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校对)第1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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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权哈哈一笑,伸手将徐夫人揽在怀中,凑过脸去用腮下的紫色胡须在徐夫人如雪的腮边蹭了蹭,粗硬的胡须在徐夫人的脸上刺出一片艳红。徐夫人咯咯的笑着,偏过头躲闪着,用小手挡着孙权的下巴。孙权得意地大笑着:“这次啊,升官进爵是小事,那些都是虚的,说不定还能捞到点更实惠的。夫人,你不是想要堕森粉吗,这次我让曹仓舒给你送一箱来。”
  “真的?”徐夫人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孙权得意地点点头。
  堕林粉是最近在襄阳、成都最畅销的一种脂粉。巴郡江州县内有涂山,相传是大禹的妻子涂山氏的出生地,山上面有祭祀大禹和涂山氏的神庙。在庙旁山脚下有一眼清泉,名叫清水穴,泉水清澈无杂质。巴人用这泉水制作女人搽脸的脂粉,做出来的脂粉细腻、色泽鲜亮,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因为从清水穴向山上看,山势如一层层下堕,故而清水穴旁的树林被称为堕林,这种脂粉也就称之为堕林粉,当年曾是贡品,深受宫中的妃嫔喜爱。
  自从中平六年动乱开始,刘焉占据益州,堕林粉就再也没有出过巴郡,江东极为罕见,也只有那些实力雄厚的大族的贵妇,才知道这个堕林粉,而还藏有一饼两饼的,那更是极为稀有了。孙权当年随着孙策征战,也是从被他们扫灭的盛家见过这种堕林粉,仅仅是一小块而已,被孙策拿给了大乔,大乔天生丽质,再用上这种堕林粉,那种迷人的气质、淡淡的清香就更是无法言喻,给情窦初开的孙权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一直恋恋不忘。最近曹冲拿下了益州,这种堕林粉也随之成为襄阳、成都的畅销品。只是转销到江东之后,价格高昂,一饼堕林粉要值一金。孙权励精图治,不太喜欢夫人们用这种奢侈品,也只有徐夫人这样新得孙权宠爱的夫人才有胆量要。
  说起来,徐夫人也是个异类,她能得到孙权的宠爱,也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徐夫人的祖父叫徐真,和孙权的父亲孙坚关系很好,她的祖母就是孙坚的妹妹,她的父亲徐琨和孙权是嫡亲的表弟兄,而她就是孙权的表侄女。徐琨因为母亲的关系,很受孙坚、孙策的重用,做到平虏将军,在从讨黄祖的时候中流矢而死。孙权因此对徐家很关照,但让人很想不通的是,他关照得把刚死了老公的徐夫人给娶了,还让她照顾才年幼失母的孙登,实际上就是让人独宠后宫了,孙权的发妻谢夫人都因此气死了。
  孙权的几个夫人里,也只有徐夫人敢向孙权提出要堕林粉。
  徐夫人一听孙权这么郑重的许诺,心花怒放,一转身扑进孙权怀中,两只白嫩的手臂环着孙权的脖子,娇艳的樱唇重重地在孙权脸上亲了一口,笑靥如花。孙权开心地大笑着,眯着眼睛一手揽住徐夫人的小蛮腰,一手从她的衣襟里伸了进去,在她浑圆的娇臀上捻了一捻。徐夫人呻咛一声,脸上泛起了一阵嫣红,软若无骨的软倒在孙权怀中……
  第二天一早,周瑜跟随胡综进了孙权府中,一路上的卫士看到消失了三年的大都督忽然又出现面前,又惊又喜,他们虽然不能离开岗位,却不妨碍他们用眼神向周瑜表示敬意。孙权的卫士里有一大部分是当初孙策死的时候周瑜带着回会稽奔丧的精锐,当时为了向孙权表示自己没有二心,周瑜将他们留给了孙权,只身回到自己的驻地。如今他们是孙权帐下的精锐卫士,却对自己的老上司周瑜念念不忘,三年前周瑜重伤被擒,消息传到会稽,这些卫士都觉得很悲痛,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见到了周瑜。
  周瑜头上戴着一顶刘氏冠,身上穿着一身纯白的深衣,轻薄的丝绸随着他的走路,飘飘欲飞,再配上他最近越发白净的面皮和圆润的脸颊,虽然少了一些英气,却越发的俊朗。他面带微笑地向两旁卫士颌首示意,一路来到孙权的面前。
  孙权看到了那些卫士的眼神,心头一阵失落,没想到这些人跟了自己好几年了,却还是把周瑜当成他们的上司。他不免有些恼怒,又有些快意。
  “公瑾,别来无恙乎?”孙权看着面前负手而立,并不向他施礼的周瑜,挤出一丝笑容,打了个招呼。
  “尚可。”周瑜淡淡一笑,伸手从随从手中接过诏书,托在手里,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手里的诏书,又看了一眼孙权:“将军,还是先接了诏书,完了公事,再论私情吧。”
  孙权一下子僵住了,他一直盘算着今天要漫天要价来着,根本没想到诏书这回事。要接诏书,他就得下去跪在周瑜面前,虽然跪的是天子使臣,可是这使臣却是周瑜,让他好生不乐意。他愣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一眼众人,胡综、是仪等人都有些为难的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只得垂了眼皮,假装没看到孙权的求助。
  周瑜转过身,面向南方傲然而立,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孙权无奈,只得起身下了台阶走到周瑜的面前,撩起衣襟跪倒,一干众臣依着官职大小,跟着跪在后面,这时周瑜才缓缓展开诏书:“惟建安十七年八月乙酉,皇帝曰……”
  周瑜的声音很平静,很清亮,声调虽然不高,却字字入耳,只是跪在地上的孙权并没有什么快意。他倒是越听越不对味,天子诏书只是说接受他的请降,然后在口头的夸奖了一番他老子孙坚当年反董的功劳和他老哥孙策反对袁术称帝的忠心,却没有一句提到他的,然后就是让他为国尽忠,镇守江东,正式封他为扬州牧,却没有升他的爵位,反而倒是有意无意的剥夺了他对交州的占有权,这哪是招抚啊,这分明是受降啊,而且是战败的投降。
  孙权感觉不对,跪在后面的众人也觉得很憋屈,不是招抚吗,怎么变成了这事?
  好容易等周瑜读完了诏书,孙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胀得通红,斜着眼睛看着周瑜:“敢问周大人,这就是天子的诏书?”
  周瑜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一面将诏书递到孙权面前,一面反问道:“将军是怀疑这封诏书的真假?”
  “不是。”孙权一挥手,不接诏书也不理周瑜,自顾自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站在席子前面,没有脱鞋却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周瑜:“天子是觉得我孙权走投无路了,要摇尾乞怜吗?”
  “此话从何讲起。”周瑜挥手斥退了上前想接诏的是仪,手托着诏书笑道:“不是将军向镇南将军请降的吗?要不然天子怎么会下诏给你。”
  孙权一滞,这才想起来自己好象是派人给曹冲送过请降书,不过使者虞翻到现在还在襄阳跟周群那些人讨论天象的事,他也早把这事给忘了,经周瑜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貌似是真的请降了。周瑜见他语塞,便又蹙着眉怪道:“难道是镇南将军虚报战功?如此说来,我当回报天子,下诏切责镇南将军。”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唉——”孙权见他走得这么利落,一下子就急了。这周瑜是来招抚的吗,难道自己会错意了?他要是回去这么一说,天子顾然不能把曹冲怎么样,可曹冲却极有可能立刻发兵攻打庐陵,他的亲信战将黄忠、魏延现在可就在长沙郡呢,手下近万精兵随时准备动手,只待一纸军令,估算着时辰,也就是今冬明春的样子庐陵就有可能失守。
  周瑜仿佛没听见孙权的叫声,大步向外走去,孙权急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胡综一见,连忙小跑着走到周瑜身边,哈着腰陪着笑连忙拱手:“周大人,周大人,请留步,请留步。”
  周瑜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胡综那张似哭似笑的脸:“伟则,这是何意?镇南将军虚报战功,我可急着要回去复命,请天子下诏切责于他呢。”
  胡综都快哭了,还切责,别说切责了,天子哪敢切责曹冲,曹冲切责天子还差不多。他顾不得太多,一把揪住周瑜的衣襟:“周大人,莫要着急,将军还有话要与大人商议。”
  “是吗?”周瑜回头看了一眼孙权,孙权正在跺脚,一看到周瑜回头看他,连忙站稳了身子,绷紧了面皮,咳嗽一声说道:“公瑾,且回转来,我……我与公瑾再议一番,如何?”
  周瑜冷冷地看了他一会,这才转过身子,慢慢走到孙权的对面,撩起衣襟有条不紊的坐下,也不说话,只等着孙权也坐定了,两人静静地看了半天,周瑜才伸出手,对着阶下的众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退下吧,我与将军有话要说。”
  “喏!”众人下意识的躬身施礼,刚转身要走,忽然想起周瑜现在是朝庭的使臣,不再是大都督了,不免有些尴尬的停住了脚步,不知所措的看着孙权。孙权面色青红变幻,恶狠狠地瞪了周瑜一眼,这才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公瑾让你们退下,你们就先下去吧,伟则你们三人留下。”
  众人松了一口气,依次退下。胡综、是仪、徐详等三人坐在一旁,洗耳恭听。周瑜扫了他们一眼,无声的威压逼得他们呼吸一滞,这才开口和声说道:“仲谋,以江东现在的情况,能打得赢曹仓舒吗?”
  孙策在世的时候,周瑜待孙权如兄弟,闲暇时就教他兵法,经史。孙家不比周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孙策用兵更多的是天赋,而不是象周瑜那样讲究兵法。孙策和周瑜相交时得益甚多,每次打完仗,他都要有意无意的问问周瑜的意思,周瑜知道他的心理,每次都恰到好处的点评一番,既让孙策觉得有面子,又让孙策觉得有改进的余地。因此孙策对周瑜很敬佩,请他教孙权兵法。当时孙策正是如日中天,年轻英豪,娶了大乔之后又生了儿子孙绍,谁也没想过孙权会有机会,所以周瑜对孙权并没有太多的忌讳,私下相谈时都是象对待一个小兄弟一样对待孙权,既温和又带着些严厉,孙权既敬爱他,又从心里有些怕他。
  本来周瑜称呼孙权,都是称字的,只是想不到孙策一下子死于刺客之手,孙权成了江东之主,周瑜为了维护孙权的尊严,从此没有称过孙权的字,这让孙权在感受到了面子的同时也有一些失落。现在忽然又听周瑜称呼他的字,他一时竟有些百感交集,悲喜莫名,声音也哽咽起来。
  “嗯咳——”胡综手掩着嘴,有意无意的假咳了一声。
  孙权一惊,立刻回过神来,眼前坐着的是跟自己有杀子之仇的卫尉周大人,不是以前那个严厉而又温和的兄长了。他连忙镇了镇心神,思索了片刻应道:“这两三年来,跟随父亲兄长的宿将辞世甚多,一时有些青黄不接,我为了稳定人心,不得不提拔了一些吴郡、会稽等地的大族成员,只是时日尚短,目前还有些没理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的看着刘玄德被曹仓舒击败?”周瑜厉声斥道:“你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第十节
女婿
  “我怎么不知道?”孙权一下子火了,就象当初不服周瑜的教训一下,下意识的脱口反驳。话出了口,他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先生教学生,而是在谈判,自己没有必要把江东的情况全说给周瑜这个天子使臣、江东的叛臣听。他张口结舌,懊恼不已,自己怎么总被周瑜控制住局面呢,真是郁闷。他低下头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当时也是想缓一缓时间,想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再出兵,哪知道……哪知道张翼德会输得那么快,我接到消息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瑜听鲁肃说过一些去年江南的战况,虽然对细节不是很清楚,便对总体进程还是明白的。在他看来,刘备决定分兵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败局,而从孙权的角度看,当然最妥善的处理不是观望,就算不立刻参与其中,也要在庐陵或者宜春布置重兵,严阵以待,一旦刘备方露出败相,江东就可以迅速切入,趁机压取长沙或者桂阳,哪怕是摆出出兵的姿势,也好让曹冲不敢轻举妄动,从而陷入纠缠的局面。那样就算曹冲能在江南站住脚,也会谨慎的决定前进的步伐,不至于到现在一下子占了三郡。
  不过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多说也无益。而周瑜说这些,无非是打击一下孙权的信心,让他不要太自以为事,好象天子在求着他,而他根本一点危险也没有似的。
  “曹镇南走精兵路线,他的新政取消了曹丞相在北方实行的士家制,与江东的部曲制也大不一样,这其中的区别,我想你们也明白。”说到这里,周瑜略停了停,看了孙权一眼。孙权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好处,曹冲手下的兵只听镇南将军府的,也就是只听曹冲的,将军们的手下除了他们的亲卫部曲,很大一部分人三年之后都要退役的,到地方去当小官吏也好,回乡种田也好,他们都只认曹冲,不认其他将军,这样这些将军想拥兵自重就基本不可能了。再者每个将军手下,少的不过两三千人,多的也不过四五千,人数有限,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实力也不足。而为了弥补兵力少带来的劣势,曹冲走的是精兵路线,装备好,伙食好,兵源也是挑得很严格,平时也不干其他的,吃饱了喝足了就在军营里想着法的操练,因此战斗力相当强。孙权之所以没来得及救援张飞,就是觉得他们双方兵力相差不多,曹冲并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应该短时间之内不会分出胜负,所以安心的和蒋干扯蛋,哪想到张飞会败得那么快,不仅丢了武陵、长沙,连他自己的命都给丢了。
  这个兵制有优点,但有两个前提,一是要有充足稳定的兵源以供挑选,一是要有雄厚的财源做后盾,缺一不可,而放眼大汉朝,能满足这两个前提的,只有荆州和益州,另外就是曹操掌控中的冀州还勉强可行,但与荆州益州相比,冀州的经济实力还是略微差一些。
  “从士卒的综合实力看,曹镇南在江南布置的兵力防守是绰绰有余,单攻你们一方,也是没有问题,但要同时开战,并不占太大的优势,所以,他现在没有急于进攻。”周瑜看了看松了一口气的孙权,又提醒道:“但是你也要注意到一点,曹镇南虽然喜欢用集结优势兵力打有把握之仗,可同时他也喜欢用奇兵,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袭击,并逐步把战果扩大,利用他的新政号召力,获取各地的豪强支持。因此你不要以为现在的情况下他会消极的等待,我想你们也明白,他人虽然还在邺城,可是法正却在江陵,黄汉升、魏文长更是就在长沙虎视眈眈,我相信曹镇南很可能授权他们,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可以不经过镇南将军府同意,先行攻击。”
  孙权的汗都下来了,他在庐陵的时候就是天天担心这个。曹冲手下有几个亲信大将,黄忠在临湘,魏延在茶陵。茶陵离庐陵不过二百里,魏延又是个喜欢出险招的主,上次就是他两千兵奇袭千里,一举攻占了泉陵城,让本来还能僵持一阵子的刘备失去了补给基地,兵败如山倒。这个人在茶陵,让孙权如芒在背,不敢掉以轻心,他留开庐陵来找刘备的麻烦,就得先把鲁肃和吕蒙都调到庐陵来,心里才放心。本来还觉得曹冲回了邺城,魏延没有军令不会擅动,现在听周瑜这么一说,他都有一种立刻向庐陵增兵的冲动了。
  “仅凭江东或者刘玄德,都不会是曹镇南的对手,失败是迟早的事情。”周瑜为了避免再度刺激已经紧张的孙权,缓和了口气说道:“相比起江东的情况,刘玄德的情况更糟一些,他在去年连遭大败,张翼德战殁,诸葛孔明被擒,四郡只剩下一郡,实力受损,士气又很低落。如果江东不予援手,一旦开战,他很快就会沦为曹镇南的阶下囚。到了那时,江东就将独立面对羽翼已成的曹镇南,前途可想而知。”
  “可是……刘玄德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要想夺回三郡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孙权琢磨了半天周瑜的话,还是有些不甘心。刘备已经这个样子了,就算想和他联手,他又能帮上什么忙?难道真把交州全给他,那自己岂不是亏得太大了?
  周瑜对孙权的心思了如指掌,知道他还是念念不忘刘备现存的实力,想吞并了刘备之后,再回过来头和曹冲对抗,即使最后还是不敌,他至少也可以以手上的实力争取更多的好处。孙权的这个想法是不错,可是从周瑜的角度来说,他又岂能愿意让孙权如愿。他只是笑了笑,问孙权道:“那你现在有多大把握在短时间内拿下刘玄德?”
  孙权默然,无言以对。刘备虽然打输了,可是手上还有近两万人马,真要玩起命来,他就算能吞下刘备,也要遭受重创,如果没有曹冲在侧,他可以有时间来恢复元气,可现在身边卧着一头大老虎,他怎么敢轻举妄动。
  胡综看着孙权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周大人,将军如果听从朝庭号令,朝庭当如何?”
  周瑜瞟了一眼胡综:“以目前的情况看,仲谋可领扬州牧,刘玄德可占据交州,至于让他占多少,这需要你们双方商量。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你们不能自损实力,只有联起手来,才能争取到时间。”
  是仪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地说道:“我们就是联合起来,实力也未必能超过曹镇南,终究还是无法抵挡,不知天子可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措施。”
  孙权正是关心这个问题,如果最后还是无法取得优势,那现在和刘备联合就一点用处也没有,又何必再搞这个联合,听天子的指令呢?干脆和曹冲一战,或者直接投降算了。他拽着颌下的紫须,两只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周瑜。
  “时间。”周瑜皱起了眉头,仿佛觉得他们还是没搞明白一样:“天子当然会力尽所能为你们争取到好处,可是他如果手上没有实力,谁会听他的?你们归顺了朝庭,天子就有底气向丞相府施压,给你们援助也是名正言顺的。以目前的情况,你们要想占得优势,显然有些异想天开,只有等待时机,顺其自然,谁知道几年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不满的瞟了一眼孙权,似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曹镇南今年十七岁了,再有三年,就当行冠礼了。”
  孙权心中一动,他权衡了一下,也觉得归顺朝庭对他来说也就是虚名而已,有了时间,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安安心心的收拢江东的人心。曹操已经年高,谁知道他还能活几年,一旦他去世,正在关中作战的曹丕和曹冲必然要发生冲突,到时候不管谁赢谁输,对他来说,都可以减轻点压力。
  他一旦想通了,就不纠缠,立刻做出决定接受天子的招抚诏书,并派胡综跟随周瑜一起去见刘备,相商停战并合作的相关事宜,主要就是交州的归属问题。
  周瑜从赣县西行,进入桂阳境界,时值初冬,田野里的庄稼早就收割完毕,冬季的小麦也种了下去——只是还没露出青芽——放眼看去满眼的褐黄。狭窄的官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路边的村庄安静得很,偶尔可以看到几个穿着破旧衣衫的老头蜷缩在草堆旁晒着太阳,仰着皮包骨的脸,睁着昏花的老眼,木然地看着从面前走过的车队,竟是一点起来避让的意思也没有,只是那么漠然的看着。
  周瑜一直没有说话。他从北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南阳郡、南郡正在秋收的情景,那些农夫的精神高昂,走路带着风,脸上带着笑,好象有说不完的高兴事。进了豫章郡,虽然不如南阳、南郡,可是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呆滞,看起来竟象是在路边等死一般。
  “大人有所不知。”胡综见周瑜不解,连忙解释道:“刘备现在手下有兵近两万,桂阳、郁林、苍梧三郡不过三十余万户,苍梧、郁林以丘陵山地为多,耕地实在太少,实在养不活这许多人马。桂阳虽然耕地略多一些,可是面临前线,不能安心耕种,再加上诸葛孔明被俘,这里的屯田也就基本荒废了,亩产大不如前,就是有些粮食,也要大部分运到苍梧、郁林去,所以桂阳……”
  周瑜点点头,黯然不语。这一路上的差距,让他深有感触。曹冲治下的荆州,虽然说不上百姓富足,但绝大部分百姓的温饱还是有保障的,相比起桂阳的情况来看,那里几乎就是天堂,难怪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对曹冲的歌功颂德,看来这个还没有成年的镇南将军确实有他独到的方法。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增添了一些忧虑,曹冲治下的百姓生活安定,对天子来说绝不是个好事情。这些百姓受了曹冲的好处,将来就算曹冲有些对天子不忠的举动,只怕这些百姓也只会念着曹冲的好,而不会去理睬那个已经没有了权威的天子,人心背向对天子很不利。
  桂阳太守赵云听说天子使臣周瑜到了,带着人出城相迎。相比于建安十三年周瑜见到他的那一次,赵云面容显得有些沧桑,眼角过早的爬上了鱼尾纹,只是他的背仍然挺得很直,步子依然跨得很大,很稳,声音依然是中气十足。
  “周大人,请!”赵云将周瑜请上了车。
  “赵将军,一向可好?”周瑜看着赵云,微笑着问道。
  赵云淡淡一笑:“有劳大人牵挂,感激不尽。赵云跟随主公征战,所幸尚无大碍。”
  “左将军现在何处?”周瑜直截了当地问道。
  “主公听说大人来此,已经从苍梧赶来,正在城中相候。”
  周瑜见到刘备时大吃了一惊。刘备的头皮已经全白了,脸上一条条的皱纹深得如同刻出来的一般,两腮深陷,精神很萎靡,看起来和路边那些窝在草堆旁晒太阳的老农没什么两样,远不是当年见过的那个七分豪气三分狡黠的左将军。见到周瑜的时候,他正拉着刘禅的手在院子里散步,步子迈得很慢,背也弓着,只是眯起来的眼睛看向刘禅里偶尔透出一点精光,表明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倒下的老人当年也曾风光无限,纵横一方。
  一见到周瑜,刘备好象突然精神起来,一下子挺直了背,睁大了眼睛,朗声大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握着周瑜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公瑾,三年不见,公瑾神采依旧啊。”
  周瑜强笑了笑:“左将军精神也颇好。”
  “哈哈哈……”刘备大笑着,挥了挥手让孙夫人把刘禅带走,自己和周瑜到堂上坐下,让人端上茶水来,一边让茶一边笑道:“我这个茶可没有许县的贡茶好喝,公瑾将就一些,莫要见怪。要说这个,我那宝贝女婿还真是会享受,居然还搞出这种玩意出来。”
  周瑜愣了一下:“你女婿?”他和刘备也见过几次面,却从来没听刘备说过他有女儿,怎么突然冒出个女婿来,听他这口气,貌似还是炒出这种新茶的镇南将军曹冲?他和胡综对视了一眼,胡综也是目瞪口呆,惊诧莫名。
  刘备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笑着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打量着吃惊不小的周瑜和胡综:“不错,我也是刚刚得知我那两个失散的女儿现在已经进了镇南将军府,真是天意弄人,没想到翁婿两个打了一场。真是惭愧,打了这么多年仗,却被女婿打得狼狈不堪。要是早知道双儿是他的夫人,我何至于费这事,直接去襄阳认亲得了。”
  周瑜更是惊讶,他知道曹冲有三个夫人,可是没听说有刘夫人啊,这刘备不会是为了获取好处,玩诈术吧。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借着喝茶的时间,脑子飞快的分析着刘备可能的用意。他置身事外,情绪变化倒还好一点,而奉孙权的命令前来谈判的胡综的心头却是嗡嗡直响,本来以为有孙夫人在曹冲府中,江东占着优势的,没想到刘备也有女儿嫁给了曹冲,这岂不是比孙权更占优势了?如此一来,孙权想在谈判中占点便宜的想法自然显得不切实际了。可是,没听说曹冲有姓刘的夫人啊。
  “公瑾若不来,我也要派人去襄阳了,公瑾想必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有三个郡,要养这近三万的人马实在吃紧,入不敷出啊。听说长沙、武陵今年收成不错,我正准备去借点粮呢。”
  刘备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偷眼打量着周瑜和胡综的脸色。周瑜听了他的话,反而倒平静下来,他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那周瑜有些多虑了。不错,镇南将军治下的几个郡今年收成都不错,我一路走来,尽是喜获丰收的百姓。不光是百姓能有温饱,军粮想必也充足得很。我听说镇南将军为了支持骁骑将军北征,年初从荆州调走了大批粮食。当时还觉得他会捉襟见肘,现在一看,才知道他底气十足。我看今年秋收之后,荆州的库房里大概又能有供他大军吃上两年的粮食。”
  一听这话,刘备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自然地看了周瑜一眼,周瑜恍若未见,兴致盎然的大讲他在襄阳的所见所闻,好象不是来劝刘备投降的,倒象是刘备已经是朝庭的一员,他只是来看看老朋友一样,绝口不提招降的事情。他讲了襄阳集市的热闹,讲了襄阳书院的弘大规模,讲了曹冲治下各部将领用心操练兵马,然后很自然的讲到曹冲在许县的事情,顺便说到了孙尚香在王必大营里的英雄事迹。
  刘备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等周瑜讲到孙尚香的时候,他已经一点笑容也没有。他是听说了两个女儿在曹冲府中的事情,可是他也知道女儿只是侍女,到现在还没有收房,不比得孙尚香是名正言顺的夫人,换句话说,曹冲到时候认不认他这个岳父还是未可知的事情。他如此说,不过和孙权的初衷一样,想在随后的谈判中压孙权一头,捞点好处。没想到周瑜似乎当了真,干脆不提天子招抚的事情了。
  “公瑾,你到桂阳来,莫不是就为了讲我那女婿的事?”刘备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自然不是。”周瑜跟着笑了,“我奉天子之命,前来与皇叔会面,是因为天子见到宗正刘大人,想起还有左将军这位皇叔在此。如今宗室零落,刘大人和左将军便是不多的几个宗室之一,圣人有云亲亲贤贤,就让我来看看左将军的情况了。现在才知道左将军与镇南将军原来还是翁婿,我想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招抚的事,自然不用多此一举了。”
  刘备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弄巧成拙。天子派周瑜来招抚,显然不是想给曹冲找什么助力,而是招揽点听从他号令的实力,以便和曹家相抗衡,如果天子知道自己和曹冲是翁婿,那还会信任自己吗?如果天子撇开自己和孙权谈判,那好处自然不会分他一些,说不定还会让孙权暗中找他的麻烦。自己如果真想借这个翁婿关系和曹冲走到一起去,那当然不怕孙权捣鬼,可是他根本没有这心思。且不说翁婿关系还没落实,就算落实了,他又如何能因为两个失踪已久的女儿而和曹冲相逢一笑?曹冲不仅在长坂坡追得他落荒而逃,在其后的虎跳涧、鹰愁涧打得他苦不堪言,就说去年这一仗,他夺了自己的根基不说,还击杀了爱将张飞,这个仇他无论如何就不能忘,要想和曹冲合好,除非曹冲现在把荆州让还给他。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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