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校对)第1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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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房门,满是杂物的地上躺着一道人影,依然昏死不醒,喘息沉重。浅而易见,人还活着。
  “地上寒气湿重啊!”
  春秀松了口气,又担心起来。她从杂物堆里找了块破旧的褥子,轻轻盖在半裸的身子上,忙又抬起双手后退一步,很是窘迫无措的模样。
  “嗯,村里也没郎中,小病小灾,都是自去山上采摘草药了事。如今你满身是伤,却不知是被毒虫咬了,还是被野兽啃了,着实难以对症下药。况且我对于药理不通,又不便求人,房大那个死货更是要赶你出门……”
  她轻声念叨了片刻,这才发觉自说自话。她抬手拍拍胸口,羞涩一笑,转身掩上房门,款款走了出去。
  从即日起,春秀早晚前来查看一回。而四五日过去,柴房中讨饭的男子还是沉睡不醒。房大除了吃饭睡觉,便是骂人,稍有不慎,还要动拳头。她忍气吞声,尽力陪着小心,却又暗暗着急,最后干脆搬个凳子坐在后院,独自一个人默默冲着柴房发愁。
  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吃不喝,最多七日,便挨不下去。而那讨饭的乞儿始终不见醒转,若是有个意外,死在柴房之中,又该如何是好呢!
  又是一日,午后时分。
  春秀坐在后院的栅门旁,拿着针线缝补着手中的衣衫。
  该死的房大,许是吃饱睡着了。没了他叫骂声,四周静悄悄的。只是随着阵阵的北风吹来,小院顿时笼罩在一片瑟瑟寒意之中。
  春秀举起缝衣针在鬓角擦拭了下,忽而没了缝补的兴致,随即将衣衫放在身旁的竹篮中,转而看向不远处的柴房。
  若那讨饭的男子再不醒转,只得前去村里找人帮忙,哪怕遭到打骂也是在所不惜,总不能看着一个大活人白白死去。况且房大正在睡觉,到时候瞒他一回也就是了。
  她咬着嘴唇忖思片刻,双手一拍膝头站起身来,走到柴房前,伸手推开房门。
  地上的男子还是六日前的老样子,趴窝在褥子下一动不动,只是没了沉重的喘息声,莫非他人已死了?
  春秀被自己吓了一跳,悄悄趋前俯身,出声唤道:“喂!快快醒来呀——”
  没有回应,房内的情形如旧。
  春秀伸手捂住嘴巴,稍稍愕然,急忙掀开褥子,扯着胳膊便将地上的男子给翻转过来。谁料她用力太大,竟将自己闪个趔趄,猛然扑倒下去,却还是不管不顾伸手抚摸着那男子的鼻息。她的用意很简单,只想探明对方的是死是活。她不愿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送了一个无辜的性命!
  恰于此时,有人撕心裂肺般吼道:“好一对狗男女,竟敢白昼宣淫……”
第0214章
防贼防盗
  ……
  该死的房大,他不是在睡觉吗?
  春秀大惊失色,便要爬起来,谁料愈是慌乱,愈是手足无力。忽而身下传来一声呻吟,她又被吓了一跳,随即滚倒在地,顿时又羞又臊而又不知所措。
  房大竟然拄着拐棍走到了后院。
  总觉着那婆娘几日来鬼鬼祟祟,很是形迹可疑,于是午后假寐,只为暗中盯梢而查看虚实。果不其然呐,那对狗男女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苟且好事。
  他呲目欲裂,怒不可遏,作势便要扑过去,怎奈腿脚不利索,竟“扑通”摔倒,犹不作罢,竟是一边爬着,一边挥舞着拐棍咒骂道:“臭婆娘,我还活着呢,你便在后院偷汉子,我打死你……”
  春秀坐在门边,鬓发凌乱,神色怔怔,欲哭无泪。
  我只想救人而已,怎会就成了偷汉子?
  而方才的情形却被撞个正着,百口莫辩啊!
  这可如何是好,以后的日子咋过呢……
  “我的腿——”
  有呻吟声从身后传来,他没死呢,终于醒啦?
  春秀猛一激灵,这才发觉自己歪倒在一条腿上,急忙起身,回头一瞥。
  无咎醒了。
  或者说,他似醒非醒。
  他好像挣扎在漫长的黑夜之中,翻越了无数的险峰,穿过了无数的狂风暴雨,经历过了无数的生死磨难,终于来到了一片青草茵茵的山坡上。风和日丽,花香怡人。他拖着蹒跚的脚步,带着疲惫的笑容,一头躺倒在草地上,随即拥着清风缓缓入眠。
  梦中,彩虹闪烁。
  不,那是三道飞剑的光芒,一紫,一黑,还有一红,在虚无之中追逐盘旋,却又纠缠混沌而阴阳不明。便在这乾坤莫测之际,隐约有片片字符闪烁而来: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那闪烁的字符,便如一盏盏的灯火,照亮了寂寞徘徊的旅途,又似点点的星光,开启了天地的轮回。
  三道剑芒继续盘旋,丝丝缕缕的气机随之渐渐汇聚而生,再又化作阵阵的春风横卷四方,直至冲破黑暗。与之刹那,曙光乍现,冰雪消融,溪流涓涓,高山披翠,生机萌发,万物欣欣。继而奔流浩荡,天地朗然!
  恰逢此际,一声轻轻的呼唤在远方响起,随即盎然的春意扑面而来,霎时间柔软旖旎,气息香醇,直叫人沉醉而欲罢不能。
  哦……仿如风华谷的那个雨夜过后,有佳人相伴……
  无咎从沉睡中慢慢睁开双眼,一间低矮的柴房映入眼帘,还有一个慌张的身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恰如紫烟一般的柔软,却少了几分青涩的内敛,而多了几分躁动的火热与诱人的不安。
  她……她不是紫烟……
  无咎的双眼微微睁开,又疲惫闭上:“此处何处,此时何时……”
  春秀看着地上的男子,才发觉那满脸污垢的面孔竟然透着些许清秀,尤其他虚弱而又失落的眼神,竟是叫人心头一软,并为之黯然伤怀。
  她伸手捂着胸口,不无庆幸地松了口气,却忍不住脸色发红,一阵心慌意乱。
  只想救人,便也没了顾忌。而那讨饭的毕竟是个成年的男子,且赤身露体,彼此肌肤相接,着实叫人难为情!
  “此处乃是南陵的向夏谷,眼下十月将尽。”
  “哦……才过去半个月而已,真是侥幸……”
  春秀匆匆丢下一句话,抬脚走到门外,随即又后退两步,满脸的胆怯与无奈。至于某人的自言自语,她已无暇理会。
  “砰——”
  房大已爬到了柴房的门前,挥舞拐棍便砸了过来。
  春秀岂肯等着挨打,闪身躲开。
  房大的拐棍落空,愈发恼羞交加,直奔柴房爬去,疯狂吼道:“我打死这个讨饭的畜生,回头再收拾你这个臭婆娘!”
  那人才将醒转,虚弱不堪,倘若遭致殴打,岂有命在!
  春秀连连顿足,又急又气,却又不敢阻拦,顿时泪如雨下:“你要杀人,也由你,我这便离开村子,出门讨饭去……”
  这女子的娘家没人了,离开村子便无处可去,她情急之下,索性也是豁出去了,随即一咬牙,扭动腰身便走。
  房大以头抢地,痛不欲生:“哎呀,气死我了,臭娘们真是贱性不改啊,竟要陪着野汉子讨饭去?”而吼声未绝,眼前的人影没了,他再顾不得柴房中的野汉子,急忙从地上爬起想要去追,却又力不从心,气急败坏喊道:“臭娘们,你敢迈出家门半步,我打断你的双腿……”
  春秀脚下不停,直奔前院而去。
  房大错愕不已,又追赶不及,猛地扔出了手中的棍子,仰天咆哮道:“你走了我咋办呢,嗯,我咋办呢?臭娘们回来,我且饶那野汉子一回!”
  春秀走到屋山头,忍不住脚下迟疑。她咬了咬嘴唇,带着泪痕委屈道:“你胡说哩,他不是我的野汉子!”
  房大抹了把鼻涕,挥拳捶地,顿时又是气势汹汹:“饶他不难,将他赶出院子!我不能让向夏村的父老乡亲笑话我,说我帮着婆娘养汉子!”
  春秀正在左右为难,柴房中有人出声:“不用驱赶,我离去便是……”
  无咎很想接着沉睡,而院里的吵闹声让他忍无可忍。他慢慢爬出房门,恰好与不远处的房大四目相对。两人本来天各一方,互无交集,如今却都是行动不便,并为了同一个女人而牵扯不清。他冲着房大哼了一声,扶着门框慢慢站起,然后一步一挪,奔着院外走去。
  房大坐在地上,不甘示弱地瞪着双眼,随即又凶狠恶煞般地啐了一口,颇有几分当家男人的荣耀与威风。与其看来,要想保住家园,与自家的婆娘,一定要扎紧篱笆守住院门。而野兽与野汉子,则同为天敌!
  “扑通——”
  无咎没走两步,踉跄跪地。
  他的伤势有所好转,奈何经脉尚未畅通,想要行动自如,绝非三五日之功。
  “哎呀——”
  春秀这女子心软,尚自进退不定,忽见房大松口,且讨饭的男子又要自行离去,她随即忘了离家出走的气话,转身一溜小跑过来,才要搀扶,却见不远处的房大摆出要吃人的嘴脸。她顿足甩手,埋怨道:“此人大病未愈,亟待静养,如今没吃没喝将他赶出门外,与杀人何异呀……”
  房大将脖颈一横:“我管不得许多,总之院子里不能有两个男人,哼——”
  春秀握着双手蹙眉片刻,秀眸一亮:“前院门外有个向阳的窝棚,虽然堆放柴草,却也干燥避风,不妨暂借他几日用以养伤。此举救了人,还能免去村里的闲话。不然被人知晓我家赶走了一个讨饭的乞儿,你房大的脸面也不好看!”
  房大脾气暴躁,而脑筋转的有些慢。他翻着双眼,迟疑不决。
  春秀则是颇为干脆果断,扭头跑进了柴房,返回之后,手中多了块褥子。她将褥子披在无咎的身上稍加遮掩,这才伸手搀扶,悄声示意:“且安顿几日,吃餐饱饭,伤好之后离去不迟!切记,莫要招惹我家男子!他叫房大,我叫春秀,怎么称呼你呀?”
  “我乃无咎……多谢大姐搭救之恩!”
  无咎很听话,或者说,穷途末路的他,难以拒绝春秀的善意。而他对于这个女子,更是心存感激。
  萍水相逢,临危解困,不求报答,一切源自于本性自然。若是人们都如春秀这般的善良,岂非四方和睦而天下大同!
  无咎被春秀架着到了前院,又搀扶着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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