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校对)第1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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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酒,不是我不想给他面子,是他……”共尉咂了咂嘴,有些为难的说道。李左车十分窘迫,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份,共尉最近和武嫖的关系虽然有些松动,但是武嫖还是一直不答应入宫,共尉因此很头疼,这个时候让共尉给李良去撑面子,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臣……知道大王的难处,臣也只是……”李左车尴尬的笑了笑,躬身告退。
  “你等等。”共尉看着李左车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他不知道李左车为什么这么照顾李良,照理说他们只是从兄从弟,没有必要这么迁就的。但是李左车这份关爱,他觉得十分难得,而且除了李良的事,李左车从来不向他提任何要求,这让他从心底里不想拂了李左车的面子。
  “明天什么时候?我让子期去一趟。”
  李左车大喜,连忙拜伏在地:“谢大王。”
  “好了,你起来吧。”共尉扶起李左车,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我知道他心里紧张,你让他放心,只要他忠心做事,安份做人,我……不会亏待他。”
  李左车感激涕零,连忙再拜,然后笑容满面的走了。他只是请共尉表示个意思,没想到共尉不仅给了面子,还许了这么一个诺言,确实是喜出望外。他出了宫,没有回家,直接先去了李良家。
  李良脱掉了衣甲,一个人独自坐在书房里,正在誊写他的兵法。投到共尉帐下,他在敖仓一战打出了威风,得到了共尉的信任,让他带着王陵、雍齿去下刘季的黑手,这本来是个大好机会,结果因为他对共尉的提防,没有亲自动手,共尉十分不高兴,论功行赏时,他只有敖仓的战功,没有武关的战功,王陵、雍齿都位列十大将之列,跟随四柱国出外征战,而他只是一个千人将,现在归属吕臣部下,驻守在细柳。
  李良十分后悔,又对共尉有些怨恨,他本来考虑要把刘季的死告诉吕雉的,后来却发现,吕雉根本就是共尉的情人,早在刘季死之前就有了身孕,他郁闷之极,只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了。在细柳营无仗可打,升迁自然是没有什么机会了,他就静下心来写他的兵书。上次那个帛书被章邯一把火烧了,他只好再写一份,好在这些都是他仔细琢磨过的,仿佛刻在了脑子里一般,倒还不怎么费事。
  咸阳城里时兴请士子们赴会高论,他也想办一次,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名声臭,虽然请柬发了不少,但是恐怕来的人有限,正在想着要不要请军学院的同僚来撑撑面子,李左车来了。
  听完李左车的话,李良半天没吭声,只是静静的给李左车行了一个礼:“多谢兄长周旋。”
  “子善,你安心做事,吕将军是大王的兄弟,大王不会一直不给他出征的机会。”李左车安慰道:“静下心来完善完善你的兵法,也是有好处的,大王看重有真才实学的人,等你写完了,我找机会替你呈上去,大王一定会高兴的。”
  “多谢兄长扶持。”李良有些感动的再拜。两人又说了些体已话,李左车再才告辞而去。李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快要完稿的兵法,想着李左车的话,内心涌起一阵喜悦。不错,吕臣是共尉的兄弟,共尉不会不给吕臣立功的机会,就跟吕释之一样,他一直是看守大本营的,现在共尉不是给了他立功的机会?自己只要好好干,还是有机会的。
  李良精神百倍,拿起笔,扯过一张竹纸,郑重其事的写下了几个字:“上兵法书”,几个字写得苍劲有力,颇有燕赵之风,李良自己看得都比较满意,欣赏了一会,提笔继续写道:“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李良写得十分入神,他回想了自己的大半生用兵的情况,又细述了李家兵法的由来,最后提出用兵当与时俱进,不可拘泥兵法的观点。正写得兴奋,李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作为一个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关头的武将,他感到了一股让人心寒的杀气。
  他的身子僵住了,背部的肌肉猛的绷紧,眼睛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兰锜,兰锜上横着他的长剑,离他的手有一尺之遥,伸手就可以拿到,但是他却不敢动,那股杀气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良放下笔,缓缓的抬起头,入眼的是两个奇形怪状的人。
  一个穿着短衣的年轻汉子,大约二十出头,脸上的神情很木讷,憨憨的笑着,手里捏着一把木匠用的刻刀,两只袖子卷得高高的,仿佛刚刚干活木匠活回来。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只左臂,面容看起来很狰狞,更让李良觉得怪异的是,这个女子长得特别的白,而且有一头金色的长发,金发如波浪一般的起伏,从肩头倾泻下来,如同一匹刚刚下机的丝锦,灿烂夺目,一下子让人忘记了她残缺不全的身躯。
  李良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眼光一瞟,就看到了门外躺在地上的几个亲卫,他刚要说话,那个女子仿佛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咧嘴一笑:“放心,他们死不了,最多半个时辰就会醒。”她顿了顿,又说道:“我们只要你的命,不要他们的命。”
  “你们是谁?”李良眯起了眼睛,缓缓的抬起了身子,不动声色的活动了一下因写字而有些发僵的手指。
  “我们是来杀你的。”那个金发女人咯咯的笑着,她的声音很清脆,和她的面容形成一个极大的反差。李良皱了皱眉,从她的话音里听出了一些大梁的口音,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道:“大梁人?”
  “是。”那个女人有些诧异的看了李良一眼,点了点头,金发晃动着,越发的晃眼。
  “什么人要杀我?”李良向兰锜移了一点,故意笑道:“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这个不能告诉你。”那女子摇摇头:“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不能透露雇主的任何事情。”
  “是什么人这么无耻,想要寻仇,却不敢当面来找我,出钱买凶?”李良一边说,一边向兰锜移动着,那两人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男人还是那么木讷,女人还是摇头笑,李良忽然一声长啸,扑过去抽出了兰锜上的长剑,横在胸前。一剑在手,刚才的胆怯立去,他放声长笑:“你们这样的人也做杀手?找你们的人,也太……”
  话音未落,那个木讷的男人忽然动了动手,李良就觉得自己的咽喉一凉,后面的话全被憋在了喉咙里。他大骇,左手下意识的去摸颈部,摸到的却是一截木柄,他用力抽出来一看,却是一把木工的刻刀。他惊骇的看向那个男人的手,那只原本抓着木工刻刀的手现在空空如也。
  李良虎吼一声,血如泉涌,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夫君,你的刀法又进步了。”金发女人赞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雕,镇在李良还没写完的“上兵法书”上,拉着那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飘然而去。
  李府中,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人,一个个如同熟睡一般,有的人脸上还露出笑容,仿佛梦到了什么好事一般,显得那么的安静,那么的惬意。
  共尉正在宫里逗儿子玩,李左车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把事情报告给共尉。共尉一听,当时脑子就是“嗡”的一声。他留着李良,就是怕人说闲话,现在李良居然在自己的府里被人杀了,这要是不查清楚,那岂不是往他脑门上扣屎盆子?更让他气愤的是,居然有人在咸阳城里堂而皇之的杀了一个千人将,这还了得,这还是寡人的都城吗?
  “查!立刻彻查!”共尉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咸阳令彻查,同时把精于刺杀的虞子期也派过去现场勘查。虞子期走了之后,共尉恼火的在宫里来回走动,李左车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那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反过来劝共尉道:“大王,他为将多年,仇人多了去了,死在刺客的手里也不意外,只是……”
  共尉苦笑了一声,对李左车说道:“我不仅是担心被人误会,更担心咸阳的安全,这是我的国都,堂堂的一个千人将,居然被人杀死在府中,如果不把这个人揪出来,那咸阳城还能留得住人吗?”
  李左车点点头,没有再说,他也需要一个答案,究竟是谁杀了李良。
  半夜的时候,虞子期回来了,一脸的沮丧,他把一个小木雕摆在共尉和李左车的面前,叹了口气:“现场只找到这个,其他的一无所获。”
  “李府没人看到凶手模样?”
  “没有,整个李府的人说当时都莫名其妙的睡着了,醒来之后,什么也不知道。”
  共尉拿起木雕看了看,这个小木雕雕得很精致,虽然他不知道雕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从细若发丝的刀痕上可以看得出来,雕刻者的手很稳,刀法很精准,如果用来杀人,倒是正合适。他不由得想起那个以飞刀出名的李寻欢了。
  “是飞刀吗?”
  虞子期一愣,差点以为共尉就是买凶的人。“大王怎么知道的?”
  李左车也有些怀疑了,不安的看着共尉。可是共尉脸上的神情特别的平静,他看了看李左车,又看了看虞子期,忽然笑道:“你们怀疑我?”
  “不敢。”李左车虽然说不敢,可是眼光里的疑惑还是很浓。他也知道,共尉如果真是买凶的话,他肯定不会说出这句话,可是共尉是怎么知道的?从虞子期的表情来看,他显然说中了。
  “这个木雕不是凡手能雕得出来的,能雕出这么一件东西的人,他的刻刀就象他的手指一样,而且,他对木质纹理把握得极其到位,一丝不能多,一丝不能少。能把刻刀用得这么好的人,如果杀人,肯定也是一个高手。”共尉仰起头,眯着眼睛想了片刻:“刻刀短小,当然不能用来厮杀,自然是当飞刀用的。”
  “大王猜对了。”虞子期佩服得五体投地:“李良只有脖子上一个伤口,伤口与寻常的利刃都不相符,臣一直没想出来是什么样的武器,现在听大王一说,臣也觉得,必是木匠用的刻刀无疑。”
  “刻刀?”李左车惊骇莫名:“什么样的人,能用刻刀杀人?”
  虞子期收起了笑容:“臣本来不知道是谁,但是现在听大王一说,臣倒是想起来,是有一个杀手,使用刻刀杀人。”
  “谁?”李左车和共尉同声问道。
  “不知道。”虞子期面色沉重:“从来没人见过这个杀手,只知道他使用一柄木工刻刀,道上的人称他为小木匠。出道五年,杀人十三,从未失手。”
第一章
关中经略
第二十三节
祸兮福兮
  共尉很失望,虽然知道了凶手,但是却是个从来没人见过真面目的凶手,跟不知道是谁一样。他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咸阳令警戒,以防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李左车走了,虞子期也不好意思的退了出去,共尉一个人坐在宫里,看着那个木雕,愁眉不展。
  “大王……”薄姬披着一件丝袄,缓缓的走了过来,关心看着浓眉紧锁的共尉:“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了案上的那个小木雕,顿时花容失色,一把抱着共尉,尖声大叫:“警戒——”
  这一声一叫,本来安静的宫里顿时热闹起来,几十名穿戴整齐、手持长戟的中郎冲了进来,将共尉围在中间,紧接着刚走不久的虞子期也大步走了进来,紧握着腰间的精钢长剑,杀气腾腾的走到共尉面前,一抱拳:“臣救驾来迟,请大王恕罪。”
  共尉看着如临大敌的中郎,又看看紧张得象只护雏的母鸡一样挡在他面前的薄姬,忽然有些感动,薄姬平时看起来很娇弱,没想到关键时刻却这么有决断。
  “无妨!”共尉挥手让虞子期出去巡查。虞子期转身刚要走,薄姬却指着案上的小木雕,声音发颤的说道:“不要走,他们就在这里。”
  “你是说……”共尉这才发现薄姬的眼神不对,他拿起木雕,疑惑的看了一眼薄姬:“你认识这个?”
  “嗯。”薄姬惊惶的点点头。
  “太好了。”共尉大喜,连忙让中郎们退出去,让薄姬坐下细说。薄姬喝了两口热茶,定了定神,才把事情讲给共尉和虞子期听。
  “这不是一个人,是一对夫妻。”薄姬一开口,就让虞子期吃了一惊:“丈夫叫甄巳,原本是魏公子高府上的一个做木工的奴隶,手艺一绝,妻子叫史香兰,是魏公子高酒后强幸了一个昆仑女奴所生,生下来之后就在公子高的府里做奴隶,因为不象中原人,所以经常被其他的人欺负,只有那个木匠心疼她。后来公子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还想奸污她,她宁死不从,被打瞎了一只眼睛,砍断了一条手臂,奄奄一息。”
  “居然有这样的畜生?”共尉皱起了眉头。
  “后来呢?”虞子期目不转睛的看着薄姬。
  “后来一天夜里,公子高被人杀了,捅了十一刀,这个木匠和女奴也失踪了。”薄姬指了指那个木雕:“公子高的尸体旁,就有这个东西。听说这叫无花果,是那个昆仑女奴家乡的产物。后来……后来听说有一个杀手,每次杀了人之后,都会留下这个无花果木雕,而且用的是木匠的刻刀,我就猜到是他们了。”
  虞子期恍然大悟,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个女奴是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条手臂?”
  “是。”薄姬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她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
  共尉和虞子期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大喜,有这么明显的特征,这两个刺客是跑不掉了。
  “请大王安心休息,臣这就派人抓捕他们归案。”虞子期信心满满的走了。共尉点点头,他知道虞子期的实力,再加上有敦武带领的刺客协助,那两个杀手就算真是李寻欢和孙小红也跑不掉。共尉放下了一个心事,搂着还在发抖的薄姬笑道:“多谢夫人指点迷津,我们这就回宫去,寡人先谢一下夫人再说。”
  薄姬满面通红,羞不自胜。
  第二天中午,虞子期和敦武押着一辆马车进了咸阳宫。共尉和薄姬赶过去,一看到那对夫妻,薄姬就冲着共尉点了点头。那个金发女子打量了薄姬好一会,这才展颜笑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这么快就能发现我们呢。”
  共尉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神情木讷的木匠甄巳,然后又把目光看到那个金发女子史香兰的脸上,对于她那头引起很多郎中好奇的金发,共尉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前世接触过的鬼佬多了去了,金发不稀奇,他好奇的是,这个史香兰在刺杀里承担什么样的角色,昆仑女奴的女儿,总得有点门道才是吧。
  “我用毒。”史香兰似乎看出了共尉的疑问,不等他问,就主动说道:“我的祖母是个德鲁伊,用毒是家传的本事。”
  她这么一说,虞子期脸色顿时大变,自己居然把一个用毒的行家带到了共尉的面前,实在太大意了。他刚拔出剑,史香兰便瞟了他一眼,笑了:“你放心,我们有规矩的,不杀一个无辜的人,要是我想用毒,你们又怎么能抓得住我们。”
  “看不出来你还倒挺有原则,宁可被抓,也不愿意用毒伤害无辜?”共尉撇了撇嘴。
  “是的。”史香兰一点也不觉得共尉是在讽刺她,反而坦然的点点头,一头金发如波,诱人眼球,史香兰伸出手指,撩了撩金发,看得出来,她对自己这一头金发十分满意。
  “你出道以来杀了那么多人,一个无辜的也没有?”虞子期冷笑一声。
  “一个也没有。”一直不吭声的木匠甄巳忽然开口说了五个字,随即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共尉皱了皱眉,心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么说,你是肯定不会说出你的雇主了?”
  “自然。”
  “把他们带到廷尉狱去。”共尉冷笑一声,摆了摆手。虞子期不敢怠慢,立刻把他们押上马车,送往廷尉狱。秦朝官制,各个官府都有监狱,由各个部门管辖,共尉入主关中之后,把各个部门的监狱全部集中由廷尉府管理,其他各府不再设狱,这也是和把廷尉提拔为上卿相配合的措施,开始实行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阻力,但是共尉坚持如此,新官制便也这么定了下来。
  廷尉吕泽、廷尉正吴巨接到案子,不敢怠慢,连夜审讯,虞子期和敦武在一旁协助,可惜忙乎了一夜,什么结果也没有:这对杀手夫妻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却一个字也没吐露。
  吕泽和吴巨相对而坐。吕泽愁眉不展,伸了两根指头揉捏着眉头,一声不吭。吴巨看了片刻,哑着嗓子轻声建议道:“大人,臣有一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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