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天子(校对)第4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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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弩机齐齐弹射,一支支的弩箭飞射出来,射向铫期的周身要害。
  铫期震喝一声,挥枪拨打箭矢,叮叮当当,他一口气挑飞了七八支弩箭,他是把自己的要害护住了,但却没能护住战马。
  两支弩箭钉在战马的胸前,另有两支弩箭射入战马的脖颈。战马哀鸣一声,侧身翻倒。
  落马的铫期,从地上一跃而起,与此同时,长枪横扫而出。以为有机可乘,围攻上来的铜马军兵卒首当其中,被枪尖划破前胸,哀嚎着仰面摔倒。
  侧方的一名贼兵高举着佩剑,嘶吼着砍向铫期的脑袋。后者侧身闪躲,将手中长枪横着向前一推,枪杆撞在对方的面门上,把那名贼兵打得口鼻窜血,踉跄而退。
  铫期接踵而至的一枪,将对方的胸膛刺穿。这时候,又有一名铜马军将领策马冲出人群,大刀在空中画出一道长长的寒芒,向铫期的脖颈闪来。铫期低头闪躲,让开锋芒的同时,将手中枪向地上一戳,然后双手齐出,将对方战马的脖颈死死搂抱住。铫期以一己之力,将战马给硬生生地拽停下来,马上的将领大惊失色,他举起大刀,正想要劈砍铫期,后者猛然大吼一声,臂膀用力,向旁一拧,只见连战马带马上的敌将,一并侧翻,轰隆一声,人、马一并摔倒在地。
  铜马军将领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半晌站不起来。
  战马则是四蹄连蹬,在地上挣扎着重新站起。铫期一拉缰绳,飞身跳上马背,回手将戳在地上的滨铁点钢枪抓起,一枪将躺在地上,还没恢复过来的敌将刺毙。
  他催马冲入弩兵的人群里,长枪在空中来回穿梭,挽出一朵朵的枪花,每一朵枪花盛开处,皆有血光喷射出来。
  数十名弩兵,都来不及重新装箭,进行第二轮的齐射,便被铫期杀伤大半。
  剩余的弩兵,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逗留,一个个仿佛丧家之犬般,转身钻入己方的人群里,消失不见。
  铫期怒吼一声,找不到敌人的弩手,他的长枪便招呼到周围的敌军兵卒身上。
  东山荒秃派出的第五个营,又一次被铫期等汉军硬生生的杀退。此情此景,让在远处观战的东山荒秃和上淮况等人都不由得暗暗咋舌。东山荒秃用马鞭遥指战场中央的铫期,喃喃说道:“此人怎生如此了得?”
  此战之前,铫期一直在刘秀身边偷偷摸摸的做情报工作,不显山不露水,默默无闻,也没有太辉煌的战绩。
  在河北这里,铫期的名声别说无法与邓禹、吴汉、贾复、耿弇、寇恂等人相比,即便是与景丹、王梁、刘植等将领们相比,也要差上一大截。
  所以铜马军这边听闻是铫期率汉军入兖州,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他们唯一担心的是铫期会跑路,不过连继派出水鬼,偷偷凿沉了铫期部的船只,打消了他们心中的顾虑,认为此战全歼铫期一部,易如反掌。
  可真正交上手才猛然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名不见经传的铫期,竟然如此骁勇善战,一杆长枪,挑杀己方战将十数员,杀伤己方兵卒不计其数,只统帅两万兵马,可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不次于五六万人,竟然不可思议地打残了己方五个营。
  厉害啊!东山荒秃暗暗咧嘴,在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这声厉害,不仅是在感叹铫期的骁勇,更是在感叹刘秀的雄厚实力。
  刘秀麾下,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铫期尚且如此难缠,如此善战,倘若换成邓禹、吴汉、贾复、耿弇等成名的将领前来,己方岂不更加难以应对?
  其实东山荒秃并不知道,就领兵打仗的本事,铫期并不比这些大名鼎鼎的将领们差,以前他领兵征战的才干,只不过因为帮刘秀搞情报,被埋没了而已。
  上淮况转头看向东山荒秃,问道:“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二十万人,吃不下刘秀军的两万人,这要是传出去,都得被人笑掉大牙。现在,反而是铜马军这边有点骑虎难下。
  东山荒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道:“再派出两个营!倘若还是不行,就给我再派三个营!哪怕拼光了全军将士,我也要把铫期这竖子碎尸万段!”
  上淮况看了一眼东山荒秃,心里暗道,大将军这是打上头了啊!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他还是传达了东山荒秃的命令,又派出两个营去进攻汉军。
  双方的战斗,已经从早上打到了下午,铫期再勇猛,再善战,这时候,他的体力也吃不消了。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浑身是铁,又能碾碎几根钉子。
  即便铫期还能咬牙坚持,但他麾下的汉军将士们也坚持不住了。
  两万人打到现在,已经连五千人都不到了,面对着再次杀上阵来的两万敌军,人们都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他们不怕死,不怕与敌拼命,但凡还有一线希望,他们都能与敌军死磕到底,拼个鱼死网破。
  可是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杀都杀不完,己方这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可取胜的希望。
  这种哪怕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扭转大局的无力感,很快便演变成了绝望感。
  铫期回头看看,见己方将士们眼中都失去了光彩,剩下的只有绝望和死灰,他将手中枪很向一挥,枪头拍打在马臀上,战马吃痛,但缰绳又被铫期死死拉住,战马两只前蹄高高抬起,直立在地上,咴咴嘶叫。
  战马的叫声,让垂首而立的汉军将士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向铫期。
  后者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提枪,与众将士面前来回徘徊,振声喝道:“期自追随大王,便已置生死与度外,志在闯出一番大业!堂堂七尺男儿,当志向高远,岂能活的蝇营狗苟?今日之战,既是死战,也要打出我汉军之威仪,不辱大王之威名!苟且偷生,非期之所盼,今日之战,可助大王成大业,我等亦可名垂青史!”
  铫期的这番话,再次激起众将士的斗志,人们眼中又重燃火焰,齐声说道:“我等愿随将军,与敌决一死战!”“我等愿与敌军决一死战!”
  环视麾下早已杀得浑身是血、筋疲力尽的弟兄,铫期心头一热,他深吸口气,长枪指向冲来的铜马军,大声说道:“诸位兄弟,随期再做一次冲阵!”
  “杀——”
  面对着铜马军的两万生力军,铫期等汉军没有怯战,反而还主动上前迎击。接踵而至的又是一场昏天暗地的血战。
  此战,从下午打到了傍晚,等到天色渐黑的时候,两个营的铜马军都开始坚持不住,只能被迫选择后撤。
  反观汉军这边,已只剩下两千来人,且没有一人是完好无损的,铫期更是身负大小伤口十余处之多,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然分不清楚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他自己的。
  鏖战了一整天,别说汉军方面精疲力竭,即便是还没有上阵作战过的铜马军将士,也是疲惫不堪。
  随着两个营的铜马军被打退,接下来,铜马军又派上来三个营。
  战斗至此,汉军已实在无力作战。铫期带领着残余的汉军,且战且退,等战斗至天色大黑,铫期等汉军已退回到黄河岸边。
  望望对面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火光连天的铜马军,再瞧瞧己方这边早已所剩无几的将士们,铫期禁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仗打到这个地步,他和下面的兄弟们,真的都已经尽了全力,可仍不能退敌,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此时铫期忍不住暗想,如果主公在此,面对这样的局面,当如何应对?
  有一点铫期可以确定,主公一定不会向敌军投降,也一定不会绝望,只有一息尚在,主公就总是充满着希望,充满着信心。
  想到这里,铫期眼中突又闪现出晶亮的光彩,他问周围的将士道:“你等谁识水性?”
第五百零八章
无愧于心
  有几名兵卒站出来,说道:“将军,小人识水性!”
  铫期点点头,正色说道:“你等立刻渡河,去寻大王,如见大王,就说,我等已于兖州与敌死战,无愧于汉,也未辱大王之威名!”
  听闻这话,几名站出来的兵卒又都不约而同地退了回去,其中一人眼圈湿红,说道:“将军,我等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将军于河南与敌死战,我等绝不会河北!”
  另外那几名兵卒也都异口同声道:“小人愿追随将军,与敌死战到底,绝不回苟且偷生回河北!”
  铫期看了看几名兵卒,说道:“你等回河北寻大王,我等今日之死战,还能被后人所铭记,倘若无人回河北,我等之名声,只能任由铜马贼寇污蔑!”
  如果这一战打完,一个活口都没剩下,那么他们在兖州的作战,就随便铜马军去胡编乱造了,铜马军甚至都可污蔑他们是先投降,后被杀。
  铫期自己不愿意背负这样的骂名,更不愿意下面的兄弟们去背负这样的骂名。他们是不惧死,但也要死得有价值,不能死后还背上骂名,被人们所唾弃。
  在场的众将士纷纷看向那几名水性好的弟兄,说道:“你们就听将军的话,游回到对岸吧,只要你们能活下来,我等今日之死战,便不会被埋没!”
  “将军——”几名兵卒齐刷刷地屈膝跪地,哭得泣不成声。铫期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笑容,他向几人摆了摆手,说道:“快去吧,贼军又快攻上来了!”
  说着话,他回头看了看,三个营的铜马军,正在步步逼近。铫期眼中寒芒一闪,幽幽说道:“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铫期说的自句话,是引用于马援的话。马援是位名士,原本是王莽的臣子,后来王莽被杀,他便逃到了西凉。
  ‘马革裹尸’这句成语,就是来出于马援的这句话。
  铫期命令几名水性好的部下,泅渡黄河,返回河北,将己方在兖州这里的战事,禀报给刘秀。他自己则率领着余下的汉军,再次与铜马军交战。
  不到两千的汉军,被三万铜马军团团包围,这一战,当真是成了一场死战。
  铫期光是胯下的战马便拼死了三匹,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已不计其数,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骑着战马,于乱军当中左突右冲。
  周围时不时飞射过来的冷箭,钉在铫期的肩头、大腿,也钉在他胯下的战马身上,战马不堪重负,轰然倒地,铫期也再一次从战马背上摔了下来。
  附近的铜马军将士蜂拥而上,可是已和个血人差不多的铫期,不可思议的从地上再次站起来,挥舞起滨铁点钢枪,将围攻上来的一圈敌军,以长枪锋芒全部扫倒在地。
  看着整张脸都被鲜血染红,只有眼珠子还带着白色的铫期,从没怕过的铜马军这时候也不敢贸然上前了,人们围站在铫期的四周,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人群中有人大喊道:“放箭!放箭射杀他!”
  随着喊声,人群当中弩机弹射声四起,数支弩箭飞射向铫期。铫期大吼一声,身子向旁翻滚,躲让开几支弩箭,站起身的同时,一枪刺了出去。
  枪头贯穿一名兵卒的胸膛,而后又刺中后面一名手持弩机的兵卒胸口上。
  一枪两命!铫期断喝着,将手中枪继续向前捅。铁枪的锋芒贯穿第二人,又刺到第三人身上。
  一旁有名铜马军兵卒嘶吼着,端着长矛冲上来,刺向铫期的胸口,后者扭转身形,沙,矛头蹭着他身侧的甲胄划过。他向回一收手臂,用腋下将矛身死死夹住,身子稍微一拧,咔嚓,长矛应声而断,铫期回手将夹在腋下的半截长矛抓起,一矛反刺了过去,噗,长矛刺在那名兵卒的脸上,将其直接刺翻在地。
  铫期向后连退,顺带着,将长枪从三具尸体的体内硬拔出来,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充血的眼睛扫视四周。
  周围的铜马军举着剑、端着矛,冲着铫期干比划,却无一人上前。
  铫期知道,自己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在倒下之前,能多杀一人是一人吧!
  想到这里,他手臂向外一挥,半截长矛飞射出去,正中一名兵卒的胸口,而后他双手持枪,再次杀入铜马军的人群里。
  此时的铫期,根本就没想过要求生,完全是一心求死。
  他杀入铜马军的人群当中,放于对方的攻击,只要不是奔自己要害而来的,他干脆就不躲了,以此来节省自己的体力。
  他这种不要命的打发,还真把周围的铜马军将士给震慑住了,如果此时站在高空向下俯视的话,便会发现战场上这诡异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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