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5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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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描写活着的上位者,确实有不小的风险。像写《史记》的司马迁,因为写了汉武帝,而且并未完全歌功颂德,惹得皇帝大怒,皇帝直接处以宫刑,还想毁掉司马迁的书。而修史的人,通常也只能修前朝的史书,同样的道理。
  妙锦的父亲做过御史,她应该明白此中轻重,难怪她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不过妙锦的胆子还是很大的,颇有文官家风的骨气。
  朱高煦便开口道:“即便是帝王,也不可能是完人,朕应该能接受。贵妃不用担心,只要不是别有用心就好。当然贵妃不可能那样,多半还偏向褒扬。”
  妙锦欠身道:“圣上仁厚,妾身方敢如此。”
  朱高煦张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朕累了。”
  于是妙锦命宫女们打水,服侍朱高煦沐浴更衣。
  等朱高煦进了她的寝宫,她便屏退了所有奴婢,把门窗关好遮掩。春季没有蚊子,但那张大床上依旧挂着两层帷幔。朱高煦显得有点迫不及待起来,虽然他已熟知她的一切,但很久没见了,又有了不同的激动。
  妙锦的脸更红了,不过只剩他们两个人,她要大方亲近了很多,低声说道:“我有一事,高煦能不能别在我身后,你看着我的脸。朱高煦随口道:“妙锦喜欢我看着你?”妙锦的声音愈发小了,悄悄说道:“起初觉得羞,但是后来会更心动。”朱高煦道:“那你不要拒绝我的一些要求,我不会太过分。”妙锦咬了一下嘴唇,柔声道:“你不嫌么?”朱高煦道:“若不能尽量与你亲近,便不尽兴。若不想与你亲近,又怎能如此痴迷?”
  她听罢低头不语。宫殿里的一切事物都已变得恍惚,今夜必定是一个忘我的春宵。
第七百零八章
困惑与浮躁
  兵部尚书齐泰跟着皇帝一起回京,回来已经三天了。
  今天下午未到酉时,齐泰就离开了兵部衙署。他刚回到皇城西南面的家中,便看见杨芸娘正在院子角落里,埋头麻利地洗着衣裳。
  芸娘便是皇帝安排,赏赐给他的那个小娘,长得酷似他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
  齐泰顿时站在了洞门旁边,默默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小娘。他的心情非常复杂,甚至觉得光阴有一种恍惚虚幻之感。
  去年他把芸娘接回家里之后,随后便因公务离开了京师、前往北方筹备粮秣。之后事情繁多,他也没顾得上想自己的事。时隔半年多,齐泰回到京师时,看到芸娘,感受便是如此怪异。
  人道是四十而不惑。年过四旬的齐泰,此时却觉得内心非常混乱迷茫。
  他看到芸娘,自然就会想起多娘以前认识的杨氏,有一种熟悉感。
  但是齐泰明白,哪怕她们是亲戚、芸娘也并非那个杨氏;当初的那些回忆、情义,在芸娘身上都找不到,她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何况就算杨氏还活着,她也不是眼前这个年轻的样子了,岁月会改变她的模样;正如改变了齐泰那意气风发的书生模样。
  熟悉又陌生,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就在这时,芸娘终于在抬头的时候、发现了齐泰,她有点局促地慌忙站起来,说道:“老爷你回来啦。”
  齐泰点了一下头,假装若无其事地、朝那边走了过去,他说道:“府里有丫鬟,你以后不用做这些粗活。”
  “那奴家没有用……奴家想服侍老爷。”芸娘道。她带着紧张与讨好的神情,说几句话脸也红了。
  齐泰又问道:“你识字吗,会写自家名字?”
  芸娘摇了摇头,一双水灵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点自卑,又对齐泰很仰慕的样子;刹那间的眼神,让齐泰又想起了多年前的杨氏。
  齐泰忙摒除心中的困惑,犹自寻思:目不识丁、连最常见的礼仪也不懂的女子,仰慕我这个年过四旬的人,不过是因为这富贵雅致的府邸、以及锦衣玉食的日子罢?
  “我以后慢慢教你。”齐泰道。
  芸娘听了很高兴的样子,齐泰是通过她的神情、与琐碎不知所措的动作看出来的。但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嘴上说道:“老爷进屋坐着,奴家先给你泡茶,然后就去做饭。”
  齐泰点了点头,往上房那边走去。芸娘麻利地先洗了手,然后径直在身上擦了几下,跟着过来了。
  这间上房里,有一块屏风。屏风外面有八仙桌、几案、椅子等家具,齐泰在一张几案旁边坐下。芸娘果然忙着去了厨房,应该要取水泡茶。
  齐泰甚么也没干,犹自坐在太师椅上怔怔出神。
  他心中的困惑与浮躁,不止是有点混淆岁月、人物,还有恩怨。前天圣上在奉天殿赐庆功宴,下旨封柳升为安远侯;当时齐泰心里就很不高兴,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柳升在蒙古立了大功,于情于理,封侯并无不妥。但人的好恶,有时候并不会因为道理是非、而有何改变,它本身就是一种个人的恩怨。
  直到今天,齐泰才慢慢理清自己的内心。寻根究底,他心中厌恶甚至有点痛恨“靖难功臣”的缘由,张信才是最起初的种子!
  张信这个夺走杨氏性命的武夫,在太宗起兵之初、便投靠了靖难军;太宗能起兵成功,张信居功不小。后来太宗登基,又杀戮齐泰的家眷以及朝中好友;及至太宗驾崩,这些新仇旧恨,不知怎地,在齐泰心里都变成了对“靖难功臣”的厌恶。
  但是齐泰对太宗次子朱高煦,又有好感和感恩。人的私人好恶,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难以说清。
  而且齐泰现在是大明兵部尚书,作为大明帝国位高权重的人物,他不得不从更大的层面、去思索每一件事。否则他自己也会否认自身,是不是有资格坐在那样的位置上?
  齐泰默念道:古之君子,或许内心亦有恩怨好恶;但君子明白自己的职责,善于反省自思,因此所为之事、方无过错。
  芸娘端着茶进来了,齐泰闻到了一股清香。他回过神来,看了芸娘一眼,不禁“唉”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芸娘怯生生地问道:“奴家是不是比不上三姑(杨氏)?”
  齐泰听到这句话有点意外。这几天芸娘是逆来顺受、十分听话乖巧;而且她不识字,让齐泰觉得她可能非常简单。此时他才醒悟,不管识字不识字,人都是有感受的。
  “你和以前的她,相貌虽有些神似,但全然是两个人,相比较是无用之事。”齐泰好言道。
  芸娘轻声道:“奴家听说,老爷的家眷……都不在了。老爷若是不嫌弃奴家,就不想有个后人吗?”她说到这里,头也低下去了,脸脖泛红,不敢面对齐泰。
  齐泰也愣在了那里。中年之后的他,确实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动,不会见到漂亮的小娘、便那么容易心猿意马了。
  芸娘说得很有道理,只不过一切都变了味。或许并非眼前的小娘不好,而是齐泰自己已经变了,再也找不到年少时的感受。
  “你今夜到我房里来就寝罢。”齐泰终于开口道。这也是圣上的一番心意。
  芸娘红着脸,“嗯”地小声应了一声,点了头。
  ……
  太阳下山了,一天渐渐落幕。但对姚姬来说,今日似乎才刚刚开始。
  她算着日子,今晚朱高煦应该会来贤妃宫。姚姬可没有杜千蕊的厨艺,叫厨娘准备酒菜之后、她便把时间花在了梳妆打扮上。
  此时姚姬仍对着铜镜,不断地审视着自己的每一处地方。
  铜镜里的样子微微有点模糊,她如玉如雪的肌肤、在镜子里变成了鹅黄色,但如同上了一层彩色一样、看起来更加艳丽。
  她又站了起来,仔细地打量身上。桃红色的坦领里衬、浅紫色的半臂,素色六幅裙,都用柔软的丝绸,看起来既有点飘逸,又将她那非常诱人凹凸有致的身段显现了出来。
  这样的坦领样式,并不像唐朝汉服那样酥胸半露,而是领子比较高的,更显得矜持;不过姚姬的胸脯非常丰腴饱满,而且她里面穿的抹胸故意用了稍薄的绸缎,所以仔细看能看到两处惹人遐思的轮廓,却又不明显。她觉得好像是一种半推半就、含蓄又含情的意味。
  姚姬对今天的衣裳很满意。
  皇宫里的妃嫔,只要不是在一些礼仪场合,是可以照自己喜好来穿着的,还允许穿得比官民家的妇人更加大胆;甚至能自己设计衣裳款式。不过皇妃们的服饰一般改动比较小。
  宫中贵妇的衣服裁剪,也是世间女子服饰不断演变的重要来源。那些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会时不时进宫一趟、拜见皇后与妃嫔;当诰命夫人们发现宫廷中、有新款式时,就会跟着学。夫人们的想法很简单,皇帝佳丽三千,妃嫔们的衣着能引起皇帝的兴趣、一定是别出心裁的有品位的设计。于是衣裳变化被诰命夫人们模仿,接着又会被外面富裕的女人们学到,进而扩散到各地。
  姚姬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艳丽诱人,又想到很快就能被朱高煦欣赏,她有点激动地在镜子面前,轻快地转了一个圈,裙袂随之飘起,如同在仙境。
  姚姬平素虽然不像一般妇人那么呆板,但也算端庄严肃。只有在朱高煦面前,她常常会变得像个小娘子,毫无顾忌地撒娇,提出一些奇思妙想的要求。
  一切都因为朱高煦多年以来的宠爱和纵容。姚姬很享受那样的宠爱,让她从小没有父亲庇护的遗憾、好似都得到了补偿。
  高煦的宠爱是真心的。他治军治国遵照律法和军法,平常都很严厉;但是姚芳那样胡作非为,依然得到了朱高煦的宽恕,他一国之君还想办法为姚芳设计后路,不就是怕姚姬伤心?
  如今姚姬又深受皇后依赖,在宫中过得很是顺心。除了还没有皇嗣,最让她烦恼的,却还是她那哥哥。
  皇贵妃沐蓁的娘家势力渐大,让皇后郭薇十分忌惮。这些事姚姬看在眼里,也明白皇妃们的娘家,仍然十分重要。
  本来姚家在“伐罪之役”中表现不错,偏偏她哥自毁前程,让姚姬十分生气。而他们兄妹的父亲,虽然封了侯,但看起来似乎指靠不上了;长期在土司地盘上的苟活,以及上了年纪,似乎磨灭了姚逢吉的志气,他已表现得近乎与世无争。
  姚姬一想起这些事,便不禁被忧愁所缠。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急匆匆地走到了寝宫门口,屈膝道:“禀贤妃娘娘,圣上驾到!”
  姚姬脸上一喜,转过身道:“随本宫去迎驾。”
  刹那间,烦恼已立刻被她忘却了。
  女官带着一队宫女簇拥着姚姬。姚姬虽然没有穿戴繁复规格的礼服凤冠,只穿着一身襦裙,但也没有人能把她比下去。她的美艳,在女子们之中,就像许多绿叶围绕着一朵夺目的牡丹。
第七百零九章
另辟蹊径
  次日姚姬就送了一封信出宫。写给她哥姚芳的信,却被宦官送去了庆寿寺、位于内城东北门的太平门外;只因姚芳现在还住在那寺庙里。
  他在寺庙里住了那么久,却未剃度,也没给庆寿寺作出任何贡献。
  起初僧人们因姚芳的皇亲国戚身份,对他有敬畏之心。但新任主持庆慧和尚,让姚芳去救庆元不成,便已渐渐发现、姚芳这个人似乎已经被皇帝抛弃了;和尚们的态度也就变得愈发不恭。
  加上姚芳一住就是近一年之久,僧人们终于开始对他不耐烦。只是看在他出身的份上,供给斋饭而已。
  姚芳也没有钱,此时早已过得形同乞丐,每日十分消沉。姚家是很富有的,姚逢吉有侯爵、五军都督官职,姚姬贵为皇妃;但姚芳不同,他被免去锦衣卫的一切官职之后,便没有了任何收入,也没回家拿钱。时间一长,他便变成了如此模样。
  送信的宦官、在一间狼藉杂乱的斋房里见到他时,也是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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