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校对)第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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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都尉江哲,素有功于国,今赐封楚乡侯,食邑三千户。钦赐朕潜邸为宁国长乐公主府邸。公主世子江慎,赐封安国公,食邑五千户,长女柔蓝,赐封昭华郡主,食邑千户。钦此。”
  这两道旨意不仅轻轻松松地掩盖了当日长乐公主私奔的事实,还封江哲为乡侯,更将年仅周岁的江哲长子江慎封了国公,这已经是外戚朝臣最高的爵位了,就连江哲的养女也封了郡主。如此封赏,就是再没有眼力的人也知道江哲夫妇深得皇室宠幸,绝对没人敢提及当年的事情了。
  可是长乐公主心中却是十分淡然,当初出走之时,她就已经抛却了一切,若不是大雍局势不稳,就是再重的封赐也不能让长乐公主重回长安,更不愿让夫君重入宦海。可是长乐公主也清楚这其中的难处,如今夫君已经去了北疆前线,若是自己留在东海,先不说江哲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就是皇室也不免担心前线兵权谁属。自己若是不进京为人质,就是皇兄相信自己夫妇,那些大臣也不免会秘密进谏的。与其让那些人心中生出疑念,不如自动一些。所以长乐公主入京之事早就已经决定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还有选择,长乐公主宁愿留在东海不问世事,可惜这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柔蓝兴冲冲跳到鸾驾之上,问道:“娘亲,慎儿呢,看我给慎儿编了花环呢。”
  长乐看了一眼那精致的花环,笑道:“编得很好看呢,是不是麟儿教你的,我看你方才和他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柔蓝眨了眨眼睛,道:“才不是呢,麟弟只会舞刀弄剑,怎么可能会编花环,是我跟尚仪学的,方才我不过是看麟弟很孤单,所以才去和他说话的,谁让三舅舅那么过分,不让麟弟和我坐一辆车,说什么我是郡主,麟弟虽然也是皇族子弟,却没有爵位,又说什么要避嫌,不让我们坐一起。”
  长乐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冷然,淡淡道:“蓝儿,你去跟你三舅舅说一声,就说慎儿一直被慈真大师占着,我一人乘坐鸾驾很是寂寞,让麟儿和你与我一起乘坐吧。”
  柔蓝大喜,道:“我这就去告诉他。”说罢跳下鸾驾,兴冲冲的跑向庆王的马车,身后自有侍卫紧紧跟随保护。
  长乐公主心道:随云临行之前要我好好照料麟儿,我怎能看着他被人欺负。不由对久未蒙面的三哥添了几分恼意。
  这时长空如洗,一行秋雁鸣呖而过,长乐公主听了不知怎么,觉得心中一紧,不由向北望去,不知夫君可到了大营没有?
  “阿嚏”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就听到齐王的窃笑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是我真得给那个北汉军一槊刺死,现在他想哭恐怕都哭不出来。说起来也是侥幸,因为想到上战场之后随时都可能有危险,所以我特意精制了一件护身的金缕衣,这金缕衣乃是古书上面所记载的奇物,乃是用云南苗疆特产的紫金沙混合异域乌兹炼制的软铜,熔炼之后抽成紫金丝,这种紫金丝细如毛发,柔韧无比,却是可也吊起千斤之物,用这种紫金丝混合西域金猩的毛发纺成的细线,编制成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衣,穿在身上仿若不觉,却是可以刀枪不入,不说制衣的工艺十分复杂,就是为了得到那些原料,也是费尽心力,为了保命,我可是花了千万金银和无数心思啊,就是这样,我还不放心,又特制了一件青色大氅,夹层里面缝了三札牛皮,这可是制作皮甲的材料,虽然不如我的金缕衣那般刀枪不入,但是可以护住全身,总算是聊胜于无。虽然我费了不少心思和金钱,不过总算是物有所值,那一槊虽然刺中我的后心,将我撞落吊桥,倒是没有刺伤我,就是力道也消去大半,当然这也是因为那个北汉兵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了。可是秋末时分,泉水寒彻,再说那护城河里面还有尸体血水混杂其中,我的水性也只是勉强可以浮在水面上,因此我落水之后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若非是小顺子远远看见,知道我应该没有受伤,连忙冲过来把我救了出来,只怕我没有被刺死也会被溺死,谁让齐王他们都以为我被击中后心,怕是死了,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呢。不过吃了这样大的亏,从水里被捞上来之后又是吐得天昏地暗,在齐王面前,可是丢尽了面子,怎能让我不郁闷呢?更别说寒水一浸,我这身子终究不如常人,又感染了风寒,真是出师不利啊。
  小顺子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问道:“公子,是否多休息几日再启程,你身子素来不好,若是不好好治疗,属下实在放心不下。”
  我懒洋洋地道:“不行啊,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虽然北汉军退走了,可是还要提防他们会有大军到来,还是快到大营好些。而且齐王殿下离开大营的事情本来是瞒着下边的将士的,如今恐怕已经是人尽皆知,如果殿下不回大营主持大局,恐怕于军不利,你放心,我不过是吃了点苦头,到了大营,也好休养,总比困在路上的好。对了,手炉热了么。”
  小顺子连忙将准备好的手炉取来,我抱在怀里,紧了紧大氅,道:“我在路上就好好发一下汗,你们不用管我,等我到了大营,再叫醒我吧。”说完,我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之上,闭上了眼睛。齐王有些好笑地看了看我,将自己的大氅解下,也盖在我身上,然后跳下马车,上了战马,看到脸色苦恼的呼延寿,便问道:“呼延寿,怎么了,从昨日就看到你一直苦着脸?”
  呼延寿苦涩地道:“末将临行之时,陛下曾说,命我等好好保护江大人,还说若是江大人受了什么损害,就要重重降罪,如今大人不仅因为急行军而受了很多苦楚,而且又落入水中,受了风寒,只怕皇上若是知道,定会恼怒我等保护不力。”
  齐王安慰道:“这个本王也没有办法,不过你们何必担忧,难不成皇上还会再派人来么,再说你们为了保护随云也损失了不少人,现在虽然随云受了些惊吓,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无论如何总是总是有功的,再说皇上素来赏罚分明,将来你们多多尽心,让随云给你们多美言几句,难道皇上还能怪罪你们么?”
  呼延寿听了心中稍安,不由感激地看看齐王,他方才是人在局中,不免糊涂,如今被齐王点透了关节,自然明白过来,心道,遇到敌军本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如今能够保得齐王殿下和江大人的平安,就已经是大功一件,陛下明鉴万里,赏罚分明,怎会凭白加以怪罪呢?
  我在车上将他们的说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距离远了一些,可是对我来说,自然是没有问题,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齐王李显,果然是对麾下将士关爱备至,即使呼延寿本是雍王亲信,只要做了他的属下,齐王也就一视同仁,难怪能够深得军心,引得朝中重臣忧虑呢?
  若论才华气度,李显其实不弱于当今皇上李贽,但是他却有一样大大的缺憾,就是他的固执和偏激,这一点虽然是缺憾,却也算得上是优点,只因李显之所以能够成为今日大雍的武将之首,就是因为他百折不回的气势。自从李显带兵以来,不是没有落败过,可是李显却是败而不馁,再加上他精通战阵,生性勇猛,每次落败必带亲军断后,所以即使落败也不会伤筋动骨。而李显又善于从经验中吸取教训,卷土重来之时必然更加凶猛,令人头痛非常。多年征战,大雍虽然猛将如云,可是若是想要寻一个能够压得住军中骄兵悍将的人物,除了李贽之外,就只有齐王李显了。
  兄弟两人比较起来,李贽思虑周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以说是大雍的军神和领袖,而李显却是大雍的利刃,军中将士的偶像,因为李显作战虽然有胜有负,但是他作战之时不屈不挠,领军作战身先士卒,落败之时亲自断后,无不令将士敬服,而李显的努力和进步更是人人都可看到的,对于仰之弥高的雍王,将士多是敬畏,而对于齐王,却是多了几分亲近。若论军心,雍王麾下自然是忠诚不二,可是齐王所部也不逊色,当日猎宫夺嫡之时,若是齐王下了决心,和雍王一博生死,那么雍王虽然最终多半仍会取胜,可是大雍国力必然因此衰退。这也是事先最令雍王和我头痛的地方,若非是连番变故,说不定在猎宫变故之前,我们就对齐王下手了。
  齐王的固执和偏激让他在战场上成为敌军最头痛的敌人,若是对上雍王,基本上来说敌军多半已经是必败无疑,所以往往一战而定,也就没有什么好说了,若是对上齐王,虽然敌军可能取胜,可是只要不能在战场上留下齐王,那么就要面临狂风暴雨一般的反击和不死不休的报复,那种压力多半能够让敌将恨不得一开始就落败了。齐王能够抵挡天纵之才的龙庭飞,除了军事上面的才华之外,主要就是靠了他坚毅的心志,迫得龙庭飞无法一举功成,从起初的连战连败,到后来的平分秋色,齐王的进步人所共见。
  可是这个明显的优点,在政事和家事上就成了很明显的缺点了,若非如此,齐王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窘境。根据我的调查和判断,当初齐王殿下为了能够占据军方首席的位置,铁心投靠太子李安,而他和凤仪门秦铮的联姻自然有政治婚姻的意味,可是李显对秦铮确实曾经动了真情,可是秦铮却偏偏和师门瓜葛不断,这就触犯了齐王的逆鳞,齐王此人,独占欲极强,所以为了掌握军中大权,明知李贽更应当继位,却仍然投效太子,也为了秦铮的软弱和摇摆而将其屏除在心门之外。若是齐王不那么固执,或许当日他就会效忠雍王,不会落得今日君臣相疑的格局,若是齐王不那么偏激,就不会疏远秦铮,若是他肯用心对待秦铮,或者很有可能让秦铮最后抛弃凤仪门,也就不会有晓霜溅血,夫妻永诀的悲剧发生了。
  反过来说,若是齐王不那么固执偏激,一心一意地跟太子、凤仪门合作,不因为心中的鄙夷和芥蒂而疏远太子和凤仪门,猎宫之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就是因为齐王这古怪的个性,才有了今日他的窘境,我听闻齐王因为王妃秦铮之死而心中悲恸,不肯续弦,这也是皇上和齐王不和的流言能够到处纷传的缘故,可是在我看来,齐王对于秦铮,虽然有夫妻之情,却未必是真的如此深情难忘,倒是很有可能因为齐王心中存着昔日不该放弃和凤仪门争夺,以至秦铮泥足深陷,最后自尽身亡的愧悔吧。这样的心情或许才是齐王陷入不可自拔的死结的原因吧。
  其实我总觉得齐王屡次拒绝皇上的好意,并非是存心不肯和皇上和解,恐怕还是心结难消,没有台阶可下,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皇上毕竟是皇上,忍了一年两年,忍不得十年八年,再说皇上就算是能忍,那些重臣们也会屡屡进谏,日日就是,就是皇上相信齐王殿下不会有反意,也不能太过乾罡独断,到时候,恐怕齐王就不能领兵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让齐王更加怨恨,这样一个帅才,若是平白毁了,我可是不甘心的,再说齐王这个人若是和皇上和好,必然是铁了心效忠皇上,到时候大雍江山固若金汤,我也就可以安心归隐了。难得这次齐王终于退了一步,来寻我解围,这个好机会我怎能放过,皇上也是精明的人,和我虽然没有事先交流,却是想到了一起去,这次我们君臣再次联手,一定能够让齐王殿下心悦诚服地服软。而且也是机缘巧合,齐王这样高傲固执的人,居然对慎儿十分喜爱,甚至答应再娶正妃,只要齐王动了心,我就有法子化去他心中的寒冰,想到美好的前景,我不由轻轻一笑。等到他们兄弟君臣和睦,应该就没有我什么事情了吧,现在么,不过是他们之间少了一个台阶罢了,我就委屈一下,充当这个台阶吧。至于军务上面的事情我可不会插手的。
  我正想得高兴,突然呼延寿叩动车门道:“公子,皇上的旨意已经到了大营,殿下问是否需要加快行程。”
  我皱皱眉头,自从遇袭之后,齐王也顾不上什么隐秘了,不过是一夜之间,就传下数十军令,现在泽州、镇州境内是风声鹤唳,不说别的,如今身边的护军就有数千,而得了军令前来保护齐王的军队更是络绎不绝,这大军行动起来可是颇费钱粮,行军计划更是已经定下,如果现在加快行程不说影响到军事上的布局,恐怕还得轻骑赶路,这个苦我就吃不了。
  这时,小顺子轻轻道:“齐王怕也不想急行军呢?”
  我心中一动,仔细想了一想,果然如此,听齐王的口气,不过是不想落一个怠慢钦使的罪名,所以让我拒绝罢了,心中一笑,这齐王也是动了心思了,虽然是想拿我做挡箭牌,可是看在他也有心和皇上和解的份上,我就帮他一把吧。想到这里,便道:“请转告殿下,就说还是按照计划行程吧,钦使来传旨,恐怕我也有份,再加紧赶路,只怕我的性命倒要搭在路上了。”
  果然我说了之后,齐王就没有再来打扰,若是从前,只怕齐王不是问也不问就加速行军,就是不理不睬,依然故我,如今的变化对我来说倒是可喜,至少齐王不会拗着性子做事了,不过想用我做挡箭牌,可是需得付出代价的,我总是要讨回来的。
  第十七章
立威定策
  〖大雍武威二十七年,十月十六日,哲初入泽州大营,任监军,杖悍将以立威,众军折服,军心乃安。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
  数日之后,终于到了泽州大营,远远看着犄角相连,隐伏杀机的大营,心中不知怎地凭空生出骄傲的念头,上有雍王这样的明君,中有一干虎将,下有这样的雄兵万千,若是大雍不能一统天下,真是没有天理了。
  齐王走到车前,笑道:“随云,这次你可不能坐车了,我命人准备了一匹性情温顺的战马,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微微一笑,道:“应该没有问题。”
  说罢我在小顺子扶持下跃下马车,骑上了那匹齐王所说的温顺战马,虽然风寒尚未完全痊愈,但是已经大致无碍了,青衣飘飘,倒也是气度不凡,心里庆幸当日逃命落水的狼狈模样没有给太多人看见,我策马落在齐王身后一步向大营驰去。
  离大营还有数里之遥,营门大开,衣甲鲜明的两列骑兵雁行而出,然后上百名品级足够的将军随后而出,策马亲来迎接,加上他们身后的亲兵,一个个气势汹汹,在我看来不像是迎接,倒像是上来挑战的一般。
  那些将军到了我们面前,一个个挥刀行礼,然后高声道:“末将等恭迎大帅回营。”
  我总算也在军中呆过,没有被他们的吼声镇住。眼光一闪,将这些将军面貌都看了清楚,有一些颇为熟悉,却是在雍王府见过面的,只不过我在雍王府也是深居简出,却是不怎么相识,不过站在众将之首的那人我是记得清清楚楚,正是我那个最不爱读书的弟子,荆迟,听说他已经做了齐王的副手,两年不见,他气质更加沉稳,少了几分鲁莽气息。还有一半将领颇为陌生,看他们看向齐王的目光忠诚狂热,其中有一两个人我记得在齐王身边见过,想必这些人都是齐王的亲信将领,这些将领隐隐分成了两派,中间隔着明显的距离,之间泾渭分明,我微微苦笑,不知道是不是齐王故意不去交好那些倾向雍王的将领,若是他肯用心,至少这些将领不肯明目张胆的拉帮结伙。
  齐王回礼之后,高声道:“陛下钦使何在?”我自然知道齐王为何这样着急见到皇上的钦使,大雍军令,无武职者不得擅入军营,我如今没有武职在身,就是齐王也不便让我进军营的。
  随着齐王的高呼,有人高喝道:“奉敕令,齐王李显、楚乡侯江哲接旨。”
  我抬目看去,一个绯衣官员捧了黄绫圣旨从营门策马而出,李显和我连忙下马,香案早已经准备好了,荆迟带着众将簇拥着李显和我跪下听旨。
  那名官员高声朗读了一遍圣旨,众将听得明白,却是任命楚乡侯江哲为监军,便宜行事。泽州大营上下都需受江哲监督。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这些将领心中都隐隐猜到了圣旨上面写得内容,任命监军,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只不过皇上和齐王之间的关系众人皆知,若是任命了别人,那些将领不免怀疑皇上是不放心齐王,准备对齐王对手了,可是任命江哲做了这个监军,可就不一样了。军中地位高的将领都知道这个江哲是皇上的心腹军师,对于江哲的事情知道得不少,雍王方面的将领自然知道江哲的厉害,相信若是他做了监军,那么齐王定然无法起异心,而齐王方面的将领却是知道齐王能够“戴罪立功”镇守泽州,就是这人向皇上留书推荐的,而且这人是齐王亲自请来的,就是再笨的的人也知道齐王对他的敬重。所以军中将领虽然互相有隙,可是对这个监军却是都接受了他的存在。虽然江哲名声颇为响亮,可是这种文弱的书生,却是这些将领不愿亲近接受的一类人,再加上将领对监军身份的人物的忌惮排斥情绪也是难免,这些却是与江哲本人无关了。
  圣旨宣过之后,谢过钦使之后,齐王下令升帐,这是军中的大事,一旦传令升帐,逾时不到是要斩首的,不过今次升帐却是比以前更加吓人,大帐之内,虎赍卫和齐王的亲兵两侧站立,虽然前日合力厮杀作战,如今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彼此戒备,可是还是存了一较高低的心思,双方都气势汹汹,那些解了兵器进帐议事的将领都觉得背后寒气四射,不由都是心中直打突。初时的惊讶之后,这些将领也都是从血火中杀出来的猛将,自然也都不忿这些亲卫的气焰,也都露出了杀气,弄得大帐之内气氛紧张,倒像是立刻就要燃烧一般。
  李显心中苦笑,看了一眼坐在东侧上首的江哲,心道,我若是强行压制,只怕反而会激化矛盾,你的职责就是调解军中的对立情绪,怎么还是袖手旁观呢,一边想,一边使了几个眼色。
  我看在眼里,心中道,若是他们打了起来,岂不是显得我无能么?我仔细看了众将一圈,目光落到荆迟身上,看来还是得拿他开刀才行。不过这也不是冤屈了他,泽州大营两派对立,他就是雍王一派的首领,倒不是这家伙存心争夺权利,偏巧他就是无遮拦的性子,平日行事不免懈怠礼仪,而且这人心直,对于皇上自然是不敢稍有放肆,对着昔日敌对的齐王却是不免有些大大咧咧,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他是皇上的心腹将领,在泽州大营内可以说是除了齐王就是他了,他这样无心行事,别人却不免以为是皇上示意他掣肘齐王,所以雍齐两派将领的对立也就显露了出来,偏偏这个荆迟又是个极重情义的人,这样的人都有些护短,若是两派将领闹了起来,这荆迟总是带着亲信袍泽打头阵,结果让齐王越发难作。若是齐王置之不理,军心不稳无法克敌,若是齐王想要杀一儆百,偏偏这荆迟即是皇上爱将,又是无心之过。如今我若是不处罚荆迟,就不能镇住雍派将领,这也是我要拿他开刀的理由。
  想到这里,我微笑道:“元帅,本监军初来乍到,还不清楚军中事务,不知道如今军情如何?”
  李显一愣,心道随云怎么这么积极,前日我跟他说起军情,他还懒得听呢,总是到了大营再说,如今怎么主动问了起来。他正要搭话,我轻轻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李显立刻住口不言。阶下众将,能够入得帐来的都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所以虽然齐王没有答我,可是他们个个也是哑口无言。只有荆迟,数年不见,早就心痒痒地想跟我问候,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一见我出言询问,齐王又是默然不语,只道是齐王故意给我难堪,他又是除了齐王之外的第二人,便开口道:“禀告先生,末将——”
  他刚要说话,我突然脸一沉,喝问道:“荆迟,监军和元帅说话,你为何胡乱插话?”
  荆迟一愣,连忙辩解道:“先生,末将无心插话,只是元帅没有回答,末将才多言了?”
  我冷冷道:“岂有此理,一军之中,帅位只可一人独据,我和元帅说话,元帅又没有许可你代为回答,你怎敢多言,难怪我听闻你飞扬跋扈,目无尊上,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若非你平日无所忌惮,今日怎有胆子抢在元帅前面答话。”
  荆迟先是有些委屈,可是他早已习惯将我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上几遍,这一想居然冷汗直流,想到数年来自己虽然无意,在军务上和齐王多有纷争,甚至有时迫着齐王改变主意,虽然有时自己说得对了,可是这样子无礼,难怪齐王一派的将领总是和自己为难,荆迟不是笨人,想到昔日离京之时,皇上让自己好好支持齐王,自己却是如此行为,怪不得江先生要出言斥责。想通了之后,心中委屈全消,反而是心惊胆战,他可是知道江先生手段厉害,心肠钢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荆迟战战兢兢地道:“末将知罪,请先生责罚。”
  我心道,这荆迟果然是仍然畏惧我昔日的余威,拿他开刀可是选对了人了,目光一扫,只见雍王一派的将领人人面有不安之色,看来这几年都是没有少给齐王添麻烦,而齐王一派的将领却是人人欢欣。
  我故意露出冰冷的神色,道:“本监军承皇命监督众将,荆迟犯上不敬,有害军心,罪在不赦,呼延寿,你给我将他推下去斩迄报来。”
  阶下众将立刻哗然,雍派将领看着那面寒似水的监军,心道莫非是监军和齐王合谋要铲除荆迟,可是这监军乃是皇上钦命,总不会偏向齐王吧。那些齐派将领虽然恼恨荆迟,可是数年并肩作战,却也对他颇为了解,虽有敌意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人乃是难得的大将,若是杀了也不免觉得惋惜。这时,呼延寿已经寒着脸带了两个虎赍卫就要将荆迟推下去。
  雍派将领虽然心中疑虑,可是看到那些虎赍卫的服饰,都知道这是皇上的禁卫,心道莫非是皇上有心杀了荆迟不成,更是不敢阻拦,有的更是担忧起来,若是荆迟不肯凭白送命,搅闹起来,可就糟了,那样我们也没法子替他求情了。谁知出乎他们的意料,平日飞扬跳脱的荆迟居然只是苦着脸束手就擒。若是换了别人,荆迟自然不甘心这样被绑起来,可是当日在寒园我早就磨得他软了,在我面前,荆迟怎也鼓不起勇气反抗,再说我身后站着一个小顺子,荆迟可是深知小顺子的手段的,自然更加不敢反抗,就是冤枉也喊不出口,他可是知道我的本事,当年在寒园他可没有少因为强辩而被我惩戒,所以荆迟心中早就有了成见,若是不含冤,或者还会没事,若是强辩含冤只怕是罪加一等。想到寒园里面堆着的那些他抄过的书籍,荆迟就不寒而栗。
  等到呼延寿将荆迟带了下去,李显心道,怎么人都带下去了莫不是随云真的动了杀机,而不是装个样子而已。忍不住看了江哲一眼,道:“随云,还未开战,就斩杀大将,未免有些可惜,不如饶了他这一次吧?”
  我淡淡道:“军中铁律,轻慢主将乃是死罪,若是人人如此,军中岂不失了规矩。”
  这时,阶下众将一看不好,这个监军是真的铁了心要杀人了,雍派将领连忙纷纷上前恳求,不过这次可都是先给齐王行礼之后再说话了,齐王一个眼色,那些也是心有戚戚焉的齐派将领也是纷纷求情。我这才脸色温和地道:“既然众将都为他求情,我就饶了他这一次,传令下去,将荆迟杖二十,而后若再有怠慢上位者,定斩不赦。”
  军令传下,又过了片刻,呼延寿等人带了上身精赤,血痕宛然的荆迟前来复命,我这才收起怒容,淡淡道:“荆迟,杖罚你也受过了,以后可不许再犯,陛下命你为副,你怎可如此糊涂,扰乱军心,以前的事情到此为止,今后不许再擅自行事,否则就是齐王殿下不管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荆迟虽然受罚,心中却想,既已受刑,看来先生不会生气了,便欣然答应。我见他这些神态,知道他虽然听命,但是还没有戒惧之心,灵机一动,便道:“荆迟,方才罚你,乃是军法,你好歹从我数年,也算是我的弟子,作为师长,我也要罚你不从上命,这个刑罚你若是不想受,可以断绝师徒恩义,我就不再管你。”
  荆迟一听连忙道:“先生尽管责罚,弟子并无怨言。”他可是颇以身为我的弟子为荣,怎肯破门而出。再说若是真的断绝师徒恩义,不说如今我的身份,就是别人的耻笑也是受不起的。
  我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我门下虽有铁律,可是对你却只有一种惩罚,小顺子,你待会儿到他帐中监督他抄写军规百遍,不许他偷懒,找人代写。”
  李显忍不住笑道:“早就听说随云你最喜欢罚荆将军抄书,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荆迟苦着脸应诺,看看齐王,心道:“我可再不敢和他作对,罚我抄写什么兵书军规也就罢了,若是先生恼怒起来,罚我抄写那些四书五经可怎么办呢?
  接下来,齐王给我引见了军中众将,其中有几人我颇为留意,樊文诚、黄龄,齐王身边亲卫军的统领,夏宁、罗章乃是齐王麾下有名的猛将,这四人都是齐王的亲信,当年太子李安就是拿了兵符也调不动他们。雍王方面的将领我虽然也认得几个,可是如今长孙冀远在关中,裴云屯兵长江北岸,司马雄更是统领禁军,如今自然都见不到,剩下的这些将领我虽然多半听过,却也很难引起我的注意。之后齐王下令十日之后全军大比,命众将各自准备,言语中隐隐暗示大比之后就要出兵攻打北汉,众将这几年本就隐忍得难受,听了这个消息自是人人振奋,都想着在大比之中占先,也好出战之时打头阵。
  等到众将退下,我本想去自己的营帐休息,却被齐王硬扯到了他的寝帐,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的营帐也得小顺子他们整理好了才能入住,所以我就舒舒服服的倚在齐王那张大床之上,而齐王则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好像等我问他什么。
  我却是装聋作哑,好像不知道他在等我问他出兵之事,其实仔细想来,如果不是皇上和齐王都想着出兵平汉,又何必这么紧张两人之间的芥蒂呢,更用不着皇上亲自写信相请,还要派了虎赍来催我前去,齐王也未必就这么急着去请我,否则我就是再休息几年恐怕也不要紧。
  过了片刻,李显终于苦笑道:“随云,你不要装聋作哑了,还是快点说说你对这次出兵有什么看法吧?”
  我故意惊问道:“殿下何出此言,大雍规矩,监军不可过问战事,这些事情殿下自该去问军中大将和幕僚才是。”
  李显气结,他却是聪明,眼珠一转,道:“随云,你可知道镇守边关事关重大,不得圣旨不能回京。”
  我愣了一下,道:“自应如此。”
  李显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道:“若是我们和北汉对峙,别说是一年两年,就是三年五年,我也有法子让你不能回京,却不知道到时候慎儿还认得你么?”
  我听了仿若晴天霹雳,心道,糟糕,我怎么忘记了这件事情,若是北汉不能攻克,我就不能回京,想到贞儿、柔蓝和慎儿,心中更是焦虑,想了半天,不由失笑道:“殿下可真是随云的克星,当年在南楚的时候,我对殿下可是戒惧得很,殿下的侍卫手一按上刀柄,我便立刻屈服,如今殿下的杀气我却是不怕了,却又被殿下拿家室来威胁,让我做监军,却不知到底是让我压制殿下还是殿下压制我啊?”
  李显苦笑,道:“那是你没有准备对付我,否则大概我就是被你卖了还在替你数钱呢。好了,快些想想,这次皇上的意思就是除掉龙庭飞,只要此人一死,北汉就是迟早覆亡的局面,可是龙庭飞领军作战从无败绩,本王虽然骄傲,也知道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和他拼兵力,恐怕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大雍元气大伤,又如何对付南楚呢。”
  我见齐王心诚,暗道,罢了,若是困在这里,也是没有趣味,要想报复齐王还怕找不到机会么,再说,我既然来了军中,若是不理军务,只怕皇上那里也说不过去,还是平了北汉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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