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校对)第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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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家老太爷去世之后,陈氏常常去庙里给裴家老太爷烧香。
  郁棠用青盐漱了口,道:“今天陈婆子没空吗?我和阿爹准备去给鲁伯父上坟,马上就是他二七了,阿爹说给他烧点纸去。”也好让临安城的人知道,他们去杭州城带了鲁信遗物回来,准备烧给鲁信。
  陈氏有些失望,不过郁棠能和郁文一起出去,他们父女俩亲亲热热的走一块,她还是很欣慰的。
  “行!”她痛快地答应了,道,“快把姆妈给你做的酒酿蛋花喝了,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让陈婆子给你和你阿爹做些胡饼带上。”
  鲁信埋在城郊的青山湖,从临安城过去得两个时辰,一路都是山,连个茶寮都没有,只能吃干粮。
  郁棠应了,很随意地换了套月白色的细布短襦衣裙,简单地梳了个丫髻,喝了母亲做的酒酿蛋花,出房门和父母一起用早膳。
  用完早膳,陈婆子的胡饼也做好了,陈氏亲自用食盒装了小菜,吩咐阿苕:“路上仔细点,可别让老爷和小姐饿着了。”
  郁文更担心陈氏,道:“让阿苕跟着你们吧!我有阿棠作伴呢。”
  夫妻两个你让着我,我让着你,郁棠抿了嘴笑,向陈婆子要了一个挎篮。
  陈氏道:“你要挎篮做什么?”
  郁棠朝着父亲使了一个眼色,道:“这不是要装给鲁伯父的香烛吗?”
  陈氏就去找了个不大不小的挎篮给郁棠,郁棠和父亲出了门,去买了香烛。
  果不其然,两人一出门就遇到了很多的熟人,大家都知道这几天郁文去了杭州府,见他回来的第二天就提着祭品不知道要去做什么,都挺好奇的,十个里面就有九个问他去做什么,还有一个拉着他们问杭州有哪些好玩的。
  郁文照着之前和郁棠商量好的回答着众人:“鲁秀才还有些东西留在杭州了,去那边帮着他收拾了一番,等到七七的时候,就把东西都烧给他。”
  大家都夸郁文为人厚道宽仁。
  郁文客气了半天,这才雇了两顶轿子往青山湖去。
  到了鲁信的坟地,四处青柏翠绿,坟前还残留着下葬时烧的红色爆竹碎渣。
  郁文叹气,跪在青石碑前给鲁信烧着纸钱,道:“也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可不管真假,我都希望你能忘记这一世事,早日投个好胎,别像今生似的虚浮急进了。”
  郁棠就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其他人的墓碑。
  有人儿女双全,福禄寿喜;有的人年纪轻轻就去了;有的留了半边等着老伴合葬,还有的早早就是双墓了。
  秋天的风吹过来,吹得无人的树林哗哗直响,也吹得人有点凉意。
  郁棠双手搓了搓胳膊,道:“阿爹,您冷不冷?这里阴森森的,我们先回去吧!”
  郁文点头,和郁棠下了山。
  临安城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就是马秀娘,借着来向郁棠道谢的功夫,都好奇地问起这件事来:“鲁秀才都留了些什么?”
  “一些字画书帖什么的。”郁棠道,“都是他平时一些日常惯用的东西,也不好留在我们家里。”
  马秀娘很是同情地道:“郁伯父也是运气不好,交了他这样的朋友,他死了两眼一闭什么也不知道,郁伯父却帮他跑前跑后的。”
  郁棠不想和她多说这件事,笑着问她:“姐夫家来下定的时候你准备穿什么?”
  她也好选一件不太打眼的衣服陪衬马秀娘,不能夺了马秀娘的风头。
  马秀娘红着脸道:“我姆妈给我准备了件朱红色的。”
  郁棠笑了笑,道:“那我就穿件丁香色的吧!”
  马秀娘哼哼着应了,小声和郁棠说起体己话来:“我姆妈悄悄给了我三张十两的银票,让我谁也不告诉,成亲之后免得买个胭脂水粉都要伸着手朝章公子要。”
  郁棠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她奇道:“你不是有二十亩地的陪嫁吗?”
  马秀娘道:“我姆妈说了的,虽说那二十亩地是我的陪嫁,可那些收益都是有数的。章家不宽裕,若是我大手大脚的,怕是他们家的人会不高兴……”
  郁棠不由庆幸自己不用嫁出去。
  这样又过了几天,临安城都传遍了,郁棠觉得这件事应该十拿九稳了——那些人不来偷鲁信的遗物,他们就把它烧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烫手的山芋都可以甩出去了。
  郁文这些日子不是在家里研究那舆图,就是小心地打听着临安城有哪些人在福建做生意?生意做得大小?为人是否豪爽等等。有一次还被别人问起他为什么打听这些,是不是郁家准备改行做其他生意了。
  他打了个马虎眼唬弄过去了,回到家里才发现流了一身冷汗。
  郁文把这件事告诉了郁棠,道:“可见我这个人不擅长做坏事。”
  郁棠直笑,有些担心父亲是否适合去京城或福建打听消息。
  郁文却安慰她:“有一就有二,人都是需要机会练习的。”
  这话也有道理。
  前世她是个万事不管,如今行事不也有模有样的了。
  郁文怕她多想,索性拿出钱师傅临摹的两幅画欣赏起来,并道:“你说,这钱师傅有这么好的手艺,为何还要做这一行?虽说赚得多,可风险也大,而且不可能名留青史,太亏了。”
  谁还没有些故事。
  郁棠对此不置可否,等到母亲来喊他们吃晚膳,她帮着父亲收拾桌子的时候,却如遭雷击地愣在了那里。
  “这,这是什么?”她失声道。
第四十六章
印章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赤色云霞像火烧般铺在天的尽头,把半边的书房都染成红色。
  郁棠紧紧地抓着画轴。
  钱师傅临摹的那幅舆图一半摊在书案上,一面悬在半空中。
  郁文被郁棠尖锐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疾步走了过来,道着“怎么了”。
  郁棠脸色发白,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似的,颤抖着指着那舆图道:“您看,您看,春水堂!”
  郁文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走过去仔细地打量,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郁棠忙把画轴塞到了父亲的手里,道:“您从这边看,对着晚霞,那个山顶,有个印章,印着春水堂三个字。”
  郁文接过女儿手中的画轴,照着郁棠之前看画的角度望过去,果然就看见了在隐隐约约闪着的霞光中,用秦隶刻着“春水堂”三个字的印章。
  他眉头紧锁,先是喊了阿苕进来,让他去把在帮郁博修铺子的郁远叫来,然后神色肃然地关了门,低声对郁棠道:“你别慌,这是那些工匠惯用的伎俩——做伪作,却还心高气傲地想名留青史,就在寻常人都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印上自己的印章,好让人无意间或是百年之后发现这东西是他造的。”
  如果说之前郁文有多欣赏这位钱师傅,那现在就有多烦他。
  “也不知道除了这个印章,他还留了些什么破绽?这印章除了在晚霞的时候能看到,还在什么情况下能看到?”郁文脸色很不好,“等会阿远过来了,我们三个人仔细找找。”
  郁棠胡乱地点头,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她没有认错,那个“春水堂”和前世印在她手中那幅《松溪钓隐图》上的一模一样。
  父母去世,李家来提亲,答应帮他们家重振家业,她捧着李竣的牌位出阁,李家嫌弃她的陪嫁太少,专门辟了个偏僻清静的地方给她放陪嫁,然后,李家被盗,只丢失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东西,林氏甚至没有去官府报案……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散落的珠子,被“春水堂”这枚印章全都串了起来。
  郁棠好像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弄明白。
  她脑子里糊成一团,两腿发软,再也站不住,跌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
  郁文看了道:“阿棠,你别害怕。这种事,不被事主看出破绽也罢,若是被看出来,我们可以让那位钱师傅赔银子,还可以要求他给我们重新做画。好在是离你鲁伯父的七七还有些日子,这个时候让你阿兄跑一趟杭州城还来得及。”说着,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我之前还为他可惜来着,他只怕是做了不少这样的事。”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家这件事牵扯着人命官司,他们还不知道幕后是谁,若是对方手段凶残,说不定钱师傅都要跟着遭殃。
  郁棠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钱师傅!
  前世她手里的那幅画就是钱师傅帮着临摹的,也就是说,当年有人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请钱师傅帮着临摹了一幅假画,也是利用盗画,换掉了她手中的真画。
  还有鲁伯父。
  她根本就是错怪了他。
  他卖给他们家的就是他所拥有的真画。
  是她。
  是她若干年来拿在手里摩挲的一直是幅赝品,却把赝品当真迹,还自以为是地认定鲁伯父卖给他们家的是假画。
  郁棠止不住地自责。
  “阿棠,阿棠!”郁文看她一副内疚的模样,忙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想的办法都很好。阿爹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慧的孩子了。若不是你,阿爹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这件事阿爹来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父亲越这么说,郁棠心里越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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