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1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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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姬若有所思片刻,微微点头。
  朱高煦顿了顿又喃喃道:“我相信母后心里是愿儿女们都好的。父皇或许有对不起别人,却没有对不起他的儿子。
  如果以后有对不起我的人,那也不是父皇;我拥有的一切是他给的,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因此,当我猜到父皇不会立我为太子之后,也没有怨恨不满……我若不是他儿子,根本没有机会带兵驰骋沙场立功,还谈什么居功自傲?”
  “王爷言下之意,是要我把这些话带回去么?”
  朱高煦听罢转头看着姚姬,只见她美艳的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一点猜忌、有一点戏谑。明亮有神的眼睛、就像明镜似的心……但她表现出来的意思,真的误会朱高煦了。
  “我确实说的是心里话。”朱高煦一本正经道。
  “好罢。”姚姬的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朱高煦轻叹了一口气,放松身体,摆了个勉强还算舒适的姿势仰在那里,眼睛也闭上了。
  姚姬的声音在耳边道:“王爷这么想、确没什么不对,只不过许多富贵子弟不会这么想罢了。那些人,会认为得到的、都是应得的;若是别人以后给的不够,就会心生怨恨了。”
  她今天说话的口气非常温柔,有时候吐字仿若没经过嗓子,只有细若游丝的气息。
  “你说得很有道理。”朱高煦顿时睁开眼睛,“所以我觉得,曾经一无所有的人、得到的东西很少的人,反而更懂得感恩。”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朱高煦又沉吟道,“你今天对我那么好,为何有时又很冷漠?”
  姚姬依旧保持着刚才那样的温柔,仿若在朱高煦耳际低吟,“对王爷冷淡时,亦非对你不好。正因想用心对你,才纠缠徘徊于自己的身份,心绪烦乱、不知如何面对王爷,怎能不冷?”
  “哦……”朱高煦若有所思,仿佛在捕捉着白汽中虚无缥缈的轻飘飘的柳絮,他点头道,“好像有道理。”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洗好了,便不想继续呆在一只桶里。他的身材长得很高壮,在浴桶里觉得憋屈。
  姚姬为他擦干皮肤上的水,又拿起干净的里衬和寻常穿的衣服,服侍他穿衣。
  在大明朝无论什么衣裳都没有纽扣,而是用衣带,有些地方需要系住以稳固位置。
  朱高煦站在那里,展开双臂等着,姚姬便拦腰环抱朱高煦的腰、以便伸手将衣带从他后面拉过来。他没动弹,十分受用地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欣赏那双灵巧雪白的小手、系衣带时的好看动作。
  这时他发现姚姬系带子的方式十分奇特、巧妙,反正他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手法,他忍不住轻轻拉扯了一下衣裳。
  “散不了。”姚姬抬头看了他一眼。
  朱高煦点头道:“只是觉得稀奇。”
  姚姬忙着系好衣带,才轻声道:“我是有亲生父母的,不过我不是他们养大的……若他们在,我何至于在王爷身边做出卖别人的勾当?”
  朱高煦不置可否,他想到了徐妙锦的经历,妙锦好像是亲生父母养大的。但他没有吭声打断姚姬的话,只要身边的人愿意对他倾述,多半时候他都是很愿意听的。
  果然姚姬继续道:“说来也奇怪。我离开生父时还小,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却记得他教我系带子的法子。”
  “原来是这么学来的。”朱高煦点了一下头,又不动声色问道,“他们……姚姬的生父母为何不在了?”
  姚姬的神情变得有点伤感,“都是听亲戚说的,爹犯大罪逃走了,娘上吊自尽了。我却什么也记不得,偶尔做梦、会梦见我爹,爹的脸模糊不清,浑身穿着厚重的甲胄……王爷,只有将士会穿甲胄罢?”
  她微微停顿,又加了一句,“样子很威风!”
  朱高煦道:“当然,既然是厚重的甲胄,几十斤重,除了打仗谁穿那玩意?而且很可能是个武将,普通士卒的甲多半只能覆盖重要部位,而不会浑身都穿盔甲。”
  他忽然觉得姚姬也是可怜人,微微叹了一口气,便道:“刚才你系衣带的手法,教教我可好?”
  姚姬的脸微微泛红:“王爷有那么多人服侍,为何要学那玩意?”
  朱高煦道:“因为我不知怎么安慰你。”
  姚姬愣了一下,抬头才能看见朱高煦的脸。俩人沉默片刻,姚姬便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然后慢慢再系上,以便朱高煦看得清楚。
  朱高煦发现自己确实没这方面的天分,学了几遍都没学会。他甚至有点生气,却执拗地非要学会,反复拿着姚姬腰间的丝绳练习。最后终于学会了,他的手在姚姬婀娜柔软的腰上触碰了许久,也不知是学细碎手法急的、还是什么原因,他已感觉浑身很热。
  良辰美景,既然解开了衣带,又何必再系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从送礼谈起
  七月以来,京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雨水一浇,天气就明显地冷了一大截,秋意更浓了。
  朱高煦得到召见,收拾打扮一番、穿了一身红色乌纱团龙服,便进宫觐见皇帝。
  一路从右安门进皇城,在宦官的带引下,朱高煦进了乾清门,然后走过一条斜廊,来到了东暖阁。这时他才渐渐发现,今天来面圣的皇子只有他一个。
  走过隔扇,果然见里面除了父皇和两个宦官,再无别人。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朱高煦行礼道。
  “免礼,高煦起来。”穿着蓝色五爪龙袍的皇帝,口气十分和蔼。
  朱高煦说了一句“谢父皇”,然后爬了起来。
  皇帝道:“凳子上坐,俺们父子说说话儿。”
  朱高煦又道谢,然后小心地在旁边坐下来。不一会儿两个宦官也出隔扇去了,朱高煦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这不大的屋子里就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皇帝沉吟片刻,开口道:“年初你四舅的丧事,高煦去了罢?”
  朱高煦回想了片刻,点头道:“回父皇,儿臣去了的。儿臣到灵堂吊丧行礼之后就走了,没吃饭。”
  皇帝放低了声音,沉声道:“可有一个该去吊丧的人没去,他是徐增寿的妻弟、西平侯沐晟!俺亲眼看过徐增寿家的礼簿,沐晟不仅未亲自进京吊丧,全家一个人都没去,连礼也没送。”
  朱高煦听到这里,愣了好一会儿才附和道:“儿臣也觉得沐晟真是不应该,不管怎样,他姐姐既然嫁给了四舅,大家都是亲戚。”
  “嗯……”皇帝道,“‘靖难之役’时,徐增寿曾多次向俺密告建文军军情,也因此被俺那皇侄所杀。沐晟必是心向建文朝、责怪徐增寿,才做得如此过分!”
  朱高煦用试探的口气道:“建文已败,沐晟为何不审时度势效忠父皇?或因‘靖难之役’时,沐晟几番调云南兵与父皇为敌,于是他心中惧怕?”
  “俺现在不能断定是何缘故。”皇帝皱眉道,“户部给事中胡濙密告予俺,长兴侯的子孙因惧怕跑到云南去了,可俺并没说要治他们的罪,他们跑啥?胡濙正进一步核实,或许更多的旧臣、罪臣家眷也去了云南,那地方还真是藏污纳垢之地!”
  他看了朱高煦一眼,又低声道:“从溥洽那里得到的蛛丝马迹,建文本人也可能在云南!”
  “啊!”朱高煦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父子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但皇帝的话显然还没说话。朱高煦不吭声时,琢磨着父皇此时想说的话、或许有点难以启齿?
  毕竟以前父皇承诺、要让高煦做皇储,也是在父子单独交谈之时;此时此刻,情形有某种相似之处。
  良久后,朱棣总算开口了:“俺已恢复了你十七叔的岷王王位,让他回到云南去了。不过岷王毕竟不是咱们家里的人,很多事儿俺不好与他说。岷王与沐晟旧怨很深,却不全是好事,他一门心思就顾着报仇了,反而忽视大事,不管是非黑白,将局面搞得像一锅粥……”
  高煦只顾点头,没有吭声。
  其实刚才提到徐增寿的丧事、说沐晟没去,高煦已经猜到了点什么。现在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父皇是啥意思了!
  饶是高煦早已对太子之位不抱希望,但明白自己的封地是云南时,他心里还是有点恼怒、失望!
  高煦早就知道,什么承诺不能当真。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云南在后世是个风景很好的地方,昆明更是四季如春的春城;但在大明朝就没那么好了,中原文明进入云南才二十年,开发不够,汉人人口也不多,去的道路又远又难走,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朱棣顿了顿,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俺想让高煦去云南做王,看着沐晟究竟是啥意思,若能找到建文的下落更好。高煦是俺亲近之人,这种事只有交给你,俺才放心。”
  高煦良久没吭声,脸涨得有点红。
  他抬头看父皇时,见父皇一脸诚恳的表情,完全是面不改色!当皇帝的人,当面食言、假装忘记了,做得还自然而然,果然脸皮是很厚的。
  “你母后说,太子让你大哥做更好,不然高炽无法自处。”朱棣语重心长地说道,“高煦怨俺?”
  高煦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儿臣真不想当太子。不过……”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大多想法很凌乱,其中有对父皇心态的一些揣摩……
  大明天下十几个省级地区,数不清的城,为何非得是云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可能父皇口头上的理由,并不完全是假的,那也算考虑之一;但高煦认为远远不止这些理由。
  父皇这样的成功人士,正因无数次英明正确的决策,才能成功。所以在反复验证了自己的决策结果后,父皇应该非常自信。自信、大权在握的人,坚信自己的判断,想要掌控一切!包括掌控住几个儿子,让他们都听话。
  高煦已经表现得很听话了,可是人往往不自觉地得寸进尺!否则,如果高煦不那么听话,父皇还不是得尽量忍着?而现在,父皇下令他去云南,是想进一步试探他、究竟听话到甚么地步?
  连高煦也不反抗朱棣的意志,会让朱棣掌控全局的欲望更满足吧,会让他非常受用吧?
  ……高煦觉得,适当地表现自己的不满、真实的情绪,是有好处的。不然太隐忍了,父皇可能会猜忌他憋着怨恨。
  于是高煦便道:“不过……为何我要去云南那地方?苏州、扬州、杭州不是也可以吗!”
  朱棣听到那几个地名,似乎翻了一下白眼,口上却好言道:“高煦要为俺分忧,你先去云南,等事儿办好了,俺一道圣旨不就给你换地方了?”
  “父皇所言当真?”高煦问道。
  “当真!俺乃天子,说话还能儿戏?”朱棣一本正经道。他言下之意,对以前的承诺绝口不认账、当作儿戏,是因为那时他还不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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