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校对)第1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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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咎微愕,疑惑道:“殿下?”
  禾川笑了笑,分说道:“去岁此时,有熊国主驾崩,却无子孙继位,便于王族中挑选了两位储君,又因彼此相争不下,故而至今不见新君登基。而那姬少典则是其中的一位储君,故而有了王子殿下的头衔!”其稍稍一顿,淡淡又道:“他不认你,乃情理之中。所谓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事之固然也!”
  他说到此处,无意久留,留下几根蜡烛,又与傻儿交代几句,接着拱手告辞,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笑声还在悠悠回荡:“富贵水中花,困苦云遮月,百岁皆虚幻,梦醒红烛残,呵呵……”
  那人不仅洒脱超然,还是一位有情有义之士!
  无咎默默注视着禾川远去的背影,又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几根蜡烛,转而走向不远的门房,留下一盒糕点,提醒道:“早些安歇,小心火烛!”
  他以为说了没用,无非是图个心安,谁料傻儿一头钻了进门房,抱着糕点连连点头。
  “嗯!倒也同病相怜,且院里院外做个伴吧!”
  无咎自言自语走向院门,回头又道:“怎么称呼你呀……”
  傻儿懂得好歹,终于笑着吐出几个字:“风萧萧,雨萧萧……没娘的孩儿,没人要……路迢迢,水遥遥……没娘的孩儿,没人娇……”
  “算了,我还唤你傻儿吧!”
  无咎摇了摇头,走进院门,尚未转身,便听有人喊道:“公子,宝锋来也!”
  随着一阵风声,一个粗壮的汉子冲进院子,怀里还抱着酒坛子与油纸包,气喘吁吁道:“交代完了差事,便匆匆赶来……”
  无咎伸手掩门,捡起地上的行囊,回头淡淡一笑,接着奔着后院走去。
  来人是宝锋,城防营的小头目,原来却是他爹生前麾下的一名悍将,乃真正的铁血嫡系,奈何时过境迁而物是人非,即便当面重逢,他也不愿多提旧事。
  正如之前的禾川所言,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世态炎凉,人心难测。
  所幸宝锋的为人还是一如从前,这才让无咎放下心来而稍感慰藉。且彼此原来就极为相熟,如今芥蒂已消,再无客套,并肩来到了后院。
  无咎走进自己原来的房间,在床榻上铺开行囊,插上蜡烛点燃,接着盘膝而坐。
  宝锋则是撕开油纸包,露出香喷喷的卤菜,接着打开酒坛子,摸出两个陶碗,兴冲冲招呼道:“公子回府,便由在下为您接风洗尘!”
  无咎却是伸手制止道:“宝大哥且独饮,我戒酒了!”
  宝锋跟着上榻盘膝而坐,烛光下的刀疤脸依然有些吓人。他意外笑道:“哈哈!公子乃豪饮之人,自称酒中名士,缘何要戒掉呢……”他手下不停,“汩汩”满上两大碗酒。
  无咎也不多说,伸手抓起一根鸡腿。
  宝锋还想相劝,随即作罢,独自端起一碗烈酒一饮而尽,接着放下酒碗,手抚胡须,吐着酒气,带着感慨的神色道:“我见公子宛如当年模样,安心不少,或也磨难,回来便好。我过几日便去知会一声,兄弟们定当开怀不已……”
  “破阵营尚在?”
  无咎问了一声。
  他爹爹麾下有个破阵营,乃是当年有熊大军中最为强悍的一支劲旅。
  宝锋接着端起了第二碗酒,道:“将军遭难,麾下亲军又岂能幸免,近万兄弟解甲归田,破阵营已不复存在。不过,尚有近千的兄弟留了下来而自谋营生……”他端起酒碗又是一饮而尽,这才抓起卤肉大口吃着。
  无咎丢下鸡骨头,说道:“倒也不忙!我想知道五年前的那场劫难,是如何而来……”
  他如今虽然回来,却对当年追杀的情形记忆犹新,在真相未明之前,一切都还没有真正的了结。
  宝锋神色一怔,接着斟满了第三碗酒,默然片刻,沉声道:“说来话长,且由我慢慢分解。众所周知,我有熊国与仙门素有往来,王庭之中,更是供奉着仙道高手。尤其是王族中的姬魃一脉,与仙门的交情极为深厚……”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据传,公孙将军在战场得到一把短剑,乃仙家至宝,不料被姬魃获悉,便强行索取。将军与他不和,便要献给大王。谁料姬魃恶人先告状,诬陷将军有谋反之心。而大王偏听谗言,下令问罪。于是姬魃趁机发难,将军羞愤之下,誓死抗争,奈何寡众悬殊,便命手下兄弟带着那把短剑出城寻你……”
  无咎看向不远处的烛光,眼光中火焰闪动。
  ……
第0124章
痛彻脏腑
  ……
  犹还记得,爹爹在战场得到那把短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见他偶尔拿出来把玩,却被有心人获悉。
  爹爹性情火爆,岂肯受人威逼。最终遭到暗算,或也命运使然。
  不过,他老人家一旦恼怒,宁折不弯,危机关头,命亲军冒死冲出都城,只想让他的独子逃出虎口,并带出了那把惹祸的短剑。
  当时的情形以及数年来的风风雨雨,暂且不提。原来真正的仇人,竟然是姬魃。
  记得那人如今有四十多岁,强壮异常,凶悍跋扈,暴虐成性,且出身王族,权高位重,乃是嚣张一时的人物。
  而仇人并非一个。
  除了姬魃之外,还有那个昏聩无道的有熊国主……
  无咎的眼光落在宝锋手中的酒碗上,听着对方继续说道:“去岁此时,大王驾崩,身后无子,致使国柄空悬,各地诸侯窥觊心动,有熊都城一时风起云涌。姬魃企图强行登位,奈何威不服众,于是各家推举族中的姬少典成为王储,以便与其抗衡。彼此相互誓约,以战功论输赢,最终定下继任国君……”
  酒水淋漓,又是一大碗酒下了肚。
  宝锋长舒着酒气,吃了两口卤肉,忽而想起了什么:“我来的路上,恰见少典一行,公子本该与他相熟才是……”
  无咎盯着面前的空酒碗,苍白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酡红。好像饮酒的不是宝锋,而是他本人灌下了三大碗火烧的烈酒。他点了点头,道:“当年常在一起玩耍作乐,只是他方才已不愿认我!”
  “他深知公子与姬魃的恩怨,唯恐避之不及,又岂会相认,唉——”
  宝锋两眼一瞪,又叹了声,抓起了酒坛子,嘲讽道:“如今的姬少典,真是不得了。门下高手如云,能人异士无数!”
  无咎不愿去想那个姬少典,突然问道:“我爹娘埋在何处?”
  宝锋抱着酒坛子微微一愣,接着倒酒入碗。酒水“哗啦”四溅,也仿如撞碎了难耐的沉寂。而他只顾低着头,像在躲避什么,即使酒碗满溢,也恍然不觉。
  无咎拂袖一甩,酒坛易手,“咄”的一声落下,震得整个木榻一阵摇晃。他神色如旧,嘴角挤出一字:“说……”
  宝锋看着空空的双手,有些茫然。少顷,他脸上的刀疤透着一抹狰狞的血色,重重喘了口粗气:“连同将军、夫人,以及府上阖家一百一十八口,尽数埋在城南的槐树坡上……”
  无咎撩起衣摆,抬脚下榻:“既然埋在城内,带我去看!”
  宝锋迟疑了下,应道:“嗯……”
  无咎走到门前,忽而回头:“你不曾提及我的妹子,是为何故?”
  宝锋“啊”了声,随口道:“府上受难那日,燕子姑娘幸免一死……”
  他知道公子有个妹子,名叫公孙燕。不过,他话才出口便禁不住抽自己一嘴巴。
  无咎犹如雷击,身躯一震,怔怔片刻,猛然返身抓起酒坛便狠狠灌了一口,随即又“啪”的一声将酒坛摔得粉碎。他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伸手抓过粗壮的宝锋便给“砰”的抵在墙壁上,低低吼道:“再说一遍,我妹子她是死是活,人在何处……?”
  戒了五年的酒,破戒了。而只要他的妹子还活着,他已无所顾忌。
  宝锋也是彪悍过人,冲锋陷阵更是不在话下,此时此刻想要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得,像被一头猛虎死死掐住,疯狂的威势竟然令人窒息。曾经的文弱公子,何以变得如此强悍?而他顾不得多想,艰难道:“且将我放下……”
  无咎察觉失态,退后一步,脸上犹自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转身冲出房门:“也罢!稍后再说不迟!”
  宝锋还是惊魂未定,却是悔意渐浓,抬手一巴掌抽在脸上,暗啐道:嘴贱!
  而他才将走出房门,胳膊便被抓住,接着腾空而起,竟是接着越过了院墙。待其落在地上,急急冲出两步,失声道:“公子……缘何有这本事……”
  一道白衣人影飘然往前,不以为然的话语声随风响起:“轻身之术,不足道哉!”
  公子变得力大无穷,且懂得轻身之术,想必有番奇遇,难道他此番是有备而来?而此处乃是都城,龙潭虎穴之地!
  宝锋又是惊讶,又是振奋;又是后悔,又是忐忑。而事已至此,想什么都已无用。他提起精神,随后追了过去。
  ……
  城南,有一片长满槐树的土坡。
  土坡的数里方圆人迹罕至,白日黑夜都显得阴森荒凉。城中百姓但有夭折的、溺毙的无主尸骸,或是问斩的罪囚,尽数埋在此处,名为槐树坡,实则乱葬岗!
  无咎率先到了此处,渐渐脚步迟缓。
  朦胧的夜色下,一个个土丘相挨着,竟是密密麻麻而数不胜数,寒风呜咽,尘烟盘旋,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嚎挣扎,顿时叫人毛骨悚然。
  无咎神色惶急,四下张望。
  爹娘埋在何处?
  宝锋随后而至,抬手示意了下。
  两人继续往前。
  在槐树林的尽头,另有一群土丘。
  宝锋走到一个稍大的土丘前,指着一截光秃秃的木头,他想要分说几句,随即又长叹了一声转过身去。
  那两尺多高的木头,竟是一块墓碑,上面歪歪斜斜刻着公孙郑与夫人月娥的字样。
  公孙郑,是爹爹的名讳!月娥,是娘亲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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