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4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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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毅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严酷的现实大家必须明白,整个辽西只有咱们的两个师能这么与日军对抗,其他各部抗日武装太过分散,规模也小,日军大规模开进朝阳之后,大部分抗日武装不是北撤就是西退,剩下的地方抗日武装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他们似乎都偃旗息鼓一旁观望,再也无法为我军牵制日伪军兵力,协同作战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刚经历系列大战的我部两个师很难再拖住日军的南下步伐,也就是说,咱们的两个师很难对全局再起到战略性的作用。因此,我的意见是,让虎头和九哥率领弟兄们撤回来休整,他们倾尽全力,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了!”
  众弟兄纷纷同意安毅的意见,政治部主任展到不甘心地问道:“司令,这么说咱们就不对此战役进行大张旗鼓的宣传了?”
  “是啊!不能让四十四师和独二师将士受委屈啊!”刘卿立即附和,众弟兄也纷纷要求为两个师的将士请功。
  安毅示意大家安静:“宣传是肯定的,而且要大力宣传,就算咱们不宣传,中央和蒋委员长也会大张旗鼓地宣传。但是咱们不能像某些部队那样做,打死三个带队的日本兵和一个营的伪军组成的搜索队,就向天下人声称什么‘一举消灭五百日寇和伪军’,再经报纸渲染,就变成像是打死了五百日军一样,造成了官兵的好大喜功、欺上瞒下的恶习,造成了民众盲目乐观的情绪,这种做法要不得,决不能在我军中出现!”
  “我们要实事求是,就像半小时前我给军委和委员长发去的战报一样,把整个战役分别详细地说出来,打死多少日军就多少日军,打死多少伪军就多少伪军,决不能含糊其辞,骗取不该属于自己的荣誉,这一点希望弟兄们牢牢记住!”
  “别的部队怎么样咱们管不着,可是咱们安家军必须有铁的纪律,必须有实事求是的精神,否则,咱们的队伍就会蜕变,将来失去的要比获得的多百倍!”
  众弟兄看到安毅少有的严厉,全都心头凛然,频频点头,细细一想很快就明白安毅的良苦用心,安家军之所以不同于别的部队,最重要的就是成军以来,一直坚持向官兵们灌输这样的道理:踏踏实实地做人,勤勤恳恳地训练,全心全意地报国。
  次日凌晨五点,辽西朝阳城西南五十二公里,岱王山。
  岱王庙里火把相连,篝火熊熊,偏殿中的顾长风、杨九霄仍在与麾下十余名旅长、团长讨论是否撤退的事情。
  由于两个师两万余将士的艰辛努力,日军西线部队没能如愿占领南下的交通枢纽建平县城,进退之路仍然保持畅通,上半夜开始南撤的两千多名重伤员就是通过建平送往凌源的。此战过后,两个师都战损较重,长时间高强度的雪地潜伏和荒野急行军加上系列战斗,两个师将士因战死和各种伤病减员近半,虽仍然拥有一定的战斗力,但已近强弩之末,无法持续多长时间了。
  杨九霄的独二师将校是很不愿意离开故土的,尽管已经创造出一个个胜利,成为闻名全国的英雄部队,但他们心中深埋的渴望仍在躁动,日寇一天不离开东北,他们心中的伤痛就不会消减,在这些实诚的汉子和成千上万东北将士的心底,没有什么比国仇家恨更能牵动他们的情感和神经。
  弟兄们长时间的沉默,让顾长风心情非常沉重,他能理解独二师弟兄的情感和想法,自己也不愿意遵命南撤,只要还留在辽西大地上一天,他们就能多给日军造成一天的顾忌,也能以最直接、最畅快淋漓的方式,打击残忍野蛮的侵略者,发泄心中的滂湃仇恨。
  “报告,王旅长和三分队弟兄回来了。”值星官走到偏殿门口,大声汇报。
  “快请进来!”
  杨九霄不等顾长风站起来就下令,急急忙忙迎出去探个究竟,众将帅全站起来匆匆出迎。
  在一三零旅旅长王叙伦的坚持下,顾长风派出一个特种分队护送他返回战场,最后看一眼不得不暂时遗弃在那儿的战死弟兄。
  不一会儿,满身霜雪的王叙伦和分队长王威被弟兄们搀扶进来,王叙伦一见顾长风,就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顾长风嚎啕大哭:“大哥……小日本把咱们弟兄的脑袋全都砍下了……许多弟兄被剥光开膛……没一个全尸啊……”
第794章
生死搏杀(九)
  东北军司令部里一片忙碌,越来越沉重的战争压力,挤走了将校们脸上的笑容,宽大堂皇的府院内来来往往都是匆忙的步履,平日里东北汉子惯有的玩笑式招呼被匆匆点头悄然取代。
  会议室里将星云集,气氛极为紧张,正在和众将协商防御部署的少帅听到副官的低声报告,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询问两句便向身边的辅帅张作相低语片刻,两人吩咐众将继续商议,并肩走出会议室,来到少帅办公室外间的会客厅,与匆匆到来的安毅和赵瑞热情见礼,吩咐侍卫给客人上茶。
  安毅摆摆手,客气地说不用麻烦,相互坐下直接陈述来意:“兄长、前辈,一大早赶来只有一个请求,想请兄长和前辈把凌源东南四十公里的喀喇沁左旗让给四十四师和独立第二师驻防,不知能否答允?”
  少帅和张作相相互看了一眼,非常惊讶,负责热河防务的老将汤玉麟为集中兵力稳固防御,早已经放弃了朝阳西南的建平县城以及凌源东面三十公里外的区域,两个师的主力基本全部退到凌源县城周边驻防,以期在凌源一线建立起热河的第一道防御屏障。凌源西南四十公里的喀喇沁左旗虽然是北连建平、西接凌源、东临朝阳、南依建昌的交通枢纽,但是常年战乱,道路桥梁多已损坏,许多原本可跑马车的道路也因年久失修而荒废已久,两年来南北客商都不再走道路崎岖、盗匪遍地的喀喇沁地区,宁愿走东面的南票和西面的凌源图个道路宽敞安全稳当,也不愿为了省却几十里路程穿越喀喇沁。
  再一个,喀喇沁属丘陵密集地区,素有“七山一水两分地”之称,延绵群山虽然不高大多在四百米海拔上下,森林覆盖,灌木丛生,道路崎岖沟壑纵横,特别是到了冬季,交通困难不说,粮食奇缺,供给贫乏,原本除了蒙古旗人三百余人地方武装之外,东北军任何一部都不愿意进入此地驻扎,九一八之后两股抗日义勇军退到喀喇沁也是小住数日立刻离开,此后进驻的汤玉麟部一个营也因防区的重新划分本该前几日撤回凌源,后因宋哲元二十九军负责的中路负担太重,日军三万余主力徐徐压迫,使得兵力拮据无法兼顾,汤玉麟的一个营不得不暂时留在喀喇沁等候撤退命令。要不是安毅两次向辽西的两个师运送物资给养,担心被日军探知消息或飞机轰炸而走喀喇沁,顺带赠送了一批罐头食品给汤玉麟的那个留守营,恐怕如今那四百余官兵吃饭都会成问题。
  少帅和辅帅听安毅想要喀喇沁,想了又想,依然不知道安毅有何用途。
  张作相有些奇怪地问道:“贤侄,喀喇沁不是咱们的防御重点,咱们中路的第一道防御线已经南移到宽城至青龙以北,西路的防御线也退至凌源、平泉一线,这是华北各部主官联合会议做出的决定,每次会议贤侄都有参加,中央和蒋委员长也都同意了这个方案,喀喇沁也和距离葫芦岛一线日军主力仅八十公里的建昌一样,属于咱们主动放弃的地方之一,别的不说,要是日军中路两个师团迅速开进建昌地区,喀喇沁的南撤退路就会被彻底截断,届时贤侄的两个师就会腹背受敌了?”
  少帅也关切地劝道:“贤弟。辅帅说得是,你那两个师苦战旬日,功勋卓著,也该撤回来休整了,再不回来就是孤悬在外的孤军啊!何况敌军中路主力已经在东面集结完毕,不出三日定会占领建昌,喀喇沁很快就是三面受敌的险地,这个时候贤弟所部进驻,对全局没有太多助益,反而陷入险境,极易发生无谓的损耗。”
  安毅苦笑着从兜里掏出顾长风和杨九霄的回电:“兄长请看,两个师的将士杀红眼了,不但不愿南撤,反而想长期坚持敌后作战,小弟没办法,只能采取折中方案,希望把他们的大本营移到喀喇沁,距离咱们也近一些,运送给养物资和接送伤兵也方便很多,而且三面都是敌人,能让他们打个够,等他们打累了逃回来也容易一点。”
  少帅和辅帅非常惊讶,匆匆拿过电文,凑在一起看完顾长风、杨九霄长达千字的回电,全都为日寇的暴行和两个师牺牲将士所受的侮辱所震惊。
  张作相正色说道:“贤侄,定是卑鄙的日军故意激怒贵部两个师将士,目的是诱使两个师弟兄咽不下这口恶气,冲出去和他们拼命,他们也就省去到处搜索走走停停的麻烦,一举击败两个师将士,从而一举扫清辽西地区的抗日武装,便于他们毫无顾忌大举南下。”
  “小侄何尝不知这一点,估计顾长风和杨九霄两人也看到了,说实话小侄也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想来想去,决定在喀喇沁这个地势复杂的地区讨回公道来。”
  安毅示意赵瑞拿出地图摊开,指着喀喇沁周边地形,详细进行解释:“请看,喀喇沁西距凌源四十公里,距离东北方向的朝阳、东面的南票公路里程都在九十公里以内,南面的建昌就更近了,只有四十五公里,由于咱们的防御线已经南移,喀喇沁和南面的建昌一样,对咱们没什么用处,却是日军必须占领的交通枢纽,如果小侄估计不错的话,日后很可能会成为日军中线和西线的重要连接点,在日军不能及时修复道路建立前进基地之前,咱们完全可以在喀喇沁地区给日寇添乱,只要西面的凌源一天不失,喀喇沁的退路就存在一天,两个师的兵力在里面展开袭击,不多不少正合适。”
  少帅盯着安毅:“你真敢干啊?”
  安毅郑重地点了点头:“真干!不但要干,而且要大干特干,否则麾下弟兄岂不是白白牺牲了吗?不让弟兄们把满肚子怒火发泄出去,小弟这个司令不好当啊!”
  “兄长、前辈请看,喀喇沁地形总体西南高东北低,日军从北面的朝阳和东面的南票过来,都只能仰攻,境内群山延绵,道路曲折不平,到处是莽林沟谷羊肠小道,非常适合于山地作战。”
  “其次,喀喇沁是周边南北五县的交通枢纽,但总体上只有这条南北向道路和这条大体约呈东西向的道路,原来就是旗人跑马和赶马车的简易道路,因年久失修桥梁窄小,除骑兵外的大部队难以快速行进。小弟麾下直属警卫团的一个侦察连两次护卫运输车队进入喀喇沁,对那里的地形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根据他们的两次勘测结果看,从建昌或者凌源到喀喇沁的公路勉强可以走卡车,但喀喇沁以东、以北的道路在修建扩建之前,肯定没法走,就算小日本训练有素火力强大,用挽马拉着他们轻便的九二式步兵炮一起走,也无法在山多路小、弯道众多的区域从容发射,这就让咱们有机可乘。”
  “第三,从轻火力配备上比较,小弟的两个师甚至还超出日军的主力师团一截,打起来不会吃亏。”
  少帅和辅帅面面相觑,双双一叹,均同意了安毅的请求,对两军在喀喇沁以西的配合和衔接方面商量妥当之后,张作相望着安毅直摇头:“老叔真是服你了,看来北伐期间传说你安毅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事不是空穴来风,看你平时满脸笑容文质彬彬的,没想到你这性子比咱们北方汉子还要烈,怪不得你麾下都是一群嗷嗷叫的猛将,这叫物以类聚啊!”
  “老叔,你这是赞小侄还是损小侄啊?”安毅目的达到,开起了玩笑。
  张作相和少帅摇头莞尔一笑,边上几位将校也忍不住笑了。张作相看到没什么事赶去开会了,请求少帅代自己送安毅和赵瑞一程。
  少帅目送安毅的汽车驶出院门,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向会议室,边上的孙鸣九与身边的李寒松低声笑谈几句,赶上少帅乐呵呵地笑道:“喀喇沁不就是个谁也不要的屁大地方吗?安将军完全可以让顾疯子和老九的两个师残部进驻,汤省长和所部弟兄还求之不得呢,哪里用得着急巴巴跑来一趟?”
  少帅停下脚步,严肃地批评道:“鸣九,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种大大咧咧的毛病?你以为安将军仅仅是为小小的喀喇沁来的?这里面牵涉到的复杂因素、对西线战局可能的重要影响你不懂也就罢了,你总该知道安将军此举是对咱们东北军和汤玉麟将军的尊重吧?何况这不单只是他们自己报仇的事,更重要的是安将军看到了凌源的潜在危机,他不好明说出来,只能拐个弯来提醒咱们,汤将军和他麾下那几个师长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关键时刻又只顾自己的热河,弄得负责中路防御重任的宋哲元将军意见很大,安将军此举是迫不得已的弥补,其实最吃亏的是他,你知道吗?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进一些?”
  少帅教训完孙鸣九,转身大步离开,孙鸣九赤红着脸,呆呆地站在原地,又羞又愧。
  李寒松连忙过来低声安慰道:“没什么的,九哥,少帅都是为了咱们好,想让咱们快点儿进步,一时着急了才教训咱们几句,九哥别往心里去,别人就是想让少帅骂一句都难啊!”
  孙鸣九频频摇头:“愚兄我真是糊涂啊……寒松,听少帅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安将军的胸襟非常人可比,而且他做得这么巧妙,这么老道,不得不服啊……走吧,还愣着干嘛?想什么呢?”
  “我在想,立下赫赫奇功的顾疯子和杨九哥他们这时在哪儿?他们连续作战,四面受敌,还能扛得住吗……”
第795章
生死搏杀(十)
  民国二十一年的最后一天中午,久违的阳光冲破厚积的云层,银装素裹的大地万物被照耀得格外刺眼,身处零度以下的气温中这丝丝缕缕的阳光虽然给人带来温暖之感,但是并没有让积雪融化溪流解冻。
  一支长达两公里行军队伍的近万人马,从蝴蝶沟以南徐徐向南开进,蝴蝶沟战场低凹的避风处的一排香火仍在不断燃烧,蝴蝶岗原本深挖的战壕,屹立起了一排排新砌的坟包,两千一百九十四名牺牲的将士已经被匆匆埋葬,入土为安。
  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遗体埋葬和简单的祭祀中,四十四师的三个特务营隐藏在北面三公里道路两旁的高地上,两次将日军派遣的骑兵侦察小队消灭,仅有四名滞后的日军侥幸策马逃回。
  尽数收缩到朝阳城内外的日军没有想到苦战过后的对手竟然会如此大胆,再次出动小股部队在蝴蝶沟方向对己方侦查小队展开突然袭击,接到急报后的第八师团师团长西义一连忙召集麾下将佐分析敌情,最终决定派出第十六旅团第三十一联队佐藤正三郎大佐麾下的一个大队赶赴蝴蝶岗,两个骑兵中队担负起前出侦察和预警的重任,一旦发现敌人主力,即原地设置防御阵地,由指挥部根据敌人具体情况迅速拿出作战方案。
  从朝阳城至蝴蝶岗虽然只有二十二公里路程,但在前出骑兵屡遭冷枪准确击毙的情况下,谨慎而又忐忑不安的日军一个大队人马足足走了三个小时依然没有到达,等冒死前冲的日军骑兵中队冲到蝴蝶沟战场时,这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默默伫立的新土堆起的坟包,三个低凹处的香烛仍在寒风中飘散着袅袅青烟。
  正在与麾下将佐急商军情的西义一接到飞报,愣了好一会儿,接着长长叹息,由衷地感慨道:“诸君,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对手是一支值得尊重的军队,不但拥有超人的胆量,也拥有卓越的智力和忍耐力……在此我告诫一声,接下去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小心,这支队伍存在一天,就会是我们的一大隐患。”
  出席会议的各部官佐反应不一,有钦佩的也有不屑的,有愤怒的也有担忧的,但是没有一个敢在威望极高的主帅西义一面前放肆地表现出来。
  石川浩一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不觉望向朝南的大门口,脑海里再次涌现出顾长风的颜容,仿佛清晰地看到了顾长风坚挺鼻子下紧闭的双唇,还有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里闪烁着的丝丝冷芒。
  由于中国航空兵以出人意料的数量、决心和勇气,在山海关一线空域轰炸日军东线主力的营房和仓库,悍不畏死地与日军优势航空部队展开激烈空战,凭借先进战机的优异性能,不断地以怪异的编队方式突然出现,袭击担任轰炸任务的、入侵东北以来从未遇到麻烦的日军机队和护航战机,取得了击落、击伤日军战机十七架、自身损失仅为四架的优异成绩,让驾驶着从东北军手里缴获的战机升空的日军航空兵损失惨重,导致驻华航空兵司令部上上下下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集中力量,在东部空域展开报复的同时,一面电请日本国内的总部派遣装备先进战机的航空队驻扎东北,一面急电海军,请求派出两艘航母前来助战。
  西义一的西线没有能得到航空兵的援助,就连希望获得几架侦察机协助搜索中国军队主力的愿望也无法得到满足,迫使骄傲自大的日本陆军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面对一切,这也是西义一和他的将佐们无法大胆采取行动的重要原因之一。悍勇而狡猾逮着机会绝不放过的中国军队四十四师和独立第二师给西义一和他的将佐们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接连招受的打击和从未有过的巨大损失,足以让这股骄纵傲慢的关东军收起轻慢之心,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谨慎对待。
  参谋长小林角太郎眉头微蹙,对着地图仔细想了许久,最后手指指向了地图上的喀喇沁,一旁拄着佩刀站在大型地图前的众将佐顿感忧虑和疑惑,小林角太郎那不紧不慢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基本上可以断定了,仍然拥有一万二千人左右的敌军正在进入地形复杂的喀喇沁,其行军的目的地也只能在这里。坦率地说,看完刚刚获得系列情报,我依然非常犹豫,心里涌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股顽固的敌人想要干什么?”
  “如果他们是想回撤到关内,为何不走道路更便捷且仍然掌握在东北军手中建平、凌源方向,反而却选择道路崎岖、地形极为复杂的偏南方的喀喇沁?如果他们仍然想与我军交战,为何不西撤到我军右翼必须占领的宁城和察哈尔方向,伺机对我军发动他们惯用的突然袭击?从战略战术上考虑,他们只有西撤才能达到最大的威胁作用,除非他们放弃了反抗选择退后。可是,他们却偏偏选择了喀喇沁,这里面会不会存在什么巨大的阴谋?”
  众将佐略一思索,大部分都同意小林角太郎的分析,随即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争论之后,并没有形成一致意见。
  细心的西义一终于转向一直没有开口的石川浩二,期待地问道:“石川君,你对这支中国军队和他们的主帅都较为熟悉,说说你的看法吧。”
  “嗨依!”
  石川浩一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喀喇沁一线,无比冷静地说道:“他们不会放弃的,虽然撤到南面的喀喇沁距离我主力部队进攻方向越拉越远,可一旦我三路大军全局发动,喀喇沁就成了我西线部队与中线部队的结合部,他们可依靠喀喇沁的延绵群山和一望无际的丘陵森林,利用他们训练有素的山地作战手段,选择袭击我两路主力结合部的任意一部,进而起到奇兵并影响全局的作用。”
  将佐们听了全都一愣,再次紧盯着地图思考石川浩一的一席话。
  左翼主力第四旅团旅团长铃木美进少将瞥了石川浩一一眼,冷哼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哼!什么影响全局?我倒是希望他们来进攻我部,我第四旅团将士倒想看看,这支被石川君如此赞誉、如此忌惮的中国军队,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石川浩一没有反唇相讥,而是选择了沉默。大日本帝国陆军论资排辈的传统石川浩一非常明白,何况是名动天下被日本所有军民誉为大日本陆军最有功绩、最为伟大的关东军,在一群老资格的将佐面前,石川浩一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才不至于四处树敌,才能很好地与各部并肩合作携手作战。
  西义一看到素来横蛮的铃木美进对石川浩一的态度如此粗鲁,刚要呵斥两句,就看到参谋官匆匆进来,从参谋官苍白凝重的脸上,意识到又有坏消息传来了。
  参谋官上前并腿,有些难过地禀报:“凌河铁桥东面的大板镇野战医院遭到中国军队三千余人的袭击,守备大队本田少佐急电将军速速援助!”
  “什么……”
  西义一眼睛圆睁大吃一惊,满堂将佐尽数哗然群情激动,突然想起西义一下令砍下蝴蝶沟战死的中国官兵脑袋、剖开中国官兵肚子、用以泄愤并激怒对方的事情,不由得暗暗为集中送到大板镇准备经铁路送往后方治疗的三千七百余名为帝国英勇负伤的勇士感到担忧。
  参谋长小林角太郎则冷冷地注视着满脸胡子的铃木美进,表情极为不屑,意思是你刚刚不是狂妄叫嚣吗,他娘的怎么让敌人悄然无声就通过你的防区了?
  朝阳城日军西线司令部里惊慌失措,大呼小叫不断之际,顾长风则安然坐在缴获的东洋骏马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傅冠捷身先士卒,率领一三二旅主力团弟兄涌进敌人的阵地,用冲锋枪、轻机枪对仅仅抵抗了十五分钟就全线崩溃的日军展开疯狂屠杀。
  参谋长兼副师长颜耀寰的望远镜一直跟着脑袋上绑着一圈纱布的王叙伦,这位已经被日军暴行激怒得双眼赤红满嘴血泡的猛将,率领最精锐的师属特种大队三百弟兄,只经过一次迫击炮齐射和一个冲锋,就轻松地撕破了镇西一百多日军匆忙组织的防线,十余名手握缴获武士刀的弟兄紧跟在挥舞四尺鬼头刀的王叙伦身后,呈箭头状队形,飞快地刺入日军之中,十余杀神所过之处,血水飞溅,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一群群无路可逃魂飞魄散的日军在愤怒冷酷的搏杀面前,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日军的一颗颗头颅一条条断臂纷飞而起,周围跟进的特种精锐以无比精准的射击,将王叙伦等人前方所有企图开枪还击的日军官兵打得脑袋迸裂,成片倒下……
  阳光下,片片闪烁的刀光和升腾的血雾格外醒目,很快与飘散的硝烟混杂一起,染成黑紫一片,看得后方马上的颜耀寰、身边的向导鲁彦青和一群两师参谋目瞪口呆,心脏狂跳,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儿声音,大家都清楚地知道,老大顾长风之所以亲率三千精锐六小时疾行三十八公里,一路躲避和杀死日军重重岗哨、巡逻队冲到这里来,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刻,为的就是要告诉日寇和这天下所有的军队:安家军绝不会对超常规屠戮自己兄弟的任何人姑息,血债血还,而且报应迅速!
  镇北车站长长的候车平房里,阵阵尖叫声、哀求声和撞翻桌椅、器械的声音响成一片,伤势稍轻的日军官兵大喊大叫,挣扎着站起来寻找武器,数十名日本女护士和二十余名医生无比绝望地看着一扇扇紧闭的窗户被弹雨打碎,顶着突然吹进的刺骨寒风看到了室外络绎倒下的警戒官兵,看到了身裹白色披风、端起机枪冲锋枪不断射击高速冲来的无数中国官兵,震天的愤怒呐喊声瞬间让大多数医生护士吓得瘫痪在地。
  密集的枪声越来越响亮,冲进候车室大门和通过一扇扇窗户跳进室内的百余官兵扣紧扳机,对黑压压毫无抵抗的日军展开无情的杀戮,密集的子弹将一个个日军官兵打得浑身颤抖,嚎叫声震天响起,浓重的硝烟和成片激起的血雾,让整个狭长的室内突然变暗,但没有一个弟兄对此心存仁义手下留情,因为,他们是第一批赶到蝴蝶沟战场的部队,当时他们看到了地狱般的惨景,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弟兄被冻青的脑袋没了身躯,看到了孤零零脑袋上一双双无法闭上的眼睛,看到了死难弟兄赤裸的胸腹上涌出的内脏已经结成坚硬的冰块,很多人当时就哭倒在地,伤痛欲绝,因此,这一刻他们绝不会心慈手软,满腔的哀痛和燃烧的怒火,已经让所有的将士变身成了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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