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4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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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张辅目前的状况,比柳升好得多,不过可能只是暂时的;谁的下场更好,眼下还真不好说……
  张辅在柳升家坐了一阵,也没吃饭便告辞回家了。
  作为张家之主,他先去给母亲见礼,谈了一番柳升家的丧事。他回到一间上房里,又接受了妻妾与儿子的拜见。
  儿子张伯忠是坐在一把椅子上,被人抬进上房的!张伯忠从小就四肢畸形麻痹,很难活动;给他成了婚也是没有鸟用,其妻就是守活寡图个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张辅看到儿子,脸色便不好看了,顿时长叹了一声。
  他琢磨着:从长远看,张家的处境、真的能比柳家好?
  张辅现在还是皇亲国戚。即便高炽变成了有大罪的“废太子”,但张辅的外孙仍旧是宗室……不过此时那个宗室外孙,恐怕对外公家不仅不是好事、反而会让张辅被猜忌!
  千百年来,人们常以联姻拉近家族关系,当然有其道理。大多时候,还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辅打发走了儿子,径直去了书房里,招呼丫鬟磨墨。
  在“沙沙沙……”的磨墨声中,张辅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沉思酝酿着奏章。
  最近朝廷要封赏功臣,张辅决定:不仅不讨功,还得主动上书请削爵!
  ……起初张辅带着水师主力投降,立了大功;朱高煦非常高兴,许诺要给张辅加封“荣国公”。张辅相信那一刻朱高煦是真心的,但他根本不信那个许诺!
  “靖难之役”后,那些降将被慢慢地逐渐清算,张辅见得多了。如果像李景隆一样投降立了功,还洋洋自得居功自傲,那是没有好下场的。
  张辅已认识到了严峻的现实。以前的梦想都已成云烟,现在只要能保住一家性命富贵,便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他望着窗外叹了一声,暗忖道:月有圆缺,人亦有起伏,命运着实难料。
第六百二十四章
朝阳
  橙红色的朝霞之中,远处“咚咚咚”的鼓声唤醒了华贵的皇城、以及宏大都城中的成片建筑。卯时的鼓声,仿佛提醒人们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不过大明新皇朱高煦,早就开始活动了。
  皇城北边的北安门、与皇宫玄武门之间,有一大片宽阔的地方。其中东边驻扎的是羽林左卫和府军左卫,西边驻扎的是羽林右卫。
  朱高煦便带着一千多人在羽林右卫布防的区域,正在列队跑步;在东面那片地方上,还有一千来人在那边跑。
  这两千多人全是武将,最低级别是百户,都是当初“伐罪军”进入广西之前的精锐。
  朱高煦要求这些武将每天早上跑步六七里,最近是他亲自带着跑;每十天跑一次十二里的路。除了每旬休息两天之外,诸将每天早上都要跑步,并日常操练军队。军饷以“伐罪之役”时期的数额照发。
  喧哗的脚步声渐渐地稍微小了一些,列成长龙的队伍开始慢下来。朱高煦小跑着离开队伍,众将纷纷向穿着短布衣的朱高煦侧目看过来。
  朱高煦小跑到一众宦官宫女、锦衣卫侍卫前面,他满头大汗,呼吸沉重而均匀。
  一个宫女跪地捧上折叠在木盘里的湿毛巾,朱高煦一把抓起来,胡乱擦了一下脸,便扔回了木盘里。
  就在这时,大将赵平牵马上来,将缰绳递到朱高煦手边。他便踩在马镫上,矫健地翻身上马。身后传来一阵呐喊声。
  朱高煦拍马沿宫墙外的一条街奔跑,一群锦衣卫侍卫也踢马跟了上来。
  东边天边的朝阳已经从宫墙上冒头了。朱高煦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心中忽然有些许感概。
  那即将升起的朝阳,仿佛在向世人预示着一个新时代到来;世界上封闭性的各洲各地,在不久的将来开始建立联系,并会以粗暴无序肉弱强食的方式交流!
  或许因为世人第一回进入这样的时期,都很懵懂;但朱高煦不一样,他已经见识过未来。
  今年朱高煦实岁二十六,还没满。他在这个年纪、手握大权,面对这个时代,这个局面;若是他不能做点甚么,连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一行人骑着马,从皇宫宫墙外面的大路,向南直奔西华门。守门的将士宦官都认识朱高煦,在西华门外行大礼。朱高煦踢马冲进了西华门,然后从武英殿东边的武楼、进入了三大殿区域。
  他从御门北面进去,然后在宦官宫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黄色的五爪团龙袍,戴上乌纱帽。这才一本正经地去御门听政。
  今日没有朝会,朱高煦与一众当值的官员见礼之后,便开始办公。
  此时他与以往的皇帝没有甚么两样,表现得还比较勤政;唯一的不同是他的头发有点湿,汗水还没干。
  张辅上奏、自请削去爵位的奏章,朱高煦很快看到了。顾成上表请罪,称前阵子身体有恙、未能在新帝登基时朝贺,最近已病愈,请圣上责罚。
  朱高煦看了这两份奏章,沉思了一小会儿,又想起了吴高给耿浩求情的奏章。
  不到一炷香工夫,朱高煦便一并处理了这几件事务。
  他转头对一张桌案后面的翰林院官员胡广道:“写圣旨,张辅的新城侯、顾成的镇远侯、吴高的江阴侯,或受封于太祖皇帝,或受封与太宗皇帝;朕不能夺其功。而‘伐罪讨逆’之时,诸文武、皆受废太子及东宫奸佞蒙骗,情有可原,朕已决意只诛首恶者,更不能因此削爵。
  驳回张辅、顾成请罪,今后不得再提。
  徐辉祖之魏国公爵位,于永乐年间因罪削除;后废太子恢复其爵位、此事不合法,故徐辉祖理应无爵。张辅之英国公爵位,受废太子加封、不合法,故仍为新城侯。”
  胡广作揖道:“臣领旨。”
  ……皇帝要分封功臣、后宫的事,朝野内外早就猜到;最近几天更有许多消息传进宫中,所以大家都已知道。
  住在西六宫中的姚姬,最近却是非常沉默。
  她之前已经听到了姚芳大致做过的事,但她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愁眉苦脸;她心中是有这些情绪的,只是未表现出来,因为让外人看见了也没有任何作用!
  此时姚姬已请来了司礼监太监王贵,问清楚更详细的事。
  王贵沉声叙述着来龙去脉,姚芳干过的两件违法之事。姚姬只是默默地听着,她很安静地坐在一张几案旁边;与以前相比,此时的她神情依然沉静,不过少了几分活泼、脸上那含笑的模样也完全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王贵小声说道:“对了,姚芳去旧府(汉王府)带走肖文才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哩!他说,他妹妹封个贵妃皇妃、那还不是跟玩儿一样简单……”
  端坐在椅子上的姚姬听到这里,黛眉顿时一颤,明亮的瞳孔也收缩了几分。
  她终于开口道:“我那哥哥不争气,做了一些荒唐事,王公公见笑。”
  王贵忙道:“哪里哪里,奴婢不敢!”
  王贵虽是个宦官,此时做了司礼监太监、管着偌大皇城里的宦官,权力还是不小的。姚姬见他恭敬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把一口气叹出来:“唉,我哥要是有王公公一半识大体,那也太好了。”
  “奴婢瞧着姚将军也只是气急攻心,犯了糊涂。”王贵拜道,“奴婢告辞。”
  王贵走出宫殿,门外的两个宫女便送他走了。
  这时姚姬从椅子上站起来,眉头顿时一颦,连脸色都马上苍白了几分。她拖着长裙,双手抱在腹前,在木板上来回缓缓走动着。她仿佛忘记了时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走动,很久没说一句话、也没做任何事。
  她想了很多事、很多人。
  但琢磨最多的、还是她哥哥姚芳之事。她和姚芳小时候就分开了,兄妹感情不深;但毕竟是亲兄妹,姚芳是她仅有的亲人之一。姚姬对姚芳,此时又是痛心,又是愤怒。
  现而今,朝廷封赏爵位在即,郭薇、杜千蕊无不期待着萌封娘家;而姚姬最是凄凉,姚家不仅毫无希望封赏了,哥哥还面临着死罪……姚芳真的很可能被处死!朱高煦做藩王的时候,这种事可以徇私;而今他是天子,权力更大,却反而没那么简单了!
  偶尔一念之间,姚姬很生气的时候,她甚至不想管姚芳了!实在是他自找,且一而再地不懂事。
  姚姬冷静下来,仍然觉得必须要想方设法救姚芳!
  如果她的亲哥哥被治了死罪,整个姚家必因此受牵连,成为无法洗清的污点;死罪犯人的家人,又是新皇亲自定的罪,其家眷能有甚么地位?
  姚姬吃过午膳之后,便开始沐浴更衣,慢慢地梳妆打扮。她磨蹭了近一个时辰,对着铜镜看着泛黄的镜面上,那张美艳的脸,不禁犹自轻叹了一声。
  接着她便步行来到了乾清宫外的台基上,轻轻跪到了门边。周围当值的宦官宫女见状,大惊失色!朱高煦进宫前仅有的几个妻妾,大伙儿无不瞩目,自然认得姚姬!
  姚姬准备在这里等到酉时外廷下值,她知道朱高煦进宫以来、只住在乾清宫,不去别处的。(应该是觉得乾清宫比较安全。)
  不料,才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见朱高煦急匆匆地走上了台基。
  姚姬微微有点意外地抬起头,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一边疾走,一边开口道:“朕听说你跪在这里,赶紧提前下值回来了。地上是石砖那么硬,快起来,咱们甚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姚姬提了起来。
  姚姬感受到他轻描淡写的强力,心里毫无准备地忽然感到一暖,鼻子也酸了差点没哭出来。
  “进屋……殿说。”朱高煦拽住她柔软玉白的手道。他转头用力一挥手,一种宫人都屈膝行礼,驻足在外。
  俩人走进偌大的乾清宫中,朱高煦把姚姬拉到大椅子上坐下来,他在随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宽敞的宫殿里,一阵沉默。
  姚姬缓缓回顾周围,她到京师之后、来侍寝过一次,但来的时候是晚上了。这还是第一回看清楚这间皇帝的寝宫。
  “这里真是华贵。”姚姬开口轻声道,“可不知为何,妾身还是觉得在云南汉王府的那处小院更舒适。”
  朱高煦道:“这规格本身是一种威严和权力。不过要说睡得舒坦,我与你一般感受,也是那么觉得。”
  姚姬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朱高煦又沉声道:“不过要说咱们俩住过的地方,最难忘的还是鸡鸣寺下面、那香烛街的铺面阁楼上。”
  “圣上还记得呢。”姚姬轻轻抿了一下嘴唇,“那地方可不舒坦,连躺下二人都非常艰难,只是被迫无奈……”
  朱高煦道:“要不是如此窄,我怎么能那般亲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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