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精校)第2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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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应物放下杂乱心思,端起茶碗道:“你说得不错,倒是点醒了本官,不然险些有所疏忽了!便借此茶代酒为谢!”
  然后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忽觉腹中饥饿,便提起筷子吃起饭菜。不得不说,虽然这菜蔬都是寻常时蔬,但入口倒也别有一番清香。
  又吃了片刻,方应物忍不住称赞一声:“好手艺!”
  何娘子一直在旁边站着侍候,闻言便道:“民妇别无所长,就这两手做菜本事。所以想租用县衙外那处空余地方,开个酒家糊口,大老爷肯给个方便否?”
  方应物放下筷子,扭头道:“若你想糊口,本官可以把你安置到县衙膳堂里作厨娘。这样安稳又不必在外面抛头露面,正适合你们妇道人家,你意下如何?”
  何娘子又恳求道:“民妇还有一个幼弟……亦想为他存点银子,以后供他读书考学,故而宁愿在外面抛头露面一些。”
  “等事情完结后再议罢。”方应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又端起茶碗,喝了几口。县衙对面那地方是可是做生意的黄金地带,哪有这么容易许人的。
  突然之间,方知县感到身子有点热,按说眼下天色渐黑晚风习习,天气没有白天那么热了,所以身上这股热气感来的甚至莫名其妙。
  而且并没有热出汗,只是从身子内部涌出一阵阵的燥热,但又不是很难受,仿佛在冬天烤着火一般。最要命的是,方应物感到底下小兄弟悄然挺了起来,直直的戳着裤裆。
  这情形不对!方应物霍然站了起来,对何娘子质问道:“你下了什么东西?”
  何娘子嘻嘻两声,“大老爷不要惊着了,只是一点点祖传秘制药物,那事儿助兴用的……”
  方应物愤然道:“你这妇人好生不地道,本官岂是一点药物就能乱性的人!你也太小看本官了!”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抬步便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又觉得头晕,几乎要站立不稳。这时候何娘子忽然窜到前面来,展开双臂拦住了方应物。
  “让开!”方应物伸出手去,打算推开何氏。说时迟那时快,何娘子忽然也伸出了手,反而先发后至,攥住了方应物的手腕,另一只手掌也闪电般扣住了肩膀。
  不等方应物反应过来,便觉得一条胳膊又酸又麻,几乎抬不起来了。他正要开口,却见何娘子两只手很有节奏的一拉一扯,自己便站不稳了,一头倒向何娘子怀里。
  何娘子顺势将方应物揽住,在他耳边咯咯笑道:“好人儿,为什么要走?”
  方应物晕头晕脑的挣扎了几下,但手脚酸软没力气,实在挣扎不开。同时又感觉仿佛自己掉入了一张大网里,无论怎么扑腾也脱离不了,何娘子那略带丰腴的手臂和胸怀像是牢笼一般死死扣住了自己。
  再傻的人也明白点什么了,方应物像是另一个时空的外国佬似的,忍不住惊叫一声:“功夫?”
  绞缠在一起的方应物与何娘子互相使着劲,一个要冲破牢笼,一个要锁拿金鳌。不知不觉间,挪动到了里屋床边上,何娘子扭腰并伸出一只金莲拌在方应物腿后,然后抬起胳膊肘用巧力一顶。
  方应物又站不住了,下意识往后面一仰,重重的栽倒在硬邦邦的床铺上,摔得七仰八叉头冒金星,心内只想捶胸顿足。大意了大意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只以为这是个任由拿捏的弱女子,至多大胆泼辣中带着几分狡黠而已,谁知道如此深藏不露,居然还是练家子!为何自己怎么总是撞上这种不正常的女人!
  不等方应物在床上有所动作,何娘子按住床边一个跃起,像轻盈的燕子翻到床铺上,直接压住了妄图做最后反抗的方应物。
  被下了药的方知县要力气没力气(除了下面那话儿还在坚挺),要技术没技术,一番剧烈的近身擒拿练习之后,他实在斗不过对方,只能羞恼的大骂一声:“你这个贱人!”
  何娘子毕竟是女人家,闹过这一场,此时身上已然乱得钗横鬓乱、衣衫半敞。她脸对脸的骑弯腰在方应物身上,一边轻轻往方应物脸上喘着气,一边笑意吟吟地说:“你们男人不就最喜欢贱女人么?大老爷你可以喊,喊破喉咙也没关系。”
  喊人干什么?喊人进来看自己丢人现眼么?方应物眼神总是下意识的往白花花的地方乱瞟,又恨自己不争气,使劲侧过头去懒得再看。
  何娘子又将方应物的头摆正了,捧着方应物的脸道:“县尊小哥哥,我看你们男人听西游故事时,都最喜欢听唐三藏被女妖精捉走的段子。奴家看你嫩皮白肉的就像个唐三藏,今天你演上一回唐僧,奴家就是女妖精如何?”
  说是询问,其实也没征求方大知县的回答。此后她便低下头来,主动口对口的将香舌儿渡过来摆弄。
  方应物登时脑中一团火被点炸了,吮了几口便含糊不清地说:“就这点本事,没有别样的招式了么?”
  何娘子也含糊不清地答道:“别的招式也要县尊小哥哥来教。”同时向下面伸出手去……
  半个时辰后,云收雨散,一对赤条条的人静静歇息,只不过依旧是何娘子趴在上面。
  等方应物缓过神来,咬牙道:“你这贱妇!简直毫无廉耻,就有没有一点贞洁心思?”
  何娘子抖着肩膀笑道:“什么贞洁,都是你们男人编出来糊弄女人的,奴家先前已经被骗了两次!当然奴家也不是人尽可夫的随便人,大老爷你要想让奴家就此守节,奴家听话就是。”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女人不要脸起来更是没有男人挡得住。方应物简直没法答话,又问道:“老实交底,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娘子在方应物胸口画着圈子说:“大老爷在下躺好,请听奴家在上细细禀告……奴家本是山东人氏,祖上和唐赛儿起过兵,父亲做过剪径的响马,但都殁去了,现今只有奴家带着幼弟流落到京师郊外。
  本来嫁了人要安生几年,谁想到去年夫君病得一命呜呼,夫家那边也不太容得下奴家姐弟,京师又没其他亲戚投靠,便只好想法子营生。故而受了奸人蛊惑,到你这青天衙门讨饭吃。”
  我靠!方应物半晌无语,这都什么身世啊,爷爷是反贼,父亲是强盗,难怪有点家传拳脚功夫。忍不住追问道:“你就如此自信能从我这里讨到好处?”
  何娘子抿嘴一笑:“谁让你是青天嘛,不管是真青天还是假青天,总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要面子。奴家豁出去这张脸子不要,总能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不过居然能全吃掉,倒是意外之喜……”
  方应物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泼妇倒是胆大妄为,强行倒采本官,也不怕传出去丢人现眼么!”
  “这么丢面子的事情,你们读书人好意思说得出去?你敢说出去,奴家就敢说你强暴民女,看别人肯相信谁。”
  士林后起之秀、一代县级青天方应物强暴民女?想到这里,方大知县顿时无可奈何。
  摊上这种事儿,男人在舆论上绝对是弱势。他方应物要是出去嚷嚷自己被何娘子下药强暴了,有谁肯信?只怕要反过来笑话他无廉无耻没羞没臊。
  方应物忽然坐起来,翻了脸道:“你没听说过破家的知县、灭门的令尹么!你这盗匪反贼的余孽,今日虽然冒犯了本官,但本官念在你身世可怜饶你无罪,事情便到此为止!”
  何娘子忽然迅速起身,方应物以为她又要动手,下意识紧紧护住要害,暗暗后悔起来,不该此时拿话激她。她要是丧心病狂与自己拼命可怎么办?自己这么金贵的一条命可不该是丢在这里的!
  却见何娘子翻起身跪在床上,抖着白花花的身子,颤悠悠的抱着方应物哭道:“奴家知道自己错了,怎奈走投无路别无他法,不然就要沦落京师街头,以后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请大老爷恕罪则个,奴家愿做牛做马报答!”
  看着这美貌小娘子说哭就真哭,方应物也只能哭笑不得,啪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蛋儿,“别闹了!县衙对面那块地方,让你去开店就是,只是嘴巴要严实点!”
  何娘子顿时破涕为笑,伸出小小舌尖舔了舔嘴唇道:“大老爷刚刚试过,难道奴家这樱桃小嘴儿不严实么?”
  方应物看着眼晕心跳,用莫大的毅力抬手道:“打住罢!你想要的已经给你了,今后本官还是离你远一点好。”
  这样聪明又敢将所有本钱发挥到极致的女人,实在是有点儿危险啊……特别是还很能动手,以及身世实在复杂了点。
  何娘子见方应物没有继续的意思,便一边捡起衣裙套上身子,一边答道:“奴家还盘算着送一副大大的牌匾,写上扶危救困四个大字,送到县衙里呢!”
  方应物严词拒绝道:“免了!千万别!”
第四百四十一章
京师之虎(上)
  一时不慎“失身于贼”的方大知县从县衙客舍里出来,慢慢地向内衙走去,在半道却迎头遇见了方应石。
  只听方应石道:“方才秋哥儿你在里头,我便先去了膳堂用饭,反正这儿已经是县衙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故。只是饭后左等右等,却不见秋哥儿你回内衙,有些不放心便又来寻你。”
  方应物很有点儿悲愤的批评道:“下次不可如此疏忽大意!”
  两人一同向内衙走去,方应石又请求道:“听说那权阉尚铭被秋哥儿你斗倒了,所以……不知能否将我那孩儿接回来?
  原来他当尚铭的干儿子,还能有荣华富贵可享,现在尚铭倒了,任由那孩儿流落在外、生死不明的,说不定要发卖为奴,我心里不好受。”
  方应物点点头:“这倒是个问题,你这想法也是人之常情。那尚铭宅邸已经被查封,这两天待我打听是谁负责抄家,再看看想什么法子,我会尽力而为!”
  回了内衙,方应物洗漱上床,平定一下心情后辗转反侧,重新思考起自己的打算。
  何娘子提点的不错,他越想越觉得万首辅本心并不是想力保戴缙,只是打算利用戴缙获得一个插手都察院事务的机会,最终目的还是安插自己人。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大张旗鼓的帮着李裕,显然又会直接得罪万首辅。自己这边过去与万首辅小矛盾不少,所幸有刘棉花面子照看,还能渐渐平安无事。
  现如今刘棉花不在京师,自己在万首辅眼皮底下还是悠着点好,为了眼前这点小利直接得罪首辅似乎并不划算,是不是在这件事上还是不要太积极了?
  万首辅毕竟不同于尚铭,为了汪芷必须要与尚铭死斗,那关系到自己的根本利益。可是对万首辅就是另一种情况,自己好像根本没必要为了只见过一次面的李裕去当炮灰。
  何况尚铭虽然看着强大,其实兴衰荣辱只在天子一念之间,而自己又有不对称的优势,只要自己挑逗起天子敏感的神经,尚铭立刻就要倒霉。但万首辅身份是一国宰相,根基比尚铭扎实得多,是不可能这样被闪击战打垮的,自己没法像对付尚铭那样打一场不对称战争。
  方应物又想起王越所言,那右副都御史李裕是得宠方士李孜省的同乡,并暗示李孜省会力挺自己同乡。
  所以即便没自己站台,那李中丞也未必不能成事啊……方应物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只将何娘子的控诉提供给李裕,叫李裕自己去发挥。这样既帮到了李裕,又不必直接出面,免得平白往深里得罪别人。
  不过患得患失的方应物又担心,自己临阵退缩会不会叫李裕不满,从而在项成贤入都察院的问题上作祟?无论如何,总是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才好。
  忽然外面一声炸雷响起,方应物翻身坐起,躲开纷争的办法有了!
  在成化十七年七月中旬,京师忽然连日大雨,又加上西山水势顺流而下,导致城中尤其南城水涝严重,淹坏屋舍数百间,积水最深处达三尺之多。
  却说这京城地势乃是西北高南边低,原本在太宗文皇帝修建京城时,沿着地势修建了许多排水沟渠,遇到汛期时大水就沿着沟渠排到永定河等处。
  但六十年间生齿繁衍,京城人口不知翻了多少,从权贵到小民侵占沟渠、填土造地的事情屡见不鲜。结果导致沟渠淤塞不畅,一到汛期动辄涝灾,今年这次就是这样,只是闹得似乎更严重。
  前文介绍过,对天子而言最重要的三种情况就是军情、灾情、民变,如今辇彀之侧出了灾情,天子便立刻下诏,紧急调动工部、府县、京营,尽力疏浚沟渠放水。
  圣旨当前,工部街道厅、宛平县、大兴县、以及若干掌兵勋臣便分头督工,指挥军士和差役疏通沟渠。
  其中属于宛平县的片区在宣武门一带,知县方应物不畏雨水,亲临工程一线指挥,甚至身先士卒掘土挑担。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有方知县五天不下工地……只可惜这年头没有影像设备,方知县的光辉形象不能即时留存。
  娄天化打着伞偷偷摸摸来到工地上,拉住了正吆三喝四的方知县,悄声禀报道:“那个画师说了,现在外面总是下雨,无法当场作画,要等他回去画。只是还需另找个时间,临摹一下东主的脸庞。”
  方应物不放心,询问道:“那人行不行?画技能不能逼真?要工笔,不要写意的。还有,眼下京城里真没有搞所谓西洋画的?”
  娄天化拍着胸脯保证:“东主放心!此画师当初也是在宫中当过供奉的,专擅人物工笔,只是年纪大了想出来赚点养老钱,所以才离开了宫廷!”
  方应物正与娄天化闲谈,忽然听到有人暴喝一声:“累死累活的,不干了!”他们转头望去,却见不远处有几个军士丢下手里家什,气势汹汹的对周围人招呼着什么。
  却说朝廷这次紧急调集了大量京营军士充当劳力,方应物这边手底下就分到了几百个军士,再加上临时征发的县中差役,也才勉强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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