红楼梦(校注本)第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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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接了,又道:“等我们出去了,我叫几个小幺儿来,河里打几桶水来洗地,如何?”妙玉笑道:“这更好了。只是你嘱咐他们:抬了水,只搁在山门外头墙根下,别进门来。”宝玉道:“这是自然的。”说着,便袖着那杯,递给贾母屋里的小丫头子拿着,说:“明日刘老老家去,给他带去罢。”交代明白,贾母已经出来要回去。妙玉亦不甚留,送出山门,回身便将门闭了,不在话下。
且说贾母因觉身上乏倦,便命王夫人和迎春姐妹陪着薛姨妈去吃酒,自己便往稻香村来歇息。凤姐忙命人将小竹椅抬来,贾母坐上,两个婆子抬起,凤姐、李纨和众丫头、婆子围随去了,不在话下。
这里薛姨妈也就辞出。王夫人打发文官等出去,将攒盒散给众丫头们吃去。自己便也乘空歇着,随便歪在方才贾母坐的榻上,命一个小丫头放下帘子来,又命捶着腿,吩咐他:“老太太那里有信,你就叫我。”说着,也歪着睡着了。
宝玉、湘云等看着丫头们将攒盒搁在山石上,也有坐在山石上的,也有坐在草地下的,也有靠着树的,也有傍着水的,倒也十分热闹。
一时又见鸳鸯来了,要带着刘老老逛,众人也都跟着取笑。一时来至省亲别墅的牌坊底下,刘老老道:“嗳呀!这里还有大庙呢。”说着,便爬下磕头。众人笑弯了腰。刘老老道:“笑什么?这牌楼上的字我都认得。我们那里这样庙宇最多,都是这样的牌坊,那字就是庙的名字。”众人笑道:“你认得这是什么庙?”刘老老便抬头指那字道:“这不是玉皇宝殿?”众人笑的拍手打掌,还要拿他取笑儿。刘老老觉的肚里一阵乱响,忙的拉着一个丫头,要了两张纸,就解裙子。众人又是笑,又忙喝他:“这里使不得!”忙命一个婆子带了,东北角上去了。那婆子指给他地方,便乐得走开去歇息。
那刘老老因喝了些酒,他的脾气和黄酒不相宜,且吃了许多油腻饮食发渴,多喝了几碗茶,不免通泻起来,蹲了半日方完。及出厕来,酒被风吹,且年迈之人,蹲了半天,忽一起身,只觉眼花头晕,辨不出路径。四顾一望,都是树木山石,楼台房舍,却不知那一处是往那一路去的了。只得顺着一条石子路,慢慢的走来。及至到了房子跟前,又找不着门;再找了半日,忽见一带竹篱。
刘老老心中自忖道:“这里也有扁豆架子?”一面想,一面顺着花障走来,得了个月洞门。进去,只见迎面一带水池,有七八尺宽,石头镶岸,里面碧波清水,上面有块白石横架。刘老老便踱过石去,顺着石子甬路走去。转了两个弯子,只见有个房门。于是进了房门,便见迎面一个女孩儿,满面含笑的迎出来。刘老老忙笑道:“姑娘们把我丢下了,叫我碰头碰到这里来了。”说了,只觉那女孩儿不答。刘老老便赶来拉他的手,咕咚一声,却撞到板壁上,把头碰的生疼。细瞧了一瞧,原来是一幅画儿。刘老老自忖道:“怎么画儿有这样凸出来的?”一面想,一面看,一面又用手摸去,却是一色平的,点头叹了两声。一转身,方得了个小门,门上挂着葱绿撒花软帘。
刘老老掀帘进去,抬头一看,只见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竟越发把眼花了。找门出去,那里有门,左一架书,右一架屏。刚从屏后得了一个门,只见一个老婆子也从外面迎着进来。刘老老诧异,心中恍惚:“莫非是他亲家母?”因问道:“你也来了?想是见我这几日没家去,亏你找我来。那位姑娘带进来的?”又见他戴着满头花,便笑道:“你好没见世面,见这里的花好,你就没死活戴了一头。”说着,那老婆子只是笑,也不答言。刘老老便伸手去羞他的脸,他也拿手来挡:两个对闹着。
刘老老一下子却摸着了,但觉那老婆子的脸冰凉挺硬的,倒把刘老老唬了一跳。猛想起:“常听见富贵人家有种穿衣镜,这别是我在镜子里头吗?”想毕,又伸手一抹,再细一看,可不是四面雕空的板壁,将这镜子嵌在中间的,不觉也笑了。因说:“这可怎么出去呢?”一面用手摸时,只听硌磴一声,又吓的不住的眨眼儿。原来是西洋机括,可以开合。不意刘老老乱摸之间,其力巧合,便撞开消息,掩过镜子,露出门来。刘老老又惊又喜,遂走出来,忽见有一副最精致的床帐。他此时又带了七八分酒,又走乏了,便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说歇歇,不承望身不由己,前仰后合的,矇眬两眼,一歪身就睡倒在床上。
且说众人等他不见,板儿没了他老老,急的哭了。众人都笑道:“别是掉在茅厕里了?快叫人去瞧瞧。”因命两个婆子去找。回来说:“没有。”众人纳闷。还是袭人想道:“一定他醉了,迷了路,顺着这条路往我们后院子里去了。要进了花障子,打后门进去,还有小丫头子们知道;若不进花障子,再往西南上去,可够他绕会子好的了。我瞧瞧去。”说着便回来。进了怡红院,叫人,谁知那几个小丫头已偷空玩去了。
袭人进了房门,转过集锦槅子,就听的鼾齁如雷。忙进来,只闻见酒屁臭气满屋。一瞧,只见刘老老扎手舞脚的仰卧在床上。袭人这一惊不小,忙上来将他没死活的推醒。那刘老老惊醒,睁眼看见袭人,连忙爬起来道:“姑娘,我该死了!好歹并没弄腌臜了床。”一面说,用手去掸。袭人恐惊动了宝玉,只向他摇手儿,不叫他说话。忙将当地大鼎内贮了三四把百合香,仍用罩子罩上。所喜不曾呕吐。忙悄悄的笑道:“不相干,有我呢。你跟我出来罢。”
刘老老答应着,跟了袭人,出至小丫头子们房中,命他坐下,因教他说道:“你说醉倒在山子石上,打了个盹儿,就完了。”刘老老答应“是”。又给了他两碗茶吃,方觉酒醒了。因问道:“这是那个小姐的绣房,这么精致?我就像到了天宫里的似的。”袭人微微的笑道:“这个么,是宝二爷的卧房啊。”那刘老老吓的不敢做声。袭人带他从前面出去,见了众人,只说:“他在草地下睡着了,带了他来的。”众人都不理会,也就罢了。
一时贾母醒了,就在稻香村摆晚饭。贾母因觉懒懒的,也没吃饭,便坐了竹椅小敞轿,回至房中歇息,命凤姐儿等去吃饭。他姐妹方复进园来。
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敁敠(diān
duō掂掇)
——斟酌,估量。​
黄杨根子整刓(
wán丸)的十个大套杯——即十个为一套的大酒杯,每个杯子必须用一根黄杨树根雕琢(刓)而成,不能拼接。清·高士奇《杂记》(见《清朝野史大观·卷一·大内异物》引)描述了皇宫内的一套黄杨木酒杯:“直(值)大内,见三异物焉……其一酒杯,二十有四,由大及小,如窣堵波,高二寸许,镟木为之。质黄色,有木理,薄如纸,柔软而轻,嘘气辄可飞动,然能注酒。”贾府的一套黄杨木套杯当然不如皇家所有者那么精致,但也算十分难得了。​
茄鲞(xiǎng想)──即以茄干为主料加其他佐料经精工制作而成的一道菜。下面凤姐介绍的做法只是这道菜的制作方法之一,如清代袁枚《随园食单》就介绍了许多种做法。
鲞:泛指腌制或精工制作的食品。​
圣乐一奏,百鸟率舞──语本《尚书·虞书·益稷》,原文是:“《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意思是夔(舜帝时的乐官)奏《箫韶》,百兽就会不由自主地随乐跳舞。
圣乐:指《箫韶》,相传为舜帝制作,共九章,故称“《箫韶》九成。”因林黛玉把刘老老比作牛,故以此取乐。​
成窑——指明代成化年间官窑所出的瓷器,以彩瓷和小型瓷器最为名贵。明·沈德符《敝帚轩剩语·瓷器》云:“本朝窑器,用白地青花,简装五色,为今古之冠,如宣窑品最贵。近日又重成窑,出宣窑之上。”又清·唐秉钧《文房肆考》云:“成窑以五彩为上。酒杯以鸡缸为最,上画牡丹,下画子母鸡,跃跃欲动。五彩葡萄擎口扁肚靶(把)杯,式较宣窑妙甚。次若人物莲子酒盏、草虫小盏、青花纸薄酒盏,名式不一,点色深浅,莹洁而质坚。神宗尚食御前成双杯,直(值)钱十万,当时已贵重如此。”
盖锺——即有盖的茶杯。​
六安茶──指产于安徽霍山县大蜀山的茶。因霍山属六安郡,故称。旧时曾为贡品。明·许次忬《茶疏·产茶》云:“天下名山必产灵草,江南地暖,故独宜茶。大江以北,则称六安,然六安乃其郡名,其实产霍山县大蜀山也。茶生最多,名品亦振,河南、陕人皆用之。”明·高濂《遵生八笺·论茶品》云:“六安茶品亦精,但不善炒,不能发香而色(涩)苦,茶之本性实佳。”​
老君眉──即产于湖南岳阳洞庭湖君山的银针茶,为贡品。因其白毫如太上老君之长眉,故称“老君眉”。《巴陵县志》云:“巴陵(即今岳阳)君山产茶,嫩绿似莲心,岁以充贡……盛产于唐,始贡于五代。君山银针,独具韵味。其成品外形芽头茁壮,坚实挺直,且白毫如羽,形同长眉,故又名‘老君眉’。”​
官窑脱胎填白盖碗──是一种官窑用脱胎填白工艺烧制的有盖茶碗。
官窑:参见第四十回“官窑”注。
脱胎填白:是制作瓷器的两道工艺。“脱胎”是指在极薄的瓷胎上涂以豆青色玛瑙釉,使花纹凸现,光润明亮,视之若无胎骨,故称。“填白”是指再涂以月白色釉,以增加其亮度。​
撤茶吃——“蹭茶吃”的谐音。就是凭借别人或沾别人的光而吃茶。​
瓟斝(
bān
páo
jiǎ班袍甲)──:仅见于《集韵》,注为“瑞瓜”。
瓟:葫芦之类的小瓜,也仅见于《楚辞》等个别作品中。
斝:是一种酒器,圆筒形,三只脚,有把手(耳),口上还有两柱。
“瓟斝”与贾探春闺房中悬挂的唐代颜真卿所题对联一样,纯属子虚乌有,因为和瓟是两种瓜,根本不可能合二为一,当然更不可能兼有、瓟、斝三种形状的酒杯。不仅如此,下面的“王恺珍玩”、“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全是小说家言,完全是为了烘托妙玉的性格和人品而虚拟的,这与曹雪芹对秦可卿卧室中陈设的夸张描写是异曲同工。​
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意谓眉山人苏轼曾于宋朝元丰五年四月在秘府看见过。同样是用以形容瓟斝的珍贵。
秘府:亦称“秘阁”。古代朝廷收藏珍贵图书及其他珍贵物品之所。​
垂珠篆字──亦称“垂露篆字”。是汉字的一种书体。相传为汉代郎中曹喜所创。其特点是笔划断续成点,犹如串串珍珠或露珠,故称。(见《古今篆隶》)​
点犀(qiáo乔)──即以犀牛角制作的碗形器皿。或以为因犀牛角有斑点而得名;或以为暗用了唐·李商隐《无题》诗“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意:两者皆通。但未尝不可以两者兼用:一则为写实;一则隐寓妙玉与黛玉“心有灵犀一点通”,因为妙玉正是用此器请黛玉饮茶也。这种酒器虽实有,但妙玉只是一个尼姑,似不大可能有这种珍贵之物,无非是曹雪芹借以烘托妙玉的性格和人品罢了。​
世法平等——语本《金刚经·净心行善》:“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里的“法”既指佛法,也指一切事物和现象。贾宝玉略改“是”为“世”,借以戏称自己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
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大盏──夸张地形容竹根雕酒盏的精致与珍贵。
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极力形容酒盏上雕刻的蟠虬弯弯曲曲,节节分明。
蟠虬:盘曲的无角龙。战国楚·屈原《离骚》:“驷玉虬以乘鹥兮,溘埃风余上征。”王逸注:“有角曰龙,无角曰虬。”
大盏:特制的特大浅碗形茶具。
盏:浅而小的碗形杯子。《方言》第五:“盏,杯也。自关而东,赵、魏之间曰椷,或曰盏。”郭璞注:“最小杯也。”
按:“大盏”,曹雪芹的原文作“大”,而“(hǎi海)”同“”。此字为曹雪芹创造的字或误写的字,故高鹗改为“盏”。​
鬼脸青──即暗青色。多指这种色彩的瓷器。​
琴剑瓶炉——是一种墙面瓷质装饰品,正面做成琴、剑、瓶、炉等图案,背面为平面,可以贴墙悬挂。​
集锦槅子——即俗称之“多宝格”。也就是由各种形式的槅子组成的摆设架,因可以摆放各种古董、工艺品等而得名。​
第四十二回
蘅芜君兰言解疑癖
潇湘子雅谑补馀音
话说贾母、王夫人去后,姐妹们复进园来吃饭。
那刘老老带着板儿,先来见凤姐儿说:“明日一早,定要家去了。虽然住了两三天,日子不多,却把古往今来没见过的,没吃过的,没听见的,都经验过了。难得老太太和姑奶奶并那些小姐们,连各房里的姑娘们,都这样怜贫惜老照看我。我这一回去,没别的报答,惟有请些高香,天天给你们念佛,保佑你们长命百岁的,就算我的心了。”凤姐儿笑道:“你别喜欢,都是为你,老太太也叫风吹病了,躺着嚷不舒服;我们大姐儿也着了凉了,在那里发热呢。”
刘老老听了,忙叹道:“老太太有年纪了,不惯十分劳乏的。”凤姐儿道:“从来不像昨儿高兴。往常也进园子逛去,不过到一两处坐坐就罢了。昨儿因为你在这里,要叫都逛逛,一个园子倒走了多半个。大姐儿因为我找你去,太太递了一块糕给他,谁知风地里吃了,就发起热来。”刘老老道:“妞妞儿只怕不大进园子。比不得我们的孩子,一会走,那个坟圈子里不跑去?一则,风拍了也是有的;二则,只怕他身上干净,眼睛又净,或是遇见什么神了。依我说,给他瞧瞧祟书本子,仔细撞客着。”
一语提醒了凤姐儿,便叫平儿拿出《玉匣记》来,叫彩明来念。彩明翻了一会子,念道:“八月二十五日病者,东南方得之,有缢死家亲女鬼作祟,又遇花神。用五色纸钱四十张,向东南方四十步送之,大吉。”凤姐儿笑道:“果然不错,园子里头可不是有花神?只怕老太太也是遇见了。”一面命人请两分纸钱来,着两个人来:一个与贾母送祟,一个与大姐儿送祟。果见大姐儿安稳睡了。
凤姐儿笑道:“到底是你们有年纪的经历的多。我们大姐儿时常肯病,也不知是什么原故。”刘老老道:“这也有的。富贵人家养的孩子都娇嫩,自然禁不得一些儿委屈。再,他小人儿家过于尊贵了,也禁不起。以后姑奶奶倒少疼他些就好了。”凤姐儿道:“也是有的。我想起来,他还没个名字,你就给他起个名字,借借你的寿;二则,你们是庄家人,不怕你恼,到底贫苦些,你们贫苦人起个名字,只怕压的住。”刘老老听说,便想了一想,笑道:“不知他是几时养的?”凤姐儿道:“正是养的日子不好呢!可巧是七月初七日。”刘老老忙笑道:“这个正好,就叫做巧姐儿好:这个叫做‘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姑奶奶定依我这名字,必然长命百岁。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都从这‘巧’字儿来。”
凤姐儿听了,自是欢喜,忙谢道:“只保佑他应了你的话就好了。”说着,叫平儿来,吩咐道:“明儿咱们有事,恐怕不得闲儿。你这会子闲着,把送老老的东西打点了,他明儿一早,就好走的便宜了。”刘老老道:“不敢多破费了。已经遭扰了几天,又拿着走,越发心里不安了。”凤姐儿笑道:“也没有什么,不过随常的东西。好也罢,歹也罢,带了去,你们街坊邻舍看着也热闹些,也是上城一趟。”
说着,只见平儿走来说:“老老过这边瞧瞧。”刘老老忙跟了平儿到那边屋里,只见堆着半炕东西。平儿一一的拿给他瞧着,又说道:“这是昨日你要的青纱一匹,奶奶另外送你一个实地月白纱做里子。这是两个茧绸,做袄儿、裙子都好。这包袱里是两匹绸子,年下做件衣裳穿。这是一盒子各样内造小饽饽儿,也有你吃过的,也有没吃过的,拿去摆碟子请人,比买的强些。这两条口袋是你昨日装果子的:如今这一个里头装了两斗御田粳米,熬粥是难得的;这一条里头是园子里的果子和各样干果子。这一包是八两银子。这都是我们奶奶的。这两包,每包五十两,共是一百两,是太太给的,叫你拿去,或者做个小本买卖,或者置几亩地,以后再别求亲靠友的。”说着,又悄悄笑道:“这两件袄儿和两条裙子,还有四块包头,一包绒线,可是我送老老的。那衣裳虽是旧的,我也没大很穿,你要弃嫌,我就不敢说了。”
平儿说一样,刘老老就念一句佛,已经念了几千佛了。又见平儿也送他这些东西,又如此谦逊,忙笑道:“姑娘说那里话,这样好东西,我还弃嫌?我就有银子,没处买这样的去呢。只是我怪臊的,收了不好,不收又辜负了姑娘的心。”平儿笑道:“别说外话,咱们都是自己,我才这么着,你放心收了罢。我还和你要东西呢:到年下,你只把你们晒的那个灰条菜和豇豆、扁豆、茄子干子、葫芦条儿各样干菜带些来(我们这里上上下下都爱吃这个),就算了。别的一概不要,别罔费了心。”刘老老千恩万谢的答应了。平儿道:“你只管睡你的去,我替你收拾妥当了,就放在这里,明儿一早,打发小厮们雇辆车装上,不用你费一点心儿。”
刘老老越发感激不尽,过来又千恩万谢的辞了凤姐儿。过贾母这边睡了一夜。次早梳洗了,就要告辞。因贾母欠安,众人都过来请安,出去传请大夫。一时婆子回:“大夫来了。”老嬷嬷请贾母进幔子去坐,贾母道:“我也老了,那里养不出那阿物儿来,还怕他不成?不用放幔子,就这样瞧罢。”众婆子听了,便拿过一张小桌子来,放下一个小枕头,便命人请。
一时只见贾珍、贾琏、贾蓉三个人将王太医领来。王太医不敢走甬路,只走旁阶,跟着贾珍到了台阶上。早有两个婆子在两边打起帘子,两个婆子在前导引进去,又见宝玉迎接出来。见贾母穿着青绉绸一斗珠儿的羊皮褂子,端坐在榻上。两边四个未留头的小丫鬟都拿着蝇刷、漱盂等物,又有五六个老嬷嬷雁翅摆在两旁。碧纱厨后,隐隐约约有许多穿红着绿、戴宝插金的人。
王太医也不敢抬头,忙上来请了安。贾母见他穿着六品服色,便知是御医了,含笑问:“供奉好?”因问贾珍:“这位供奉贵姓?”贾珍等忙回:“姓王。”贾母笑道:“当日太医院正堂有个王君效,好脉息。”王太医忙躬身低头含笑,因说:“那是晚生家叔祖。”贾母听了,笑道:“原来这样,也算是世交了。”一面说,一面慢慢的伸手放在小枕头上。嬷嬷端着一张小杌子放在小桌前面,略偏些。王太医便盘着一条腿儿坐下,歪着头诊了半日,又诊了那只手,忙欠身低头退出。贾母笑说:“劳动了。珍哥让出去,好生看茶。”
贾珍、贾琏等忙答应了几个“是”,复领王太医到外书房中。王太医说:“太夫人并无别症,偶感了些风寒。其实不用吃药,不过略清淡些,常暖着点儿,就好了。如今写个方子在这里,若老人家爱吃,便按方煎一剂吃;若懒怠吃,也就罢了。”说着,吃茶,写了方子。
刚要告辞,只见奶子抱了大姐儿出来,笑说:“王老爷也瞧瞧我们。”王太医听说,忙起身,就奶子怀中,左手托着大姐儿的手,右手诊了一诊,又摸了一摸头,又叫伸出舌头来瞧瞧。笑道:“我要说了,妞儿该骂我了:只要清清净净的饿两顿就好了。不必吃煎药,我送点丸药来,临睡用姜汤研开吃下去就好了。”说毕,告辞而去。贾珍等拿了药方,来回明贾母原故,将药方放在案上出去,不在话下。
这里王夫人和李纨、凤姐儿、宝钗姐妹等,见大夫出去,方从厨后出来。王夫人略坐一坐,也回房去了。
刘老老见无事,方上来和贾母告辞。贾母说:“闲了再来。”又命鸳鸯来:“好生打发刘老老出去。我身上不好,不能送你。”刘老老道了谢,又作辞,方同鸳鸯出来。
到了下房,鸳鸯指炕上一个包袱说道:“这是老太太的几件衣裳,都是往年间生日节下众人孝敬的。老太太从不穿人家做的,收着也可惜,却是一次也没穿过的。昨日叫我拿出两套来,送你带了去,或送人,或自己家里穿罢。这盒子里头是你要的面果子。这包儿里头是你前儿说的药:梅花点舌丹也有,紫金锭也有,活络丹也有,催生保命丹也有。每一样是一张方子包着,总包在里头了。这是两个荷包,带着玩罢。”说着,又抽开系子,掏出两个笔锭如意的锞子来给他瞧,又笑道:“荷包你拿去,这个留下给我罢。”刘老老已喜出望外,早又念了几千佛。听鸳鸯如此说,便忙说道:“姑娘只管留下罢。”鸳鸯见他信以为真,笑着仍给他装上,说道:“哄你玩呢,我有好些呢,留着年下给小孩子们罢。”
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拿着个成窑锺子来,递给刘老老说:“这是宝二爷给你的。”刘老老道:“这是那里说起?我那一世修来的,今儿这样!”说着便接过来。鸳鸯道:“前儿我叫你洗澡,换的衣裳是我的,你不弃嫌,我还有几件也送你罢。”刘老老又忙道谢。鸳鸯果然又拿出几件来,给他包好。
刘老老又要到园中辞谢宝玉和众姊妹、王夫人等去,鸳鸯道:“不用去了,他们这会子也不见人,回来我替你说罢。闲了再来。”又命了一个老婆子,吩咐他:“二门上叫两个小厮来,帮着老老拿了东西送去。”婆子答应了。又和刘老老到了凤姐儿那边,一并拿了东西,在角门上命小厮们搬出去,直送刘老老上车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宝钗等吃过早饭,又往贾母处问安。回园至分路之处,宝钗便叫黛玉道:“颦儿跟我来,有一句话问你。”黛玉便笑着跟了来。至蘅芜院中,进了房,宝钗便坐下,笑道:“你还不给我跪下,我要审你呢。”黛玉不解何故,因笑道:“你瞧宝丫头疯了,审我什么?”宝钗冷笑道:“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屋门的女孩儿!满嘴里说的是什么?你只实说罢。”黛玉不解,只管发笑,心里也不免疑惑,口里只说:“我何曾说什么?你不过要捏我的错儿罢咧。你倒说出来我听听。”宝钗笑道:“你还装憨儿呢,昨儿行酒令儿,你说的是什么?我竟不知是那里来的。”黛玉一想,方想起昨儿失于检点,把那《牡丹亭》、《西厢记》说了两句。不觉红了脸,便上来搂着宝钗,笑道:“好姐姐,原是我不知道,随口说的。你教给我,再不说了。”宝钗笑道:“我也不知道,听你说的怪好的,所以请教你。”黛玉道:“好姐姐,你别说给别人,我再不说了。”
宝钗见他羞的满脸飞红,满口央告,便不肯再往下问。因拉他坐下吃茶,款款的告诉他道:“你当我是谁?我也是个淘气的,从小儿七八岁上,也够个人缠的。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极爱藏书。先时人口多,姐妹弟兄也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他们背着我们偷看,我们也背着他们偷看。后来大人知道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丢开了。所以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连做诗写字等事,这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才是好。只是如今并听不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并不是书误了他,可惜他把书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至于你我,只该做些针线纺绩的事才是,偏又认得几个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书看也罢了;最怕见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一席话,说的黛玉垂头吃茶,心下暗服,只有答应“是”的一字。
忽见素云进来说:“我们奶奶请二位姑娘商议要紧的事呢。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史姑娘、宝二爷都等着呢。”宝钗说:“又是什么事?”黛玉道:“咱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说着,便和宝钗往稻香村来,果见众人都在那里。
李纨见了他两个,笑道:“社还没起,就有脱滑儿的了:四丫头要告一年的假呢。”黛玉笑道:“都是老太太昨儿一句话,又叫他画什么园子图儿,惹的他乐得告假了。”探春笑道:“也别怪老太太,都是刘老老一句话。”黛玉忙笑接道:“可是呢,都是他一句话。他是那一门子的老老?直叫他是个母蝗虫就是了。”说着,大家都笑起来。宝钗笑道:“世上的话,到了二嫂子嘴里也就尽了;幸而二嫂子不认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儿。更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子,把市俗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这‘母蝗虫’三字,把昨儿那些形景都画出来了。亏他想的倒也快。”众人听了,都笑道:“你这一注解,也就不在他两个以下了。”
李纨道:“我请你们大家商议,给他多少日子的假?我给了他一个月的假,他嫌少,你们怎么说?”黛玉道:“论理,一年也不多:这园子盖就盖了一年,如今要画,自然得二年的工夫呢。又要研墨,又要蘸笔,又要铺纸,又要着颜色,又要……”刚说到这里,黛玉也自己撑不住,笑道:“又要照着样儿慢慢的画,可不得二年的工夫?”众人听了,都拍手笑个不住。宝钗笑道:“有趣!最妙落后一句是‘慢慢的画’。他可不画去,怎么就有了呢?所以昨儿那些笑话儿虽然可笑,回想是没趣的。你们细想,颦儿这几句话虽没什么,回想却有滋味。我倒笑的动不得了。”惜春道:“都是宝姐姐赞的他越发逞强,这会子又拿我取笑儿。”
黛玉忙拉他笑道:“我且问你:还是单画这园子呢,还是连我们众人都画在上头呢?”惜春道:“原是只画这园子;昨儿老太太又说,单画园子,成了房样子了,叫连人都画上,就像行乐图儿才好。我又不会这工细楼台,又不会画人物,又不好驳回,正为这个为难呢。”黛玉道:“人物还容易,你草虫儿上不能。”李纨道:“你又说不通的话了,这上头那里又用草虫儿呢?或者翎毛倒要点缀一两样。”黛玉笑道:“别的草虫儿罢了,昨儿的母蝗虫不画上,岂不缺了典呢?”众人听了,都笑起来。黛玉一面笑的两只手捧着胸口,一面说道:“你快画罢,我连题跋都有了;起了名字,就叫做《携蝗大嚼图》。”
众人听了,越发哄然大笑的前仰后合。只听咕咚一声响,不知什么倒了。急忙看时,原来是湘云伏在椅子背儿上,那椅子原不曾放稳,被他全身伏着背子大笑,他又不防,两下里错了笋,向东一歪,连人带椅子都歪倒了。幸有板壁挡住,不曾落地。众人一见,越发笑个不住。宝玉忙赶上去扶住了起来,方渐渐止了笑。
宝玉和黛玉使个眼色儿。黛玉会意,便走至里间,将镜袱揭起,照了照,只见两鬓略松了些。忙开了李纨的妆奁,拿出抿子来,对镜抿了两抿,仍旧收拾好了,方出来,指着李纨道:“这是叫你带着我们做针线,教道理呢,你反招了我们来大玩大笑的。”李纨笑道:“你们听他这刁话:他领着头儿闹,引着人笑了,倒赖我的不是。真真恨的我只保佑你明儿得一个利害婆婆,再得几个千刁万恶的大姑子、小姑子,试试你那会子还这么刁不刁了!”黛玉早红了脸,拉着宝钗说:“咱们放他一年的假罢。”
宝钗道:“我有一句公道话,你们听听:藕丫头虽会画,不过是几笔写意。如今画这园子,非离了肚子里头有些丘壑的,如何成画?这园子却是像画儿一般,山石树木,楼阁房屋,远近疏密,也不多,也不少,恰恰的是这样。你若照样儿往纸上一画,是必不能讨好的。这要看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要添,该藏该减的要藏要减,该露的要露。这一起了稿子,再端详斟酌,方成一幅图样。第二件,这些楼台房舍,是必要界划的。一点儿不留神,栏杆也歪了,柱子也塌了,门窗也倒竖过来,阶砌也离了缝,甚至桌子挤到墙里头去,花盆放在帘子上来,岂不倒成了一张笑话儿了?第三,要安插人物,也要有疏密,有高低。衣褶裙带,指手足步,最是要紧:一笔不细,不是肿了手,就是瘸了脚。染脸撕发,倒是小事。依我看来,竟难的很。如今一年的假也太多,一月的假也太少,竟给他半年的假,再派了宝兄弟帮着他。并不是为宝兄弟知道教着他画,那就更误了事;为的是有不知道的,或难安插的,宝兄弟拿出去,问问那会画的先生们,就容易了。”
宝玉听了,先喜的说:“这话极是。詹子亮的工细楼台就极好,程日兴的美人是绝技,如今就问他们去。”宝钗道:“我说你是无事忙,说了一声,你就问他去。也等着商议定了再去。如今且说拿什么画?”宝玉道:“家里有雪浪纸,又大,又托墨。”宝钗冷笑道:“我说你不中用!那雪浪纸写字,画写意画儿,或是会山水的画南宗山水,托墨,禁得皴染。拿了画这个,又不托色,又难烘,画也不好,纸也可惜。我教给你一个法子:原先盖这园子,就有一张细致图样,虽是画工描的,那地步方向是不错的。你和太太要出来,也比着那纸的大小,和凤姐姐要一块重绢,交给外边相公们,叫他照着这图样,删补着立了稿子,添了人物,就是了。就是配这些青绿颜色,并泥金泥银,也得他们配去。你们也得另笼上风炉子,预备化胶、出胶、洗笔。还得一个粉油大案,铺上毡子。你们那些碟子也不全,笔也不全,都从新再弄一分儿才好。”
惜春道:“我何曾有这些画器?不过随手的笔画画罢了。就是颜色,只有赭石、广花、藤黄、胭脂这四样。再有,不过是两支着色的笔就完了。”宝钗道:“你何不早说?这些东西我却还有,只是你用不着,给你也白放着。如今我且替你收着,等你用着这个的时候,我送你些。也只可留着画扇子,若画这大幅的,也就可惜了。今儿替你开个单子,照着单子和老太太要去。你们也未必知道的全,我说着,宝兄弟写。”
宝玉早已预备下笔砚了,原怕记不清白,要写了记着,听宝钗如此说,喜的提起笔来静听。宝钗说道:“头号排笔四支,二号排笔四支,三号排笔四支,大染四支,中染四支,小染四支,大南蟹爪十支,小蟹爪十支,须眉十支,大着色二十支,小着色二十支,开面十支,柳条二十支,箭头朱四两,南赭四两,石黄四两,石青四两,石绿四两,管黄四两,广花八两,铅粉十四匣,胭脂十二帖,大赤二百帖,青金二百帖,广匀胶四两,净矾四两。矾绢的胶、矾在外,别管他们,只把绢交出去,叫他们矾去。这些颜色,咱们淘澄飞跌着,又玩了,又使了,包你一辈子都够使了。再要顶细绢箩四个,粗箩二个,担笔四支,大小乳钵四个,大粗碗二十个,五寸碟子十个,三寸粗白碟子二十个,风炉两个,沙锅大小四个,新磁缸二口,新水桶二只,一尺长白布口袋四个,浮炭二十斤,柳木炭一二斤,三屉木箱一个,实地纱一丈,生姜二两,酱半斤……”
黛玉忙笑道:“铁锅一口,铁铲一个。”宝钗道:“这做什么?”黛玉道:“你要生姜和酱这些作料,我替你要铁锅来,好炒颜色吃啊。”众人都笑起来。宝钗笑道:“颦儿,你知道什么?那粗磁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不拿姜汁子和酱预先抹在底子上烤过,一经了火,是要炸的。”众人听说,都道:“这就是了。”
黛玉又看了一回单子,笑着拉探春,悄悄的道:“你瞧瞧,画个画儿,又要起这些水缸、箱子来。想必糊涂了,把他的嫁妆单子也写上了。”探春听了,笑个不住,说道:“宝姐姐,你还不拧他的嘴?你问问他编派你的话。”宝钗笑道:“不用问,狗嘴里还有象牙不成?”一面说,一面走上来,把黛玉按在炕上,便要拧他的脸。黛玉笑着,忙央告道:“好姐姐,饶了我罢。颦儿年纪小,只知说,不知道轻重,做姐姐的教导我。姐姐不饶我,我还求谁去呢?”众人不知话内有因,都笑道:“说的好可怜见儿的,连我们也软了,饶了他罢。”
宝钗原是和他玩,忽听他又拉扯上前番说他胡看杂书的话,便不好再和他闹了,放起他来。黛玉笑道:“到底是姐姐,要是我,再不饶人的。”宝钗笑指他道:“怪不得老太太疼你,众人爱你,今儿我也怪疼你的了。过来,我替你把头发拢拢罢。”黛玉果然转过身来,宝钗用手拢上去。
宝玉在旁看着,只觉更好,不觉后悔:“我不该令他抿上鬓去,也该留着,此时叫他替他抿上去。”正自胡想,只见宝钗说道:“写完了,明儿回老太太去。若家里有的就罢,若没有的,就拿些钱去买了来,我帮着你们配。”宝玉忙收了单子。
大家又说了一会闲话儿。至晚饭后,又往贾母处来请安。贾母原没有大病,不过是劳乏了,兼着了些凉。温存了一日,又吃了一两剂药,发散了发散,至晚也就好了。
不知次日又有何话,下回分解。
祟书──指流传于民间而专讲鬼神星命、驱邪避灾之类的书,如下文的《玉匣记》。
祟:指鬼魅或鬼魅为祸。​
御田粳米──即“胭脂米”,俗称“红稻米”。皆因色红而得名。原产玉田县(今属河北),因这种稻米味美而有香味,品质极佳,清代御苑引种,故称“御田粳米”、“御田胭脂米”;因其成熟期早,又称“早御稻”。清·徐珂《清稗类钞·植物类·早御稻》云:“早御稻,米色微红,较长,味甘香,六月已熟。丰泽园有水田数区,布玉田谷种,至九月始刈获登场……以其生自苑田,故赐名‘御稻’,并颁给其种于江、浙督抚,令民间种之。”贾府的御田粳米即产于自家庄园,第五十三回庄头乌进孝送到贾府的年货清单中就有“御田胭脂米二担”。​
灰条菜——学名“藿(diào吊)”或“灰藿”。是一种野菜。《左传·昭公十六年》已有记载:“斩之蓬蒿藜藿,而共处之。”清·汪灏等编《广群芳谱·蔬谱·灰藿》更有详细记载:“灰藿,一名灰涤菜,一名金锁天,今讹为灰条菜,处处原野有之,四月生苗,茎有紫红线,棱叶,尖有刻缺,面青啃白,茎心嫩叶,皆有细白如沙,为蔬亦佳。”也可晾晒为干菜储存,水发后即可食用。​
一斗珠儿羊皮──指胎里羊皮。因胎里羊皮卷毛如粒粒珠子,故称。亦称“一斛珠”、“珍珠毛”。​
劳动——这里是劳累、费心之意。​
梅花点舌丹──是由梅花、熊胆、雄黄、硼沙、珍珠、牛黄、麝香等十几种名贵中药配制而成的丹药,
主治口舌靡烂、咽喉肿痛、疔毒恶疮等症。​
催生保命丹──妇科药,由丁香、乳香、麝香等配制而成,用于妇女难产,有催生安胎之功效。​
笔锭如意锞子──铸有如意和毛笔图案的小元宝。“笔锭如意”是“必定如意”的谐音,以取吉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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