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精校)第1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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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作训基地长官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人在怀疑这段录像的真实性,但请相信,联邦军方不至于无聊到这个程度。”
略顿了一顿,他用手指指着这些在演习中格外骄纵不训的家伙们,骂道:“反恐演习,你们这些台下的小兔崽子表现不错,有些人就开始翘尾巴了,今天让你们看这段录像,就是想让你们知道,真正的恐怖分子是什么样子,要让你们知道,如果演习中面对的是这样的恐怖分子,你们还能不能趾高气扬地坐在这里!”
后排那位温润如玉的军官低头淡淡自嘲一笑,此时能留在会议室里的同僚,毫无疑问都联邦军方最强悍的角色,但是录像里那两个人,一个是可以和李疯子打成平手的怪物,一个是以第一名毕业于第一军事学院,接受了联邦政府与反政府军双重培养的牛人,这种比较毫无疑问是不公平的,国防部让自己这些人看这段录像,想必绝对不是为了敲醒己等这般简单。
只是不知道那段监控录像内情的军官们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皱着眉头,思考着将军先前怒骂的话语,最后不得不承认,面对着录像里那两名恐怖分子,如果人多一些或许还有些搞头,如果是人数对等或者是接近,那就一点儿搞头也没有了。
“你们有的人来自西林,有的人来自三军区,还有来自舰队的宝贝兵,平时在各自的部队里,长官们都把你们当宝贝儿一样护着,但到了真实的战场上,你们却不能真的像宝贝儿一样易碎!”
作训基地长官冷地看着台下的军官们,看着联邦军方将来最重要的梯队力量,大声喝斥道:“部里把你们留下来,就是要让你们能够成长为最强大的军人,这一周的学习任务就是分析这一段录像,以五人小组为基准,写出规划,然后交由终端电脑进行评判。”
少将低头收拾着案卷,用余光注着台下军官们的反应,军官们起始愕然,旋即狠戾不服的神情,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低着头,唇角浮起一丝含意莫名的微笑,在心中想着,如果把那个叫许乐的家伙最后一拳击碎安全门的数据也标出来,这些家伙还能保持最后的信心吗?
少将转身离开了会议室,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从身躯里流淌着逼人狂意的军官们,依然停留在房间之中。先前少将已经说的清楚,讨论只能在会议室的范围内,涉及到联邦绝密,身为军人的他们很自觉地遵守着规定。
议论声渐渐响了起来,讨论的重点当然集中在监控录像上,这些联邦的优秀军官们并不清楚,监控录像上那两名被定义为恐怖分子的家伙来自何方,他们只是震惊于对方在录像中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以及……在大楼内部那近似绝望的环境中,那两人所表现出来的互相信任。
这样的人作为敌人毫无疑问是最可怕的,可如果是在自己战友当中,有如此生猛的人物,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周玉,我们组队吧,虽然只是虚拟作战,但要靠五个人,就对付录像里那两个人,实在有些困难,如果没你,我真没什么信心。”一名来自西林军区特种机甲营的军官,微笑着走到了后排,轻轻地拍了拍那名温润如玉的军官,低头轻声笑着说道:“来之前周瑾可是说过,要你多照顾我。”
周玉半年前结束了果壳工程部的全才计划,正式归队,从第一军事学院以高分毕业之后,如今已经成为了第一军区的一员,他参加了一周前的反恐演习,参谋部得分排在第二,所以被国防部留了下来,当作重点培养对像,今天面对着如此困难的一个课题,有优秀战术指挥能力的他,自然成为了组队的第一人选。
他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同意了那名西林军官的请求,几个刚刚走到后排的军官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失望地转身离开,此次演习参谋本部得分最高的是一名姓袁的军官,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名姓袁的军官并没有来到作训基地,此时排名第二的周玉又被西林军区抢走了,这些军官的心中难免有失望。
便在此时,座位中一个虎背熊腰,气势逼人的军官忽然站起身来,不屑说道:“依我看来,就算这段录像是真的,作训基地的这个课题也很没意思,那两个恐怖分子就算再强,我们随便搞台老式的M37机甲过来,也能把他们碾成肉沫。”
此言一出,并不意外地获了某些军官的认同,毕竟这是一个金属与机械力量的年代,录像中那两个人战斗能力再强,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也属于联邦军方常规武器中的精良装备,但面对着军队强悍的装甲力量,似乎也不怎么值得注意。
听到机甲两个字,低头正在抄写课题的周玉缓缓地抬起头来,那双向来平静温和的眼眸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追忆感慨。他在这一刻想到了旧月基地,卡琪峰顶,站在悬崖上迎风飘摇的小白花机甲和机甲里的那个家伙。
周玉望着座位中间那个骄傲的家伙,忍不住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这个家伙知道,他并不放在眼里的对象,操控机甲可以战胜费城李家那个疯子,还会不会倚仗自己特种机甲机师的身份,对那段录像表示不屑?
首都特区林园。
邹郁今天没有选择坐在竹居,虽然她很喜欢那里的流水,水上的浮叶,窗外的白山夜灯,也很喜欢以往和许乐一起坐在竹居里闪聊时的气氛,但今天她要谈的事情很重要,所以她选择了林园里最安全的一个包间。
大概也只有在林园这种地方,在林半山这种人的眼皮子底下,她才不用担心,今天要讨论的事情,会被联邦政府军方,或者是那位她一直敬畏的夫人所听到。
“你知道我现在在家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我不是大哥,我没有实职,每年的分红打入基金后,我能自主掌握的资金不超过一千万。”
桌旁那位穿着名贵对襟正装的男士一脸阴沉,往日里被这丝阴鸷遮掩着的卓而不群,早已被这几个月来的心力交瘁所替代。
邹郁看着鱼缸里缓缓游动的两条青龙鱼。产后身材恢复极快的她,今日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礼服,丝毫没有俗意,反而因为她眉宇间的那丝冷酷之色,而被冲得格外清丽不可方物。
“铁算利家二号继承人,就算你马上要被剥夺继承权,但我想你这些年手里应该还是存了一些什么。”她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利孝通,说道:“你已经在他身上投了半个亿,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或者永远被关在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你这笔人生最大的投资就会永远失败,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赌一赌。”
“这是什么层面的游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不是金钱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除非那个层面上的大人物们自己有些想法。”利孝通看着桌上的美食,却是无心举筷,低声说道:“虽然你父亲已经坐上了国防部长的位置,但你在夫人面前,说话的力度却是越来越小。”
邹郁坐回座位,轻垂眼帘,秀丽的容颜上闪过一抹冷意:“我就是知道上面已经开始动了,才找你帮帮忙。前天作训基地里放了一段录像,我总觉得……这代表军方某些大佬想试探什么。”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章
倾城监狱
距离一月份环山四州和平基金会遇袭事件,已经过去了近五个月,在这一百多天的时间里,联邦政府对这次恶性恐怖事件的调查,却似乎走进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死亡沼泽。
无论因为此事民众的气氛如何风雨飘摇,社会安定的气氛已然花果飘零,但政府的调查一直被严格地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保密措施做得极好,直至今日,联邦里绝大部分人都依然不清楚,那一天基金会大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麦德林议员是怎么死的,而凶手又是谁。
一切信息被隐藏在黑幕之后,这让外表冷酷傲气、实则敏感细腻的邹家大小姐嗅到了一些异样的味道。
黑幕往往可能代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政府将所有的一切压制下来,或许是为了隐藏什么,而让当事的那两个男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再也无法开口,但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那两个男人。
听到邹郁的话,利孝通吃了一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她,惯常阴冷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淡淡的焦虑与警告味道。他曾经喜欢过面前这个红衣女子,事后挥挥衣袖似能忘怀,然而终究还是关心她的。
利孝通有军人身份,虽然那件军装他很少穿,也很少去第一军区那个职位上班,但他很清楚,联邦军方的纪律措施何等森严,国防部作训基地的教学内容向来保密,更何况,如果真是牵涉到那天的监控录像,那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消息,哪怕她是国防部长的女儿。
“你父亲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他停顿了片刻,低下头来,第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筷子,夹了两片白玉兰清片放到面前,却没有送入唇中。
“我有我自己的消息渠道。”邹郁微笑望着他,说道:“如果有势头出来,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所以需要你的资金支持。我知道你这半年在家里的日子过的很艰难,但正如先前所说,许乐活着,你的投资才可能升值,你应该清楚,许乐如果能活下来,他所具有的升值潜力和发展空间。想当利家家主?不冒些大风险,怎么可能有大利益?”
“你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大概你以往也很少做这种事情。”利孝通平静地回答道,没有在意邹郁面上渐渐冷漠的神情,手指轻轻地点击着筷子,说道:“我当时投资许乐,就是看好他能够像这家林园的主人一样,有能力破坏某些规矩……因为我的人生必然不能按着规矩走。”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许乐这个人把规矩破得这么厉害,他做的这些事情,联邦里没有几个人能够忍受。”
利孝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黯然,自嘲一笑,轻声说道:“他最开始的装备,他扔在基金会大楼外面的那个工作台,都是用我的钱买的。四个月前,政府就已经查到了我的头上。不错,家里的老人肯定要把我保下来,但我的投资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这半年在家里的日子,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非常难过,而是……根本都快过不下去了。”
他摆摆手,示意邹郁不要说话,手指脱离筷子,扶在了膝盖之上,低头沉默思考了很久很久。
“我依然坚持认为,就算政府上层有什么新的想法,但钱这种东西,在这件事情上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你坚持这样看,那你需要的时候,我给你划一笔过来。”
打破沉默之后,利孝通轻轻地拍了拍膝头,微笑着做出了回答。他望着邹郁说道:“关心则乱,你现在的心情很乱。你本来应该很清楚,像我们这些人再怎样努力,也不可能把他从那个不知具体位置的小黑屋里救出来。你现在应该去找那位太子爷才对,据我的消息,他两个月前就已经回到了莫愁后山。”
邹郁坐在餐桌旁的软垫上,偏望着窗外一无所有的林野,没有回答利孝通的这句话,平静秀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利孝通走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
她知道邰之源已经回到了S1,只是最近这一年时间,她与邰夫人间的关系越来越淡,而她的太子哥哥更是已经联系不上了。
“也不知道你们这两个蠢货被关在哪里。”她的眼角闪过一丝深沉的愤怒,被联邦秘密关押的那两个家伙,只怕还根本不知道他们杀死麦德林,在这几个月里为联邦惹了多大的麻烦,又让她操心成了什么样子。
利孝通走了之后,邹郁依然停留在这间幽静的别居里,她端着手指间的小酒杯,手腕端起送下,一口一杯地饮着,过不多时,便有红晕渐渐生上双颊,更添两份艳丽,将一个正散发别样风情的女子姿容全部衬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走了进来,极为自然地坐到了她的对面,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捧在手里缓缓啜着,姿态从容不迫,透着份掌控一切的大气度。
从进入包厢后到坐入椅中,这位三十岁许的出色男子,表现的就像是一个主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当然,林园本来就是他开的。
邹郁缓缓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酒杯,望着面前这个世家子弟们集体敬佩的传奇人物,微微一笑,说道:“上次便和您说过这件事情,不知道您怎么看?”
林半山望着这个女孩儿,未婚先孕在世家子弟之中极为少见,虽然邹家是新起之宅,但堂堂国防部长的千金,却丝毫不以自己上一年的遭遇为意,周游交际如此自然,着实不多见。
“我在火车上见过许乐,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他微笑着说道:“然而在我过去的记忆中,邹家千金,是一个冷血的随时可以让下属开枪杀人的女子,难道是因为怀孕的原因,竟变得心软如此?”
邹郁微微自嘲一笑,自顾自说道:“关于许乐的那件事情,我一直没办法触碰到实情,但总统官邸和议会山那边,好像都有不同看法,所以我不是很明白。”
“我只是个草莽人物。”林半山缓缓啜着杯中的酒,带着一丝欣赏之意,望着邹郁说道:“和政治有关的大事,不是我这种人能够臆测试探的,当然,我向来认为那些事情很脏,比我们混的层次更脏,所以我也不愿意插手。”
邹郁此时的心情其实有些紧张,虽然她跟随邰夫人参加茶会,见过许多联邦的权贵人物,对于联邦七大家的子弟们也不陌生,但今天面对着联邦最出名的叛家流徒,这个圈子最出名的无规矩者,总会有些许不安,只是这种不安被她隐藏的极好。
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微笑着说道:“可是据我所知,基金会大楼那件事情,好像与您有些关系。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但如果他们对联邦真的有功,您难道不认为,他们不应该被关一辈子?”
林半山平静地望着她,他这一世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起伏,虽然因为麦德林的事情紧张了数月,但事情一了,他的心境便又回复了高山大河般的平静深宁,只是邹家小姐忽然说出的这句话,却让他的眼眸里骤然多出了几丝趣味。
“我不是利七少,我清楚,你的信息渠道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至少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和我有关。”
林半山缓缓站起身来,“如果是邹部长的意思,其实不用要你来绕这么多的弯子。该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只是联邦都没有统一意见,却想让我这个局外人来做些什么,实在不是很妥当。”
被林半山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很多事情,邹郁只有以沉默以对,却没有注意到林半山口中所说的局外人,其实大有深意。他是局外人,那真正能解决这件事情的局内人,又是什么局的人?
林半山说道:“利孝通建议你找邰家的太子爷,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给你一个建议。”
邹郁抬起头来,认真地请教道:“请说。”
“李疯子。”林半山端着杯中残酒,笑着向门外走去,说不出的潇洒自如,说道:“我记得你和他的关系不错。”
帕布尔总统上任以后,就如同政策评论家所分析的那样,原本主要负责后勤工作的国防部副部长邹应星,坐上了部长的位置。这位三年前还只是联邦国防部总装基地主任的将军,在短短的时间内连升三级,坐上了如此显赫的位置,不得不说是一个很令人震惊的现象。
邹家依然住在首都西郊的那个大院之中。
深夜时分,邹郁有些疲惫地推开楼下的房门,走了进去。她看了一眼沙发上戴着眼睛正在看报纸的父亲,想到先前林半山看穿的那些事情,想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的心里其实也有疑惑,前些日子父亲在书房里,有意无意地向自己透露了基金会大楼事件的某些内情,然后放任自己与那些人联络,试图将许乐和那个家伙救出来……父亲这么做,究竟代表了军方哪些派别的意志?坐在国防部长的要害位置上,他的每一次举动,毫无疑问都必须格外谨慎小心,这是不是父亲冷眼旁观自己忙碌的真实原因?
最关键的是,父亲这样做,究竟是受了夫人的影响,还是白色官邸那位阁下暗中有什么授意?
“父亲,我回来了。”邹郁极有礼貌地问安,自从怀孕之后,又或者说是和许乐在望都公寓同居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位原本冷酷刁蛮的大小姐,性情发生了很多变化,她的骨子里或许依然如当初那样,但至少表面上变得知礼了许多。
邹部长点了点头,也没有问女儿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只是依然在认真地阅读报纸。
邹郁知道不可能从父亲这里知道更多的消息,向楼上走去。沙发上的邹部长抬起头来,看着女儿上楼的背影,沉默片刻后,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又低下了头。
邹郁的兄长邹侑于三个月前成婚,目前居住在S2第二军区某部,此时夜色已深,部长夫人已经入睡,勤务兵与服务员们都回到了他们在后方的宿舍,这间阔大的楼房内,竟安静地令人有些心慌。
回到自己的卧室套间,邹郁微笑着与带孩子的阿姨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问了一下孩子今天过的怎么样。
走到床边,她低下身子,看着婴儿床里的小男孩儿红扑扑的脸蛋,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
邹流火已经快十个月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偶尔却能发出几个单音节的声音,似乎是在叫妈妈,但似乎又是在叫爸爸。
套间的门关上了,邹郁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婴儿床的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轻声说道:“你将来也要做一个男人的,男人嘛,就算不能顶天立地,也要能惊天动地。”
她的唇角微翘,泛出一个明丽的笑容,偏头望着流火,说道:“你那两个爹啊,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小家伙出生证明上,芯片档案里父亲一栏,记载的都是许乐的名字,但他血缘意义上的真正父亲,却是施清海那个家伙,所以邹郁说那是他的两个爹,倒也十分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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