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校对)第18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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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了码头,看到了汉室标志性的炮舰,也看到了城塞。
  更重要的是,他还看到了数不清的夷狄,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城堡与码头之间的空地。
  数量多到几乎不可胜数!
  “子真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了……”放下千里镜,常威叹了口气,辛庆忌在这新江都乐极生悲,捅了篓子的事情,常威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知道了——当时他正在长峡的一个简易码头上修整,顺便补充淡水与食物,然后就遇到了从新江都那边回国的商船,自然就知道了辛庆忌捅篓子了。
  常家和辛家从永始之后,就走的很近。
  常威的儿子还和辛武灵的孙女定了婚约,彼此也算亲戚了。
  所以,常威和辛庆忌是认识的。
  不止认识,他们还是永始四年的武苑楼船速成班的同窗。
  长安城内外的勾栏瓦舍官私寮子,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但私人交情与家族交情,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利益。
  本来若无身毒奴叛乱之事,辛庆忌应该会和常威交接了职务后,返回长安,接受封赏与丞相教训,然后在丞相带领下,拜见小天子,接着,他会带着可能是身毒都护府都护或者身毒都督府都督一类的职位,回到身毒,继续为汉家开疆拓土。
  但有了这么一遭,辛庆忌短时间内就回不来身毒了。
  如此一来……
  常威舔了舔舌头,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辛庆忌回朝述职,而他将成为新江都太守——这是朝堂的人事安排。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可以弹压住那些造反的身毒奴,就肯定能在朝堂那边留下一个‘果敢’‘知身毒’的印象。
  就有机会,攫取本当是辛庆忌的功劳与荣誉。
  所以……
  “子真啊,真是多谢了!”虽然还不是很清楚,辛庆忌是怎么逼反了那些身毒奴,更不懂为何汉家大兵,迟迟不镇压那些造反的夷狄。
  有一点,常威很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
  当天晚上,率着舰队抵达新江都港口的常威就在新江都的官署里,见到了阔别年余的辛庆忌,在简单的寒暄过去,常威就和辛庆忌来到了一间密室。
  “子真贤弟……”常威叫着辛庆忌的表字,拱手相问:“城外的身毒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城防士兵不去弹压?”
  这也是常威奇怪的地方。
  大汉的武将文臣们,从永始之后,肩膀上就多了一个弹压地方的责任。
  为了镇压各地矿山与修河工程里的奴婢劳工们,汉家的将校官员手上可没少染鲜血。
  特别是治河工程,从延和二年道现在,死在治河之事上的夷狄奴婢,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了。
  特别是引淮入汴和引汴入洛这两个工程,每一步的河堤与河道下,都埋着一具化外夷狄劳工尸骸可不是开玩笑,而是事实!
  不然,西域为何如此稳定?
  不然,汉家在西域的开拓缘何如此顺利呢?
  答案是当地不服的人和因为匈奴西迁,而不断逃亡而来的康居人、月氏人,都送到了内郡,成为了大汉帝国治河事业的砖瓦。
  而治河之役,繁重艰辛,便是大汉臣民,也常有劳作而死的。
  何况抓来、买来的夷狄劳工呢?
  为了政绩,也为了升官发财,各地地方官,更是对那些人敲骨吸髓。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分布淮河、黄河、汴河的劳工们,这些年来不断的反抗、起义。
  然后被迅速镇压,所有参与者统统处死。
  镇压的效率,高到了治河劳工中超过四成的死亡,来自于军队镇压。
  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大汉精锐,砍起那些衣衫褴褛,缺衣少粮,毫无组织的夷狄劳工来,简直不要太愉快了。
  所以,在常威看来,辛庆忌完全可以一炮就轰散了外面那些身毒人。
  “不可以啊!”辛庆忌叹了口气,道:“兄长有所不知啊……”
  “若是可以,小弟早就下令开炮了!”
  “但问题是,外面的身毒奴,其实根本没有造反……”
  “没有造反?”常威不能理解了:“那缘何围城?”
  辛庆忌低下头来,脸色尴尬无比:“兄长有所不知,这些人不持刀刃,不携金铁……只是围城、聚集而已……”
  “彼辈号为‘请愿’……”
  “兄长来时,想必也看到了吧……”
  “彼辈遇到我军大部则避,若是人数一少,则以数十、数百倍的数量围困……”
  “便是军士用刀砍,用棍打,也只能驱散而已,不消多时,便又聚集起来……”
  这些日子,辛庆忌当然不是没想过办法。
  杀鸡骇猴、杀一儆百,甚至将几十个砍死的身毒人吊在道路上。
  但没有用!
  那些黑矮的身毒人,只是在僧侣们带领下,围着那些吊起来的尸骸念经。
  念完经后,就又在僧侣们带领下聚集起来。
  而且,辛庆忌观察过。
  城外的身毒奴,基本都是露宿,所以,每天都有人死去。
  有时候,甚至一天死个几百人都有。
  但他们对此毫无反应,甚至莫不关心。
  人死了,就丢进河里、海里喂鱼虾。饿了就从附近的山上、河里找点吃点,渴了就随便喝点水。
  反正,就是围着新江都,不让里面的汉军官员、士兵舒服。
  也拒绝任何命令与配合。
  说着这些事情,辛庆忌就懊悔不已,早知道是这个样子,他那里会下那个命令呢?
  常威却听到了关键,他问道:“子真,他们缘何请愿?”
  辛庆忌尴尬的只想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乃是愚弟糊涂,曾令这身毒奴废种姓之制,开其贱民之锢……”
  “结果,彼辈骚动,尤其是那些所谓的‘不可接触者’,尤为愤怒……”
  “仿佛吾之令,非为仁政,如废其父子君臣之道,坏其纲常伦理一般……”
  常威听着,目瞪口呆。
  他也算见多识广了。
  从西域到关中,自番禹到日南。
  什么月氏人、大宛人、西南夷、扶桑奴、真番蛮,也都见识过了。
  也知道,夷狄之族,大抵敬畏贵种,以血统论尊卑。
  然而,像身毒人这样,下层、底层的奴隶,将维护其主人的利益视为己任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身毒人的反抗,更是让常威大开眼界。
  从前,汉家遇到的对手和敌人,都是直接刀兵相加,兵戎相见的。
  而各地奴工的反抗,也是杀官夺械,以牙还牙。
  独独在这身毒这里,这些人的反抗方式是——围起来,不还手,就是不让你舒服。
  而这偏偏命中了大汉贵族的命脉。
  尤其是像辛庆忌、常威这等贵戚,在这数万里外,一炮轰死几百个奴婢,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大汉王师这么多年来,屠城破国,也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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