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校对)第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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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坐进了马车,命令车夫挥鞭,扬长而去了。
庞涓一路磕头,却半点好处都没有捞到,不由得气得牙根发痒,心内暗自骂道:“匹夫!有你好看的一天!”
魏宫内的云涌算计,暂且不提。
昏睡了半日后,莘奴终于幽幽醒了过来。此时天色沉沉,看上去是要下雨的样子,辨别着路旁树冠的疏密,可以辨别出车队是朝着鬼谷的方向前行。
许久没有这般畅快淋漓的痛哭了。自从出逃被抓回后,心内的郁结似乎一下消散了不少,只是发泄后的倦怠袭了上来,整个人的脑袋都是空荡荡的。
第18章
此时已经是快要天黑入夜了。车队也停歇下来休憩。
此时已经来到了大梁距离鬼谷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可就是这不算太短的路程,道路的宽窄也各不相同。不过鬼谷的车辙是经过巧匠特殊设计的。狭长的车厢搭配上不同的车轮,无论平坦还是崎岖的山路皆是能应付的。
因为第二日要赶山路,所以当车队的人在路旁休憩时,车夫们便忙着替换车轮。
宛媪扶着莘奴从马车上下来。莘奴却不爱她碰触自己,微微一躲后冷声道:“我自己能下车!”
若是前几日,只怕宛媪又要拉着老脸一通申斥,可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她似乎脾气都和缓了不少,竟然眼角的褶皱都没有提拉半下,只是挥手命启儿过来,服侍着莘奴坐在铺好的席上,然后自去准备晚餐去了。
虽然是荒郊野外,可是因为谷内带出的器具周全,饮食也未见半分粗糙。用盐腌制的牛肉走了这一天后,还很新鲜,只需要细细的切碎,再与豆叶一切熬煮成粘稠的羹。
随从子虎擅长弓射,不多时,便在林子里打来了两只野兔。剥皮开膛后,将兔头切成手指宽的细条,再用苹果树的树枝穿好,便可以放在火上炙烤了,细细地撒一把咸盐,兔肉的鲜美滋味便泛着油出来的。
配着米饭的鱼醢,是用海鱼制成的鱼酱。启儿在莘奴的碗里舀了一勺,示意着她拌饭来吃。
可是莘奴实在是没有什么食欲,便摇摇头,说:“且放着吧。”
启儿却不依,小声道:”心里不痛快,更应该饱食。我们做奴仆的,怎么可以如那些个公子一般,视美食于无物?”
莘奴自然知道启儿话里的意思,因为启儿是被父母卖入谷内的,自然是体会到了贱民家贫的心酸,以前曾经听启儿提起过,真正的贫苦人家可能一年饭食中也未见鱼肉,而自己这次出逃,也是体会到了饥饿的苦楚的。这么看来,不食的确是大罪过,她早就不是那个可以与娘亲肆意撒娇的贵家女子了……
先饮了浓稠的羹汤,再端起了碗咀嚼一口拌了鱼醢的米饭,可还没等咀嚼,就听另一侧林子里传来一阵笑语声:“这香味蔓延数里,可是商汤的名厨伊尹在此?
还未等人走进,子虎已经抽出长剑,剑尖点地,冲着来者方向高呼:“来者何人?请止步!”
这时树丛里的人也显出的身形,在一旁火把的照亮之下可以看出是个英俊的少年郎,在他身边还有个模样清秀的少女,虽然有拔剑的武士在前,可是她的那一双圆眼却死死盯着放置在铜盘里的烤兔肉,看那情形,不需多时便要飞泻口水了。
那位少年见子虎拔剑,却并不慌张。如今世道不甚太平,寻常富户出游也是要有游侠武士随行的。他抱拳朗声道:“在下乃是魏国安邑人,路经此处,寻香至此,若有冒犯处,还请侠士海涵。
大梁周郊民风还算纯朴,在旅途中过路客一起搭伙煮饭乃是常有的事情。而且来者衣着干净,看身后跟有老仆婢女,看那样子也应该是富户子弟,而且那老仆的手里端着钵碗里盛装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一看就是准备过来一同分食用餐的。
不过子虎却分毫没有客气,半点不通融当地的风俗,只是硬声道:“不便与尊驾同食,还请移步。”
那少女已经忍不住了,开口道:“要不,出钱买你们的兔肉可好?兄长,你多给些钱,买些兔肉回来,我们自己炙烤便好。”
看来有个贪嘴的妹妹的确是很让人挠头的事情,那少年无奈地硬着头皮正要开口,子虎便命随从提来一只兔子递了过去道:“山野之物,何须估价?这一整只都给你们,拿去吧。”
虽然态度粗硬,可是这般慷慨倒也让人无法挑理,那少年抱拳谢过,一双大眼望了望不远处坐在席上的丽姝,微微一脸红,连忙谢过之后带着妹妹去了林子另一侧的宿营之处。
不一会,便嗅闻到那一边也传来了炙烤的香气。
莘奴食了半碗饭后,便觉得有些饱足,抬头一望,四周远近各处可以看出篝火点点,此处是郊野开阔之地,土质干燥,的确适合路人露营安歇,可是今夜这四周宿营之人似乎也太多了,此处并非通往繁华都市之路,为何竟有踏春郊游之感?
启儿倒是明白内里的关节,笑着道:“莘奴姐姐,你久在家主内院,自然不知道外院的情形,每隔五年,家主都要广招天下才俊入谷修习。今天又到了招收门徒之时。这些人与我们一直同路,想必也是奔赴云梦山去的吧。
鬼谷子盛名已久,虽然今日世人早已淡忘了鬼谷莘子,可是鬼谷的名号已经深入人心,入谷求学后便可飞黄腾达于诸侯间,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当然要早早地奔赴云梦山排得一个求师的好名次。
过不了几日,行走于这条路上的人只怕是更多了。
莘奴心内却微微鄙薄,品性卑劣之徒,善舞弄权术,不过是凑巧出了几名弟子罢了,便如此名声大噪,诱惑着品性纯良的子弟前来求学,也不知又要培养出多少了庞涓那样的骄横之辈!
一时食毕,启儿便替莘奴在熟牛皮的小账里铺好了被褥,又用装了炭的陶土樵斗将春季夜晚微微有些发凉的被褥烫暖。
莘奴欲伸手接过,温言道:“怎么一直替我张罗着,还是你去铺好自己的被子吧,你我同为奴仆,可是你一直照拂着我,真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启儿用胳膊一挡:“我的好姐姐,坐在一旁看着吧,若是不小心翻了樵斗烫着了,我可是要被宛媪狠狠责罚的。你虽然落了奴籍,可是从小到大,干过哪一样劳神的活计啊?无非也就是服侍谷主端茶食饮罢了,若是你身子病沉时,家主都会反过来照拂你呢……”
莘奴平日倒是坚强的模样,可是偶尔生病时会如孩子一般不肯食药。每次都是要家主亲手喂药才能饮下一些。有那么几次,她可是跪在屋下长廊处亲眼看见谷主亲自以口哺药给莘奴,那般情形,真是叫人看了都脸红心跳。
莘奴听了不由的眉头一皱,可是启儿说的乃是实话,倒是叫人不从辩驳,只是她知道,她不过是模样生得比旁人好些,作为贱奴又生出了几分旁的用途而已……到底是不如启儿一般,虽然白日差事繁复些,可是每一夜都可以安然入眠……
当二人倒下时,倒是可以头挨着头说一会子话,不一会,那启儿便脖儿一歪,沉沉地睡着了。莘奴白日睡得久了些,一时难以成眠。只能辗转反侧,听着营帐外,远处宿营守夜人的低声交谈。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的声响,那声响越来越响,同时而来的还有嘈杂的人语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挨个地搜查宿营之地,嘴里喊着什么捉拿逃奴之类的。
莘奴起身披好衣服,探头往外一望,子虎他们早就起身,抽出了宝剑严阵以待。不一会便看见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为首的男子一脸骄横道:“我们是公子昂的的侍卫,前来找寻逃逸的女奴,让开!我们要搜查你们的帐篷。
子虎阴沉着黝黑的脸,掏出一张符牌道:“魏王的通关令牌在此,还请勿打扰。”
那人没料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如同乡间莽汉一样的人竟然能拿出魏王的信物,不由得一愣,狐疑地看了看他们,又与身边人窃窃私语了一会才带着人转身离去。
可是其他的宿营地未能幸免,一时间甚是吵闹。不多时,那逃跑的女奴就从一个商队里被搜了出来,听说她本是公子昂的妾,后来被用来打赏了门客。可是那女子竞嫌弃那门客年过七旬,老朽不堪,与另一个仆役相约私逃。那门客一时气极,竟然一口浊气没有上来,气绝而亡。公子昂闻讯后大为光火,派人连夜搜寻,终于在此处抓到了女奴。
当莘奴和启儿步出营帐时,正好看见那女子披头散发被一路拖拽到了大路上。那领头追捕之人控诉了那女子的罪状后,径自抽出利剑,朝着那女子的脖颈便直直砍去,一时间鲜血迸溅得老高,在火把的闪动下映着妖孽的红光……
四周女眷不少,有的没见过世面,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厉声尖叫。就算一般的男子见了,也是胆战心寒。
那公子昂的属下,命人将女子的尸首挂在马背上,又将那男子痛打一顿,绑缚住一路拖拽着返回去交差。只留下一滩污血和刺鼻的血型味。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就算一个女奴被当众动用了死刑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所以当公子昂的人马走了后,便有人开始津津有味地说道起这私逃的女奴。听说她本是旧都有名的美人,原先深得公子的喜爱,但是一个贱奴出身而已,终究是难以成为夫人,所以公子昂倒是经常用她来款待贵宾。
可是没想到这女子最后竟然这般惨死子啊荒郊旷野中,当真是让人感叹惋惜啊……
莘奴只觉得自己的血管里满是凝注的冰碴。方才那火把闪烁的一幕,不禁让她会想起自己二年前的遭遇,那本那被宰的女子,竟然渐渐与自己重叠,一时间神情都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双大手从背后将她搂住。
莘奴被惊吓到了,反应激烈。直觉用力朝着身后之人袭取。却被身后之人轻易化解。她仓皇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赶到的王诩披挂着黑色的长袍,正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她并不知,自己此时面色苍白,浑身冰冷,抖得厉害。
第19章
王诩冷漠地看了看那远处地上的大滩血迹,将身上披着的长袍取下,包裹在了莘奴的身上,将有些恍惚的丽人一把轻松抱起,径自进了营帐。
因为方才的吵闹,启儿也起来了,眼见家主来了,自然不会跟进去。
待得王诩除了外衣,略显滚烫的肌肤帖服在了莘奴身上时,她回过神来,直觉想要躲避他的靠近。
可惜一双铁臂却将她牢牢地圈占在怀里,男人在漆黑的营帐里轻轻地含住了她的上唇,一双大掌四处游走,犹如深水里游曳的鱼,力道时重时柔。
莘奴知道,这是男人起了兴致时的表现,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半点逢迎的气力,只能推着他的胸膛,羞恼地从嗓子眼里喊了声:“……不要……”
喊完这一句,心里顿时有些后悔,依照以往的经验,这喝喊只能是螳臂当车,根本无济于事,只不过成为男人助兴佐酒的辅菜。
果然男人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不过却将她翻身放置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抚摸着她的耳垂道:“今夜骑了半宿的马赶夜路,灌了满身凉气,便是你想要,我也没有气力,不过是借着你取取暖而已。”
他既然这般说,莘奴也就渐渐放下心来,紧绷的身子也慢慢舒缓了许多。只是男人的身上并不像他说的那般冰冷,反而有些热得滚烫,反倒是自己,方才衣着单薄地站在营帐外冻得冰凉的身子在他的摩挲下渐渐温暖了起来。
远处的营帐,传来略带苍凉的老者的哀唱,仔细辨别,应该是楚地祭奠亡灵的祭歌,听说那个惨死的女奴原是楚人……在这荒郊的夜晚,低低的吟唱也被传送得很远,飘渺间扶摇直上,不知能否载着那一抹年轻的幽魂到达无忧的极乐净土。
那歌声并没有吟唱很久,不一会就停歇了,四周的一切也归于静寂,可不知为何,莘奴总觉得那哀乐却还在自己的耳蜗深处往复环绕……
以色侍人者,最后的下场终究都是大同小异的。当王诩厌倦了她容貌后,自己又会是怎么的处境呢?谷内的女子大都是被送出了谷去,虽然她们容貌不俗,较于一般的女子更富有学识,可是出谷后的机遇无非都是服侍于男儿的枕侧之畔。若是到了自己被厌弃时,大抵也是要如那女奴一般被顺手送给达官显贵们的吧?
就在莘奴胡思乱想之际,耳垂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痛得她低低地“啊”了一声。
帐篷的缝隙投射进了外面的篝火,映衬得王诩的双眸也闪动着妖冶的红光,他似乎看穿了莘奴的心思一般,伸手轻抚着她肩头的烙痕,描摹着那个“诩”字道:“只要你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妄想出逃,你便会一辈子都在我的身旁……”
这般许诺绝不会将她送人的恩宠,实在是让当奴婢的感激涕零,莘奴正琢磨着自己该不该起身大礼谢过家主的垂爱时,太过了解她性子的王诩却是懒得听她嘴里说出那些个气恼人的话。
她又被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下:“明晨还要早起赶路,快些睡吧。”说完便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
莘奴本以为自己目睹了那般惨剧,会一夜失眠,可是听着饱满肌理下那厌恶却早已经熟悉的心跳声,竟也慢慢地合闭上了眼。
王诩这个人,心思阴毒深沉手段狠厉,便是鬼神见了也要避而远之,这一夜有煞神相伴左右,倒是不担忧夜晚有冤魂入梦。
第二日一早,因为要赶路,众人纷纷早起。莘奴小心地移开王诩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起身穿衣后出了营帐准备梳洗的热水。
在铜盘里放入几片洗干净的艾叶后,用滚滚的热水温烫,在兑入些凉水后便可净面了。因为是在路途上,难免招致蚊虫的叮咬,所以赶路的旅人都爱用艾叶水净面驱散些恼人的蚊虫。
兑好温度后,莘奴正要起身给王诩端去,却发现昨日讨要兔肉的那个馋嘴少女又带着仆役出现在了树丛后。
她笑嘻嘻地冲着莘奴喊道:“这位姐姐,我又来叨扰你了,可否给些艾叶,我们的遗在路上,一时不得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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