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1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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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二郎躬身道:“将军请移步,小的给您看件东西。”
  纪纲好奇地跟着杜二郎走到了灶房,这时房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大伙儿搬完东西已到大门外等着贴封条。
  杜二郎走到墙角,墙上有尊不大的泥塑灶神,前面还插着三支香。杜二郎径直把泥像拿了下来,将其倒过来,从下面掏出了一只精细的小碗,双手递了上来:“请纪将军过目。”
  纪纲小心拿在手里,对着窗户细瞧了一番,据说纪纲以前是秀才,肯定也懂点文物的。果然纪纲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是北宋官窑的东西。”
  杜二郎弯腰站在那里,答道:“是。”
  “当然也可能是赝品。”纪纲又道。
  不过赝品为啥要藏起来?杜二郎却道:“将军说得是。”
  这时纪纲已经把碗小心揣进了怀里,看了杜二郎一眼:“你这小子,走高贤宁的路子进的锦衣卫罢?俺瞧你挺机灵。”
  杜二郎忙道:“回将军话,确是高大人帮了忙。小的以前混迹市井,那个……实在没法子的时候,也干过偷鸡摸狗的龌蹉事,知道殷实人家会把东西藏在哪些地方哩。”
  纪纲摇头道:“俺不是说你能发现那只碗,而是你发现了、却到现在才说。”
  杜二郎沉声道:“都是要籍没的东西,那古玩在造册时又难辨真假,说不定就被别人贪去了。还不如孝敬咱们自己衙门的将军。”
  “你小子懂得不少。”纪纲笑道,“你为啥不自个悄悄拿了?”
  杜二郎忙道:“纪将军给了小的一口饭吃,小的哪能忘恩负义,背着将军干那等事呀?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将军不忠!”
  纪纲道:“你叫甚……”
  “小的名叫杨勇。”杜二郎毫不犹豫地脱口说道。他每晚上都要念十几遍这个名字才睡觉。
  纪纲指着他道:“俺不管你之前在哪里当差,从明儿起,来千步廊的锦衣卫衙门,跟着俺。”
  杜二郎立刻伏倒在地,磕头道:“小的谢将军栽培!”
  ……杜二郎下值后,当晚依旧念了十多遍“我叫杨勇”,不知念叨到第几遍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依旧从玉器街绕道去上值。走到那家开在二楼的铺子时,他发现那铺面居然开了!汉王不是去云南了?
  杜二郎忍不住便走到了楼上,进大堂。大堂里只有个大汉,头上扎着布巾,他也向杜二郎看了过来,俩人面面相觑。
  那布巾大汉十分眼熟,过了一会儿杜二郎才想起来:去年底杜二郎到这玉器铺来领钱,朱高煦亲自来的,赶车的马夫就是此人!
  大汉似乎也认出了杜二郎,嘴上却招呼道:“客官随便看。”
  杜二郎点点头,佯作在周围游逛了一圈。然后转头看了一眼门口,从怀里掏出了半块玉来:“掌柜的瞧瞧,这半块玉能不能修好?”
  “稍等。”大汉放下半块玉,就径直到别屋去了。铺子大堂上只剩杜二郎,也没人管他拿不拿东西。
  过了一会儿,大汉拿着另外半块玉,将杜二郎那半块拼在一起,正好合适!
  杜二郎见状,收了玉,说道:“兄弟若能见到你家主人,便告诉他,杨勇得到指挥使赏识了。”
  大汉道:“俺一定把话带到。”
  “告辞!”杜二郎抱拳道。
  杜二郎进洪武门时被搜查询问了一番,然后被一个守城的军士带到千步廊来的,这地方一般人进不来。
  等他到了锦衣卫衙门,便有人待他去领任命状、新军服、腰牌等物,还有十贯宝钞的安家费,原来他已经被升官了!不过十贯宝钞实在没多少用,现在宝钞都快花不出去了,连一贯铜钱也不值;但官府还是当作是十贯铜钱的安家费来发给他。
  ……玉器铺大堂里的大汉,正是朱高煦的亲卫武将陈大锤,他们和王贵一道回京送礼。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昨天上午才刚到京师。
  不过陈大锤没进城就和王贵分开了。
  按照朱高煦的吩咐,王贵带着人回旧郡王府落脚,然后上书送礼。陈大锤则独自来到玉器铺候着,他要等女道士池月真人,然后带着女道士出城;到与王贵等人约定的地方见面,再一起回云南。
  这玉器铺平素没什么生意,开门的地方不对,游逛的顾客不愿意爬楼上来,毕竟整天街都是玉器首饰铺面。不过偶尔也会来一两个人,看到铺子里的货物都不怎样,就走了。陈大锤一整天没卖出去一件东西。
  今天早上,来了个后生。陈大锤一眼就认了出来,以前朱高煦在这铺子里和此人见过面……因为那人容易被人记住,个子矮小、长得却是眉清目秀,皮肤也比一般男子白得多。
  果然那后生拿了信物出来,陈大锤对照之后,确定此人就是汉王留在京师的奸谍。
  不过后生也没说什么重要消息,只说一个叫杨勇的人被指挥使赏识,杨勇可能就是那后生。
第二百一十三章
笼中画眉鸟
  坤宁宫里,徐皇后看完手里的信,轻轻放在案上,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转头对旁边的妙锦道:“孩儿大了果然就懂事了,高煦这孩子,越来越周到。上回他到宫里来,问我身体好不好,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常常会头痛;没想高煦刚到云南,就专门派了个叫王贵的宦官进京,送三七来了,说是云南的三七能治头痛……”
  徐皇后说到这里,脸上忽然又露出了些许伤感,“高煦离京快半年了吧?”
  旁边的宦官忙小心道:“回皇后娘娘,汉王离京五个月了哩。”
  徐皇后点了点头。
  妙锦听到“王贵”、“给皇后娘娘送礼”等话,心里已是砰砰直跳。皇后以为朱高煦派人进京、是为了专门给她送药;但只有妙锦心里清楚,高煦这是派人来接她了!
  据说云南是边陲蛮荒之地,妙锦对那地方毫无期待;但不知怎地,想到自己要去云南了,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似的。
  她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过是为了离开皇宫,重新找个安身之地清修罢了。
  皇宫不是她能久留之地。徐皇后在,妙锦在宫里倒也无人为难;可徐皇后身体不好,就怕万一哪天千岁了,不是还得另寻出路?
  人对陌生的地方,都会觉得不安心;所以要出远门,总是想去有熟人接应的地方。人之常情罢了。妙锦能安心去的就只有云南。
  但是,她找了百般解释的理由,仍然无法骗过自己。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和期待,她甚至恨不得变成一只飞鸟,马上就飞到云南去……
  为何呢……这样真的好吗?
  ……妙锦在坤宁宫呆了一会儿,便要告辞。就在这时,她才假装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轻声道:“先父的一年祭日已经过了,不孝女也没回家祭拜,这两天想回去一趟,给先父补烧一些纸钱,请皇后恩准。”
  徐皇后对妙锦很宽容的,这点事肯定会答应。
  不料徐皇后竟然道:“前阵子圣上说过,妙锦乃出家人,不用常常回家;我想着这是皇宫大内,规矩也不能不要,若有人时常进出皇宫,确是不太好,就应允了圣上。妙锦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别出宫了啊。”
  妙锦听罢,心里一惊,一股巨大的失望感觉涌上心头,好像滚烫的心被忽然浇了一盆凉水!她只觉手脚无力、脚下差点被站稳。
  但幸好她做过几年奸谍,经常伪装自己的神情行为、不得不总说谎话,这时也沉住了气,愣是没有露出马脚。
  妙锦淡然道:“是,贫道遵旨。”
  她便告辞出坤宁宫来,在心里不断想着办法,怎么才能出皇宫一趟。甚至隐隐有点担心,就算能偷偷跑掉,会不会被皇帝猜忌、连累景府的人?
  ……正在冥思苦想时,就见一群人从南边过来了。除了前面那个昂首挺胸的朱棣,后面的宦官宫女全都弯着腰埋着头走路。皇帝正步行向坤宁宫走来。
  妙锦已走下石阶,便立刻揖礼让道在一旁。
  虽然她没有直视皇帝朱棣,但从她的余光里,也感觉到朱棣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在走路。妙锦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也比较习惯男子的这种目光了。当初她的先父葬礼,那般悲伤肃穆的场面,灵堂上的男宾客还不忘偷偷瞧她。
  就在这时,那些宦官宫女都停步在了远处,朱棣一个人先过来了。
  “贫道拜见圣上。”妙锦作揖道。
  朱棣捋了一下胡子,说道:“朕想与妙锦说几句话,俺们就在这旁边走走?”
  这天下皇帝最大,就算是出家人、也不能忤逆皇帝。妙锦只得说道:“贫道遵旨。”
  她躬身跟在朱棣的侧后,朱棣故意停步想等她上前来,她也停步了……意思可以是上下尊卑、一个道士不敢与皇帝并肩。何况妙锦也不愿意。
  朱棣道:“做道士有啥好?妙锦一个女子,道士再做下去,以后就要孤苦伶仃了。去年俺就叫你还俗哩。”
  妙锦忙答道:“贫道本性淡泊,还俗非贫道本愿,望圣上见原。”
  朱棣停下脚步,忽然开口道:“妙锦若还俗,朕说到做到,马上封你做贵妃!”
  此言一出,妙锦怔在了那里,不仅是吃惊,却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冒了起来。
  他稍作停顿又道:“先别急着答,再想一会儿。”
  皇帝的语气很平缓,但妙锦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惧意。只因朱棣是皇帝,皇帝的意愿既然说出来了,人们能反抗么?
  在刹那之间,妙锦便觉得自己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当初建文皇帝就说过,事成之后封妙锦为皇妃。一切别人给她安排好的命运,她那时无力挣扎、也没有反抗。
  但现在、为何如此决意?或是因为阴差阳错、不慎委身了另一个人,她过不了心头那个坎。
  妙锦又想,如果当年建文赢了、且她已被迫委身于燕王,她还能回朝做建文皇妃么?也许很难受,但最后,她似乎会被迫面对现实。
  眼下她却无法如此,甚至宁可一死!
  妙锦从未轻视过皇权,她知道任何人的命,在皇帝手里也不过是一念之间。所以她才没有被朱棣那种随意的口气所迷惑,早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她曾从鬼门关走过两次,真正面对过死之后,不知为何、人反而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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