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2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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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了,王叔。”徐子先在内心说道:“虽然我答应了你,但我没有办法完成自己的诺言……请恕我要食言了。”
夜色之中,一哨兵马护卫住徐子先,向着南安侯府缓缓折返。城中巡逻的捕盗营的厢军将士们相当识趣,远远的避开。
从齐王被毒之后,福州城中就有这么一种诡异的安静,似乎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低气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宗室和贵族们在等消息,他们的心态多半是惴惴不安,大家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齐王的保护,一旦失去这颗大树,对未来也是充满迷茫。
也有不少早就依附赵王的宗室和贵人们,心中不乏不安和窃喜。
窃喜是因为他们感觉自己有眼光,这场漫长的,两位亲王争夺权位的战争终于是拉上了终场的帷幕,看起来是赵王获胜了。
不安之处,就是在于到现在还没有确认,而且他们有相当的担心,齐王有大量的旧部,遍及禁军和厢军,如果这些将校一怒起兵,福州城中杀个血流成河,刀兵之下,谁知道刀兵之下,会不会连累到他们?
除了宗室和贵人们之外,大量的官吏,将校,士绅,商人,普通的黔首百姓,心中除了担忧和祝祷之外,也是真的没有其余能做的事情了。
除了担心齐王之外,更多的人也是在担心城中会起冲突,爆发激战,福州城是太祖年间扩建修筑,宣宗年间包砖重筑,除了在倭寇之乱时福州城外曾有倭寇威胁城池之外,这近三百年的时间里,福州一直是风平浪静,从未有过什么真正的危机。
这些年海盗继倭寇而起,对漳,泉,兴化军各处都有骚扰,只有福州有禁军驻守,海盗难犯,而且福州城高而险峻,守备相当森严,不要说陈于泰,便是蒲行风等几个巨盗,怕是也没有想过要从正面攻克福州。
轻微的马蹄声踩过,很多百姓从自家院门处向外窥探,见是南安侯徐子先的仪卫簇拥着这位年轻的君侯经过,很多人都是略感欣慰,如果叫福州城里的人来选择,他们第一信任的当然还是齐王,其次便是这位年轻的君侯。
“唉,乱世要来了。”一位耄耋老者眼看着徐子先策马经过,禁不住泪如雨下,上一次他看到有宗室半夜策骑经过时,还是四十年前的倭乱之时。
而这一次,变乱起于萧墙之内,后果很有可能比上一次的倭乱要严重的多,由不得不叫这个老人悲从心来。
第二百七十章
悲天悯人
“宗室乱国,不知伊于胡底!”一个穷书生扒在门缝隙里往外看,可能是对徐子先有嫉妒或是真的对宗室有什么不满,忍不住低声骂起来,其家人赶紧上前将这书生的嘴巴捂住,连拖带拽,弄到房间里去了。
“真是威风啊。”一个小男孩看着徐子先策马经过,两眼都看的亮晶晶的。
“看他威风到几时。”陈满和妻子,儿子一起在角楼偷偷看着骑马进入侯府的徐子先,虽然城中情形不同,气氛诡异,看起来徐子先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侯府一切镇定如常,这反而叫黑暗中很多窥探的眼光都变得惊疑不定……陈满就在此前分析过,齐王虽不死,但明显失去了控制福建的能力,其后不过是拖时间混日子了,过一段时间,朝廷顺理成章的把大都督府交给赵王掌管,到那时,大局就会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这种变化,当然是向着陈满和陈敬中兄弟二人希望和期盼的那样变化。
徐子先的崛起,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在此前瞧不起他,甚至一直打压他的这一群人。
可是双方的差距已经太大,不要说陈家兄弟只是普通的侯府公子,就算是陈满这个靖远侯本人,不过是在都督府挂个名,根本没有实际的权势可言。
徐子先的任何一条成就,随意甩一条出来就能秒杀陈满本人,更不必提他那两个没出息的儿子了。
比起双方的敌意来说,被旧敌忽略,完全无视,甚至踩在脚底都毫无知觉,这才是彻头彻尾的羞辱。
陈满转向儿子,小声道:“是徐子文叫你收罗的乌头?”
陈敬中颇为苦恼的道:“子文也派人来问过,我告诉他,绝对是毒性大的正经乌头,齐王那老鬼不死,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事没办差就好。”陈满道:“赵王承诺过,将来保举我当副都督,我家可以再顺延两到三代,一代人管一代人的事情,我已经做到最好了,底下的事就看你们兄弟了。”
“父亲放心。”陈敬中拱手道:“我和徐子威,徐子文关系都很好,未来几十年内,天子是赵王家的,福建路也是赵王家的,儿子的选择不会有错。”
“这样就好,”陈满又恨恨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南安侯府,说道:“且叫他再得意几天,赵王说了,将此子撵到东荒岛上,任他自生自灭去!”
……
徐子文面色呆滞的坐在圈椅之内,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
李谷苦笑着坐在一旁喝茶,摇头不语。
花厅内寂寂无声,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清楚。
大魏禁奴仆,禁虐仆,更禁杀仆,但赵王府每年总会有几个奴仆不明不白的从人间消息。从赵王府这边是清白无误,或是辞退,或是自己辞工,人走了,王府还能负责一辈子?真闹的厉害了,打赏几十贯钱,苦主家属也就不闹了。
提刑司认真到王府来查案?
郑里奇倒是来过,一个吏员或厢军身边,跟着十个八个王府护卫,说是要“帮着带路”,这样的情形下,怎么查?
赵王性气不好的话,打一顿板子都是小事,不明不白的“辞工”走人了,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所有仆役丫鬟俱是眼观鼻,鼻观心,屏息静气,恨不得从这个花厅里消失了才好。
良久之后,一脸愤怒和疲惫之色的赵王才走进来,看了看徐子文一眼,恨声道:“你可真是有出息,为了个女娃子,连要命的大事也顾不得了!”
徐子文更是往椅中缩了缩,现在的他,没有刚刚的戾气和亢奋,只是象一个做错了事而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说白了,徐子文看起潇洒出尘,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只不管其身后有一个天子亲爹的爸爸,还有天子兄长,未来的赵王也是他亲哥,他本人不是国公也是侯爵,不管是实权,爵位,财富,都远在普通人之上,他象是个站在云端里的神灵,用悲悯的眼光看着那些有所求的凡人,那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当然使得徐子文象是个翩翩佳公子,不为凡尘俗事所动。
在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之后,徐子文已经毫无心理优势,因为其不仅发觉自己才华和成就相当有限,被徐子先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就算是其父兄,在徐子先面前,也不过是庸庸碌碌的寻常人。
这一年多来,赵王府想方设法压制徐子先,却是一误再误,徐子先却是越压越强,于是赵王和李谷定计,要铲除掉徐子先身后的齐王。
凭心而论,赵王对齐王没有多大怨恨,都是宗室亲王,赵王虽然苦于被齐王压制这么多年而动弹不得,但齐王在资历和能力上也得到了赵王的认可,不管怎样,也是大魏一方基石……但就算没有徐子先这事,赵王也等不了太久了。
天子的声望越来越低,朝争越来越复杂和尖锐,赵王已经无法再等待下去了。
除齐王是第一步,下一步是换一个听话的安抚使和制置使,包括提刑使和巡按使,也包括福州知府这样的要职。
禁军,厢军,地方军政大员,全换过一遍,一两年时间也够了。
整个福建路等若是赵王家的私产,也是天子缓急时可依靠的后盾。
这个计划,当然要天子的全力配合,对一路官府官员的更换更是要天子用全力压制两府,最终完成更迭交换。
事实上赵王也是做到了,在燕京失陷各地一团混乱时,福建路由于赵王一家独大,几乎没有任何内争,加上财力物资充裕,迅速扩军到三十万人,如果赵王和徐子威不是无能到极致的废物,在东胡进入福建路的那近两年的时间里,完全能北上到独石关,把浙西和荆湖北路,南路,两广,云贵,全部纳入囊中,两年内扩军到百万,对这些大魏的核心区域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六公子虽然操切孟浪了些……”李谷放下茶碗,劝说道:“但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齐王殿下还是中毒很深,从现在的反应来看,其就算一时解毒,也很难出头视事了。”
事实就是如此,如果齐王还能挟弓上马,他此时一定率牙将,召集忠于自己的禁军和厢军,以毒害亲王的罪名直接驾临第一军,逮捕刘广泗,或是当场将其斩杀,有的时候,法律和秩序只是在强权者的决心之下的遮羞布,需要的时候用来遮挡,不需要的时候,或是有必要的时候,完全就能一把将其扯下来!
掌握军队,就是为了最关键的时候,在京师都已经发生了大参和左相相攻相杀的惨案,在福州,以亲王之尊斩杀一个禁军的都统制,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齐王若能如此行事,则在福建路和福州仍然是以其为尊,赵王再次失利,形象和实权会再次下跌……这一次收买刘广泗,除了未来的厢都指挥使这样的管军重任相许之外,赵王直接给的现钱就是三十万贯,用来买通刘广泗和其麾下的将校,若是被齐王粉碎刘广泗集团,赵王的损失可是不小。
就算以王府的收入和库藏,一次几十万贯的损失,仍然会使赵王大感心痛的。
“你说的有理。”赵王脸色回转了一些,但还是冷哼一声,恨恨的看了徐子文一眼,说道:“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在书房好好读几个月的书,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出院子半步,你那个雅集,已经吸引不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人才,魏家的那个魏燕客,现在成了进士,分到澎湖当县令,原澎湖令陈正宾调任兴化军任宣抚副使,魏家的,陈家的,福州象样的青年才俊,还有几个到你的雅集来?停了罢!”
徐子文浑身都在颤抖着,人站了起来之后身形似乎都不稳了。
从天子骄子到如今这人憎狗嫌的地步,似乎也没有几个瞬间?
“去吧,不要耽搁我和李先生议事!”赵王看向儿子的眼神,只有嫌恶与冷酷,他便是这种性格,有用的,加上是自己儿子,自然是百般扶持和包容,没用的讨嫌的废物,哪怕是自己儿子,也是瞬间就弃之如敝履。
徐子文只能咬牙离去,待他离开之后,赵王对李谷道:“真真是叫人没奈何。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今天也要将他打杀了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在世上做什么?偏生是自己儿子!叫人气的牙齿痒痒,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殿下还是太急切了……”李谷微笑道:“其实六公子仰慕那陈文珺,因此有所疏漏,这是少年人常态,算不得什么。况且,依在下判定,齐王此时最好的结果也是卧床不起,我们又何需担心?”
“接下来当如何?”
“殿下听说齐王被毒,大怒之下令驻防厢军封锁城门,福州城实行宵禁,这是一个绝好的借口,城外数处,加上城中驻军兵马,殿下最少要调十来个营的禁军和厢军,在福州实施一次预演,三万兵马将府城控制了,然后殿下亲临齐王府探病……”
“你的意思,我一过去,齐王激动之下,毒发身亡了?”
“这是天意。”李谷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笑着道:“二王相见,执手问讯,齐王感动之下心神激荡,乃至毒发入心,因此不救……”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变化
赵王迟疑不决,说道:“先生应该知道,现在我府中三百多牙将,府外刘广泗,赵致元,林知恩三个禁军将领,还有六个营的厢军统制都在等着?”
“知道。”李谷回过神来,正色道:“这等大事,在下岂能拿来开玩笑?现在这局面,殿下的上策就是如在下所言,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真正控制住福州府,甚至,可以借机剿杀还留在城中的南安侯徐子先!”
这一下赵王是真的动了心,灯影之下,脸上神色阴暗不明,阴晴难辩。
如果说赵王的身份,能有什么叫他头疼的事,除了身份和自己相当,实力声望在自己之上的齐王叫他头疼之外,徐子先就是最叫他头疼的一个了。
“殿下,有大事。”
一个王府武官几乎是踉跄着跑进来,神色慌张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出了何事?”赵王虽然也是心一沉,但好歹还算镇定,喝斥道:“瞧瞧你什么样子?”
“小的有罪。”赵王向来信奉要以严治军,所以家中军法相当严苛,甚至苛刻到不近人情的地步,这也使得赵王府的部将相当畏威,但做事都是谨慎小心,谁也不愿承担责任。
就如徐子文下令厮杀,没有人愿意听令执行,那样的情形在赵王府太常见了。
半跪请罪后,武官抱拳禀报道:“起更前后,齐王府突然正门大开,几百牙将和闻讯赶过来的禁军,厢军将领有过千人,簇拥着齐王坐肩舆从王府出来,火把打了几百支,将齐王殿下映照的十分明显,沿途有好几万百姓看的相当真切,很多人上前作揖,给齐王行礼,齐王微笑还礼,然后一路到了提刑使司。”
赵王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两眼也是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谷则面如沉水,看似冷静,其实两眼也是显露出慌乱之色。
原本以为齐王就是不死也没有办法起床,但现实很快狠狠抽了李谷一耳光。
“去提刑使司……”李谷大脑紧张的思索着,他的话关系到他的生死,对赵王来说更是关系到这十多年的布局,如果对李谷失望,李谷一死了之就算是下场不错了……不连累家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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