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2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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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么回事,沐蓁今天特别紧张。她的声音和动作都很僵硬,连眼睛都不敢看朱高煦;于是朱高煦此时实在搞不清楚她甚么想法。而他一向不是很信任十几岁的小娘,觉得她们的心就像五月的天一样变幻莫测。
  但是他又寻思,既然沐蓁能私自偷跑出来,还愿意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可判断她的心迹或许并未改变多少罢?
  朱高煦不再说话,开始默默地捣鼓着茶几上的功夫茶。
  沐蓁也是一声不吭,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腿上的袍服料子、悄悄地反复揉捏,本来熨得很平整的衣料已经出现了许多细小的皱褶,袍服下的双腿紧紧并拢着,好像浑身都很用力地坚持着甚么。
  朱高煦偶尔会转头看一眼,沐蓁等他收回目光,也侧目瞧他。难堪而刻意的相对,朱高煦似乎找不到话再说。
  他瞥一眼之间、视线里那细嫩玉白的肌肤、以及乌黑泛光的丝丝秀发依然残存;鼻子里嗅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味儿。未经人事的年轻小娘,那充斥着弹性和细腻的肌肤,仿佛在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热烈气息。
  不管怎样,朱高煦经过许多次赌上身家的梭哈,战场上见识过稍慢一个节拍、就要砍在自己身上的刀光剑影。此情此景,他当然没有沐蓁那么紧张。
  稳定的大手,摆弄着娇小的功夫茶小杯,有点怪异,却很轻巧。
  “我每次来梨园,都暗自期待能见到沐小姐,哪怕只见到一眼。”朱高煦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说罢看着屋子中间。过了一会儿转头看沐蓁时,沐蓁的脸已经羞红了一片,一副恨不得躲起来的作态。这时朱高煦才想起,上次沐蓁想救她爹的“交易”,她就站在这间屋子当中。衣衫从她身上滑落的光景历历在目。
  朱高煦见状一脸无奈,将功夫茶具放在几案上,已不知怎么说下去才好。
  此时此景,就好像是通信多年的笔友,明明在信中已经互述衷肠,忽然见面了,却不知如何着手。剩下的只有陌生、难堪和紧张,面对面的相处,与那些思念全然不同。
  朱高煦想讨好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娘,但看起来、效果似乎不佳。可能他眼下根本没有那种心情罢?疲惫不堪却难以入眠的浑浑噩噩,带来的烦躁,让他无法专心。
  但是这出戏似乎应该演下去。朱高煦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转过头去。这时沐蓁也正好转头过来,张开小嘴要说甚么,看见朱高煦的模样,她又合上了嘴儿,眼睛瞧着他、似乎在等着朱高煦开口。
  朱高煦道:“我刚回云南,最想见的人就是沐小姐……”
  就在这时,沐蓁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汉王是想让我劝我爹?”
  朱高煦愣了一下。
  沐蓁轻声道:“汉王说以前不明白我的心,现在也是哩。”
  朱高煦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嘴上却镇定地说道:“那但愿以后能明白,如果有机会。”
  沐蓁道:“汉王想让我做甚么?”
  “你愿意帮我?”朱高煦问道。
  朱高煦脸上难以掩饰的难堪,似乎反而让沐蓁没那么紧张了,她甚至露出了笑容,用力地点头道:“嗯!”
  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露出的笑容依旧那么真,依旧那么纯粹,仿若是春天扶着清风绽放的百花。
  朱高煦叹了一口气,观察了片刻沐蓁的神情,他沉声道:“胡广过几天会见西平侯一面,你设法听听胡广怎么说的,再告诉我,何如?”
  沐蓁道:“我尽力。”
  朱高煦站了起来,抱拳道:“多谢沐小姐,今日就此别过。”
  “汉王!”沐蓁忽然唤了一声。
  朱高煦转过身道:“怎么?”
  沐蓁犹犹豫豫地说道:“你刚才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朱高煦想了片刻,刚才他说了好些话。沐蓁问的,可能是最露骨的那句甚么“每次都想见到你、哪怕只一眼”之类的,但也不一定。
  他心道:即便沐蓁没表露心迹前,因为那次不慎看了她的身子,毕竟是漂亮得十分精致的小娘,他确实幻想过几次,或因欲望?
  “如没有必要撒谎的时候,我这人一般都说真话。”朱高煦道。
  沐蓁认真地说道:“若还能帮上汉王,您尽管开口。只要没有对不起沐家,我都愿意为你做!”
  朱高煦此时随意了不少,口气也变得温和坦然起来,“沐小姐的恩,我定不会忘。”
  沐蓁又道:“汉王心怀天下百姓,但是我爹……”
  “我知道的。”朱高煦点头道,“或许我今天不该来见你。”
  他走出了房屋,径直拿大帽盖在头顶,伸手向下一压、把帽檐压低遮住大半张脸,沿着走廊向沈园门口走去。
  走廊外面冷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朱高煦的心里也笼罩上了一阵冷意。沐蓁暗示了她爹持有的态度,一时间让朱高翔隐约感到有些消沉。
  但是朱高翔内心深处明白,自己早已没有了退路,无法再心生媾和的幻想。世上有太多的畏惧和不利的信号,会让人绝望、动摇。只有努力摒除掉心中那些毫无作用的东西,坚定自己的目标走下去,胜利恐怕只属于这样的人罢?
  朱高煦停下脚步,走到雨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要一两次大的胜利,便能让世人重新审视,他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就在这时,朱高煦发现沐蓁也随后走出房子了,但是她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站在墙边,默默地盯着雨中的他。
  朱高煦回到廊道里,向沐蓁再次挥挥手,快步走出了沈园,径直跳上韦达守着的毡车。
第三百六十七章
密旨
  空置的酒楼,最缺的物品是被褥和衣物。饶是如此,相比路上风餐露宿的日子、朱高煦等人都觉得好过多了。
  朱高煦从梨园回到这里,又住了两天。他知道,他们在这个地方不能住得太久。但何时回到汉王府、公开自己的行踪,朱高煦觉得还需要一个契机。
  第三天,王斌等人也回到了这里,另外带来了一辆马车。大门一关上,五花八绑嘴里塞着布团的胡广便被掀了出来。
  胡广看到朱高煦站在院子里,顿时瞪圆了双目,身体也停止挣扎、安静了下来,一瞬间他脸上似乎掠过死灰一样的神色。
  “胡阁臣,别来无恙。”朱高煦抱拳道。
  “呜呜呜!”胡广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他这个内阁首辅此时有点狼狈,已是斯文扫地。
  朱高煦打量了他几眼,便转身走进里面的大厅。不一会儿,胡广也被王斌等人带进了偌大的厅堂里。
  厅堂上摆着许多方桌、圆桌,条凳和圆凳,此地本来就是一座酒楼,这些东西也没人搬走。朱高煦上前给胡广解开了绳子,胡广自己弄掉了脑袋上的一圈绳子,把布团吐了出来。
  胡广带着惧意,立刻便小心地问道:“汉王殿下,您这是何意?”
  朱高煦也想反问他偷偷跑到云南来作甚,但终于没有吭声。彼此间那点算盘、其实不言自明,没必要解释了吧?
  胡广看起来很紧张、畏惧,似乎没法专心体会到他面临的危险;但他毕竟是聪明人,回头肯定能琢磨明白的……这时候朱高煦觉得,自己的话说少一些比较好,如此胡广更记得住。
  朱高煦随便挑了一张方桌,在条凳上坐下来,又指着对面的位置。胡广看了一眼,坐到了对面。
  “你们几个人来云南?”朱高煦开口问道。
  胡广沉吟道:“马夫已被汉王的人杀了……”
  朱高煦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胡广的腮部微微抽搐,道:“还有一个锦衣卫的人,先来了云南府城。”
  “在何处?”朱高煦又问道。
  胡广道:“不知,下官与他不是一种人,差事也不一样。真不知道他在何处,亦不知他在干甚么!”
  朱高煦一时不再说话。片刻后胡广又道:“汉王要对下官怎样?”
  朱高煦不答,右手中指在方桌桌面上“笃、笃……”地缓慢敲击着,发出枯燥无味毫无意义的轻响,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仿佛在考虑着胡广的问题:要怎么对待他,严刑逼供、杀人灭口?又仿佛在思考着更多的事。
  如此乏味的声音,似乎让胡广愈发坐立不安了。
  弃置很久的酒楼大堂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的腐朽气味。雨后天晴的云南,立刻就出了太阳,一缕缕阳光从门缝、窗缝间照射进腐败而阴暗的房子里,灰尘在光线中飞舞着。这里就像一座坟墓,充斥着死亡般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朱高煦才重新开口道:“听说胡阁臣儿女双全,有个女儿,曾想嫁给解缙的儿子?”
  胡广道:“下官与解缙的婚约已不存。”
  朱高煦点了点头:“不过令媛还是会另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令公子有胡阁臣这样的父亲庇护教导,应该也会读书科举,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胡广一脸困惑地看着朱高煦,似乎不太理解此中意味。
  朱高煦继续道:“胡阁臣住在广厦之中,名下的良田也愈来愈多,拥着妻贤妾美,当着朝廷官僚,看着儿女渐渐成家立业,将来也定会儿孙满堂,享那天伦之乐。今天的事儿了,胡阁臣迟早会忘掉罢……”
  胡广有点困惑地看着朱高煦。朱高煦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但笑意冰冷,似乎还很残忍。
  毫无前兆,朱高煦忽然站了起来:“胡阁臣可以走了,你该干啥、就去干啥。”
  “甚么?”胡广惊道,“下官可以走……汉王言下之意,这样便放了下官?”
  朱高煦认真地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胡广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朱高煦转头道:“对了,胡阁臣看在我的面子上,帮西平侯一个小忙何如?”
  胡广忙道:“请汉王殿下明言。”
  朱高煦道:“你办完了朝廷的事,便以好友的身份,悄悄告诉他一些内情。比如……”他走到胡广跟前,耳语了两句话。
  胡广愣了一下,脱口道:“下官与西平侯并非好友。”
  朱高煦看着他,没有反驳。只是问道:“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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