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2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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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让只能悄悄的不提安南功劳。不过还好,暂时没人把汉王谋反的事与他牵扯上;当初征安南的西路汉王军,有四川的将士七万之众,要清算实在清算不过来。
  府邸上的来人自称名叫张盛,他确实是个“表弟”,不过是汉王军百户王彧的表弟。张盛把缝进亵衣的纸条拿出来,纸比较小,上面有汉王和瞿能的字迹,写的字也很简短,汉王的笔迹写道:伪帝忌君,不如投我,必封侯。
  纸面上还盖着汉王的金印,不过红印章与字迹重合到了一起,盖因纸太小之故。
  张盛小声道:“汉王、瞿大帅皆李将军旧交,汉王愿李将军投于麾下,必不吝封赏。”
  李让马上答道:“我麾下的将士正在聚集,不日便要追随新封阳武侯薛大帅南下。诸将、文官已奉诏,将士家眷皆在成都府,恐不会追随于我。我只身投汉王,何益之有?”
  张盛忙道:“汉王说,李将军曾在瞿大帅麾下,亦曾在安南追随汉王。此中干系,您虽眼下无事,但不能不考虑长远。况李将军乃念旧谊之人,何不再仔细思量?”
  李让叹道:“你可知道我府上和军中都有锦衣卫的人?我见你一面、冒着极大的险,今日不告发你,将你放走,已是看在汉王和瞿将军的情分上了。
  汉王之意,必定是想让我寻机率军投降;但此事非我一人所能办到。军中有军法、规矩,除非我与部将文官先商量好,一起兵变,不然倒戈这等事、如何能叫大伙儿都听我的?”
  李让想了想,沉声道:“除非……”
  张盛忙问:“怎样?”
  李让道:“除非汉王能攻占成都……这样说有点过分,但最少要击败薛禄主力大军!那时我叫诸将士跟我一起投降,必定要容易得多。不过到那时我也是汉王手下俘虏,汉王不一定就容得下我了。”
  张盛沉吟片刻,道:“汉王说了,李将军甚么时候来投,都是自己人。不过若等汉王定鼎四川之后,李将军在功劳上肯定差别很大的。”
  李让苦笑道:“现在还谈甚么功劳,只要有条活路走就不错了。”
  他说罢,又看了一眼那封只有片言只语的书信,将其反复撕碎,又放在手心里使劲揉,就好像能从一团破纸里捏出汁水来一般。
  ……重庆卫指挥使徐华,瞿能旧部。他曾追随蓝玉瞿能,平定四川与湖广交界的散毛洞蛮人叛乱。
  汉王守御府北司照样派人去联络徐华了,细作带着瞿能写的一封殷切书信,好不容易才见到徐华。徐指挥是个长脸、前额发际线很高的汉子,个头不高却给人粗犷之感。
  徐华同样留了情面的,没有马上把细作抓起来,但他答复也很直接干脆。
  瞿都指挥使?这都多少年前的人啦!从朝里到四川,人都换了几茬。有言道人走茶凉,瞿都使走了那么多年,我麾下几个人还会听他的?!
  汉王?我知道,不久前从安南国回来的弟兄,重庆卫也有人的,听说了待将士不错,还能征善战……听说阳武侯的前锋马上到泸州了,这会儿怕已经到了。
  两军相逢,汉王若能战胜阳武侯大军,弟兄们就好说话了。皇帝家两兄弟争江山,这般那般的消息说辞很多,地方上的弟兄也糊涂,这会儿大多人哪能不听圣旨?
  ……
  十月中旬,瞿能军的行军路线大致沿永宁河,走叙州(叙永县)抵达了泸州纳溪县;朱高煦率军也通过了叙州。
  两路大军前后行军一个多月,这乌撒达泸州道也不太好走,不过元朝以来驿站、道路修缮频繁,确实比五尺道好走多了。
  朱高煦等未遇到甚么像样的抵抗。几个卫城、县城的守将们,见到同样是明军正规军的大批军队,又在山区显然指望不上朝廷官军大军来救,大多投降得比较痛快。
  诸驿站兵丁更是毫无选择,驿站那点人,面临全副武装的数万大军,反抗是在自寻屠杀。
  两军一路收纳降兵,遣送降将。瞿能军人数增至二万二千人,朱高煦军人数到四万五千人。但这时瞿能军在纳溪县停止了进军,大江(长江)挡在了前面。瞿能军不仅没有战船,而且在附近根本找不到船……
  夜幕降临时,朱高煦正在中军大帐读瞿能的信。
  四川三司、总兵官府,对四川境内大江流域诸州县下达了戒严令,沿江所有州县的船只全部调离江面、或就地焚毁,坚壁清野,不得汉王“叛军”过江。
  同时四川总兵官、四川都指挥使、阳武侯薛禄陆续调集了大军,预计总兵力在十万步骑左右。官军前锋在纳溪县的大江北岸,中军在富顺县(自贡),可沿沱江水陆并进,克日抵达大江……
  汉王府北司派遣到四川腹地的奸谍,被逮住了一些人,也有一些回来了。朱高煦读到“人走茶凉”这样的奏报时,心里难免有点感慨。
  从贵州都司那边、也陆续回来了斥候和细作。朱高煦大多都亲自见面,详细询问。
  此时朱高煦面前,就有个北司的军士。军士上午就到达军中了,朱高煦先前只看了北司的奏报;现在他把人召过来,正当面问话。
  军士道:“顾成的大军往毕节卫来了!人马极多,驿道上全是官兵。”
  朱高煦问道:“大概有多少人马?”
  军士道:“最少十万!”
  朱高煦顿时看了军士一眼,见军士一整天了神色还很亢奋的模样,情知此人必定是夸大了军情……一般这种情况并非谎报军情。一来细作跑去窥探军情,心里惴惴不安,不一定能看得明白;二来那驿道上只要有大军,阵仗就十分吓人,细作可能因恐惧而影响了实际判断。
  先前朱高煦在安南国,也有斥候禀报军情,说安南军有两百万!这种消息怎么相信?大明朝的人口地盘是安南国的不止十倍,也完全不可能调集起两百万军民。
  “军士,你到帐篷里歇着罢,要冷静一点。”朱高煦对他说道,并未斥责。
  “小的告退。”军士抱拳道。
  朱高煦站了起来,低头沉思。身边的几个部将、以及头上包得严严实实的妙锦,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昨天留守毕节卫的武将,也送达了一份禀报。禀报称,斥候发现贵州司大批人马,向毕节卫进军;留在毕节卫的人马很少、难以守城,武将准备放弃毕节卫城,向北赶往汉王中军。
  两种不同来源的消息,都说明了贵州军在进军毕节,朱高煦认为这一点是比较可靠的消息。人马数量上则存疑……
  贵州卫所大部分都在驿道上,一个月左右调集兵力可观的大军、应该是可以实现的。但主力往毕节来?
  朱高煦不禁埋下头,仔细看了一番绘制了乌撒达泸州道和贵州司的一张地图。地图虽然粗略,但大致方位和大路没甚么差错。
  毕节卫在贵州都司(贵阳)的西北方面,位于乌撒达泸州道上……如果顾成要趁虚攻云南,主力肯定不会去毕节,他应该往西南边去曲靖军民府;走毕节简直南辕北辙、毫无道理地绕一大个圈。西南地区的路本来就不好走,顾成吃饱了撑的才从毕节去云南。
  那么,顾成想尾随汉王军主力北上?然后贵州军与四川都司的人马南北夹击,与汉王军主力决战?
  朱高煦踱了三四步的时间,就觉得可能不大。
  因为这个想法虽然不错,但操作的难度实在太高了。西南山区交通不便,贵州入川的主要驿道又在汉王军的控制下,顾成和薛禄要怎么做,才能一起精确地发起决战?
  事先约定时间肯定是没用的,战场上各种因素太多,军情瞬息万变。一场雨的泥泞,就能叫他们的行程出现意外。
  顾成如果北来,除非他有信心单独击败朱高煦、瞿能两路大军近七万主力,不然这个方略毫无作用。
  朱高煦忽然回顾左右道:“顾成趋毕节的人马,不会太多,他想断我后路与粮道!”
  不过,就算朱高煦猜对了,现在这情况也似乎并不太妙。
第三百八十四章
生厌的山
  大军要抵达泸州纳溪县城、原本只有两天路程了;这时天上却下起了小雨。朱高煦下令在一处叫江门集的小镇内外扎营,等待雨停。
  空气中没有风,小雨淅淅沥沥,远看似雨似雾,便仿佛梅雨一般。四川的气候,果然与北平云南都不相同,现在还在十月间,若是北平等地则很少下雨,更难见到这种绵绵细雨。
  道路渐渐变得一片泥泞,朱高煦的靴子上、小腿上尽是泥污,甚至背上都有泥点,好像在走路时溅到了身上。
  军中将士征用了一座瓦房作为中军行辕。朱高煦等人走进这处已被大军占据的小镇,见路边的石板上长着青苔,雨中的街巷房屋显得幽静而古朴。朱高煦抬头就能看见不高不低的山,据说现在看得见的那座叫九顶山。
  不过大军的到来,立刻给这座市集注入了热闹的气息。马嘶人嘈,便是路上此起彼伏的整齐脚步声,气氛也十分喧嚣。
  初冬时节的四川气温并不算低,即便下雨了估计也有将近十度,晚上反正是不会结冰的。但只要人一坐下来不动,就感觉寒冷刺骨,湿冷。朱高煦问当地人冬天怎么过,他们回答说只要一直干活,还会出汗呢!
  这场小雨一下就是三天,还没有停的迹象。没有激烈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但相当之缠绵,连绵不绝没完没了。
  朱高煦想下令冒雨在泥泞中跋涉到纳溪县,毕竟只有两天路程了;不过他们就算到了纳溪县、暂时也渡不了江,他遂作罢了。将士们长途跋涉一个多月,正好休息几日。
  朱高煦站在瓦房外的檐台上,抬头看着远处。在朦胧的雨幕尽头,冬季仍然是青绿的山脉、就在视线之内。
  诸将今天都还没过来,周围的屋檐下,三五人一起的是一些当值的亲卫。
  妙锦的声音道:“我叫人搬了炉子到堂屋来,烧水给汉王沏了茶。你要是冷了,坐到炉子旁边去罢。”
  朱高煦转头看了她一眼,妙锦的目光马上回避了。
  之前那天朱高煦见到集市上的百姓,顺口问了一句冬天怎么过。这时妙锦以为他怕冷,所以才提到炉子?
  就在这时妙锦又轻声问道:“我还没问你,王府上有几个妻妾,你为何独独带我从征?”
  朱高煦回答不上来,他每天脑子里想的事太多了,不是做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的。但此时想到那只炉子,他马上有了说辞,便答道:“能更多了解你。”
  妙锦的声音略带一点埋怨、或是娇嗔的意味,“那么久了,汉王还不知我?”
  朱高煦道:“无论在北平的事、还是在京师,我与你总是在经历一些起起落落的风浪。但或许,只有平常无奇的朝夕日常相处,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罢?”
  妙锦没再吭声,似乎在想着朱高煦的这种说法。
  朱高煦的思绪也立刻难以控制地转移到了军情上去了,各种消息、军粮维持等等。
  但他再次开口时,也没说面前的处境,他只指着远处的九顶山道:“那座山挡了视野,一出门就看见山,除此之外甚么都看不见。”
  片刻后他有接着道:“不过就算翻过了九顶山,照样如此。这种地方是丘陵地形,过了一座大山,还有一座小山,视野难以开阔。”
  妙锦轻轻点头,但没有搭话。估摸着她还没听明白、朱高煦究竟想说甚么,便未急着开口。
  朱高煦又道:“有一种心病叫幽闭症,在密闭的地方呆着会非常恐惧。我没有这种感受,不过看见山却总是让我很舒坦。”
  妙锦听到这里,抬头看九顶山,又默默地瞧着朱高煦的脸。
  有时候人的语言不一定能叫人们听明白,但别人能通过表情和肢体能猜到一二;这也是汉人和土人来往时语言不通,却也能勉强交流信息的缘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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