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1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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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平时处断国政,则是在宣政殿。
若接见臣子,面见宰执,则多半在内东门小殿。
内殿天子正寝,则是福宁宫。
另外还有集庆殿,那是召见新科进士地方,寻常时不用。
天子禁苑还有西苑和南苑,皆是有水光山色,是天子平时燕居游玩的地方。
诸宫苑连成一片,构成了宏伟阔大,又不失山光水色的禁苑群体,诸多的内侍,后妃,当然还有天子居于其中,光是殿阁的名称,就有过百处,房舍怕是有过万间之多。
但内东门小殿却是相当的寻常,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俭朴乃至简陋了。
殿阁不高,只有普通人家的房舍那么高,三开间的殿阁只容十几人进内议事,地方相当狭窄,殿阶只有一层,迈步就上,相比殿阶有百级之多的大庆殿,这座小殿倒是真的名符其实。
小殿四周,则有几处土坡,栽种着一些瓜果蔬菜一类的农作物,建着几间茅草屋,看起来就象是寻常的农家村落。
殿阁之外,站着百余名羽林郎官,殿内隐隐传来人声,须臾之后,有内侍请宰执入内。
韩钟并不迟疑,昂然直入。
有内侍唱诗般的道:“宰相至,请天子为宰相起身。”
坐在官帽椅上的天子已经站立起来,韩钟长揖而礼,天子半揖还礼。
这是左相才有的荣誉,自太祖第一次拜相以来,一直便是这样的礼仪。
诸多管军大将穿着品阶武袍,侍立在天子两侧。
三十来岁的天子两眼乌青,神色委顿,身量也不算高,而且相当瘦弱,简直望之不似人君。
往常天子自有威仪在,但今天韩钟打量过去,天子眼光颇为虚浮,看起来似乎是一夜没有好睡,两眼中满是血丝。
“不过如此。”韩钟又是轻轻嘀咕一声,心中对天子的轻视感更强了一些。
但韩钟还是两眼微红,沉声道:“君臣相疑,乃至有昨夜京师变乱,臣在家中渴欲见陛下一面,若陛下还是疑臣,臣愿伏国法。”
说罢,韩钟将头上的展脚幞头取下,跪伏于地。
徐夏商亦免冠下跪,说道:“陛下不该轻信谣言,臣绝无留徐子诚,徐子先在京师之意,请陛下明察。”
李国瑞免冠跪下,但并不发一言。
枢使何獾免冠跪,说道:“左相擅以堂札诛杀大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请陛下穷治其罪。”
韩钟转向何獾,厉声道:“刘知远勾结宗室图谋不轨,罪不容诛。昨夜主疑国摇,若不断然处置,今日吴国公徐子诚已入大内矣!”
说罢韩钟又转向天子,沉声道:“陛下信刘知远谣言,以为臣等有不轨之心,然而臣并无与宗室勾结之事,而吴国公徐子诚却在深夜潜入参政府邸,昨夜被擒,现在尚在刘知远府邸之中,被郎卫围困,陛下若不信,令郎卫将吴国公徐子诚逮拿至宫中便可。”
徐夏商接着道:“南安侯徐子先并不窥探储位之意,臣亦劝他锁厅试后,及早返回福建,陛下当大事之前,理应召臣等诣宫中当面奏对,然而陛下并无此意,轻信一二人之言,臣为陛下痛惜万分!”
徐夏商在宗室内的地位,身份,当面用这种训斥天子的语气说话,众人也并不以为怪。
天子面色已经相当难堪了,他对众人道:“诸位相公起来说话,朕在此事上是疏忽了,被刘知远所蒙蔽,实在愧悔难当。”
韩钟等人依次起身,天子又道:“刘知远罪不容赦,左相以堂札命南安侯围杀之,与制度不合,当罚铜千斤,免侍中,免开府仪同三司,迁国公为莱国公,刘知远之罪,由右相主持,会同大理寺,刑部诸司,穷治其罪。吴国公徐子诚,不必拿入宫中了,就在刘知远府中赐死,着中尉李健去。”
不把徐子诚逮拿归案,天子也是不愿储位之争大白于天下,弄的宗室人心惶惶,或是有更多的野心家出现,不如直接赐死,就归结于刘知远谋逆大案里头好了。
这般处断也算是明快,天子毕竟执国十余年,这一点决断的能力到底还是有的。
众宰执无话可说,何獾面色如土,李国瑞倒是神色如常,任中林事不关已,一副淡漠的模样,但可想而知,此后数年,怕是诸多宰执只能依附顺从于韩钟了。
唯有徐夏商面露苦笑,未来一两年内,天子怕是不会放他归老。
朝政尽托付于韩钟,天子当然不会放心,朝中得有徐夏商这样的老臣镇守,才不会使韩钟的权势膨胀到令天子睡梦难安的地步。
“朝廷宜安静,”天子神色难看的对韩钟道:“北伐之事要紧,朝廷之力不可内耗太过。”
“请陛下放心。”韩钟道:“刘知远党羽除少数拿捕外,出外即可。北伐大计,臣会急速主持进行,不会令陛下失望。”
天子能留韩钟,不欲使朝堂决裂,最大的原因还是要完成北伐的功业。
这般事涉大魏是否能够中兴,能摆脱东胡人的入侵袭扰,这才是天子最挂心,也最着紧的大事。
韩钟有此保证,天子面色果然好看的多,说道:“左相老成持国,在卿主持之下,北伐必能见功。”
韩钟肃然道:“臣此前反对北伐,是不欲此大事被刘知远主持,今陛下信重,臣必竭尽所能,钱粮,兵谷,将帅,士卒,必一一详备,随时向陛下奏明。”
“善。”天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前人心未定,不是详细谈军国大政的时候。
天子无话,宰执们便躬身行礼退出,其后如何收拾残局,那便是韩钟的事情了。
宰执退出后不久,一个内使从内东门而出,打马往刘知远府邸去了,显然是去赐死吴国公徐子诚。
徐子诚不仅身死,还定然会被剥夺爵位,同时也会殃及其诸子,吴国公多半能保留,应该是从徐子诚的兄弟子侄中选取一人。
毕竟文宗诸子,出一个犯逆夺爵的后人,天家脸面上也不好看,徐子诚必死无疑,其子多半被剥夺宗室身份流放,再从吴国公一脉中选人继承爵位,这事也就算完了。
“这妄人真是凭白丢了性命……”韩钟眯着眼看着飞驰而去的内使,感慨一句,倒是想到自己,若无徐子先,王直,怕是现在自己尸骨已凉。
当下冷眼看了不远处的何獾一眼,这个枢密副使当然是第一轮被洗涮出京,宰执贵重,已经死了一个刘知远,把何獾放出去,放个上等军州,加上节度使头衔,叫他提前养老去就是了,不必要再兴大狱。
倒是有一些中下层的将领,加上贪墨罪名,免官一批,关起来一批,再放一些中下层官员出外,也就差不多了。
韩钟叫住不远处的李国瑞,用不加掩饰的欣赏口吻说道:“存中的文才武略,仆一向敬佩,刘知远虽死,北伐犹要进行,主帅之职,舍存中尚能有何人任此职?”
李国瑞道:“若相公以为在下可用,当然义不容辞。”
李国瑞没有在此事上谦虚的打算,国家有事,以其性格当然不会愿置身事外。而且一旦北伐,除了京营出兵外,主力定然是河北禁军,是以河北东路和蓟州镇驻军为主,这些兵马多半是李国瑞使出来的老部下,李国瑞也不会放心叫别人带去浪战虚掷,一般的主帅任用将帅,使用将士,多半是保存自己老部下的实力,叫别人的部曲去打硬仗,如果李国瑞谦虚,派了别的主帅,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在军中的部下,恐怕就所剩无已了。
但不论如何,当然还是以国事为重的姿态,这就已经足够了。
第一百八十六
太尉
韩钟一脸满意,此刻也不能细说,有李国瑞的表态对韩钟来说也是够了。
留着此人,当作北伐的得力助手,这样最好不过。
韩钟旁突然有人低语:“官家召翰林学士入内了?”
翰林学士负责草拟诏书,待书完之后交政事堂用印,如果诏命不妥,会有中书舍人封还诏书,甚至宰相将诏书奉还的事,也不是一两桩。
现在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天子召翰林入内,是要草诏何事?
消息很快便是传了出来。
“李健,岳峙,邓名,李恩茂等俱拜太尉?”张广恩适才没有说话,此时面色也是变得难看起来。
京营诸厢都指挥被称为管军,日常的京营将士归这些管军大将所管。
在其之下是诸环卫官,再下是防御使等武职,然后是各郎卫官,禁军的军乃至营一层级的武官。
枢密院有发兵权无管兵权,管兵大将有管名权而无发兵权。
管兵诸将,在品阶之上比枢使相差极远,在枢密使,副使面前,形同属下,可以随意进退,指挥起来相当顺畅。
太尉则不同,这是武职官的顶点,正二品,太尉在京则领京营诸管军,在外则领诸厢都使,照例兼任一镇或两镇节度,上柱国,辅国或镇国大将军,这般职位当然不会轻授,太尉全部封满也就是四人。
在此之前,天子忌惮太尉职位易养成位高权重的武夫,所以除了早年间前朝遗留下来的几个老太尉外,这几年都没有递补,这等小心思反而为韩钟等人所笑。
真是笑话,人心在魏,天下安然,内有郎卫,外有宰执,还有内侍监军,文官的巡察使,观军容使,没有名目军令,太尉又怎样?就算有一些私军势力,又能如何?没有大义,敢带兵谋反,不要天子,宰相登丽正门一呼,三军当场就瓦解了。
京营将士,世代居于京师之内,也可以为权臣所用,但多半只遵守朝廷的旨意,说白了就是只听天子之令。
几个太尉,能成什么大事?
现在却是不同了,一下子大拜四太尉,说是要酬岳峙等人的功劳,其实心思也是相当明显了。
这是要牵制韩钟,特别是与韩钟一体的张广恩,其下四太尉,想在京营伸手,那就比此前困难的多了。
武人中以能成就太尉功业为最高的荣耀,一般是功高和积年的大将才有机会。
四太尉中,李健不过是天子的守门犬,威望和功劳都不足。李恩茂是天子给韩钟面子,德才也是一般。
邓名则是禁军老将,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如果不是天子忌惮,数年前就该拜太尉,现在只是天子弥补前过,邓名为太尉,禁军上下都会感觉高兴。
岳峙则是纯粹的以功劳见赏,这十余年来,东胡多次入境,禁军都是勉强防御,多次惨败,损失极为惨重。
只有崇德十三年一战,在李国瑞,岳峙,李友德三人的努力下,东胡人在河北东路算是吃了一次大亏,虽然禁军一样损失惨重,好歹也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胜利。
有此大功,岳峙也早就是大魏名将,受拜太尉,并不算过份,可能会有人心生嫉妒,毕竟四十余岁的太尉相当罕见,也就是太祖年间大批三四十岁的太尉,至崇德年间,年龄低于五十岁的太尉岳峙还是头一个。
“岳峙理所应得,邓名亦是理当如此。”韩钟冷哼一声,对张广恩道:“李恩茂,算是天子看我的人情,李健,守门忠犬,当然要酬其功。说来说去,天子还是小心思多。”
张广恩点头道:“北伐要紧,天子也有激励将士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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