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5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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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奢华的皇宫不同,民间的活动无疑更加丰富刺激。
  那些富贵讲究人家的女人们,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夜却可以到灯市上流连。在这样一个习俗框架下,会发生一些甚么具体的故事,那便说不清道不明了,总之人们会比平时更放得开。譬如在清明节这样的节日里,据说一些人趁踏春的活动,也会在郊外做出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来。
  元宵佳节,就算是招惹不上妇人的人,也可以饱眼福。“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缕”这样的风景必不会少。
  不过人比人气死人,有的后生无须去撩拨,也有妇人自己上前来。解缙的儿子解祯亮,便是这样的后生。
  解祯亮从小读书识字,还有个进士出身的爹,家境殷实、书香门第;但他不需要摆家境,光是那一副白净英俊、举止儒雅的模样儿,今夜便吸引了不少女子到他的灯铺里。
  他穿的是绸缎、打扮得十分整齐,再看他的相貌便不是贩夫走卒;可他却摆了个猜灯谜的摊位。既然不像是个为了赚钱的人,一些赏灯的妇人、自然便以为他是在“守株待兔”。
  “听公子的口音,你是江西人士?”一个穿着绫罗的妇人开口寒暄道,她不出钱猜灯,却上前攀谈。
  解祯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点头道:“是。”
  妇人又赞道:“江西布政使司文运昌盛呢,公子来京师读书?”
  解祯亮好像没听见一样,犹自往街上人山人海的地方观望着。
  妇人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公子约了人?”
  解祯亮终于听到了这一句,忙摇头道:“没有。”
  妇人“嗤”用手帕掩嘴笑了一下,好像看穿了解祯亮似的,让他心头微微有点紧张。
  他的灯铺经营得简直是一团糟,一些小娘与妇人在这里徘徊,给没给钱、解祯亮不管;猜没猜中,他更不知道。有的女子看中了一个宫灯,径直取走了。还有些根本不猜灯,只在那里东看西看,好些寻思着怎么与他搭话。
  解祯亮的爹被人骂了道德败坏、在家闷闷地等着不知祸福的结果,解祯亮却跑出来摆宫灯摊子;他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至少他自己认为重要的事。
  “这谜底是怎么回事啊,公子可否相告?”又有个女子主动与他说话了。
  解祯亮也没看那说话的人,径直说道:“小娘子猜中了,挑一个中意的灯罢。”
  可那娘们却道:“我猜不中,就是想知道谜底是何意。”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娘过来了。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解祯亮一眼就认了出来,他那焦躁而心不在焉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刚才在旁边说话的两个妇人见状,转头看了帷帽小娘一眼,悻悻地走了。
  “哟,公子这里生意真好,还都是小娘子小媳妇。”帷帽小娘酸溜溜地挖苦道。
  解祯亮激动得说话也不太利索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虽然我们许久没见面了,可我总觉得今天能见到胡姑娘。正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胡姑娘听罢,轻轻唾了一口,轻声骂了他一声:“就知道张口乱说。”
  周围的那些女子听到这些话,纷纷知趣地走了。
  “令尊……”胡姑娘声音异样,欲言又止的模样。
  解祯亮道:“不管那么多。”
  就在这时,忽然街上传来了一阵骂声,似乎有几个人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往这边挤来。胡姑娘回头看了一眼,沉声道:“遭了!”
  “跟我走。”解祯亮一把拉住了胡姑娘的纤手,丢下摊位上的所有东西。
  他感觉胡氏轻轻挣扎了一下,但没有甚么力气,便认命似的跟着他跑了。俩人从街边往前挤,忽然“哐当”一声,把旁边的一个摊位给挤塌了,上面的纸灯笼、琉璃灯砸了一地。那摊主大怒,猛地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要来捉谢祯亮。
  解祯亮忙道:“旁边那地方是我的,全给你了!”
  俩人艰难地逃了一会儿,解祯亮看见旁边有个巷子,便拽着胡氏往里面躲。俩人手拉着手,卖力地沿着巷子奔跑,今夜很多人家都在门口挂了红灯笼,天空中也时不时会放一阵烟花,总算能看得清路。
  他们慌不择路地逃了许久,转了很多个方向,终于停了下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只剩下俩人的喘气声。
  解祯亮忽然一拍脑门道:“你回去怎么办,会被责罚罢?”
  胡氏却反问道:“你会喜新厌旧吗?日子长了会变心吗?”
  解祯亮急得满面通红,伸手用掌心对着天空道:“解某指天发誓,绝不会有二心!”
  空中传来“砰砰”的几声爆响,周围骤然一亮,几枚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一下子呈现了绚烂的光彩。
第七百五十五章
奇葩的私情
  清晨的雾气中,隐约还残留着烟花爆竹之后的污染气味。
  皇城里能时不时地见到、尚未收拾妥当的狼藉物品,都是元宵之夜装点皇宫、庆祝节目的残留。这些东西在平素看不到的,毕竟宫中有许多人维持着整洁。
  有鉴于去年底以来、朱高煦一直规矩地参加各种礼仪,勤于早朝与祭祀,以平息天怒;元宵刚过,内阁大臣、礼部尚书胡濙便上奏了,请旨今年春季重开经筵日讲。
  经筵是宋代后、士大夫与皇帝举办的一种读书活动;讲官主要讲古代典籍经义,以及历史。但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文官会借古喻今,趁机提出政治主张、对皇帝含蓄的劝诫。
  朱高煦以战争夺取皇位,登基以来忙于人事整合、军事活动,从来没开过经筵。这时候,大臣们或许觉得,恢复重要制度的时机到了。
  年节刚过,一切仿佛就要迅速地走上正轨。
  这让朱高煦想起了儿时的深刻感受。过年的时间里,人们沉浸于节日的热闹、亲朋聚会的欢乐之中;可每当元宵节一过,大人们马上就恢复了无趣的谋生活动。乡村里各家开始准备种子农药,肥料、修整田坎。
  大概这就是传统,在大明朝也能感受到痕迹。从皇帝到大臣庶民,都依照着季节、按部就班地进入了状态。
  然而朱高煦今年首先要处理的事,竟然是臣子们的儿女私情。
  南方的一部分船队从安南国回来了,侯显从刘家巷登陆,率先进京、禀报了柳升的私事。接着锦衣卫指挥使张盛,也来到了柔仪殿,告诉朱高煦另一件奇葩的男女私情。
  正因为近来朱高煦每天早朝,所以他早朝后办公的地方、几乎都在柔仪殿。
  柔仪殿离“御门”奉天门更近,朱高煦上了朝之后,只要往西北方向过武楼,马上就能看到柔仪殿。而东暖阁则在乾清门北面、更靠近后宫起居的地方,皇帝宅在后宫的时候,比较适合在那里进行政治活动。
  今日朱高煦接见张盛时,身边还有太监王贵、少监侯显,除此之外妙锦也在殿内。如同前阵子废止的经筵,起居官也许久没设置了,妙锦能充当记录一些朝廷事务的人、而且不用公开。
  张盛口头叙述着:“元宵节那晚人多杂乱,妇人小娘游街观灯毫不显眼。那胡娘子与其母一行人出门,中途借机走脱,去私见了解缙家的大公子解祯亮;又因胡家的人在灯市周围大肆搜寻,才弄得风风雨雨。胡娘子半夜回家,此事传出来,胡家怕是没法下台了。”
  “干了没……”朱高煦立刻又改口道,“甚?那俩人在一块儿干了甚么?”
  张盛抱拳道:“回禀圣上,此事没人知道。怕只有谢祯亮与胡娘子两人,心里才有数。”
  他接着又说道:“胡学士(胡广)大发雷霆,已将他女儿锁在了家里、严加看管,不准她外出。不过微臣派人打探到,此事没法善罢,胡娘子数日间已有两次寻短的事发生。昨日微臣在千步廊见到胡学士时,只见他两眼无光,愁眉苦脸。”
  张盛顿了顿,沉声道:“这胡、解两家恩怨纠葛。胡学士、解侍读曾是同乡同窗,且早就有了儿女婚约。后来二人却结了怨,胡学士撕毁了婚约,解缙则多次为胡学士宣扬‘看好猪’的笑谈,弄得满朝皆知。他们是势不两立……”
  “朕也听说过那些事。”朱高煦道。
  信守承诺、道德气节,都是文官最在意的操守。胡广与解缙,却在这方面相互攻击,其仇怨必定很深。结果俩人的儿女却有私情,这事便麻烦了。朱高煦还想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大概类似眼下的情节。
  朱高煦道:“朕想想再说。”
  张盛跪伏叩拜道:“微臣谢恩告退。”
  相比之下,柳升的事情反而要简单一些。朱高煦转头看向侯显,说道:“等柳升到京后,你去见他。你要让柳升了解到朕的意思,朕同意他照自己的心意、决定家事,没有丝毫反对意见;但同时,你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确定。明白怎么沟通了么?”
  侯显愣了一下,躬身道:“回皇爷,奴婢明白了。”
  妙锦投来了赞赏的目光,女性好像对这种情感上的事、总是喜闻乐见。
  朱高煦见身边没有外人,便又道:“柳升重恩义、轻联姻带来的利益,这不是甚么坏事。何况柳升作为朕麾下的得力大将,这点事、朕岂能不通情理?
  然而那阮氏原先有丈夫、且尚未被休,情节有背叛之实;柳升夺人之妻,也摆不上台面。即便阮荐是个罪人,也没法因此颠倒夫妇常纲等伦理道德,此中必有争议。若是朕公开支持柳升,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君臣彼此间心有领会,默契地办好了事情,方可顺利。”
  妙锦道:“圣上考虑得周全。”
  朱高煦看着她笑了一下,又回望宦官侯显。朱高煦心道:这些太监,确实可以作为君臣之间的沟通纽带。
  君臣相见,有时候反而是没法妥善地交流的。
  如同做文章一样、要为文章说辞找到圣人之言的来源,人与人之间的谈话,也常有“套话”。准确地掌握各个场合的言论套路,能在交际上如鱼得水;直到后世也是如此。但是这样的沟通,缺乏交流的深入性和准确性,那些千锤百炼的套话,虽然意喻丰富,却常常表义模糊。
  作为皇帝,朱高煦也经常要说套话,以免造成过分解读、以及疏漏。这种时候,宦官从中斡旋,就能减少很多麻烦了。
  朱高煦对柳升的事作出如此决定,也是觉得柳升这种大将,娶一个安南人或许是好事。毕竟朝中勋贵与宗室相互联姻,已经造成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了,权贵的宗族势力不断扩张结盟,显然对朝廷不利。
  而解缙与胡广的恩怨,只会更加复杂。
  妙锦便好奇地问道:“解公子与胡娘子的私情,圣上又会如何做断定?”
  朱高煦道:“我明日早朝后,先与胡濙见一面。为了能少一些隔阂,朕打算单独召见胡濙,事后我再与妙锦谈谈。”
  妙锦点了点头。
  朱高煦希望妙锦记录下一些事情,以便等后代皇帝登基之后,能从超越时代的角度、去看待朝廷秩序……
  胡濙最近上书恢复经筵,他还是主动投降太宗皇帝的文官之一,或许更了解解缙。
  第二天上午,朱高煦来到了东角门上的阁楼,便在那里私下召见胡濙。
  一切仿佛都能找到“先例”,以前建文帝在这里与他的老师黄子澄、密议削藩,朱高煦也曾在这里,召见过貌似信奉心学的刘鸣;这座在皇宫里很不显眼的阁楼,渐渐地有了别样的独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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