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的幸福生活(校对)第2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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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楚质迷迷糊糊醒来,手臂下意识轻搂,却是扑了个空,睁开眼睛,发现伊人已经离去,只余下浓郁的温香。
  起来洗漱,听到沈辽未醒,楚质告辞而去,从沈家回到县衙,正好是点卯时分,微微活动筋骨,便开始投入繁忙的工作之中去。
  此后几日,杭州城看似与往常一样热闹而平淡,底下却暗流涌动,觉得不能让范仲淹失望,且为自己的履历表上记上浓厚一笔,张元善可谓是加足了马力,连续几日奋战不休,日以继夜地到士绅富商家中拜访,找他们商谈借款事宜。
  不是张元善为了证明自己工作努力,所以特意挑选夜晚前去拜访,主要是白天时候,富绅们似乎很忙碌,十有八九不在家中,偶尔碰到在家的,正好赶上人家要出远门。
  无奈之下,张元善只能改为晚上拜访,问题在于,士绅们的夜生活也非常的丰富,彻夜不归是常有的事情,而且经常与大禹治水一般,逢家门而不入,这可不是胡说,起码张元善可是见到好多次了。
  州衙之内,范仲淹皱眉沉吟,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力,张元善待立堂下,有几分惴惴不安,并不是他故意懈怠,而是知难而退,如果只是一两个士绅还好办,或威逼或利诱,非常容易达到目的,然而,几日下来,众多士绅的行动居然如此一致,显然是已经通了风,有了默契。
  只是小小的县令,张元善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王朝的统治根基,士大夫及地主阶层都得罪透去,唯有借前来向范仲淹述职的机会,汇报工作进展之余,据实表明自己的难处,寻求支援。
  “那些人好不晓事理。”近两日,王安石时常前来拜访,与范仲淹畅谈时弊,探讨贷谷与农的策略,而张元善言及的事情与之有关,所以他也没有回避,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痛斥骂道:“舍些小利便能为百姓谋福,为朝廷分忧,却无动于衷,简直就是……”
  顾及范仲淹在旁,注意风度,王安石最终没有骂出口,怒气冲冲道:“其心可诛。”
  此时的王安石,才三十岁而已,未经官场沉浮,青年气盛,抱负不凡,对此情况自然痛恨不已。
  望着王安石,范仲淹不动声色,你是在寻思对策,其实心中却暗暗感叹,与自己当年是多么的相似,觉得世间一切,不是黑的便是白的,然而要想成为宰执之臣,却要有雍容大度,必须从全方位考虑事情,黑、白之外,还有千万种色彩。
  不过范仲淹却没有告诉王安石,因为没有与之相应的经历,就是听别人说了,自己也不会理解,当年的范仲淹也是经过几起几落之后,在名相王曾的提醒下,才明白此理,完成了一次伟大蜕变,从此走上忘身许国的道路。
  悠悠回思当年往事,良久,范仲淹回过神来,望了眼底下,众人还眼巴巴的等待他的决断呢,不由自嘲而笑,果真是年纪大了,总喜欢回忆。
  “阳春三月,气温适宜,正合出郊游宴。”范仲淹淡声道:“张知县,以老夫名义,邀请城中各位士绅商贾,于明日赴宝林山观景游聚。”
  须臾,消息传遍杭州城,一些不知时事的士子倒是很兴奋,期待,不过本该会有几分惶恐的士绅却显得十分淡定,接到请柬之后,纷纷表示定然赴约前去。
  宝林山,位于杭州城外,其名不显,但是山上有座飞来峰,却是闻名天下,相传是从山东琅琊郡飞来,又名灵鹫峰,峰上有许多奇幻多变的洞壑,常年老树古藤,盘根错节,岩骨暴露,峰棱如削,是欣赏奇山怪石的好去处。
  不仅如此,宝林山中还有许多名寺,有隋朝古刹法镜寺,往西南行,又有比法镜寺晚两年修建的法净寺和五代吴越始建的法喜寺,此外,还有大名鼎鼎的灵隐寺,那可是游人香客必会前往之地。
  行走在山间,真可谓是无石不奇,无树不古,无洞不幽,秀丽绝伦,怪石嵯峨,古树繁茂,加上天气风和日丽,慢步其中,登高望远,令人心旷神怡。
  清晨,在一帮文人士子,乡绅商贾的簇拥下,范仲淹一行浩浩荡荡,由杭州城北门出发,直奔宝林山而去,期间队伍不断扩大,有许多闻讯赶来,或许途中偶遇的,纷纷加入当中去。
  来到山下,已有一群和尚在此等候,却是各大寺院的迎客僧,且不说范仲淹与各寺观的方丈主持交好,就是为了争香火油钱,扩大寺院知名度,他们也得乖乖跑来,不然一大批权贵信徒让对手拉走了,以后不要说西北风了,恐怕连灰尘也不见一粒。
  想到这里,一群或肥头大耳,笑容可掬,或骨瘦精奇,红光满面的知客僧纷纷对视一眼,火花四溅,才瞄见范仲淹一行身影,便急步迎了去,一脸灿烂祥和的笑容,热情洋溢的表示自己是受了方丈主持之托,前来迎接各位贵客,望请移步前往……
  到底是沉浸于此道的专业人才,就是为了抢客拉生意,也显得那么婉转,使人如沐春风,进退有度,不至于表现太过盛情,让人反感。
  以上纯属楚质腹诽,没有信仰的家伙是不会明白信众们的心理,见到高僧大德盛情相邀,待会说不定能与之近距离会面,不少人心中激动兴奋,幸好还有几分清醒,知道做主的不是自己,纷纷看向范仲淹。
  该怎么走,途经何条路线,还真不好取舍,如果真是前来游山玩水,无论是曲折迂回,还是重复再走,都不是问题,可是如今重责在身,却是不能耽误。
  “我等要前往龙泓洞观拜灵鹫塔,烦劳诸位回去请问一声,若是哪位高僧有暇,不妨移驾同去,好让我等请教佛理。”到底是范仲淹,自然不会为区区小事而感到为难,一句话解决问题。
  飞来峰龙泓洞口的灵鹫塔,相传东晋咸和初年,印度和尚慧理云游到此,看到这座嶙峋石山,认为很像印度灵鹫峰,便在这里建寺立塔,算是宝林山寺塔之源,去那里参拜,不仅旁人情愿,就是各寺方丈也见怪不得。
  知客僧闻言,纷纷返回通报,而众人却沿着苍松古木蜿蜒而上,很快来到龙泓洞前,立见洞口处有座明塔,用石块砌成,六面六层,殊为罕见,全塔由下至上逐级收分,结构朴实无华,别具一格。
  在塔前礼拜片刻,真有几位高僧来到,与众人见礼,侃侃而谈,述说佛理典故。
  范仲淹显得非常有耐心,并不着急与士绅商谈正事,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在高僧们的陪同下,仔细观赏佛塔,弥陀、观音造像,偶尔与几个文人笑言几句,温言劝勉一些后辈士子勤学上进,或者干脆向众人述说自己对佛学、儒家经籍的理解。
  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时分,在山上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就是体力再好,也难免有几分疲惫,也无须谁人提议,众人慢慢朝飞来峰西麓冷泉走去,那里是设宴聚会的最佳地点,茂林葱郁,泉水晶莹如玉,喷薄而出,飞珠溅玉,其声犹如天籁。
  池畔前地方空旷,宴会已经设下,案上美食佳酿,香气扑面,就等众人入席享用。
第三百八十四章
急告
  刻意的安排,一些士绅的席位与范仲淹离得很近,宴饮方始,借着举杯敬酒的机会,范仲淹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今日聚会,一则是踏青游春,与诸位同聚,老夫即任杭州已将近一年,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望贤达不吝赐教。”
  “其二,则是为了劝课农桑,管子有云,凡为国之急者必先事农,春耕已至,职责所在,不免在此提醒一二,诸位莫要嫌老夫多舌,打扰大家宴饮兴致,倒是罪过了……”
  似有几分幽默,貌似套话,不知情的纷纷哄然,然而知道言下之意的,却是保持沉默,有些话不用直言,只要隐约暗示,表明态度,该要明白的自然领会其意,有些先礼后兵的味道,有人要是想再继续装糊涂,那有什后果,却是难以意料了。
  不管心中想法如何,反正底下的士绅闻言,纷纷站起来应和,举杯共饮,宴会正式开始,丝竹弦乐,少女轻歌曼舞,和风习习送来暖暖微香,不饮却有三分醉意,从表面上看,宴会气氛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旁边陪坐的张元善心中有点儿失落,但更多的是欣喜畅慰,觉得有范仲淹出马,宴散之后,说不定根本不须自己登门拜访,那些士绅就得乖乖把钱粮送上门来。
  笙萧宴饮,风花雪月,这是士人们的最爱,不吟几句诗,填几首词,都不好意思坐在这里,这是社会风尚,习惯成自然,如同聊天饮水一样平常普通。
  况且才观赏完美景不久,又逢笙歌入耳,美色在旁,美酒进肚,飘然欲醉,这些都是文思灵感的源泉,怎能没有所得,特别是如今权贵在前,名士在边,哪怕搜索枯肠也要拼凑几句,就算搏不得众人一声彩,起码也表现出自己的勇气。
  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站出来献丑的,然而,表现得最过显眼的,却是那些身负功名,却没有步入仕途的士子,要知道除去科举之外,扬名立万往往是通往晋身之阶的蹋脚石。
  而作为他们的前辈,那些官绅,或者大儒名士,却不反感这个情形,毕竟当年他们也是如此过来的,真遇到品行优良,才华出众的末学后进,自然不介意提携一二。
  片刻,官绅儒士案前便摆满士子们的墨宝佳作,可惜,有个享誉杭州甚至在天下都有名望的诗人却显得尤为悲剧,楚质很郁闷,连诗才不显的张元善桌案前都有几张行卷,自己面前却空空如也,真是令人无语。
  其实也不怪别人,谁叫他实在是太过年轻,与在场学子的年纪差不多,所谓不耻下问、达者为先确实很有道理,问题在于,众目睽睽之下,却没谁敢效仿孔圣人的行径,况且,在还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楚质唯有轻叹,人生果然寂寞如雪。
  评选出几首应情应景,让人眼亮的诗词,使劲将作者夸赞了一顿,让眉开眼笑,谦虚不已,宴会气氛愈加浓烈起来,少了几分拘束。
  “诸位,老夫这里还有首七律,似是不凡,请留意听好了。”一个须髯微白的儒士站了起来,高声笑道:“免得劳烦老夫重复吟诵。”
  “可是马教谕大作,那我等可要听仔细了。”立即有人附声道,似是提醒旁人。
  别人不好说,反正那些士子却是不敢表现疏忽,县学教谕的面子不敢不给,除非不走科举之道,不然早晚会有落到他手里那天,到时候难免后悔莫及。
  “倒希望是老夫之作,可惜确非。”马教谕轻捋须髯,见到众人应和,知道自己还是有几分号召,心中有些微得意,当下也不再捏拿,提起苍浑的声音吟诵:“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故意停顿,顾盼四周,却听旁人议论:“在此处观望佛塔,似有千寻之高,首句却也应景,承句用典,玄中记有云:桃都山有大树,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木,天鸡即鸣,天下鸡皆随之……”
  “然典故曰,日初鸡鸣,而此诗却是鸡鸣日出,似有不妥。”
  “或有失误不言,两句倒也平常,看不出有何不凡……”
  “不必着急,点睛之笔就在后二句。”听着众人议论,马教谕笑了笑,继续诵读:“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好!”
  沉默片刻,细细品尝,只觉此诗气势磅礴,颇有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境界,众人纷纷喝彩起来,随之打听是谁人所作。
  一旁,范仲淹轻声笑道:“介甫,诗露心声,似乎意有所指啊。”
  “不敢欺瞒相公。”王安石大方承认说道:“与相公长谈数日,安石收获良多,适才登峰远望,心有所感,涂鸦几句,直抒胸臆,不想却落了下乘,希望相公莫笑。”
  “不然,古今成大事者,必有大胸襟。”范仲淹叹笑,忽而轻声说道:“然而,欲有成就,身在高层,光是不畏浮云遮目,却是远远不够的。”
  王安石连忙拱手说道:“妄请相公赐教。”
  旁人听到两人的对话,肯定会稀里糊涂,不明其意,从字面上理解,王安石这首诗无非描景抒怀而已,却也没错,但其中另有隐意,古代,把浮云比做奸邪小人,王安石这是在拿范仲淹为榜样,激励自己奋进。
  君子、小人、奸邪,非黑即白,世间怎会如此美好,范仲淹沉吟了下,不希望王安石步入自己前半生的后尘,轻声提醒起来:“明扬士类,朝臣之任也,然夫执政者……”
  范仲淹的意思是,弘扬士大夫之中的正气,是朝廷官员的责任,但是身为执政的宰相大臣,应该……,话还未说完,会场响起一阵喧嚣,只听众人齐呼:“楚知县!”
  愿意,听闻王安石那首诗不是杭州士人所作,却让大儒名士评为第一,一些士子顿时不乐意了,适时王安石名声未显,自然让他们觉得,一个外人凭什么居于自己之上。
  排外思想,可以理解,当初楚质也遭遇到同样待遇,而今杭州士子却完全接受了他,将其视为钱塘名流,心中不服时,立即想到宴会还有个以诗词扬名天下的楚质,也不知道是由谁先鼓动起来的,纷纷叫嚷着让楚质写诗填词。
  无妄之灾啊,楚质摇头叹气,好端端的,事情怎么落到自己头上,不由感觉有些为难起来,倒不是写不出来,而是没有必要抢了王安石的风头,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名垂青史的风流人物,多少要给几分面子不是。
  在一片鼓噪声中,楚质安然不动,自顾饮着小酒,表情淡泊宁静,颇有几分视名利如浮云,不作意气之争的名士风范。
  倒也没人认为他只是浪得虚名而已,毕竟无数的事例都可以证明,钱塘楚知县,以诗才闻名天下,这可以从他刻印的书集看出,而今更是风华年少,文思泉涌的时候,吟诗填词,根本不是难事,怕是不屑于出手罢了。
  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奇怪,换成未成名前的楚质,众人恐怕又是另外一番想法了。
  弄明白怎么回事,王安石却不至于生气,反而有些好奇道:“范公,楚知县才学……似乎深入民心啊。”
  绝对不是王安石故意装作不知道楚质是谁的模样,实在是人家平时专注县政,有空时候就研究学问,而对于诗词歌赋,看得很是轻淡,毕竟所谓的唐宋八大家,都是以文章见著于世,当然,苏轼是例外。
  “尚可,作为闲暇时候的消遣,倒也是不错的。”范仲淹微笑说道,诗词千变万化,或豪放,或婉约,传世精品诸多,可是文章却平平常常,连一点特色也没有,看不出丝毫的才气,真怀疑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诗词、文章,却是犹如天壤云泥,这是发生在楚质身上最令人费解的事情。
  王安石更加好奇起来,从范仲淹口气就能听出,尚可,并不是指普通一般,而且还可以推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密切,不然以范仲淹品行,怎么可能替楚质谦虚。
  一阵催促,无果,立即有人走起了上层路线,高声说道:“今日范公携众游聚,与民同乐,大伙心中感激涕零,纵然是千言万语,不能表达谢意,而楚知县才华横溢,深让我等佩服,不如作诗一首,以谢范公。”
  “言之有理。”
  “太对了,支持楚知县为我们向范公聊表寸心。”
  无论古今,好事之徒却是从来不缺少的,而且也是最容易煽动,纷纷遥相呼应,片刻,便形成阵阵声潮。
  望了眼范仲淹,见其嘴角含笑,也不知其心思怎样,然而形势逼人,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了,无奈之下,楚质只好站了起来,微笑拱手向四方示意,就要客套几句,看看能不能应付过去。
  “朝廷急告,路人避让。”
  忽然,一匹快马急奔而来,蹄声如雷,伴随信使的吼声,冲势不缓,让围观行人纷纷避让,恐怕躲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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