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时代(精校)第6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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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K!”
  “Action!”
  “呼哧!”
  褚青又吸了一次,将气息稍稍放缓。
  “咔!”
  麦克唐纳眉头微皱,其实效果是可以的,但跟法瑞尔一比较,就落了点下风。他考虑了几秒钟,刚想喊过,对方忽道:“导演,能不能给我些时间,我需要整理一下。”
  “OK!”
  麦克唐纳瞧了瞧他,选择相信,又喊道:“下场准备!”
  于是乎,剧组继续拍摄,褚青则挪到了片场角落,找张沙发坐下,再用外套的帽子把脑袋罩住。
  一瞬间,周遭的光和声都似轻碎不闻。
  他需要思考,需要感受,那张沙发很软,很舒适,撑着笨重的身体,并塌陷出一个坚韧的凹形。
  褚青觉得自己的意识在往下沉,慢且柔和,如羽毛般在黑暗中飘落,沿着思维的轨迹想找寻那一丝光亮。
  “沙沙!”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羽触底,又被风微微抄起,往前荡了数寸。
  “嘣!”
  他脑中似断了一根紧弦,发现了问题所在。
  从演员到角色,再从角色回到演员,这个变化是业内真理。但此刻,他却感到了一丝局限性,或者说束缚感。
  因为当你有禁区的时候,你就没办法了,比如吸毒这次。
  众所周知的三层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那么,有没有更高的一层?
  褚青的心窍忽然鼓动了一下:我想我是山,便是山,我想我是水,便是水,我想我是这天地,便是这天地!
第五百六十七章
小小试验
  褚青竟有些紧张,意识像被梳子梳过一样,格外的清晰分明。
  因为没有人碰触过这层东西,他也是突发奇想,究竟能不能实现,甚至正确与否,全然不知。
  所谓我是山,我是水,我是天地,未免玄之又玄。
  简单讲,一个人物由编剧捏塑成型,再由导演灌注灵魂,然后演员在对剧本高度理解的基础上,将自身特质与角色相融,从而圆润如一。
  这是目前为止,最完美的一种创作效果。
  但褚青想到的是什么呢?比如科林·法瑞尔,他演的再出色,旁人再惊叹,可心里也知道,科林是科林,雷是雷,一个是演员,一个是角色。
  那能不能变成这样:在旁人看来,雷就是雷,而不存在科林。再通俗点:一个人,抹去了原有印象,完全变成了一个人物。
  “呵……”
  脑洞开到这儿,褚青自己也失笑,喂喂,这不是修真小说好伐?
  他耸耸肩,起身走到监视器后面,冲麦克唐纳微微点头,表示可以拍摄。
  “伙计们,我能预见黑人和白人之间会有一场战争,你没法选择在哪一边。”侏儒坐在,呃,或者是站在床上,一副嗑嗨了的表情。
  法瑞尔抽了口烟,道:“我知道我站在那边,我和黑人一起战斗,我们要把白人打得抱头鼠窜。”
  “咔!你们先休息一下,准备补拍第21镜!”麦克唐纳立时喊道。
  “OK!”
  法瑞尔晃晃悠悠地凑过来,还拍了拍褚青肩膀,笑道:“祝你好运,乖孩子!”
  “谢谢!”
  他回了个笑容,对方就是极度的躁郁症加中二病,倒没什么恶毒的心思。
  剧组迅速调整,机灯就位,继续拍肯的那段戏份。他坐在沙发上,1米78的黑妞儿仍然陪在身边。
  刚才的那番胡思乱想,他并非没有收获,所以当场记打板,喊“Action!”之后,就见他笨拙地俯下头,捏着纸筒哧溜一吸。
  跟着,褚青揉了揉鼻子,而下一秒,他忽然看了眼镜头,那份纠结和痛苦清清楚楚的映在画面中。
  “……”
  麦克唐纳怔住,围观的法瑞尔也怔住,全场都被这种跳脱出剧本、导演和传统思维掌控的路子弄得措手不及。
  通常在电影中,如果演员忽然看了眼镜头,那说明新出现一个人物或者东西,因此要留意一下。
  不过褚青那一眼,那大大的面部特写,竟似与他自己,与雷,甚至与每位镜头之外的人在直接交流。
  大家都觉得吸粉会带来快感,但肯没有,他刚接到哈里的指示要干掉雷,所以他在痛苦。而且这份痛苦,不带任何含蓄的,就那么赤裸裸的呈现在跟前。
  你说他跳戏,偏偏符合逻辑,你说他符合逻辑,偏偏打破了固有认知。
  似乎过了好久,麦克唐纳才按下心中的怪异和冲动,极不确定的道了声:
  “Good!”
  ……
  这场戏之后,麦克唐纳就一直心惊肉跳。他担忧自己掌控不住对方,从而把电影搞得一团糟。
  幸好啊,那个家伙只任性了一次,很快便回到了让人可以接受的路子。当然褚青觉得很有意思,那所谓的“新理论”虽然方向不明,却增添了许多探索的乐趣。
  这肯定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研究、开发,最后成功,抑或失败。
  若将《杀手没有假期》的内容高度概括,那无非原则二字。
  雷误杀了小男孩,一直闷闷不乐,表面暴躁刻薄,内心却充满痛苦,以至于有了自杀倾向——这是他的原则。
  哈里作为雷的负责人,要结束他的生命,因为杀了孩子的人不配活在世上。所以哈里会对追随多年的肯开枪,误以为自己也杀了孩子时,更会毫不犹豫地自杀——这是他的原则。
  肯把雷带入行,视为晚辈一样爱护,为了保护雷,他不惜与哈里翻脸,最后跳下钟楼向雷报信——这是他的原则。
  至于旅馆老板玛丽,她笃信“我的地盘听我的”,以及好人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即便她怀有身孕,即便有人拿枪闯进来,也毫不示弱——这是她的原则。
  而当这些原则碰巧都凑到一部电影中,那就演化了故事主题,升级成非常牛逼的三个字:宿命论。
  这片子的周期在40天之内,倘若一切顺利,时间还算充裕。
  前半部分的剧情略闷,更像是布鲁日的旅游宣传片,剧组几乎走遍了那些古建筑,什么圣母教堂,圣安妮教堂,耶路撒冷礼拜堂等等。
  褚青的书没白看,不拿剧本都能对上词,巴拉巴拉地一顿介绍,还颇有见地。
  以他如今对表演的理解程度和演艺经验,基本告别了飙戏和炫技的低级趣味,显得愈发通达宽和。法瑞尔使尽浑身解数,不管如何刺激或临场发挥,总是在对方憨笨的笑呵呵中化作无形。
  午后,大市场。
  褚青和法瑞尔坐在长街上,对着寒凉的运河,背后是城市英雄彼得·德·科宁克的雕像,再后面,便是那座高高的钟楼。
  这场戏是讲,肯试着开解雷,两人叨逼叨叨逼叨了一堆废话,结果屁用不顶。
  如果法瑞尔的戏份为90%,那褚青的戏份就是83%,稍差一些,但也算双男主。现在坏小子的态度要好很多,玩笑照样开,尺度却特别精准,往往在对方生气前及时闭嘴。
  等了一会儿,剧组准备完毕,两台摄影机钉在前方。
  “Action!”
  褚青收敛着面部肌肉,就是比正常情绪稍稍低落,又不至于不开心的样子,缓缓道:“在想好好生活的同时,也得不断对我杀过人这件事,进行自我麻醉。他们大部分不算好人,只有一个……”
  “谁?”
  法瑞尔扭头,两道浓眉配上古怪地抬头纹,刚好组成一个囧字。
  “丹尼·艾利班的兄弟,他只想保护他的亲人,就像你和我都会做的一样。”
  褚青抽了下鼻子,刻意暴露着内心,道:“他只是个小学护送员,但他拿着瓶子朝我扑过来,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开了枪。”
  法瑞尔抿着嘴,表示特理解:“在我看来,如果有人想拿瓶子打你,那可是致命的武器,必须要承受后果。如果他空手朝你杀过来,那就是两码事了。”
  “从技术角度来讲,你赤手空拳也能杀死人。”
  他持不同意见,道:“拳头也是凶器,比如,比如,呃,他万一会空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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