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28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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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徐氏已经拿来一块棉布,伸出削葱般的手指轻轻擦拭着案面,时不时拿内双眼皮的眼睛瞧朱高煦。她的肌肤养得确实好,五年过去了,朱高煦实在没有发现、她和初见时有何区别。
  朱高煦露出一丝笑意道:“本王若与京师媾和,西平侯恐怕得把这沈园烧了。”
  但是他这句玩笑似乎不好笑,厅堂里没人笑出来。
  片刻后,沐晟叹了一口气道:“汉王这话说得对。”
  朱高煦道:“有西平侯结盟,成功起兵是没有甚么难度的。主要得尽快打出去,给天下人多一点判断的依据,情势就不像现在这么沉闷了。”
  沐晟问道:“汉王觉得有胜算?”
  朱高煦道:“要是没有一点胜算,我为何不干脆媾和?起码还能有时间多玩几百个美人。”
  沈徐氏用异样的目光瞅了朱高煦一眼。
  沐晟想了一会儿,伸手从交领探进衣裳,拿出了一个信封来,递过来道:“我写了篇文章,也觉得谋君弑父者有悖人伦天道,云南诸衙门当然不能奉这样的诏令!”
  朱高煦马上抽出纸,大致看了一遍,瞧着沐晟露出了一丝笑容:“过几天,我想在汉王府为先帝设灵位,召云南诸衙门的官员前来祭拜先帝。到时候西平侯当众再说一遍如何?”
  沐晟想了想,一脸严肃地用力点了一下头。
  朱高煦又道:“对了,在此之前,我想调越州卫到云南府城。”
  沐晟道:“汉王调一卫兵马,何意?”
  朱高煦接着说道:“不经过都指挥使司,就只有汉王府的调令。”
  沐晟揉了一下太阳穴,恍然道:“对了,那个越州卫指挥使好像是汉王先任命了、再奏报的朝廷。”
  朱高煦道:“西平侯好记性。”
  沐晟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差,但他始终没有提沐斌之死。
  他的儿子沐斌竟然恰好在此时被杀了!不过这事儿真的与朱高煦无关,朱高煦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干那种事万一败露,简直是在节外生枝。
  朱高煦亦难以准确地体会到、沐晟此时的心情和猜疑。但不管怎样,当众骂当今皇帝弑父,肯定是铁下了心;这样的程度,应已足够。
  朱高煦站了起来,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件事。三司法查不出先帝驾崩的内情,是因有一大群人在和稀泥!但令公子沐斌之死,朝廷若能查明真相,也可以摆脱干系,对他们有利的;京师诸衙应会尽力。此事迟早必定水落石出!”
  沐晟的脸上涨红,瞪着眼睛点头道:“但愿如此。”
  朱高煦抱拳道:“不出十日,咱们汉王府上再见。”他又对沈徐氏道,“多谢沈夫人款待。”
  走出沈园,朱高煦坐上马车,脸上从容自若的面具马上就消失不见。或许是沐晟的动作影响了他,他下意识也伸出了双手,在脸上搓来搓去。
  回到汉王府,朱高煦立刻召巫山来的四个人、以及三个护卫指挥,到前殿东侧的小院里议事。沐晟明确表示参与起兵的事,朱高煦也说了。
  一众人日夜谋划,准备着诸事。正如朱高煦对沐晟说的,此番起兵难度不大。高炽刚刚登基、还来不及管地方上复杂的事,何况云南远在数千里之外,伸手过来实在快不了!
  而今沐府是云南地头蛇,整个云南都是他们家带兵打下来的,一直镇守此地;朱高煦得沐晟相助,手握两万护卫精兵,他想不出谁能阻止他起兵!
  饶是如此,具体干起来,也似乎千头万绪,毕竟时间比较仓促。而且大伙儿不得不考虑,此番真正的难题……如何出云南?
  夜深时,众人才相互告辞散去,各自回家稍作休息。
  宦官王贵打着灯笼过来送他们,不过汉王府上各处都点着灯,便是不打灯笼,也看得见路的。
  朱高煦看着还摆在桌案上的图,又拿起灯架放过来,久久凝视上上面的线条。这些图都很简陋,不过驿道是标出来了的,大军有补给要求,一般都只能走大路……没有大路的地方,有时候逼急了也能走;除了某些特定的地形,如豆沙关画出来的横断山脉。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守规矩
  曲靖军民府城外的官道上,行人纷纷离开路面观望着。排成长龙一样的军队占据了官道,远近节奏不同的整齐脚步声,与路旁跑马的马蹄声相互呼应、此起彼伏;无数宽檐铁盔在阳光下隐隐泛光,到处晃动,阵仗很大。
  官道从城门外经过。城墙上许多军民府的将士也在观望着,见路上的人马前锋已向城门这边来了。
  明军的头盔衣服都差不多,单看军士根本看不出来是哪里的人。不过这股人马的旗帜上写着“马”、“明”、“越州卫指挥”等字样,城墙上的官儿已经瞧出来、他们是越州卫的军户。
  越州卫有军户五千六百户,瞧这阵仗,怕是越州的全部正军都调动了。
  一个大将在城头上喊道:“尔等受谁调动?”
  不多时,旌旗密集之处,数骑冲到前边来,一个大汉抬头道:“吾等乃越州卫兵马,得汉王府调令,去云南府城!”
  大将道:“为何没有邸报传来,可有都司公文?”
  大汉道:“你是何人?要查公文,先开门下城,报上官职姓名、拿印信来看。”
  过了一会儿,城门里出来了一队人马。
  刚才喊话的大将是曲靖军民指挥使,这军民指挥使权力比较大,上马治军、下马管民,几千人从他地盘上过、他当然有权过问。大将拦住了越州卫的军队,相互出示公文印信。
  带领越州卫的大汉叫马鹏,是个中年汉子。马鹏有卫指挥使的印、有汉王府长史府的调令,但缺了最重要的东西:云南都指挥使司的公文。
  若是照规矩,云南与内地不同,寻常调兵遣将无须朝廷兵部的军令。但必须汉王府、沐府、都指挥使司共同下令,并随后上书朝廷。
  曲靖大将与马鹏面面相觑,彼此之间对眼前的状况心知肚明。这时马鹏身边的将士已经把手放到刀柄上了。
  头顶上阳光刺眼,几个汉子的脸上黑亮黑亮的。曲靖大将没有动弹,目光越过马鹏,对他身后的部将文官们道:“你们干的事违法,都知道么?”
  众人没吭声。人群里竟然有个宦官,尖声道:“都司管的是指挥使,马指挥管的是诸位。马指挥不怕小鞋,你们怕甚?谁不服找汉王说!”
  马鹏身边一个武将道:“当年朝里有人弹劾顺昌伯王佐,汉王一句话就没事了。有汉王撑腰,怕个鸟!”
  这时马鹏盯着曲靖大将的脸:“怎样?”
  曲靖大将拍马让开了路,说道:“此事本将必得奏报都司!”
  就在这时,城门里一骑冲了出来,赶到曲靖大将身边,沉声道:“沐府来的信……”
  曲靖大将拿了东西,拍马进城去了。
  不多时,城中又有人出来见马鹏,说是为越州卫将士准备了一些粮草,让他们派人签押领走。
  ……越州卫抵达昆明城,仿佛为这沉寂了多日的死水一潭、注入了一丝生气。按部就班一如往常的情形,似乎有了不同的迹象。
  都指挥使司衙门里,每日缄口干着本分的官吏们,这时也活跃起来,四处都在议论纷纷。
  云南都指挥司的官员数量也与内地稍不相同,同知已多达五人,王綍、方敬、王正、刘鉴、王俊都是在永乐元年左右、先后任命到云南的;还有左都指挥使曹隆,也和他们前后到来,相差不过数月。此时几个同知都围着曹隆,等着他拿主意。
  方敬不满地嘀咕着:“招呼也不打一声,咱们这衙门还放在这里作甚?”
  这句话让周围的官员们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调动一卫兵马、在云南的繁杂军务里,算不上多大的事,但如此粗暴无理的方式,让整个都司的人都很不高兴……仿佛一下子被削掉了一大半权力,一个没有权力的衙门还有甚么价值?
  有人问道:“事儿出了,现在怎么办?要不去汉王府,让汉王给句话?”
  方敬道:“调令就是汉王下的,你问汉王有啥用?”
  那人问:“那如何是好?”
  方敬道:“马上写奏章上书朝廷,八百里加急送出云南!”
  “慢!”曹隆忽然开口道。
  几个人都侧目望着他。
  忽然之间,曹隆好像听到了丝竹之声,他急忙回顾这陈旧的大堂屋顶和四周,然而若有若无的音乐已然听不见了。旁边的人也好奇地看着他异样的举止,都沉默下来,空中只剩下远处的人声、和难以分辨的细微嘈杂。
  曹隆苦思良久,终于在心底捕捉到了那“丝竹之声”的来源。好几年前,这都指挥使司衙门被汉王的护卫围困了,不是找了很多歌姬来唱歌跳舞么?大伙儿还被困在这里好几天。
  汉王镇守云南,多次领兵打仗、又监督着云南三司的事务;曹隆是都指挥使,比其他官员与汉王打交道的时候更多……几年下来,他觉得汉王并非不守规矩的人。
  越州卫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曹隆不得不想得更多了,将先帝驾崩、太子登基等事都联想了起来。一件件事中间的纷繁干系,让曹隆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他踱步到了门口,望着蓝天白云的天空,似乎在寻找着阴云的先兆。
  这时同知方敬的声音道:“下官立刻写奏章,谁要联名签押?”
  曹隆转过身来,说道:“方兄弟,你那么急作甚?”
  方敬正色道:“这事如此简单摆在面前,有啥好犹豫的!云南诸卫,皆朝廷兵马,汉王府甚么东西也没有、更未通过都司,只有就擅自调动如此多兵马?吾等食国家俸禄,岂能坐视不管!”
  曹隆抱拳道:“人各有志,方同知自便。”
  方敬问另外几个人,大伙儿都不吭声,总算有人说道:“曹都使乃本衙堂尊,我等尊曹都使之意。”剩下的人纷纷附议。
  方敬拂袖往书房去了。
  这时右都指挥使胡通走进了大堂,他说刚刚才听说越州卫的事,前来问曹隆之意。曹隆不置可否道:“现在俺还不清楚就里,想等等再说。”
  胡通是建文年间的云南左都指挥使,“靖难之役”后就被罢免了。过了一年,他又被升了起来。曹隆和胡通同为都指挥使,但不是一类人,彼此间来往并不深。
  “过几天弄清楚了就里,等一等挺好。”胡通一本正经地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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