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密码(精校)第2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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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汤誓
  当昆仑的玄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下界的战争也白热化了。
  大夏王朝的家底虽然被败坏得差不多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大夏王发起了总动员,夏王朝的军力便仍然不可轻侮。南方昆吾一带夏军节节进逼,商军的主要盟友芈压甚至阵亡了。而在昆吾之北,夏人也有一条严密的防线时刻提防着商人的反击。但是,从大战开始以来,商国对这一条战线并没有进行多么激烈的攻击,就连夏人最为忌惮的成汤,以及他的左丞相仲虺(huǐ),右丞相伊尹都没有出现,似乎兵力都被南方的战事牵制住了。
  然而此刻,却有一支秘密的部队聚集于斟寻国一个无名山谷附近,一个威严的老者正主持阅兵,如果龙逢还没死,一定会诧异于这个老朋友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老者,竟然就是在商国朝堂上与伊尹并肩为相的仲虺。
  而仲虺所检阅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多,却包括最精良的青铜战车七十乘,以及整个商国最精锐的勇士六千人。这支军队,才是商国赖以制胜的必杀队伍。
  “陛下,阅兵已毕!”
  仲虺让往一边,成汤骑马上前,他已经很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犹如沟壑般的皱纹,但大战当前,他的精神状态却奋发犹如壮年,他的眼神并非锐利,而是一种能够带给将士信心与勇气的沉着。
  “来吧,诸位,请听我说!”成汤开口了,“今天,不是我子履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叛天子,实在是大夏王倒行逆施,祸害万姓,因此,上天才命令我去讨伐他!”
  山谷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战马的呼吸都很克制。
  成汤继续道:“现在你们大家也许会问,‘我们的国君为什么不体贴我们,让我们放下手中的农活,却去征讨夏王?’这样的言论我早已听说过,但是履癸有罪,他获罪于天,而我敬畏上帝,因此不敢不去征讨。
  “也许还有人要问:‘大夏王的罪行到底怎么样呢?’那我来告诉你们,履癸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耗尽了民力,剥削天下百姓,败坏了天下的风气,以至于现在的民众忍无可忍,但又怕被履癸迫害,个个敢怒不敢言,只能指着天上的太阳骂:‘你这个太阳什么时候才能消失?我们宁可和你一起灭亡。’”
  将士们听了成汤的话以后,身躯都为之一耸,却听他们伟大的王道:“将士们,百姓已经到了要和履癸同归于尽的地步了!履癸的德行败坏到这种程度,我们还能坐视不理吗?因此现在我一定要去讨伐他。”
  “你们只要辅佐我,行使上天对夏朝的惩罚,我将大大赏赐你们!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失信!但如果你们不听从我的誓言,我就让你们去当奴隶,以示惩罚,决不宽恕!”
  成汤的话音还在山谷中回荡,而誓师之词却已经结束,六千死士齐声呼喊:“愿随我王,讨灭罪夏!”
  仲虺上前一步,一挥军旗,军队偃旗息鼓,开始了潜行军。在伊尹巧妙布置的掩护下,他们迂回绕过了夏军的防线,直袭大夏王都。
  第三十二章
最后的梦
  成汤和仲虺率领精锐,奇袭夏都时,东南的夏军却还蒙在鼓里。
  都雄魁一路南进,横扫而下,祝融城就在眼前了。
  城中一个人也没有,眼前竟然只有一个少年,但都雄魁却忽然陷入某种思念当中。
  思念与现实纠缠在了一起。
  “哇!好大、好热闹……走快点!葫芦!走快点!”
  不,这里不是,这里是祝融,不是那个地方。可是,这里的一切好像……
  “你听见没有啊!走快点!葫芦!”
  “等等!等等……”
  都雄魁有些恍惚。为什么自己会想起这些少年时的事情呢?这里是祝融城,又不是自己的故乡。是有人在施展乱人心神的功夫吗?不,不是,独苏儿已经死了。周围也没有心宗的人。
  但是很快,那少年时的情景又窜入脑中。
  嗯?这不是记忆中的声音,那是现实中的了?
  空荡荡的祝融城,连鸡狗也没剩下几只,竟然还有一个人在。
  是马蹄!
  尽管都雄魁已经不大记得马蹄的名字,却还是能记得住他的容貌。不过,都雄魁并没有理睬他。
  马蹄说道:“我应该怎么叫你,师父?姐夫?咦,你干什么?为什么不理我?喂!师……师父——”
  马蹄很诧异地发现都雄魁没理会自己,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个地方变得陌生了。”都雄魁心道。
  当年来到这座城池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城,原来也会长大、会变老的。可是它的生命,是不是也能吞噬呢?
  回忆又浮现了……那里是两个贫寒的少年,其中一个,是自己。
  粮仓,匠棚,市集,宫殿……好像到了哪里都一样,到了什么时候都一样。记得那个人说过——不,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影子。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在那把磨得光亮的刀里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徒弟走错道路了。宗统这种东西,一走错路就很可怕。因为要挽回,不是靠年来计算,而是靠代来计算。一个人的认识定型之后,一生都很难改变了。要改变,就只有毁灭他,然后靠他的传人来改变和推进了。不过他的传人的改变,也未必永远都是前进性的。比如我的徒弟,他就错得厉害。而我徒弟的传人,显然也不可能完全逃脱他的笼罩和影响。那也许要等到再传弟子甚至第四代、第五代,这个宗统才有回归正统的可能——当然,也有可能在歧路上会走得更远。不管怎么样,这个东西就留给你吧。我希望的那些事情,或许你也不能完成吧。那就只能再等待下一代了。别的宗派,也许二三十年就是一代了,而我们这一派,一代与一代之间的间隔是很难预计的。所以,本宗的路途,还遥远得很哪……”
  那面镜子里的东西只显现了一次,不过那已经够了。
  斟寻一宗留下的那些东西,只要能稍稍领略,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远处望去是一座山,这里是南门了。再过去,就是华夏力量所未能到达的地方了吧。许多追求玄真的人则常常跑到那些蛮荒的地方去,因为那种地方没有人会来打扰你,有的,只是些妖怪、精灵、魔鬼、神仙。
  他们有可能会侵犯你,也有可能会告诉你许多故事,许多秘密。比如古老的森林中,会存在一些上千年的树木。如果能听懂它们的语言,你得到的,将是纵横千古的眼界和人所不知的秘闻。
  都雄魁的思绪又飘到了多年之前,飘到了一个树妖那里。
  “小东西,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呢?真是奇怪。你是‘人’吧?许多年前——你问我多久?已经不记得了——两个和你差不多的小东西来到我身边。一个躲在我身后,一个四处乱找。一个故意露出点破绽,就让另一个找到了。找到之后,他们就抱在一起,互相啃咬着对方,像发情的野兽那样子……后来他们就坐在我身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他们看不起我长远的生命,认为生生灭灭是宇宙间的必然。这一点我当时也是赞同的,心想那一定是两个很旷达的‘人’吧,真是少见啊。我记得,你们‘人’总是要追求比我们更长的生命,记得有个‘人’曾在这个山上寻找能让他活得更长的果实,结果把自己毒死了。只有这两个人,他们的看法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不过很奇怪,这样的两个人后来竟然会变得那么偏激。纠纠缠缠,离离合合,最后竟然死在我身边。他们已经具备一举手就把我毁灭的力量,可到最后,他们的生命还是不及我的百分之一。”
  树妖所说的自以为看破生死存亡的,那大概是洞天派的人吧,也许就是他们的祖师。其实他们真的看破了吗?只怕未必吧。如果连生死也看破了,那还有什么让他们活得那么痛苦又死得那么激烈?
  独苏儿好像说过,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嘿嘿,如果有,那就是偏执,无谓的偏执。
  只有生存,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个理念,自己进入了血宗。
  东边的门,对准了一条大路。从这里可以通向已经颓废的寿华城。
  都雄魁心想:伊挚现在应该正迅速地调动军马前往甸服吧。虽然只是一点蛛丝马迹,但他瞒不过我。
  不过,现在谁还有工夫去管大夏的事情呢?一个王朝的生命,可以是几百年、一千年,但终究是要灭亡的。而一个能够生生不息的人,却可以千万年而不朽,活得越长,见识就越高,力量与智慧都会与日俱增。万年之后,那将是如何的一个境界啊?希冀由传人来突破自己,还不如干脆由自己来突破自己。
  毕竟,只有实现真正的不灭,才是通往大道至高的康庄路途。时间是向前的,而不是真正可逆,不是循环的,也不可能超然地跳出去。太一宗的人都入魔了,他们不懂得,人只有随着它的前进而前进,随着它的流淌而层累,才能由少而多,由迷惘到清晰,只有登上最高峰后再俯视群山,那时候的悟才是真正的悟。待在这个时空里想象着超越这个时空的境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葫芦……”
  这个声音,以后只能在回忆中听见了。那个叫葫芦的家伙其实已经死了。就算阿芝再怎么淫荡地叫喊,也并不能让那个人的声音重现。
  “葫……芦……”
  这就是那个人的最后一句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在西门——虽然不是这祝融城的西门。不过在当时,那里也是一座空城了。同样是为了逃避不可战胜的敌人,逃得一干二净。
  从这条道路再往西,就是云梦了,那个海一样大的水泽,好像藐姑射就是在哪里诞生的。
  都雄魁忽然冷笑了起来。
  藐姑射被斟寻一宗从祝宗人那里复制出来的时候,那个叫葫芦的自己大概还没出世吧。然而藐姑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来的,就像洞天派那个小伙子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哪里来的一样。
  为什么四宗的人一定要纠缠在一起呢?大家本来并没什么关系,既不是兄弟姐妹,也不是同门同道。结果千百年来却总是你来创造我、我来毁灭你的局面。独苏儿当初用“神裂”造出了川穹原神,正如当初那个老头子用影复再造藐姑射的身体。他们在干那件事的时候,动机都是自然而奇怪,而产生的后果却都大大超出他们自身的想象。
  “师父……你真的不杀我么?那我走了……”马蹄说。
  听到这句话以后,都雄魁的心回到了现实。
  走?眼前这个年轻人转过身去的时候,那种感觉真让人感慨啊,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他走得了吗?这座城池,已经完全弥漫在血潮的笼罩之下。那是以十万将士和三十一万奴隶的性命造出来的血潮,一路来又吞并了上百万的生命。在这片血潮面前,只怕连伊挚也束手无策了吧。所以他才会躲着不敢出来。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马蹄道,“哼!你还是决定动手了,是吗?师父!”
  “咦。”都雄魁很诧异,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融入血潮之中而不受伤害,难道他已经悟出了生灭无碍的道理了?不过也不奇怪,卢城十万昆吾大军消失得一干二净,应该都被他吃了吧。如果是这样,那他可能已成长得相当不错了。那么,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不会受到这血潮影响的人。
  “师父……你这些东西……哈哈,好舒服啊!”
  马蹄出入于血潮之中便如游鱼出入于浪涛之间,果然,如果要对付他,这片纵横天下的血潮也许半点用处也没有。
  “哈哈,师父,你简直就是给我带来了一顿大餐嘛!”
  他在吞食血潮,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这也难怪,他这个年纪,大概还以为力量越强大就越好吧。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精纯,什么叫做深远。
  当初自己为了走捷径吃了那么多人,后来为了勘破最后那层境界,却又不得不花比吃人更长的时间、更多的工夫去把那些东西吐出来。捷径?那根本就是歧路。这小子明显也犯了这样的错误,他现在只懂得抢夺,只懂得吸纳,也许要十年,也许要二十年,他才会懂得付出与抛弃的道理吧。
  不过,他没那个时间了。
  “哈哈……”马蹄放肆地笑着,直到发现都雄魁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咦,师父,你、你……”
  天地间突然静穆起来,都雄魁回来了,他不再为少年时的往事迷惘,他负手侧立,势若泰山。他的眼神既像是秋雨后的月夜,又像是一头刚刚梦醒的雄狮。
  整座祝融城没有一点声音,方圆千里的生命都吓得不敢动弹。
  他要出手了。
  第三十三章
洞庭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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