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校对)第2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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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超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着曹军布阵。骑兵之后出来的是一批盾牌兵,举着一人高的巨盾,在离城八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用巨盾布成了一道屏障,挡住了马超的视线。马超笑了,他以为有什么利器,原来还是弓弩长矛加巨盾拒马之为类的招数,这些虽然有点费事,却不是无懈可击,加速到极限的战马很快就能将这些巨盾撞成木屑,当然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会选择攻城用的撞车,在撞车面前,这样的木盾根本不堪一击,只要撞开一道口水,鱼贯而入的骑兵很快就会将后面的步卒斩杀一尽。
  要说难对付一点的,还是那四千精骑,他们全配备了马镫长戟,身上披的甲胄也远比羌兵坚实,要对付起来还真要费点事。马超瞟了一眼之间,已经决定了攻击次序,邓艾部是最弱的,从他那里杀过去,可以将他们赶向中间,由他们挤散那些巨盾后面的步卒,骑兵跟在后面冲杀,可以让开这些巨盾,直捣腹心,击溃了这些步卒,再集中精力对付那些精骑,虽然费点力气,但绝对不需要花太长时间。
  两个时辰,绝对可以击败曹军。
  “望垣方向可有什么动静?”马超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夏侯渊在望垣城前一直没有动静,好象没打算攻城似的。”
  “哦?”马超有些意外,这里打成这样,夏侯渊手握重兵,却裹足不前,究竟是什么意思?
  “将军,曹军布阵完成了,好象有人出来了。”旁边的亲卫打断了马超的思索。沿着他的手指,马超向前看去,只见巨盾忽然打开了一条缝,接着露出了一排排栽好的拒马,拒马后面排着整整齐齐的三百列手持一种有些奇形怪状的兵器——齐肩高的柄上装着三尺长的刃,旁边还有两个月牙形的小枝,士卒们身披重甲,连脸都遮在面具之下,看起来阴森恐惧,挺立在那里,俨然是一块堵在城门口的巨石。
  “这就是他的杀器?”马超看着那个方阵,再瞟了一眼城头林立的守城弩和强弓手,撇了撇嘴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么个东西,还是以步卒加弓弩,不过这次长矛兵换成这个怪模怪样的重甲步卒。
  马超虽然善战,可是他对这种兵器却不熟悉,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兵器,大汉朝现在还有用的,但是民间极少见到,因为成本和制造工艺的复杂,这种叫长铩的兵器已经沦落成为一种象征身份的仪仗,仅供禁卫军使用。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原本是杀伤力还上长戟之上的兵器。曹冲在听到过蛮王沙摩柯的长柄刀强悍的杀伤力之后,就想到用这种武器来对付骑兵,当时法正不以为然,他说,对付骑兵的利器大汉朝本来就有,斩马剑就是,斩马剑也就是加柄的大剑,也就是现在很少看到的长铩。
  因为有这个想法,加长了刃部的长铩才成为曹冲秘密准备的武器,这三千人都是久经征战、身强力壮的老兵,由主将牛金亲自挑选,秘密训练了三年多。折冲将军乐进得知之后,大感兴趣,不仅将军中身材高大的士卒送过来一批,还将自己的爱将周扒皮推荐过来担任了选锋将。
  马超不知道这种武器,他很轻松,他不知道马腾站在城楼上心急如焚。马腾也是刚知道这些一直被当成运粮兵的士卒是曹冲特意用来对付骑兵的,他在许县呆过,手下也有过几个手持长铩的虎贲郎,以他大半辈子的沙场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种改良版的长铩是如何的恐怖。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办法告诉几百步以后的马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超无知者无畏的站在那里,等待着恶运的降临。
  “车骑将军出来了。”一个亲卫忽然惊叫起来,他这一声刚叫出口,在吸引了很多人注意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马超寒气逼人的目光,立刻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心虚的低下了头,不过他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瞟去。
  二十一岁的车骑将军广陵侯曹冲,如今已经是大汉朝年轻军人心目中的偶像,他虽然没有亲手斩杀一个过哪怕一个敌人,但是出道六七年之间横扫江南、立下的不世之功,足以让所有的年轻人羡慕不已。他在襄阳的新政固然吸引人,但与这些阵前的汉卒、羌兵最密切的却是在关中的新政,他吸收了大量的羌人进入关中,与汉人平等的授田,鼓励他们与汉人通婚,还特意建立了两百人的羌人女卫随侍左右,这让那些羌人以及与羌人一样受到内地人歧视的西凉汉人感到了一丝温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小曹将军也多了一份好奇,曹冲以前的战绩,也慢慢在这些人中传播开来。他们听到车骑将军出来巡阵,都想凑到前面来看看,看看这位大汉朝最年轻的车骑将军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长得与常人不一样,不然他为什么能建立如此大的功勋呢?
  曹冲感觉到了马超军阵中出现的混乱,他吃了一阵,以为马超要趁机上前攻杀他,可一看马超在阵前稳稳的勒住了战马,却没有冲锋的预兆,这才放下了心。旁边的典满和孙尚香却紧张不已,两人催动战马,同他靠紧了些。
  曹冲不顾众人劝阻出来巡阵,一是在战前激励一样士气,另一方面也是要让这一战成为西凉安定的契机,当然也有建立起自己无敌人气的打算。不管从哪一方面说,他都要强撑起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将装逼进行到底,彻底打压住马超的气焰。人已经到了阵前,双方三四万人看着他,他即使心里紧张是象打鼓,也要面带微笑,摆出一副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样子。
  也许是感觉到阵前曹冲的一丝犹豫,三千重甲步卒的面前的牛金忽然振臂高呼。
  “风!风!风!”
  三千重甲步卒随即跟着用手中的长铩顿地,跺脚大呼:“风!风!风!”
  三千人的吼声齐整,如同从一个嗓子里发出,中气十足,战意盎然,阳刚气十足的吼声从曹冲身后冲来,胯下的乌丸名驹似乎感受了那种战前的震憾,它抖了一下脖子,剪得整整齐齐的鬃毛如锦一般的抖动了几下,深知这些乌丸名驹爱现禀性的曹冲知道它也要表现一下了,立刻勒紧了缰绳,稳稳的踩在了马镫上,防止被它给摔下去。
  雪白的乌丸名驹向前轻跑了几步,忽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虚划着,仅以两只后蹄向前走了两步,转了半个圈,面迎着越来越强劲的北风而立,将完美的侧面展现在两军阵前。曹冲紧勒缰绳,在马上站立起来,雪白的大氅被风吹得翻腾不已,露出贴身的黑红相间鱼麟小铠和大红的战袍,煞是英武。
  人如虎,马如龙。
  曹军见主将在阵前如此威风,顿时兴起,以铁甲营为首的左翼步卒和右翼的龙骑也跟着纵声高呼:“风!风!风!”
  一万多人的吼声如雷,顿时让曹冲胆气顿生,他只觉得胸中有一股豪气将那一点恐惧冲得无影无踪,他圈过马头,面对着百步之外的马超,放开马缰,催动战马踩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典满和孙尚香一左一右,紧紧相随。
  马超轻蔑的撇了撇嘴,紧握着手中的长矛,催动战马迎了上去。两人越走越近,渐渐地走到了两军之间,各距本阵一百多步。曹冲没有看向迎上来的马超,却对着马超有些躁动不安的方阵大声笑道:“诸位如此激动,莫非是想看看本将军的容颜吗?”
  他的笑声豪爽而平静,从他的话音里听不出半点犹豫,半点紧张,能听到的,只是他旺盛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心。马超阵中的汉羌士卒们一时有些傻了,年轻的车骑将军果然与众不同,在这万军阵前依然能够谈笑风生,挥洒自如。他们刚刚被曹军的吼声震住,现在又被曹冲的洒脱给吸引了,一时间忘了是在打仗,是在一触即发的阵前,后面的士卒不由自主的向前挤来,想要看一看最近几年大汉风头最盛的名人长什么样。
  “将军,你真是车骑将军吗?”骚动的马超军中,忽然有一个人大声叫道,随即被正忙着稳定军心的军官狠狠抽了一马鞭。
  “哈哈哈……”曹冲放声大笑,挥手致意:“正是,是不是很奇怪,我长得和你们差不多啊?”
  “好了,别现了。”马超哼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有一种冲上去一矛挑杀这个爱现的竖子,然后就什么都解决了,可是他看看左手弩、右手矛,严阵以待的典满和孙尚香,又觉得没什么必胜的把握,他知道曹冲身边的人武艺都很高,这个很壮实的大汉应该是曹冲的贴身侍卫典满,他是当年的典韦的儿子,身手很不错,而那个顶盔费甲、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似乎随时都准备用手弩射他的女人,应该就是曹冲的妾——虎妞孙尚香,他刚才在城中鏖战的时候虽然没有和孙尚香短兵相接,可是他看到了孙尚香杀人的利落,知道她右手那把刀也是口削铁如泥的宝刀。如果只有一个人在,他有把握突杀曹冲,可是两个人都盯着他,他却有些发虚。只好转过来提醒曹冲这是在阵前,别得瑟了。
  曹冲微笑着转过身来,停住了胯下的战马,对着马超拱了拱手。马超愣了一下,连忙将长矛横在马鞍上,拱手回礼。
  “将军,一别八年了,将军在羌地过得还好么?”曹冲笑道,浑似与友人见面拉家常似的。马超笑了一声,也不回他的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曹冲,等了一会才笑道:“曹将军,这八年,你可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了,马超在西凉等候将军多年,如今总算是得偿心愿,可惜夏侯大人远在金城,要不然,我真想向他再讨教讨教。”
  曹冲一听他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仰天大笑:“匹夫之勇,不足道也。叔权如今坐镇金城,你要想见他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将军的父亲和兄弟却都在城中,近在咫尺,将军难道就不想一见吗?”
  “当然要见的。”马超抬起脸,看向远处的上邽城墙,虽然离得比较远,他看不清城墙上马腾和马休、马铁的脸,可是从身形上他还能辨认得出来。他忽然有些悲凉,今天一战,不管是胜是败,只怕他们父子、兄弟是再也无法见面了。
  “我马家骨肉分离,咫尺天涯,都是拜你曹家所赐,今日天佑马家,我一定能打破上邽,迎老父,你如果识些时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马超傲然说道:“上邽城已破,城中所有的力量都在此处,你纵有千般神机妙算,要想打败我也是不可能的。我念你为西凉人还做了些好事,不想多造杀戮,你只要答应我的要求,这一仗,你也不输了。”
  曹冲听了马超这么自信的劝告,不禁哈哈大笑,他用马鞭指了指马超身后的战阵:“将军以为,就凭这两万多人,就可以打破我上邽城吗?不瞒将军说,我数万大军已经从三面合围,要不是我让他们在原地待命,你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阶下之囚,恐怕没有和我在这里闲谈的雅兴。我知道你自以为悍勇,今天特地设下这个战阵就是要打得你心服口服,让你知道,打仗,不是凭着个人的勇猛、凭着人多就能打赢的。”
  他一回身,指着城墙的马腾等人大声喝道:“连你的父亲、兄弟、妹妹都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赢吗?你也识得些字,读过些书,难道失道寡助都不懂吗?”
  马超心情一黯,想到自己一家人现在只有马种还跟在自己身后,不免有些愤怒,他随即又反应过来,刚要说话,曹冲又大声说道:“看在你还知道这些杀戮都是可以避免的份上,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下马投降,我保证你可以象韩遂一样官复原职,不仅可以父子团聚,还可以永享荣华富贵。如果执迷不悟,刀兵一起,我只怕马老将军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只怕这些尊崇你为天将军的汉羌百姓,都会因为你的贪欲而白白牺牲。”
  “少说废话,你施这缓兵之计,以为我看不出吗?”马超挥了挥手,不屑一顾:“既然谈不拢,就此一别,咱们还是战场上见真章,看看是你这一万残破不全的步骑利害,还是我这两万多人马更能打,不过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迟了。”
  “哈哈哈……”曹冲很嚣张的用马鞭指了指马超:“想不到你冥顽不灵到这个地步,既然如此,我也不惮于用你来当个典型,展示一下我军的威武。”说完,也不理马超,圈马回到已方阵前。过了拒马阵,他没有直接回城,而是在阵前停住了,他威严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万将士,又看了一眼城楼上刚露出一点轻松神情的庞统等人和神色复杂的马腾父子。忽然高声叫道:“将士们,你们知道对面是什么人吗?”
  正对着他的将士一下子愣住了,对面是西凉的马超啊,谁不知道,将军大人不回城去呆着,忽然说这些话干什么。
  “将士们,对面就是马超,被西凉的汉人、羌人称之为天将军的马超。不管是汉人还是羌人,都把他当成天神下凡,可是,他不是什么天神下凡。”曹冲厉声喝道:“他起兵造反,是为不忠,置年老的父亲生死不顾,是为不孝,用成千上万的汉人、羌人的鲜血,来换他自己的一点虚名,是为不仁,杀害恩义闻于凉州的韦大人,是为不义。他根本不是什么天将军,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懦夫!”
  将士们一听,都有些沉默,如果说马超造反是不忠还有点牵强的话,后面的指责却无可非议,特别他不管父亲的死活和杀害已经投降的韦康,不管怎么说都是站不住脚的。一想到平时奉若神明的天将军原来是这么个货色,那时本来还有些同情马超的人立刻放弃了心里的杂念。
  曹冲在阵前来回走了两步,见士卒们都变了脸色,特别是那些羌人都严肃起来,这才接着说道:“将士们,这里是西凉,是我大汉的西凉,是我大汉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土地。我们的身后就是正在沃野千里的关中,有无数的百姓就在那片土地上辛勤的耕作,期盼着用自己的汗水,换来一个好的收成,过一点安生的日子。可是,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马超,妄图杀进关中去,将成千上万的百姓这个最起码的希望给打碎,他要去关中杀人、放火、抢劫,要在关中制造无边的杀戮。将士们,你们告诉我,你们,能答应吗?”
  曹冲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两句,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大吼,他手指着对面的马超,再次大吼了一声:“告诉我,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几个声音大叫道。
  “我听不清,再大声点!”曹冲再次狂呼。
  “不能!”这次是几百人一起大呼。
  “不能!”几千人一起大呼。
  “不能!不能!不能!”一万人连声大呼。
  曹冲很满意的伸出手向下压了压,吼得面红耳赤的将士们立刻收住了声音,要看曹冲还有什么要说。曹冲清了清有些干疼的嗓子,纵声大吼:“我,就站在你们的身后,与上邽城共存亡,绝不后退一步。将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让那些逆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什么叫天下无敌,什么叫战无不胜。”
  “天下无敌!”
  “战无不胜!”
  一万将士在将军们的带领下,忘情的大呼着,上邽城在他们的吼叫声中,越发的威严,不可侵犯。他们旺盛的斗志和无畏的勇气,让对面人数在他们两倍以上的叛军感到了无边的压力。
  马超不敢再等了,他没有时间,也没能胆量再等下去,他怕自己这边会不战自溃,他一声长啸,长矛前指,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前锋五千骑兵,缓缓催动了战马,蹄声隆隆,在十几息之间形成了攻击阵型,冲过了两百多步的距离,如滚滚洪流向曹军左翼杀了过去。
第四十节
长铩
  邓艾看着冲着自己杀过来的西凉骑兵,嘴边掠过一丝冷笑,将军和贾先生他们对这个贪婪的马儿估计得太准了,他虽然明知道已经落入了陷阱,依然难以抗拒攻陷上邽城带来的强大诱惑,他中计了。他只看到左翼是最弱的,并不代表他看出了中军是最强的。
  邓艾在亲卫和二百女卫的拱卫下,冷静的擎起了手中的令旗。
  一百步,城头的守城弩、霹雳车开始轰鸣,伴随着一阵阵震颤,一阵阵长箭和巨石飞跃过邓艾的头顶,倾泻到正在冲锋的骑兵队伍中,将伏在马背上的骑兵射穿、砸成肉泥,它们虽然不能完全挡住这汹涌的洪滚,却起到了关键阻碍作用,一匹匹悲鸣的战马、一个个倒地的士卒无时不刻在影响着整体的进行速度,骑兵虽然还在尽力冲锋,但他们的流畅的攻击受到了致命的影响。
  八十步,阵中的强弓手开始发威,他们在前排盾牌兵和长矛手的保护下,将手中的长箭尽情的放出去,在空中飞跃过八十步的距离,象一群噬血的幽灵,扑进骑兵队伍中,夺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强弓营的箭虽然没有守城弩射得那么远,也没有守城弩那样强劲的力道能一箭射穿人马,但是胜在数量多,近千人的强弓营一起发射,数息之间就是上万支长箭,这样密集的箭阵对手持大盾的重甲步卒也许作用不大,便对于只穿着简陋的皮甲、举着轻巧的圆盾的骑兵以及根本有护甲的战马来说,强弓营的集射就是一场噩梦。
  圆盾遮不住全身,皮甲也起不到太多的防护作用,骑兵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的冲过去,冲过这段距离,冲到曹军的阵中去,利用骑兵强大的冲击力,撕开曹军布在最前面的长矛阵,然后就可以用手的长刀肆意的砍杀那些步卒了。在此之前,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极力催动胯下的战马,直到自己中箭身亡,或者战马中箭倒地,将他们抛出去,被随后的战马踩死。
  可是,事情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急速冲锋的骑兵经过守城弩、霹雳车和强弓营的蹂躏之后,冲到曹军阵前的时候,并不能立刻杀入阵中,他们还要面对栽在地上的拒马。拒马因为是匆匆栽成的,所以并没有前后布成纵深,只是薄薄的一排,不少骑兵不愿意下马去拔,那样要面对曹军弓箭的肆虐,他们选择了跃马而起,跳过一人多高的拒马,直接攻入曹军的阵中。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又不是个好主意。
  直接跳过拒马,需要在快速地奔跑中极好的控制住战马起跳的位置,提前些,就无法跳过拒马,很可能落在拒马上,被巨大的尖木桩刺破战马的腹部,而拖后些,就可能还没有起跳,就直接撞在了拒马上。就算起跳及时,他们还要面对在空中时被人当成活靶子的危险。
  很显然,即使这些羌人从小就骑在马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还是少数,只有数十骑跃过了虞马,冲向了长矛阵,而更多的人不是撞在了拒马上,就是战马的后蹄被拒马勾到而摔倒,或者直接被拒马刺穿了马腹,挂在了拒马上。薄薄的拒马阵前后很快就堆起了一层尸骸,冲阵的骑兵在密集的弓弩杀伤下,死伤惨重,西凉人发狂了,他们不管不顾,有的催动极速的战马疯狂的撞击拒马,有的跳下马用手中的刀狂砍,用肩扛,用手刨,视头顶如雨的长箭而不见。他们用一条条人命,换来了十几架拒马的松动,在曹军阵前打开了一条通道。
  后面的骑兵沿着这条通道一涌而入,就象是决了堤的洪水,肆意汪洋。不过因为前面损失惨重,现在虽然打开了通道,冲过去的人却不过千人,迎面撞上了以铁甲营为首的步卒。骑兵们纵马冲击前面的长矛兵,一匹匹战马被锐利的长矛刺穿,倒在了战阵之前,马上的骑士有的被呼啸的长箭射死,有的被倒地的战马压住,还没来得起身就被曹军刺杀,有的从倒地的战马上飞身跃起,撞入曹军阵中,随即被乱刀砍死。
  但是顽强的西凉骑兵誓死不退,不依不饶地冲击着长矛阵,哪怕是面对死亡,他们依然要射出手中的箭,刺出手中的矛,扔出手中的刀,用战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一次次地撞击着曹军的战阵,长矛阵的伤亡急剧增加,慢慢的松动了,如巨浪冲击下的堤岸,终于承受不住,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骑兵们欢叫一声,吼声如雷,从缺口处纵马而入,肆意杀戮,努力的将缺口扩得更大。
  邓艾冷笑一声,挥动手中的令旗:“命令铁甲营刘封上前堵截,刘磐、雷铜率强弓手支援。”
  自从江东平定之后,刘封就跟着曹冲来了关中,在铁甲营担任郝昭的副将,铁甲营是曹冲的亲卫步卒营,训练任务很重,但实际战阵机会却并不多,他每天听着外面打得热火朝天,自己却无仗可打,早就手痒痒了。刚才曹军派女卫去救援城门口的邓艾,而没有派铁甲营,他还有些不解,但不解归不解,只能忍着。这次铁甲营被派来和邓艾部合作充当长铩军的左翼,他本来以为又是陪人家看戏,自己捞不着仗打,可是没想到天从人运,马超居然选择了他所在的左翼作为突破点,这让刘封乐得美滋滋的,一直在摩拳擦掌的等着出击的机会,现在一听到邓艾的命令,他立刻带着人冲了上去,兴奋的大吼了一声。也许因为兴奋过度,他的声音有些走样,听起来怪模怪样的,不过他的刀却没有走样,面对着正在砍杀步卒的西凉骑兵,他一跃而起,长刀带着厉啸声,横斩而下。
  一刀两段。
  一股鲜血冲天而起,喷了刘封一头一脸,血腥味刺激得刘封狂意大发,他再次大喝一声,左手盾牌架住一柄砍来的长刀,右手长刀反撩而起,将一名敌兵的手臂砍断,那名敌兵惨嗥着,飞身扑下战马,想要用身躯去撞翻刘封。刘封才没空理他呢,一闪而过,长刀将另一个敌兵斩杀,而他的身后,那名手臂已断的骑卒已经被三柄长戟挑起,远远的抛了开去。
  铁甲军手中的长戟翻飞,根本无视西凉人射出的箭,他们结成攻势凌厉的小阵,相互掩护,稳步上前,手中的长戟勾、刺连连,骑卒们失去了速度,手中的兵器又不及铁甲军的长戟,弓箭又无法奏效,立刻陷入了全面被动之中,好容易冲杀进来的士卒很快就倒在了铁甲军的长戟之下,铁甲军所到之处,只剩下一匹匹无主的战马,和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呻吟的士卒。
  刘磐和雷铜羡慕地看着刘封带着铁甲军大步前进,指挥着手下抬高箭矢,向前远处狂射。他们所部已经是伤兵累累,除了强弓手建制还算完整之外,其他的士卒已经所剩无几,不可能再象刘封那样冲上去厮杀。可是有着铁甲军在前面阻击,又有了关凤带领的女卫在一旁看着,这些士卒象是吃了兴奋剂似的,象疯了一般死战不退,看他们那样子,恨不得赶到铁甲军前面去杀个痛快,也好在这些女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绝不是孬种,而是一个真正的汉子。他们要用自己的悍勇,来洗涮要女卫来救援自己的耻辱,要不然他们以后就再也无法在其他士兵面前抬起头来。
  五千骑卒虽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打开了曹军左翼,却因为后继无力,又被杀了出去。小半个时辰的战斗,五千骑卒只逃回去百十人,曹军也损失两千多人,他们面前一百多步的战阵上,堆着一层层的尸体,插在尸体上的长箭如同密密麻麻的杂草,霹雳车抛出来的石块已经看不清原色,上面沾附着一片片血肉,浓烈的血腥味凝聚不散,让人欲呕。
  “曹军的弓弩实在太强,我军虽然冲过了箭阵,打开了拒马,冲破了长矛阵,但是前面的损失太大,兵力不足,所以……”一名逃回来的将领跪在马超的马前,牙齿打颤地说道。
  马超凝视着前面的战阵,面沉如水,他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曹军的箭阵是猛,可是他们这么不惜代价的放箭,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我看了一下,刚才他们的箭阵已经稀了不少,霹雳车也没有再放石块,如果再冲一次,我们一定能轻松的破阵。你,有没有信心?”
  “我……”那名将领想起刚才曹军如急风骤雨一般的长箭,心存疑虑,一时没敢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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