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重工(精校)第1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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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成立大会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包成明慷慨陈词,把一个联盟理事长的形象表现得无比高大。
第二百九十二章
悲催的老阮
  联盟成立了,但效果如何,还需要时间来检验。董兆安让包成明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其他同事,专注于做轴承联盟的事情,并承诺一旦有了成绩,会给他安排调薪、晋升之类的待遇。
  包成明在机关里兢兢业业干了快20年时间,早就厌烦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一下子得到这样一个广阔空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量,从里到外都透着智慧,各种点子层出不穷,让那些没有加入联盟的商家恨得咬牙切齿。
  包成明在联盟成立的时候请来了许多记者,让他们发稿子吹捧联盟,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他还向记者暗示,所有未加入诚信联盟的,自然就是不够诚信的,外地的采购员除非是拿了这些商户的好处,否则是绝对不应该在这些商户进货的。
  为了区分联盟会员与非会员,包成明设计了带有联盟Logo的专用发货凭证,把联盟的“假一罚十”等条款都印在凭证的背后。外地来的采购员看到这样的凭证,再对比一下那些非联盟会员商户的凭证,心里自然就有了想法。采购员之间口口相传,有关诚信联盟的事情慢慢地便传开了。有些采购员即便是贪图回扣,也不敢去那些非联盟会员的店里买东西,生怕回去之后被单位领导追究。
  《温州标准件商情》也正式出版了,最先出的是轴承分册,其他标准件分册的出版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姚伟强拿出一笔钱入了股,包成明不再需要请单位的打字员去打蜡纸了,而是找到了温州印刷厂,用胶印方式进行印刷,里面还夹带了铜版纸的广告,让这份商情的确有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冯啸辰也积极给予了赞助。他的赞助方法就是让杨海帆在辰宇公司找了几位技术人员,加上南江工学院的闫百通在内,为商情撰写了一些技术稿件,诸如“如何选择轴承”、“滚动轴承与滑动轴承的五大区别”、“轴承以次充好的识别”之类,使这本商情又多了一些技术含量,更加受到采购员们的喜爱。
  再至于说包成明把商情的业务越做越大,还在外地雇了人专门向当地的工业企业推销温州标准件商情,并且还成立了一个代购公司帮外地企业在温州采购产品,那就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冯啸辰见证了联盟的成立,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他向姚伟强、包成明道了别,起程返回省会建陆市,准备从建陆坐火车回京。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建陆火车站,他居然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还在冯啸辰忙着帮姚伟强策划轴承联盟的时候,会安的全福机械厂,出了一件大事,阮福根从会安化工机械厂用高薪聘来的王牌电焊工毕建新,下夜班的时候一不留神,跌下了一处挺陡的台阶,摔了个头破血流。幸好当时旁边还有其他人走过,见状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毕建新送到医院。阮福根闻讯匆忙赶到医院,见毕建新已经醒过来了,据说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但一只胳膊上却裹着厚厚的纱布,里面是还没有完全凝固的石膏。
  “哎,老毕,怎么回事!”阮福根急吼吼地向毕建新问道。
  “唉,别提了,今天下夜班以后,我在厂门口的小馆子喝了几口,想解解乏。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脚下就不太稳了,下台阶的时候一下没踩稳……”毕建新一脸沮丧地报告道。
  “没摔出什么毛病吧?”阮福根又问道。
  “医生说了,师傅没啥大碍,头上破了个口子,已经缝上了。再就是手臂骨折了,已经打了石膏,不过医生说不会留下残疾的。”守在毕建新身边的徒弟讷讷地回答道。
  “骨折了?”阮福根看着毕建新的手,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是啊,阮厂长,你看这事闹的……”毕建新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瞎说的。毕建新这只手,虽然已经接好了,医生也打了保票,声称不会留下什么残疾。但另外一句话是那徒弟没说出来的,那就是医生要求毕建新在未来三个月内不能用这只手干活,否则后果自负。
  毕建新是什么人?那是会安化工机械厂王牌焊工,也是阮福根手里唯一能够进行二类容器焊接的工人。阮福根敢于从重装办接下那些大化肥分包任务,其中一个很大的依仗就是毕建新。这段时间,阮福根开出高价,把毕建新从会安化机厂借出来,天天加班加点地赶造分包设备,唯恐耽误了交代日期。毕建新可好,一跟头栽下去,就是三个月不能干活,这不是要了阮福根的老命吗?
  “医生有没有说,你这手什么时候能够恢复?”阮福根黑着脸问道。
  “医生说了,得三个月!”徒弟飞快地抢答道。
  毕建新白了徒弟一眼,然后陪着笑脸,对阮福根说道:“阮厂长,你别听他瞎说,我估计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就能恢复了。”
  “我看悬!”阮福根可不是没经验的人,他目测了一下石膏的厚度,基本上就有数了。骨折可不是小毛病,希望十天半个月就能够恢复,这话骗谁呢。
  毕建新也知道这个回答站不住脚,他苦着脸说道:“我咬咬牙,过个十天半月的,去上班倒是没问题。不过,我担心这只手用不上劲,拿焊钳拿不稳,那可就耽误事情了。这些设备的焊接质量要求高,开不得玩笑的。”
  “是啊,开不得玩笑。”阮福根长叹道。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再说啥都是白搭,指望毕建新带伤工作更是不可能的,别说毕建新愿不愿意,就算他愿意,阮福根也不敢用,万一手底下哆嗦一下,焊坏了产品,那可就更麻烦了。
  想到此,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掖到毕建新的枕头底下,说道:“老毕,你也别多想了,还是好好养伤吧,万一落个残疾,我可就真是对不住你了。你放心,你这也算是工伤,所有的医药费、营养费,我都会包下来的。”
  毕建新眼泪哗哗的,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拉着阮福根道:“阮厂长,这怎么行。都怪我自己嘴馋,多喝了两口,现在还耽误了阮厂长的事情。我知道这桩业务时间紧得很,我现在恨不得马上爬起来去加班呢。”
  这番话说得颇为真切,阮福根也相信毕建新是真心的。可惜,真心不能代替残酷的现实,毕建新在未来三个月之内无法工作,这是摆在阮福根面前的一个难题。
  “我们厂里其他的焊工都指望不上。”
  在会安化机厂的厂长办公室里,阮福根的弟弟,会安化机厂厂长阮福泉摊开手向哥哥表示着无奈。他这个厂子是地区所属的企业,算不上什么大庙,能够有毕建新这样一尊小神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还能指望厂里的工人个个都是王牌?会安化机厂当年能够拿下二类压力容器证书,靠的也是毕建新。现在毕建新受伤了,无法拿焊钳了,阮福泉也是一筹莫展。
  被叫来一块商量事情的董岩献计道:“当务之急,只能是去其他企业聘人了。没有一个过硬的高级焊工,重装办的这批业务咱们是无论如何都完不成的。”
  阮福根道:“我当然知道要去聘人,可是上哪聘啊?我过去出去跑业务,到过的厂子倒是挺多,可我也没打听过人家厂子里有没有技术过硬的老师傅,还有,就算人家有这样的人,我们又随随便便地能够聘到吗?董岩,你搞了这么多年化工设备,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人?”
  “这个恐怕有点难度。”董岩直接就缩了,他可真不是擅长于与人沟通的人,让他去找人,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最起码,你能告诉我,浙江省哪些企业里有过硬的焊工吧?”阮福根气急败坏地说道。
  “这个倒是可以。”董岩听说不用他去抛头露面地聘人,心里也就放松了。他拍了拍脑袋,给阮福根写了一串名字以及对应的工作单位,那都是省里排得上号的一些焊工。他是搞压力容器的,对于焊工的情况的确是了解得更多一些。
  “没办法了,只能是一家一家去求人了。”
  阮福根拿着董岩写的纸条子,心里发了狠。他知道去其他企业借人,尤其是借这种高级技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不管多困难,他都得去试一试,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不能按时完成重装办的任务,罚款倒是小事,关键在于会让重装办对他失望,从此不再给他机会。他辛辛苦苦争下这个分包任务,不就是为了让人能够高看自己一眼吗?如果最终他还是掉了链子,那么此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在未来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他的能力。
  阮福根不愿意向命运低头,他觉得自己应当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企业家,岂能在这个时候折戟沉沙。
第二百九十三章
跪求
  “什么,借工人?开什么玩笑!”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刘师傅的?他是我们厂的宝贝,怎么可能借给你们用?”
  “去去去,再不走我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滚……”
  在随后的一星期时间里,阮福根带着一个名叫梁辰的小跟班,马不停蹄地拜访省里的各家重点企业,拿着董岩给他写的名单,上门央求别人借给他一个高级焊工。他深知自己无权无势,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只有钱了,于是做好了赔本雇人的心理准备,打算不管别人开出什么样的价钱,他都绝不还价,只要人家愿意把焊工借给他,帮他完成重装办的任务。
  可让他绝望的是,几乎所有的厂子听到他的要求之后,都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拒绝。态度好点的,会跟他讲讲国家政策之类的问题。态度差的,那就是直接轰人了。乡镇企业在国企面前毫无地位可言,能够拥有高级焊工的企业,都是有一定级别的,在这些企业的领导人眼里,乡镇企业不过就是一群农民在瞎起哄,而阮福根这样的乡镇企业厂长,就是靠坑蒙拐骗起家的暴发户,十个有八个都是人品不佳的,谁愿意听他们聒噪。
  更有听说过阮福根承接重装办大化肥分包任务一事的国企领导,心里早就对阮福根存着一丝恼火了,现在听说阮福根承接的任务出了麻烦,陷入困境,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伸出援手呢?同一个省内部的大型企业相互之间都是有些往来的,大家与马伟祥的关系远比与阮福根的关系要近得多,该帮谁,该踩谁,他们还需要思考吗?
  阮福根也不是没想过私底下找找那些焊工,让他们利用业余时间去帮忙。但一来有董岩的事情在先,阮福根在私下请人的时候多少有些忐忑,生怕一不留神又连累了别人。二来这些大厂子多半都在建陆,还有一些是在其他地区,师傅们如果要用业余时间去帮忙,就只能选择周末,其他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一个周末,工人坐车到会安,干完活再坐车回建陆,一来一去就得占用半天的时间,实际能够用于工作的时间也就剩下了半天,实在干不了多少事。
  阮福根需要的,是对方能够有一段较长的时间,能够在会安踏踏实实地干几天活,而要做到这一点,就离不开对方单位的首肯。
  “阮厂长,要不,咱们还是去京城找一下冯处长吧,让他说句话,这些厂子就都肯帮忙了。”
  在把全省能够联系的企业都联系过一圈之后,小跟班梁辰一边捶着酸疼的腰,一边向阮福根建议道。有关冯啸辰出马救董岩的事情,梁辰是知道的,在他心目中,冯处长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万金油,只要冯处长动动嘴,他们也就能免去跑断腿的辛苦了。
  “不行!”阮福根断然地拒绝了梁辰的建议。
  “为什么?这也是他们重装办的事情,他们给我们帮忙,理所应当啊。”梁辰说道。
  阮福根摇摇头道:“分包任务是我主动接的,人家没强迫我接。为了董岩的事情,我已经麻烦过他们一次了,他们也够仗义,还派了一个副司长过来帮忙说情,救了董岩。现在碰上这桩事,我如果再去求他们,别说他们会不会烦我,我自己也没面子。我接这桩活,就是为了证明我们乡镇企业不比国营企业差,如果碰上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让人帮忙,我又怎么证明我们有能力呢?”
  “这一回可不是小事,毕师傅摔伤了,咱们找不到好焊工,所有的活都窝在焊接这一个地方了。省里这些厂子又不肯帮忙,咱们不找冯处长,还能找谁呢?”梁辰愁眉莫展地问道。
  “只能是接着找了,我就不相信,中国这么大,我们就请不到一个过硬的焊工!”阮福根咬着牙说道。
  “董处长写的名单,咱们都已经找过一遍了,没一家厂子肯帮忙。下一步咱们上哪找去?”梁辰问道。
  “去上海!”阮福根道,“上海的厂子多,我过去跑业务的时候,去过一些厂子。那些厂子和马伟祥没什么关系,我去好好地求求他们,说不定会有一家厂子愿意帮忙的。”
  “如果上海的厂子也不行呢?”梁辰抬杠道,他是个小年轻,没受过什么挫折,也不像阮福根那样能吃苦。在省里跑了几天,他就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听说又要去上海,他先打起了退堂鼓。
  阮福根道:“如果上海的厂子也不肯帮忙,咱们就去京城,或者去东北,总之,不找到合格的焊工,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梁辰唉声叹气地应道。
  带着这样一股狠劲,阮福根与梁辰二人来到了上海,继续照着此前的套路到各家企业去联系。仗着过去在上海跑业务的时候所积累的地理知识,阮福根带着梁辰一家企业一家企业地跑,光是攒下的公交车票根就存了半个手提袋,但找到合格焊工的希望却是越来越渺茫。
  “阮厂长,你们的情况,我真的很同情。可是这件事,的确不太好办。你想想看,我们是国营大厂,你们是乡镇企业。我们把工人借给你们用,这算是什么名目呢?万一上级领导追究下来,我也不好交代的。”
  在上海锅炉厂,厂长孙国华语气诚恳地向阮福根解释道。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阮福根和梁辰遇上过的最和蔼的厂长,至少人家认真地听完了阮福根的叙述,而且还表示了理解和同情。但这些并没有什么作用,孙国华给出的答复,依然是不行。
  “孙厂长,我们也是在给国家做事情啊。我们造的设备,是国家重装办分包的任务,到现在为止,我们做这个任务已经是不赚什么钱了,我们完全就是想为国家做点事情而已。看在同是为国家做事的份上,你们就伸出手帮我们一把吧。我们的要求其实也不多,就是请你们派一位老师傅到我们那里去,最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够完成我们目前的工作。这样我们就可以按时向重装办交货了。至于我们的下一批任务,焊接工作还要再拖两个月,那时候我们那位受伤的焊工就基本上恢复了,不需要再麻烦你们。”阮福根低三下四地说道。
  孙国华道:“阮厂长,你说的这个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们是在完成国家重装办的任务,这一点也不假。可是,你们的任务应当由你们自己完成,我们没有义务配合你们呀。你希望我们借一个高级焊工给你们,也是可以的,但你们需要让重装办给我们发一个通知,这样我们就名正言顺了。”
  “我们有和重装办的合同,也不能算数吗?”阮福根问道,他是下了决心不想再去求重装办了,这涉及到他的荣誉问题。
  “这个恐怕不行,毕竟这个合同不是专门针对我们的,我们要派人去兄弟企业协助,总得有个说法,要不工业局那边就该查我是不是收了你们的贿赂了。”孙国华道。
  “贿赂?”阮福根一听此言,顿时眼睛一亮,他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并无外人,而办公室的门也是关着的,便立马站起身来,走到孙国华的办公桌前,递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同时陪着笑脸说道:“孙厂长,你看,我们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点烟酒,这点小意思……”
  “阮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国华的脸刹时就变黑了,他瞪着阮福根,喝道:“我跟你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我是同情你们乡镇企业,才跟你好言好语,你居然对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我孙国华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马上把东西给我收回去,滚出我的办公室!”
  “这……”阮福根一下子懵了,他没弄明白,孙国华这话到底是真心地生气了,还是在故作姿态。
  孙国华看出阮福根的想法,他抓过阮福根递上来的信封,狠狠地扔了出去,然后用手指着门,说道:“带上你们的东西,现在就给我走,要不我就打电话叫保卫处来,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们留情面!”
  说到这个程度,阮福根也看出来了,孙国华的确是没有向他们索贿的意思,而且还是一个颇为清廉的厂长,他自以为是,反而把孙国华给得罪了。他连忙吩咐梁辰把地上的信封拣起来收好,自己则带着满脸歉意的笑容说道:“孙厂长,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实在是小人之心……”
  “你不用再说这些。我的态度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孙国华冷着脸说道。
  “孙厂长,你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吧……”阮福根坚持道。
  “这是不可能的,你们走吧!”孙国华坚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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