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警官(校对)第6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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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且他们后来已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涉黑团伙,完成原始积累,摇身一变为港资企业高管,在一心搞经济建设、上上下下对招商引资非常重视的大环境下,他们一个个登堂入室,成为地方党政领导的座上宾。
  通过与级别不低的领导干部经常打交道,他们清楚地明白这个“游戏”该怎么玩,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就要有输的感悟,不能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态度决定一切,只有坦白只能争取到从宽。
  正如韩博所预料的一样,姜学仁接着道:“二是认罪态度好,主动配合,积极检举揭发,交代出许多我们和省纪委专案组之前没掌握的问题,有立功表现。”
  “三是他干过一些好事,有很多人帮他求情?”
  “嗯,几千人帮他求情,有孤寡老人,有贫困儿童,甚至有不少基层的党员干部。我们以前只知道他捐建过希望小学,后来才知道他早在七年前就在老家修桥铺路,就开始捐款扶助孤寡,资助贫困的孩子上学。”
  “前前后后一共捐过多少?”
  “杜茜一直在外面帮他奔走,杜茜开始知道的也不多,后来在一些受过他恩惠的热心人帮助下,对他这些年的捐赠进行统计,恳求接受过他捐赠的单位和个人出证明,有些单位和个人愿意出面,有些单位和个人不愿意,能证实的有一亿两千多万。”
  总资产三十一亿,能拿出一亿多确实难能可贵。
  杜茜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韩博油然而生起一股内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路颠簸,赶到省第二监狱已是晚上8点20。
  出发前联系过,甚至托林书记的秘书小黄跟省监狱管理局打过招呼,监狱领导很热情很帮忙,先招呼二人吃饭,吃完饭安排在一间办公室见面,而不是跟亲属探监一样要隔着一面钢化玻璃,要用电话交流。
  对于韩博的到来,郝英良觉得很突然。
  他一如既往地爱面子,已沦落为阶下囚还怕被对手笑话,居然无视监规向管教民警提出让他先洗漱,提出给他一把剃须刀先剃干净胡子,要搞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才跟管教民警走。
  他是来服刑的,不是来享福的。
  换作平时监狱方面绝不会答应,不仅不会答应,还要让他再好好学习一下监规,但今晚不是平时,要见他的更不是一般人,监狱领导破格同意,尽可能满足他的请求。
  走进办公室,看到韩博和姜学仁,郝英良愣了一下。
  管教民警在韩博示意下帮他解开手铐,让他坐在椅子上,走出办公室顺手带上门。
  按照相关规定这是不允许的,但韩博此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探监。
  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没交代的余罪,但在赃款这一问题上他肯定有所隐瞒。作为这个案件的主要侦办人,作为追逃追赃追了一年多的公安民警,只要有希望追回赃款,韩博是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的。
  “抱歉,前段时间太忙,实在抽不开身,没能兑现承诺,直到今天才过来。”韩博没跟以前一样跟他握手,但脸上却挂着笑容,语气也很诚恳。
  “忙地下钱庄的事?”郝英良笑了笑,满是好奇。
  “是啊,通过查处三个地下钱庄,掌握不少线索,发现不少问题,直到前几天才忙完。”
  “以前还说想送你一份大礼,结果没机会。现在想想大礼已经送了,我就是一份大礼,怎么样,有没有立功受奖?”
  “评功评奖主要面向基层,参战民警都立功受奖了。”
  “也是啊,像你这样的领导立不立功无所谓。”
  韩博不想谈这些,递上支烟,跟老朋友似的拉起家常:“看样子你比我更能适应各种环境,没胖也没瘦,头发虽然剃了,但看上去显精神,比以前的发型精神。”
  “既然不能改变环境,那只能适应环境,而且我是从农村出来的,以前什么苦没吃过。”
  “这我就放心了。”
  郝英良看看有些发福的姜学仁,目光再次转移到韩博身上:“你瘦了,也黑了。”
  “天天在外面跑,作息时间不规律,吃饭也没规律,期间还生过两场病,拉肚子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不瘦才怪。不过我爱人倒是挺高兴,说人过三十瘦点比胖点好。”
  “晓蕾在忙什么?”郝英良顺着话茬问。
  “全职太太,不怕你笑话,接管雨山旅游项目的资产管理公司想请她留任。她不敢,不是怕你在外面的朋友报复,你也不可能干这样的事,她是怕杜茜去雨山找。其实不只是她,连我都没脸见杜茜。”
  提起杜茜,郝英良神色黯然。
  韩博指指另一张办公桌上,监狱同志已经检查过的四条香烟,“对普通服刑人员而言在这里想抽烟真是一件奢侈的事,对你来说问题应该不大,不管多贵也消费得起,给你带这些跟背石头往山上送没什么区别,可又不知道该带什么东西好,想来想去只能带这些,一点心意,别跟我客气。”
  郝英良岂能听不出言外之意,回头看看烟,直言不讳说:“韩局,当年开矿赚多少钱,卖矿赚多少钱,期间行贿花掉多少钱,这些都有账本,都是有据可查的。我郝英良是犯法了,赚了黑钱,伙同那些个贪官骗了国家的钱,但全部加起来不到8亿。现在充公的有多少,我不知道政府是怎么评估的,但敢肯定被充公的所有资产加起来至少价值30亿。如果这是一桩生意,政府绝对是大赢家,已经赚那么多,你就别再打我的主意了,这番话我也只会跟你说。”
  “这不是一桩生意,那也不是充公,那是罚金。”
  “别这样好不好,你再这样我只能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郝英良笑了,笑容中竟带着几分笃定。
第739章
探监(二)
  “开庭时,检察官念起诉书念了近一个小时,你们公安局的起诉意见估计也有几十页,一件件一桩桩,时间、地点、人物应有尽有,真是罪恶滔天、恶贯满盈。当时扪心自问,那些事是我郝英良干得么,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郝英良顺手拿起打火机,点上第二支烟。
  韩博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紧盯着他依然清澈的双眼沉默不语。
  “当时真怀疑自己患上了精神病,精神分裂。为赚钱不择手段的那个是‘坏英良’,看见老太太过马路想上去扶一把,看见流浪汉饥肠辘辘塞几百块钱的那个是‘好英良’,全在这里,他们共用一个身体,一个出来时另一个就沉睡了。”
  郝英良很夸张地指指额头,突然一脸坏笑:“我不是为自己辩护,如果想以此逃脱法律制裁,早提出去做精神鉴定了。当然,去做鉴定也没用,我怎么可能精神分裂,怎么可能是疯子。”
  不疯怎么会说这些疯话!
  韩博越想越不对劲,正琢磨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郝英良竟轻描淡写地问:“韩局,你绞尽脑汁、想尽办法、顶着压力收集到那么多证据,辛辛苦苦跑到喜马拉雅山那边把我抓回来送上法庭,结果我还坐在这儿跟你吹牛,并没有被枪毙,你是不是很失望?”
  “坦率地说,对‘坏英良’没被执行死刑我确实有些失望。‘坏英良’应该庆幸,他之所以能活着,可以说是‘好英良’救了他。”
  一语双关,这才是自己所了解的韩博。
  郝英良笑了,笑着问:“韩局,如果‘坏英良’和‘好英良’在不久的将来,一起走出这里去呼吸自由的空气,你是不是更失望?”
  他说得不是疯话,原来埋伏打在这里。
  一个被判处死缓的重刑犯想走出电网高墙,在别人看来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然而,韩博不是别人,对眼前这位太了解不过,他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如果没猜错,他在看守所时总嚷嚷着要见自己,就是想以“胜利者”的姿态亮出底牌,想证明他并没有输,至少没输得一败涂地,想以此在自己身上找到一点成就感。
  “郝英良,别做梦了!”姜学仁最看不惯这种嚣张的囚犯,拍拍桌子:“不久的将来,什么叫不久,二十年,还是十五年?想早点出去,就要端正态度,认真反省,接受改造,争取立功减刑!”
  “姜副局长,二十年太久,十五年太长,我只争朝夕。”
  “保护伞”已经被打掉了,就算有漏网之鱼,谁敢在这个风头上干预司法,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给监狱管理局打招呼,让监狱部门放人。
  他这个谨慎到极点,越狱风险太大,搞不好会被当场击毙,所以越狱同样不太可能。想通过立功减刑倒是有可能,但最多能减多少年刑期是有相关规定,想以此“只争朝夕”无异于痴人说梦。
  精神分裂,精神病。
  韩博沉思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紧盯着他双眼问:“到底什么病,杜茜应该知道吧,她去年就是因为你的病回国的吧?”
  居然要通过这种方式出去,想想就丢人,但只要能出去就是一个胜利。
  郝英良很想看到对手失望的样子,很平静地说:“鳞癌,一种比较罕见的癌症。从03年春节开始经常牙疼,对于生在农村从小吃苦长大的我来说,牙疼根本算不上什么,每次都吃止痛片来镇痛。后来牙齿突然肿的整个脸都僵硬了,不得不去医院。市人民医院没检查出来,我也没在意,输了几天液,拿了一点药,就出院去香港喝思成儿子的满月酒。到香港又复发了,疼得很厉害,去玛丽医院做全面检查,结果被确诊为下颌骨鳞状细胞癌,医生说如果不及时治疗,癌细胞会蔓延到脑部和呼吸道,但要是能够接受科学的治疗,是有治愈希望的。”
  患有癌症,有生命危险,而且是罕见的癌症,符合保外就医的条件!
  姜学仁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没听说过什么鳞癌,很直接地问:“牙疼,口腔的病,是不是口腔癌?”
  他不懂,韩博懂,猛地抢过郝英良刚送到嘴边的烟,冷冷地问:“管教民警知道吗,监狱领导知道吗?”
  “得癌症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迄今为止只有杜茜和你们二位知道。不怕二位笑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再拖下癌细泡真要扩散。如果韩局你再不来,我也打算过几天跟管教说,杜茜和我请的律师也会向监狱方面提出申请。”
  “你一直在等我?”
  “我朋友不多,这么大事当然要先告诉你。”
  “你不要命了!想看我笑话,想看我知道白忙活一场之后的表情,想在我身上找那点可笑的成就感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想想是挺可笑的,你居然一点不失望。”郝英良默认了,不无自嘲的笑了笑。
  “韩局,鳞癌到底是什么癌症?”探监探出这个结果,姜学仁彻底懵了。
  “外行很容易把某个部位发生的恶性肿瘤看成一种单一的疾病,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机体某个器官或部位存在很多不同类型的细胞,它们恶变后,形成的‘癌’是不同的。恶性程度不同,治疗手段不同,结局也不同。”
  韩博推开郝英良又想拿香烟的手,接着道:“他不是牙疼,其实是喉咙疼,喉部发生的恶性肿瘤,鳞状上皮起源的癌。照理说他这个年龄不应该得这个病,可能与长期吸烟、饮酒有很大关系。”
  “医生也是这么说的。”郝英良点点头,仿佛是在说一个跟他不相关的人。
  “在看守所羁押那么长时间都没事,到现在都活蹦乱跳,这病没那么严重吧?”姜学仁紧盯着郝英良,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装病的迹象。
  当年一起考研的三个同学,一个在香港大学任教,在搞基因研究,一个从事临床医学,只有自己没往科研上发展,不搞科研不从事医学不等于一点不懂。
  韩博耐心地解释道:“评估癌的恶性程度,必须考虑其组织细胞起源,即组织病理类型。而肿瘤的组织病理类型明确后,如果要预测患者的生存情况,则要看分期。肿瘤分期是根据其扩散程度确定的,扩散范围越大,分期越晚,生存期越短。他能坚持到今天,说明他很不幸同时也很幸运,癌细泡扩散范围不大,在进看守所前可能还接受过治疗,暂时控制住了,至少控制住扩散速度和范围。不能再抽烟,不能再喝酒,也不能嚼槟榔,否则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其实我很久没抽,说起来要感谢你,以前明知道不能抽可怎么戒都戒不掉,总想着反正没几天好活的,与其憋着难受不如抽个痛快。被你送进看守所,宣判之后又到这儿来了,想抽都没得抽。”
  “那你刚才还抽?”
  “这不是没忍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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