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警事(校对)第2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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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
  “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是,”韩朝阳定定心神,抬头道:“昨晚吃完饭,何所准备同江立、张天详一起送我回县城。准备出发的时候,新营中学一个打架的学生家长到了所里。因为欢送我,杭教导员和常警长晚上喝了点酒,李所接到村干部汇报,一吃完饭就去全家营核实捕杀野猪的情况。何所可能觉得教导员和常警长喝了酒,一身酒气不适合去调解,李所又不在家,就亲自接待,亲自做学生家长工作。我和江立、张天详没进去,我们在车上等,直到他调解完,把学生家长送走才来县城的。夜路山路不好走,一直搞到快12点才到县城。”
  “江立和张天详有没有喝酒?”检察官追问道。
  “没有。”
  “江立和张天详都没喝酒,他们为什么不去调解,反而是所长亲自调解?”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外行!
  韩朝阳微皱起眉头,紧盯着他说:“江立是户籍民警,不是办案民警。张天详是社区民警,虽然平时经常协助办理甚至主办一些案件,但对这起治安案件并不了解。案件是昨天中午发生的,当时所里没人,何所亲自出的警,我跟何所一起去的。不过老人家和小女孩到所里时,江立倒是提出去接待去帮着调解,何所说他不了解情况,让他跟我们一起在车上等。”
  能不能问重点!
  县局纪委的民警忍不住了,插进来问:“韩朝阳同志,你们在车上等,能不能看到值班室的情况?”
  “能。”
  “调解时何平原同志的态度好不好,说话声音大不大?”
  “值班室门是开着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何所态度挺好,见老人家有些紧张,还给老人家发烟。说话声音不大,不过说了些什么我因为隔着车窗玻璃没听到,就算能听见也听不懂。反正声音不大,没拍桌子,更没对人家动手,调解,也不可能动手!”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检察官又问道。
  “知道,那个老人死了,在外面听王局说的,”韩朝阳回头看看王局和黄政委,急切地说:“检察官同志,我虽然不是党员,但我是民警,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会说假话!请您相信我,那位老人的死,跟何所真没关系,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是一个小女孩搀扶着他去所里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问题依然出在何平原身上。
  上级给他们配发了执法记录仪,为什么不用?
  如果有当时的视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事情虽然发生在新营派出所,何平原虽然是县公安局的民警,但现在不只是公安局一家的事,县委宫书记和魏县长高度重视,要求下午1点前搞清真相。
  民警有问题处理民警,民警没问题一样要做通死者亲属工作。
  总之,控制恶劣影响是第一位的!
  检察官可不管韩朝阳是不是刚荣立二等功的英雄,反复问、不断问昨晚的细节,韩朝阳昨晚也喝了几杯酒,哪记得具体时间,只能说了一大堆“大概”、“可能”、“左右”、“也许”……
  相比他,何平原此时此刻更委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面对盘问他的纪委、督察和检察官,泪流满面地说:“我真没吓唬他,更没动手!我跟另一个当事人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更不可能收人家好处。就算我何平原想收,他家穷得叮当响,靠吃国家救助过日子的,又能送什么给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帮他家吓唬另一家!”
  “既然你坦坦荡荡,当时为什么不开执法记录仪?”
  “我……我忘了,再说执法记录仪内存就那么大,就能冲那么点电,不可能24小时开着吧。调解又不是执法,调解的又不是什么大案子,而且我是打心眼里为他家好。他孙子才十几岁,还在上初二,被打的那家思想工作已经做通了,只要多多少少赔点钱,他孙子还能继续上学,将来说不定能混出个人样。”
  “现在的问题是人死了,”局纪委唐书记指指手机,面无表情地说:“新营乡程乡长看过尸体,跟死者亲属说没外伤,跟你何平原应该没什么关系。你知道人亲属怎么说,人说老人是被你何平原骂死的!”
  “我骂死的?”
  “你没开执法记录仪,没有执法视频。江立、张天详全在外面没参与调解,就算他们跟你一起参加调解,没有执法视频他们的话一样没说服力。人家现在就要调看视频,你拿不出视频,一个大活人进了派出所,回去之后就死了,不是你何平原骂死的也是你何平原骂死的。”
  “唐书记,我何平原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您不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有屁用!”
  唐书记砰一声拍案而起,指着他咆哮道:“平时怎么跟你们说的,平时是怎么培训的,平时又是怎么提醒你们的?既要秉公执法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对我们这些警察而言没有视频就没有真相!可是你不听,听不进去,不当回事,现在好了,自己看着办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好人应该有好报
  组织民警来学习交流的目的已达到,所取得的成绩甚至远远超过预期。
  黄政委不想卷入龙道县公安局正面临的大麻烦,纪委、督察和检察院的人一问完就带韩朝阳回宾馆,不仅午饭都没在县城吃就往新兰市赶,而且取消明天自由活动的计划,让简云平在网上改签车票,决定乘坐今天下午5点20的火车返回燕阳。
  新兰市区可能没燕东区大,实在没什么好逛的。
  虽然昨天刚来,今天就要走,黄莹并没有因此而失望。参加过隆重而简短的“火线立功”、“火线入党”仪式之后,她这个准警嫂打心眼里为倒霉蛋骄傲,为有倒霉蛋这个男友自豪。
  从龙道县城到新兰火车站这一路上,不知道打开盒子看过多少次奖章,看完奖章又捧起手机感谢亲朋好友们的祝贺,回复亲朋好友们的微信留言。
  柯静一样兴高采烈,忍不住凑到她耳边问:“莹莹,二等功多少奖金?”
  候车室里的旅客不算多,男士们有的陪两位局领导去吸烟室抽烟去了,有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总之,身边没什么人,不怕别人笑话。
  黄莹抬头看看四周,窃笑道:“5000,你家老宁呢,老宁多少?”
  “1000,嘉奖没法儿跟二等功比,主要是个荣誉。”一共来了十几个民警,只有三个人立功受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柯静心满意足。
  “不就是图个荣誉么。”黄莹放下手机轻叹道:“5000块钱算什么,且不说这是他拿命换来的,就这5000也不可能落自己口袋。”
  “要上交?”
  “上交倒不用,他不是在那个什么谭家沟呆了几天吗,村里就一户人家,就一对老人和一个小孩。在山里那几天不光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人家还陪他一起在山顶站岗放哨,不能没点表示。”
  “那户人家是不是很困难?”
  “嗯,朝阳打算给他们点钱。”黄莹顿了顿,接着道:“他学习交流的新营派出所,所长、教导员和立三等功的那个江立对他很照顾,还给我们寄了山里的土特产,我们回去之后也要给人家寄点东西。”
  一线民警三天两头加班,平时顾不了家,警嫂和军嫂一样要把这个家撑起来。
  柯静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举一反三地问:“回去之后肯定要请客的,少说要摆两三桌,一桌没五六百下不来。哎呦,这么一算5000不一定够花!”
  “别说请客了,现在就有人让发红包。这一路上,十块二十的红包不知道发多少个,早知道会这样打死也不发朋友圈。”
  炫耀是要付出代价的,柯静越想越郁闷,不禁苦笑道:“我也发了一百多。”
  ……
  两位女士聊得是家长里短,在吸烟室的男士们对何平原的事感同身受,兴致都不高,心情一个比一个沉重。
  “执勤执法时是要佩戴使用执法记录仪,对违法行为进行处罚时必须全程摄录,但何所是调解,别说他们调解时不开,我们调解时一样不怎么开,而且法律上也没有执法时要带执法记录仪的强性条款。”
  “所以说要吸取教训,以后我们分局民警在调解时一样要开执法记录仪,一样要像处罚时那样全程摄录。”黄政委猛吸了一口烟,继续道:“至于法律上有没有这方面的硬性规定,遇到这种事谁跟你讲法律!”
  “老头到底怎么死的,可以去解剖,可以让法医检验!”
  “人家认定是被何平原骂死的,到底是不是骂死的怎么检验?就算死者亲属同意法医解剖检验尸体,检验报告出来他们也不一定认,说你们是一伙儿的,说你们官官相护。上网喊冤甚至上访,就这么跟你闹,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把你搞得焦头烂额,让你有理也说不清。”
  “何所真够倒霉的,他这一关不太好过。”
  见所有人朝自己看来,韩朝阳凝重地说:“这种事何所不是第一次遇到,他不会就这么被击垮的。”
  “不是第一次?”黄政委下意识问。
  “不是第一次,”韩朝阳深吸口气,解释道:“大前天我们闲聊,聊到当警察这些年受过的委屈,何所动容了,吟着泪说过他最委屈的一件事。他当了十几年所长,前后换了四个派出所,在定崖乡也就是他老家当派出所长时,处理过一起治安案件。两户村民因为宅基地大打出手,他开当时刚配发给所里的警车去的,先动手并且把对方打得比较重的那一家承认了,被打的那一家有个人躺在卫生院,他们打架时有不少村民围观,跟昨晚调解的治安案件一样,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后来呢?”范局追问道。
  “人躺在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院,不知道要花多少医药费,先取证,先做了几份笔录,准备等人出院之后再处理。结果他回去之后,被打的那一家有只羊因为吃土豆吃太多撑死了。龙道县的情况您知道的,家里死了羊不可能扔,被打的那一家把羊杀了,叫上亲朋好友,晚上一起吃羊肉。”
  韩朝阳抬头看了一眼候车室方向,接着道:“其中有一个亲戚当干部,是林业局副局长,分管森林派出所,开着森林派出所的警车去被打的那家吃羊肉。结果第二天一早,何所被打人的那一家告了,还没处理呢就告他偏袒被打的那一家,说他前一天晚上去人家里吃过羊肉。”
  “到底有没有去,到底有没有吃过当事人家的羊肉,这个问题很好调查!”
  “现在说起来像个笑话,但对何所而言当时真是要命。当时刚来了一个县委书记,正在搞党风廉政建设,要抓几个反面典型,何所就这么撞枪口上了。不是局里调查,是纪委调查,负责调查这件事的纪委干部可能对公安有成见,觉得民警吃完原告吃被告,一查一个准,只要查绝对能查出问题。就这么带着几个人去村里调查,结果一查果然查出了‘问题’,村里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警车停在什么地方的,何所当时是怎么去那一家吃羊肉的,为招待何所被打的那一家去村里小店买过什么烟,买过什么酒,甚至为了炖羊肉买过什么调料。被打的那一家呢,发现苗头不对,不想耽误自己家亲戚的前程。在纪委干部询问时,顾左右而言他,既不承认何所去吃过羊肉,也不说何所没去。更巧的是,当天晚上何所在所里值班,现在所里民警不多,当时更少,指导员和两个民警全回去了,没人给他作证。局里也在调查,找不到人证可以找物证,查车辆。县局机关的警车当晚在什么位置,各派出所、各刑警中队和交警中队的警车在什么位置,最后发现其他单位的车当晚都能确定位置,就定崖派出所的警车当晚在哪儿不知道。当时警车不多,他没去人家吃羊肉,那警车是谁开去的?”
  老何同志真不是一两点倒霉!
  黄政府哭笑不得地问:“再后来呢?”
  “所有证据都指向他,纪委要处理,何所急了跑去找局长,赌咒发誓真没去吃过羊肉。尽管那么多村民指认他去吃过羊肉,尽管已经成了‘铁案’,局长想想还是决定给他个机会,亲自去纪委求情,帮他争取三天时间,让他利用这三天自证清白。”
  可能心情不好,韩朝阳特别想抽烟,跟宁俊德要了一根,点上道:“县领导要拿他立威,搞不好是要扒警服的。何所没办法,只能靠自己,跑到被打的那家求人家说实话,结果人家避而不见。后来托人请被打的那一家的一个亲戚喝酒,那个亲戚喝高了,酒后吐真言,说那天晚上是谁谁谁一起吃羊肉的。”
  “总算真相大白了,想想何所也真不容易!”管稀元如释重负地轻叹口气。
  “真相大白有什么用,林业局副局长被当成反面典型处理了,他被诬告的事却不了了之。事情过了半个月,纪委始终没给个说法。何所想想不服气,再次去找局长,跟局长说那是定崖乡,那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多少人认识他,恶劣影响已经造成,个个知道他吃了人家的羊肉。如果不给个说法,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怎么继续当派出所长?”
  “局长怎么说。”
  “局长让他去找纪委。”
  “他找了吗?”
  “找了,而且不止一次,纪委可能被他搞得不厌其烦,最后答应了他的部分诉求。由乡政府出面,召集全乡各村干部和打架双方所在的那个村的村民代表,公布事情真相,让诬告他的村民赔礼道歉。”
  黄政委喃喃地说:“居然管纪委要说法,难怪他干这么多年还是派出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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