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2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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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面远处,视线被早晨的雾气遮挡,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若非斥候禀报了军情,朱高煦压根不知道安南军今天会来。
  等了一个多时辰,天空仍旧灰蒙蒙的,雾气也没有完全散去。若是晴天,现在的时间都日上三竿了。
  一个部将道:“今天怕要下雨,火器就没法用,不知安南军还会不会来。”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两边都不能用火器,敌军的象兵还好使一些。”
  话音刚落,江面上的水汽深处,便隐隐约约传来了呐喊声。那远远的喊叫声,在山川之间传来,声音十分怪异。
  静静地等了半天的明军将士们,终于有了点生机,纷纷说起话来。
  朱高煦抖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对诸将道:“咱们本来是攻城的实力,如今野战,我军主动选择战场、以逸待劳,无论如何必胜无疑!照事先说好的行事,若是下雨了,则以鼓声代替炮响。”
  众将纷纷执军礼,一阵应答之声。
  朱高煦挥了一下手,大伙儿便拍马离开中军,各自散了。
  远处的呐喊声,愈来愈近。这时朱高煦感觉到手背上一凉,两滴雨点落到了手上,没一会儿,雨声便响成了一片,“沙沙沙……”雨声掩盖了一些远处的喊声,雨水打在头盔上更是叮叮当当十分清脆。
  空中被笼罩上了一层雨幕,视线更加不清晰,连对岸山上的旗帜也渐渐看不清楚了。
  而此时,江面上的桅杆、船影渐渐进入了视线,继续向北行驶。看来安南军并不会因为下雨,推迟这场战争最后的会战。
  戚风惨雨,风雨飘摇。天空一片黯淡,地上迷迷蒙蒙,天地间一派压抑之感。
  然而朱高煦的心情,并未随着环境而改变,这一仗还没开打,胜利已经在他的心头了。他甚么军令也不下,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战场上的变化,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作为从十余岁开始经历战阵的王来看,身经战役大小不下百次,朱高煦实在想不出这种仗有输的理由!
  ……从江面的雾水中行驶而来的安南战船,在水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朱高煦部此战根本就没准备水师。许多战船已经从水面越过了明军的陆上阵线,明军时不时向江上抛射箭矢,但十分稀疏。
  下雨不仅影响火器,也影响弓弩,弓弩部件有不少是动物的筋和胶做的,沾水容易软化。一开始也能勉强使用,但很容易损坏。于是两军靠近后,远程攻击聊胜于无。
  这时陆上的敌军人群也隐隐出现了,此番安南军是水陆并进,来势汹汹。
  “隆隆隆”的鼓声在雨声的喧哗中响起。敌军的喊声更加大,出现的人群乱糟糟的,不知是安南军的战阵队列本来就这样,还是道路逐渐泥泞的关系。
  春雨下得不大,下雨的时间也不长,但人太多了,在泥土上反复践踏,以至于地上全是半干半湿的烂泥。敌军大喊着不断进军,却不知是勇敢的怒吼,还是恐惧的发泄。
  火炮一声也没响,正面两军还未接敌。这时明军西岸河滩地上的后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厮杀起来了。
  安南军水军的平底船径直驶到了沙滩地和浅水的地方,船上的敌军纷纷跳下船,想攻击明军大战的后背,前后夹击明军。
  但是马上就和明军骑兵接敌,骑兵权勇队沿河滩由南向北攻击,冲破不成阵型的敌步兵,长枪和马刀随着战马的铁蹄挥舞。
  河滩上一片混乱喧哗,浅水里无数人马在挣扎跋涉,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在水中。河水浑浊不堪,泥污与血水很快搅合在一起,浑水隐隐泛着暗红。
  明军骑兵权勇队的横击,迟滞了安南水军下船站稳脚跟。这时明军步兵几个方阵也成功调转方向了,成片的铁甲方阵向河岸压去,稀泥被践踏得四处飞溅,兵戈撞击声、喊叫声、惨呼哭叫,无数声音在水面飘荡,在朗山山壁上回响。
  一些战船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哪怕天上还下着下雨,也无法浇灭猛火油和桐油的火焰,黑烟滚滚,火光冲天。烟尘与水雾混合在一起,大地上更加黯淡迷蒙。
  ……明军大阵正面,此时也是杀声震天,几股冲在前头的敌兵,先与明军的枪盾重步兵撞上,接着到处都短兵相接,两军的前方,很快就杀成了一片。
  明军步兵方阵排得非常密,盾牌简直连成了一堵墙,长枪如同荆棘一般。安南军步兵肉搏攻击,根本无法破阵。到处都在惨叫,有的敌兵士卒被挤在一起的两支长枪同时捅得鲜血直冒,第二排的长枪也从前排的缝隙里乱刺。
  写着“明”字的红色战旗在风雨中啪啪直响,缓缓向前移动着。旗帜下面,成队列的重步兵方阵,仿佛无数的铁车一样向前推进。
  就在这时,各方阵后面的枪盾兵从各部两翼出动,以纵队向前进攻。安南军步兵的阵列就比较松散了,完全挡不住明军的纵队向其纵深冲击。
  不知哪个地方的敌兵开始逃跑的,溃散就像瘟疫一样开始散开,安南军前军大溃!
  战场的西边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明军骑兵权勇队出动了,铁骑不慌不忙地慢跑着越过步兵大阵,向散乱逃跑的敌兵背后杀将过去。
  当是时,安南军左翼是明军骑兵,右翼是朱江水面。但很多敌兵却不往后跑,仍向两翼逃窜,死者不计其数。
  “呜!呜……”号角一样苍劲的叫声从朦胧的雾气中传来,许多身躯高大的大象,仿佛楼船一样,出现在战场后面。难怪敌兵往两边跑,后面的战象和密密麻麻的步兵,挡在了后路,安南败兵根本没法从那边逃跑。
  成排的象兵在前,径直被驱赶着从正面冲来,不过大象在泥地里冲锋,速度也不快。战象不断发出吼叫声,安南军士卒的喊声也是震天动地。
  明军的右翼骑兵权勇队在平地上迂回,收住继续向前追击的势头。
  而这时明军前方的步兵纵队也后退了,从各方阵中间回去。前军横队也巧妙地变一排为两排,让队列更加稀疏,然后把后面的几排步兵换上来。
  明军重步兵的枪盾盔甲加起来几十斤重,前边的几排将士激烈拼杀了一阵,退回去时,许多人都气喘吁吁。
  新上来的将士却个个生龙活虎,在武将的煽动之上,明军大阵上的喊声此起彼伏。
  对面的一整排象兵已渐渐靠近,战象的牙齿上、鼻子上都安着利器,有的还在厚象皮外面批了一些皮甲。象背上坐着多少不一的敌兵,高高地挥舞着长兵器。
  就在这时,忽然明军大阵中“哐哐哐……”一片铜锣混乱地敲响。高大威猛、如同巨兽的战象竟然被吓得逡巡不前。偶有胆大的战象冲到了明军队列前方。
  明军阵前一阵混乱,战象发狂冲进了人群。明军步兵将其四面围住,象背上的敌兵周围全是宽檐铁盔,拿着兵器居高临下也不知攻击谁才好。
  一头战象浑身被刀砍枪刺,轰然倒下了。象背上的敌兵在惨叫中,很快就被人海吞没。
  而这时战象后面的敌军步兵趁势冲到了破阵的地方,两军的拼杀愈发混乱。
  ……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好事
  小雨淅沥,直到中午未停。
  江面上时不时飘来燃着大火的船只,顺流往南飘去,水里的尸体更是随处可见,与各种杂物一起被江水冲走了。
  江滩上的杀戮仍未结束,被驱赶到岸边的敌兵拥挤不堪,动弹不得。水里也站满了人,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挤进深水里,在江面扑腾挣扎。
  人们早已丢弃了兵器,仰着头像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可人在深水里根本站不稳,一个浪头过来,或是被身边的同伴一挤,便被冲到了江心。穿着甲胄的人奋力把头冲出水面一两下就沉了,没有甲胄的安南将士身上的衣服泡水后也够他们受。
  这短短的一段江水里,此时不知淹死了多少人。
  岸上的安南溃兵的处境也很惨,无数的明军步兵正在争砍首级,惨叫声和哭声震天动地。有的安南军将士拿着兵器垂死反抗,便会被杀得血肉模糊。有的放弃抵抗也没用,红着眼的明军军户,拿着刀活生生地割头颅,那绝望的惨叫声叫人心惊胆寒。
  朱江西岸,许多敌兵位于后方,并未被逼到江边,径直从陆上向南跑。但明军骑兵的马蹄声络绎不绝,各部骑兵都在出动追击。
  ……朱高煦望着雾沉沉的南边,远处什么也看不见,但心里知道沿江过去,就是清化城。那白茫茫的迷雾,仿佛一道洞开的大门,透出了通往目的地的白光。
  朱高煦坐在马背上,从这场仗开始到现在,一直站在原地。
  雨水已经完全淋湿了他的衣甲和里面的衣服,起初有亲兵武将要给朱高煦打伞,他拒绝了。
  此时中军的精骑也同样浑身湿透,牵着马站在泥地上一动不动;作战的骑兵,没得到命令出击时,都不骑马的,大伙儿要保存马力。甲胄装备最精良的骑兵是汉王府护卫军,但这一战大伙儿连动也没动一下。
  安南军已经溃败,朱高煦却既无意外、也无喜悦。这场大战,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结果……
  “清扫战场,回营休整。雨停后去朱子江口,接收安南军的城寨。”朱高煦下令道。他说罢吆喝了两声,调转马头。
  亲卫将士也纷纷上马。
  朱高煦回到西岸的大营,当即便写了军令,派人冒雨赶往张辅军中。下令张辅,择日南下、攻占清化!哪怕清化城近在咫尺,但朱高煦打算信守承诺。如果要欺骗张辅,当初又何必要给他情面?
  春雨连绵不绝,一连下了两天。
  这时又有几个安南国的官员逃到了朱江江畔的明军大营。他们冒雨前来,明军打完仗都还没来得及去朱子江口城寨。
  一个叫阮谨的安南武将向朱高煦禀报:“此时清化城一片哀嚎,安南军已无可战之兵。有人劝诫胡氏父子自裁殉国,以免受辱,被太上王胡季犛杀了!胡氏父子可能要逃走。胡氏对大明君臣心怀怨愤,恨之入骨,多次说起若无明军‘入寇’,安南国王非胡氏莫属,扬言报仇!”
  朱高煦不以为然,心道:当初胡氏为何要激怒大明朝廷,而不是想方设法获得宗主国的认可?现在战争胜负已定,还说这些有甚么用?
  接连几天,明军大营都在庆贺大胜。半年多,明军就灭了安南国!
  可是朱高煦想到这次出征所向披靡,反而隐隐有点不安。
  或许真正艰难的地方,并非血肉横飞的战场,却是在富丽堂皇的庙堂。
  ……云南府城的初春,阳光明媚气候宜人。安定的城中,街巷上飘着花香。
  这时从京师来了一队人马,由一个宦官带头。这并不是稀奇的事,云南虽然偏远,但也常有京师的官宦来办差。
  宦官到沐府求见。沐晟初时很紧张,以为是来传旨的,不过将宦官迎入侯府后,才得知宦官并非来传旨。
  沐晟先问了皇帝皇后安康,又问那宦官来意。
  宦官道:“皇爷派奴婢来见西平侯,想私下里先与西平侯商量两件事。好事!”
  “还请公公明言。”沐晟抱拳道。
  宦官忽然放低了声音道:“赵王与赵王妃大婚五年了,赵王妃却至今无所出,连一男半女也没有……”
  “啊?”沐晟发出一个声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当今圣上一共就三个儿子,那些事儿沐晟当然知道,但皇帝家事不是他敢轻易说道的。
  宦官马上说道:“皇爷欲下旨赵王,休了赵王妃!听说西平侯的长女年纪相仿,知书达礼贤惠恭顺,皇爷也不想强求,就先派咱家这个奴婢过来,问问西平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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