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典(精校)第10部分在线阅读

门内是一间装修很简单的客厅，但收拾得格外干净，最内的主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白色战裙的淡妆少女，和披金戴玉的碧姬不同，那少女一身上下找不到任何饰品，连头花都没有，略有些卷曲的淡金色长发就那么随意的披散下来，白皙的肌肤光滑柔润，给人一种吹弹可破的感觉，而且她的肌肤一点瑕疵都没有，简直和画中人一样明净。
在那少女身后，站着一排武士，看他们的徽章，竟然都是光芒武士，而坐在客座上的几个武士虽然没有佩戴徽章，但他们的气度各个不凡，从受到的待遇上分析，他们的实力应该比那些光芒武士强大得多。
客厅中央，一个侍女正跪在那里，狄奥的眼睛很尖，看出那侍女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于此同时，他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索菲亚小姐的贴身侍女，也是最受索菲亚宠信的侍女，百丽儿。
听到脚步声，居中而坐的索菲亚缓缓抬起头，正看到狄奥，一缕微笑开始在她的嘴角绽放开来。
索菲亚的笑容带着一种奇特的魅力，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天蓝色的双瞳象宝石一般闪亮，她的微笑清纯而又甜美，两颊上浅浅的酒窝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娇媚，厅中一道道视线瞬间便集中到了索菲亚身上，似乎这样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天生就应该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这样的笑容狄奥看得太多了，但他却不知道，索菲亚在外面是很少笑的，偶尔展露出的笑眸，不知会让多少贵族子弟神魂颠倒，甚至有些贵族子弟背地里设下赌局，如果有人能博得索菲亚一笑，他们不惜付出重金。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习惯，常年大鱼大肉的吃着，便不会觉得鱼肉有多么鲜美了，整天生活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珠宝一样会变得平淡无奇。
其他人的福气就远远比不上狄奥了，不要说那些武士，就连跟着狄奥走进来的瓦西里也瞪大眼睛，他听说过索菲亚的美貌，但耳闻总归不如眼见，那扑面而来的绚丽的青春，竟然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狄奥，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索菲亚眼波流转，落在狄奥满是泥土的脚上：“你看你，又搞得这么脏。”
“外面。”狄奥答道。
“我知道是外面。”索菲亚又笑了，只是她的笑容多出了几分无奈：“狄奥，先在这里休息一会，然后陪我到富克雷伯伯那里走一走，好吗？”
“好。”狄奥道，这是他对索菲亚最满意的地方，富克雷就是原来庄园的老管家，而索菲亚每一次回来，都会到富克雷的坟墓前祭拜，从没有懈怠过。
只是，狄奥回答的速度要比平常时快了不少，但厅中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变化。
狄奥之所以给人白痴的感觉，正因为和别人交流的时候显得很吃力，这怪不得他，保持专注、处于物我两忘的状态，他本就听不到别人说话，也不想说话，等到非说不可了，才缓缓从专注状态中退出来，再回答对方，久而久之，他习惯了沉默，而别人也习惯了他的‘弱智’。
“那么，我们继续吧。”索菲亚的视线转到了那跪坐的侍女身上：“百丽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姐，我可都是为了您好啊……”那叫百丽儿的侍女抬起头，大声哭叫起来，虽然泪眼婆娑，但无法遮掩她的俏美，她的姿色比碧姬还要强一些。
“闭嘴！”索菲亚的脸色转冷，只是她的语调依然很轻柔：“不要吓坏狄奥，百丽儿，你真的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我么？”
百丽儿急忙用手掩住口，她再不敢哭喊了，只能用一双充满哀求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索菲亚。
“为我好？”索菲亚冷笑一声：“告诉我，百丽儿，你什么时候有资格、有权力左右我的未来了？”
百丽儿慢慢低下头，索菲亚说的都是诛心之语，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碧姬！”索菲亚的视线转向碧姬。
“小姐？”碧姬触电般打了个寒噤。
“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索菲亚轻声说道。
“我？”碧姬吃力的说道：“我对小姐……忠心耿耿，我可以为小姐……”
“不。”索菲亚摇了摇头：“你最大的优点是幻想力，碧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真认为你能脱身事外？百丽儿的事情和你无关？？”
碧姬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形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不……”百丽儿叫道，只是刚刚喊出口，她便想起了索菲亚的警告，声音随即低了许多：“不是的，小姐，和碧姬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怪我，是我让他们去做的。”
“是这样么？碧姬，你来回答我。”索菲亚的脸色越来越冷，紧紧盯着碧姬。
“我……”碧姬心中酸涩无比，百丽儿的否认是毫无意义的，也保护不了她，狄奥、罗伊两个当事者都活着，随时可以把她推入深渊。
“看，碧姬要比你诚实得多，至少她不会当面和我说谎！”索菲亚的声音在笑，但眼中却已经露出了杀机：“百丽儿，你很聪明，胆子也大，能力出众，可惜啊，你不了解一个最简单的常识，偷吃之后，一定要先把嘴擦干净！”说完索菲亚抬手把一张信封扔了出来，正扔在百丽儿身前。
根本不用看里面的内容，只看到信封，百丽儿的脸色已变得惨白。
“你在信里问碧姬，狄奥死了没有，如果没死一定要抓紧时间，必须在我返回庄园前除掉狄奥。”索菲亚缓缓站了起来：“我没记错吧？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赶回庄园了？最后给你个忠告，百丽儿，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做坏事的话，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给人鬼鬼祟祟的感觉，那会让人产生疑心的，这一次，就是你的信使出卖了你，呵……也不算出卖，毕竟他们的第一职责是忠于我，不是么？”
厅中的武士们面面相觑，他们从索菲亚的话中听出了不祥的味道，最后的忠告？难道索菲亚小姐要处死百丽儿吗？
“我需要一个绞架，托尼，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索菲亚淡淡的说道：“至于碧姬……拖到外面赏她五十鞭，然后赶出庄园。”
“小姐？”那叫托尼的武士露出愕然之色，他属于老护卫了，也可以说，他是看着索菲亚长大的，索菲亚和百丽儿、碧姬的关系非常亲密，就像三姐妹一样，没想到，索菲亚这次翻脸，竟然一点机会都不给，要直接绞死百丽儿，而受了重刑的碧姬被赶到荒野里，也一样活不下去。
“小姐，我是为了您好啊！！”听到自己要被吊上绞架，百丽儿几乎当场崩溃，求生的欲望让她忘记了一切，大声尖叫起来：“二少爷是在害您啊……您真的嫁给这个白痴，一辈子都要毁了，都毁了啊……小姐……小姐……”
躲在门外的罗伊呆住了，站在狄奥身后的瓦西里也呆住了，客厅之中，所有不知道这件事的武士们都呆住了，开什么玩笑？索菲亚小姐要嫁给这个白痴？？
白痴当然就是狄奥了，而狄奥的神色并不比其他人强多少，在他的判断里，他和拥有贵族血统的索菲亚绝对不是一路人，等到索菲亚出嫁，他去四方游历后，两者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的相貌虽然也算英俊，但还不到出类拔萃的程度，而索菲亚属于倾国倾城的美少女；他刚刚成为天赋武士，而索菲亚自从八岁时遇到袭击之后，便刻苦修炼源力，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光芒武士；他的财产只有一处小庄园，而索菲亚掌握着整个男爵领的财力；两个人不管比什么，都远远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索菲亚会嫁给他？狄奥感到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傻瓜才能做出这种荒诞的决定？
碧姬原本对他还算客气，为什么突然要害死他？现在已经得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换成他自己，如果看到身边最亲近的人做出极不明智的选择，估计也一样会出手干涉。
第十四章
别无选择
“你们还在等什么？”索菲亚的脸色已冷如冰霜：“把她带出去！”
托尼再不敢拖延，一招手带着几个武士冲上去，抓住百丽儿便向外拖。
“小姐，您要彻底毁了自己啊……小姐……”百丽儿放声哭叫着，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只几分钟的时间便听不到了，应该已经被托尼等人拖到了后院。
又有两个武士过来要抓碧姬，碧姬吓得魂飞魄散，突然连滚带爬的向狄奥冲去，接着死死抱住狄奥的大腿，哀叫道：“少爷，救救我，救救我吧……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求你少爷，救救我……”
“你敢？！”索菲亚大怒，脸色也气得发白，她倒不担心狄奥开口求情，只担心碧姬过于疯狂的举动吓坏狄奥。
从索菲亚遇袭开始，便一直住在狄奥的庄园里，整个庄园的扩建、翻盖都是在那阶段完成的，但等索菲亚过了十五岁，为了自己、为了狄奥还有许多追随者的生活保障，她不得不离开庄园，去男爵府帮助自己的父亲处理领地中的财政要务，初始只是想赚一些‘外快’，以填补庄园的亏空，后来她的才智在一件件要务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现在，老男爵已经离不开索菲亚的协助了。
当时索菲亚要带着狄奥一起走，后来想想又放弃了，狄奥一天到晚很少离开自己的小院，总喜欢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索菲亚认为，陌生的世界一定会让狄奥感到惊恐不安。
政务繁忙，男爵府距离这座庄园差不多有六、七百里，如果要到伯爵领和其他贵族们周旋，那距离就更远了，索菲亚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回来也仅仅呆上几天，然后又要走，所以，成年的狄奥虽然个子比索菲亚高了，身体也变得强壮了，但留给索菲亚的印象很淡薄，反而是小时候的狄奥，形象早已在索菲亚的心灵深处扎下了根，毕竟那段时候他们天天在一起。
索菲亚看到的，是一个迟钝、怯懦、拒绝和外界接触的孩子，当然，迟钝、怯懦和白痴是两码事，索菲亚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有一次看到树上结了一片红彤彤的果子，她欢喜异常，想上树去摘，是狄奥拽住了她，还说了两个字：危险。
白痴怎么会知道危险？！
类似的事情后来发生过许多次，等她走出庄园之后，有足够的能力了，便派人四处寻访医者，介绍狄奥的病情，探询医治的方法，最后经过汇总，她认为自己已经弄清楚了狄奥的病因。经历过剧烈的打击，或者看到极为恐怖的情景，有些人会产生心理上的病变，例如，性情变得格外暴躁，酗酒，自闭等等，狄奥就是一个关闭了心灵窗户的病人。
但这种病无药可救，只能等狄奥自己慢慢调养、调整，那些医者再三嘱咐索菲亚，千万不要再让病人受到惊吓，否则，很可能变成疯子，或者真正的白痴。
这也是索菲亚同意嫁给狄奥的根本原因，如果狄奥是个傻瓜，永远不可能知冷知热，作为一个对婚姻充满憧憬的少女，就算她欠了再多，也不会嫁给狄奥，她相信，狄奥总有一天会从阴影里走出来，变成一个正常人。
而碧姬的举动，让索菲亚感到出离的愤怒。
那位远在男爵府的二少爷根本不知道，他充满恶意的建议，正应了索菲亚的心愿。落日的余晖下，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眼睁睁看着护卫们一个个血花飞溅、身首分离，一个个栽倒在自己面前，她内心感受到的巨大冲击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经过那场惨烈的战斗之后，索菲亚便长大了，她再不会轻易相信谁，再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喜恶，把一切都深埋在心底。
只有狄奥是例外的，她无条件信任这个和她一起经历患难的小男孩，周围想方设法和她接触的人们总会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但狄奥不会！
“少爷，救救我……”碧姬拼命摇动着狄奥的大腿，她知道，别人谁都救不了她，只有狄奥，她在心中祈求着，祈求狄奥少爷还记得那天说过的话，一夜夫妻百日恩！
“我……”狄奥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他一半脑子用来消化刚才得到的消息，另一半脑子用来思考应该不应该管索菲亚的家事，这正符合了他的‘白痴’本色，过了好半晌，狄奥才说出下面的话：“我不想让她走。”
“啊！”碧姬又惊又喜，如果这里只有两个人，她甚至会俯下身去亲吻狄奥的脚趾，以表达内心的感激。
“这……”索菲亚没想到狄奥会为碧姬求情，脸色变了变，苦笑道：“既然你喜欢她，那就让她留下吧。”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碧姬惊喜交加，劫后重生的感觉让她的泪水流得更多了，语无伦次的叫了几遍后，又回身叫道：“谢谢小姐，呜呜……谢谢小姐……”
“不用谢我。”索菲亚冷冷的说道：“虽然你可以继续留下来，但鞭子是少不了的，碧姬，只有难以忘怀的痛苦才能让你牢牢记住今天的教训！”
就在这时，一个没有佩戴徽章的武士说话了：“小姐，您看……百丽儿已经服侍您差不多有十年了，这一次也幸好没有酿成大错，是不是应该……”
“费德士，连你也不理解我吗？”
“小姐，我理解您的愤怒。”那叫费德士的武士轻声说道，他嘴里说理解，但脸上却露出了不以为意的神色，似乎在说，为了一个白痴，至于么？随后他顿了顿，又开口道：“但百丽儿一直对您……”
“费德士，如果我现在宽恕了百丽儿，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索菲亚打断了费德士的话。
“发生什么？”费德士一愣。
“将会有一批又一批心怀不轨的人，闯入这座庄园！有一些贵族……他们习惯用什么样的方法抒发他们的高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索菲亚淡淡的说道：“如果我坚持守护我的誓言，那么我只能直截了当的警告他们，谁试图毁了这里，谁就是我一生的敌人，我……绝不宽恕！”
“誓言？您是说……狄奥少爷？”费德士心念电转，很快明白了索菲亚的用意，索菲亚要下嫁给狄奥的消息已传出去了，那些一心赢得美人归的贵族子弟们肯定不甘心，最开始，他们应该四处打听狄奥到底是谁，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还有身份、地位等等，等探听清楚了，庄园的麻烦也就来了。
如果索菲亚找的是门当户对的意中人，那些贵族子弟们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在里面捣乱的结果，就是给自己的名声造成恶劣影响。但狄奥的身份是个白痴，这就有问题了，那些子弟只会坚持认为索菲亚是怀着报恩的目的下嫁，毁掉那个白痴，是拯救索菲亚的最好办法，他们属于正义的阵营。
所以，想让狄奥安安全全的活下去，百丽儿就必须死，索菲亚要用百丽儿的生命发出最严厉的警告，连亲密的贴身侍女也会处死，对其他人索菲亚更不会有什么顾忌，谁敢来伤害狄奥，谁就是索菲亚不死不休的仇敌。
相反，如果这次放过百丽儿，那些贵族子弟们的胆子会大了许多，甚至以为索菲亚只是碍于面子才保护狄奥，可想而知，狄奥的生命将用‘天’来计算了。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费德士心里还是不赞成索菲亚的决定：“小姐，我明白了，但……处罚也不用这么重吧？打上几十鞭子，足够让百丽儿记住教训了。”
“费德士，我的心里要比你难受得多。”索菲亚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态，她没有说谎，真的要处死百丽儿，不管她已被锻造得怎样精明、强硬，也难免犹豫不决，话是那么说了，但托尼当时傻站着不动，她并没有催促，可百丽儿竟然当面用白痴来称呼狄奥，这彻底激怒了她，这才痛下决心，命人马上把百丽儿带出去。
第十五章
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