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三国小霸王)(校对)第7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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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浅浅的呷了一口。“这种酒在吴郡的价格是十金一石,很久以前就是这个价,那人用葡萄酒换凉州刺史是物以稀为贵,欺负管事的人不知道行情。坐井观天,被人骗也是活该。”
  辛毗没好气地说道:“郭奉孝,你是故意来羞辱我的吗?”
  郭嘉连忙摇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若说羞辱,我今天也是被羞辱的那一个。你们都没有随将军东海观涛,我可是亲历者。说起来,还是公达反应快。”他将手中的酒瓶递给荀攸。“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今天颍川人的脸就丢光了。”
  荀攸接过酒瓶,看了看,将瓶里的酒倒在他和辛毗两人的杯中,又将酒瓶扔了回去。“酒我喝了,酒瓶还给你,我欣赏不了这种蛮夷之风。”
  郭嘉“噗哧”一声笑了,举起酒瓶,对着灯光欣赏了一会儿。“公达,刚夸了你,现在又要批评你了。蛮夷之风?你知道这女子是什么人吗?这是西方大国的战士。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会与他们面对面的厮杀,一决雌雄。作为谋士,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留心他们,收集相关的信息。如果仅仅以蛮夷视之,将来见了面,你凭什么来打败他们?”
  “女子上阵,而且不穿甲胄,天下还有这样的大国?”荀攸慢悠悠的品着酒,又拈起一枚果饯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这下面放的不就是甲胄?只是太简略,看得不甚清楚。”郭嘉将酒瓶放在案上,又举来一盏灯,将酒瓶照亮。“公达,佐治,你仔细看这幅画,看看他们与我们华夏的画作有什么不同。”
  见郭嘉说得这么郑重,荀攸和辛毗凑了过来,仔细观看,看了一会,辛毗忽然直起身,笑骂道:“奉孝,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让我们三人凑在一起看一个赤身露体的异域女子,成何体统?”
  荀攸一愣,随即又笑了,却没说什么。他端起酒杯,浅浅的呷了一口,若有所思。郭嘉嘴角微挑,抬手指指辛毗。“你啊,本是一个聪明人,只是名士习气太重,不如公达洒脱、务实。”
  辛毗尴尬地笑了一声,低头喝酒,眼睛却瞟向案上的酒瓶。郭嘉拿着这个酒瓶让他们看,荀攸这副表情似乎也的确看出了什么东西,他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不免有些着急。
  郭嘉转头看着荀攸。“公达?”
  荀攸闭上了眼睛,沉思不语。郭嘉也不催他,慢慢地品着酒。过了一会儿,辛毗突然哦了一声。若有所悟。郭嘉说道:“佐治,看出了什么?”
  “奉孝,公达,这图画虽是酒器装饰,但绘制得非常精美,观此女体形精准,栩栩如生,想来此国必重实务,对人体观察极为精细,否则无法画出这么准确的体型。”
  郭嘉点点头,挑起大拇指。“佐治,你这个说法很有见地。还有呢?”
  辛毗摸着颌下短须,接着说道:“这酒既是对外销售,商贾自然知道最后这酒瓶会出现在异乡人手中。通常来说,若非对这样的图画非常推崇,引以为傲,他们不会选用。既然用了,说明此国风气如此,不以裸露身体为耻,却以此为荣。依我看来,此国要么是质朴尚武,要么是风气奢侈。”
  郭嘉再次点头,荀攸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辛毗受到鼓励,劲头更足。他拿起酒瓶细看,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番。“此物制作精良,工匠手艺不俗,应该不是蛮夷之国,也许犹有质朴尚武之风,但奢侈也在所难免。风气如此,乱世不远,也许情况和我大汉相似。”
  辛毗抬起头,目光灼灼。“奉孝,这是一个征服的机会啊。奉孝,此国离我大汉有多远?”
  看着激动万分的辛毗,郭嘉差点笑出声来。他探身过去,拍拍辛毗的肩膀。“佐治,稍安勿躁,你想立功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事真急不来。此国有万里之遥,走海路要走两年多呢,而且风高浪急,非常危险。即使用我们造的海船,危险也不可忽视。”
  “那些商人有海船吗?”辛毗反问道。
  “没有。听说他们的船都非常小,别说海船,连我们的普通船都不如。”
  “既然他们没有海船都能来,我们有了海船,为什么不能去?”辛毗冷笑一声:“奉孝,你说我坐井观天,我却觉得你暮气太重了。若非如此,正名立都这样的事怎么会由虞翻首倡?”
  郭嘉翻了个白眼,瞅瞅辛毗,欲言又止。荀攸咳嗽了一声,拦住了辛毗。“佐治,你太激动了,奉孝又不是你的对手,何必如此。”
  辛毗惊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有激动啊,我只是觉得……”
  “你说得也没错,这的确是一个机会,不过万里征伐绝不是几年内就能实现的事,还是要慢慢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与其畅想万里之外,不如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荀攸若有所思。“奉孝,你这时候赶来,是为正名的事吗?”
  郭嘉收起笑容。“是的,正名的确是当务之急,我们未能首倡,先失一着。不过,虞仲翔虽有首倡之功,要想促成此事,却是千难万难。公达,佐治,也许这是我们扳回一局的机会。”
  荀攸垂下了眼皮,沉默不语,辛毗连连点头。“奉孝说得没错,该不该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成又是一回事。以眼前的形势,要想得到一个统领五州的名份倒还不算太难,大不了拜孙车骑为太尉,或者让他持节镇关东军事即可,要立国……”辛毗咂了咂嘴。“难!”
  “难肯定是难,这个我也知道,我想问的是能不能办成?”
  辛毗转头看向荀攸。荀攸闭着眼睛,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十指交叉,置于腹前。酒水在嘴里停了好一会儿,喉咙一动,咽了下去,同时睁开了眼睛,淡淡地说道:“奉孝,此事不宜你我出面。”
  “为何?”
  “这件事是虞翻首倡,将军又明确指定交付两位长史去办,你我主动请缨,有争功之嫌。颍川人势众,又分居各方,本来就容易引人猜忌,这时候争功不太合适。就算办成了也会让人觉得我颍川人互相勾结,有卖主之嫌。”
  郭嘉笑了笑,不以为然。
  荀攸瞅瞅郭嘉,无奈地摇摇头。“奉孝,你别以为这件事好办。异姓封王,干系重大,我从叔不可能答应。就算他愿意答应,并且说服了天子,朝廷那群老臣绝不会作壁上观,他们会提出很多要求,从中作梗,将军免不了要付出一些代价安抚他们。万一他们得寸进尺,漫天要价,将军是给还是不给?给,割肉饲虎,不给,你我白费心机。”
  郭嘉点点头,神色稍缓。“你说得有理,我也觉得这事只宜威逼,不宜利诱,否则反有示弱之嫌。”
  荀攸接着说道:“正名固然重要,却不是很急。将军攻有不足,守则有余,有名份当然更好,没名份,只要不轻举妄动,暂时也不会有人敢跳出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着急?可以等一等嘛,真要是两位长史遇到了难处,需要你我出面联络,也来得及。”
  郭嘉眼皮一翻,看了荀攸一眼,一抹笑意从嘴角一闪而逝。
第1623章
两长史
  张纮拱着手,缩着脖子,慢慢地往前走。虞翻跟在一旁,看了张纮片刻。
  “先生冷吗?”
  “秋意渐浓,夜寒袭人。”张纮轻声笑道:“年过四十,不管是身体还是头脑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
  “要不进帐说话,我为先生把把脉。”
  张纮回头看了虞翻一眼,想了想。“好,我也的确有些好奇,正好领教一下仲翔的医术。”说着,伸手相邀,请虞翻进入他的帐篷。
  张纮和虞翻都是长史,各有一个单独的帐篷,离孙策的大帐不远,却在两个方向。张纮的帐篷旁还有两个帐篷,一个是侍者住的,一个是随身卫士住的,再远一些就是黄承彦的帐篷。黄承彦的帐篷里亮着灯,想来还没有睡。再远一点是麋兰和尹姁的帐篷,已经灭了灯,一片漆黑。
  两人进了帐,正趴在一旁打瞌睡的侍者连忙起来,张纮让他去准备一些茶水和点心,请虞翻入座。虞翻没有坐,却端过油灯,对着张纮的脸仔细照了照,这才坐了下来,撸起袖子。张纮伸出手,虞翻将手指搭在张纮的手腕上,垂帘闭目,过了半晌,慢慢地收回手,拢在袖中。
  张纮收回手腕。过了一会儿,侍者端着茶水进来,在案上摆好。张纮亲手给虞翻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香四溢,温暖而湿润的茶雾在两人之间缭绕,连面目都有些缥缈起来,模糊不清,似真似幻。张纮一时出神,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虞翻睁开了眼睛,端起案上的茶杯,向张纮举手示意。“贺喜先生,你有长寿之相。七十不足奇,八十亦可期。”
  “是吗?”张纮笑道:“可是我这几年总觉得精力不济呢。”
  虞翻微微一笑。“那是先生太累了。先是胜负未定,先生担忧将军安危。胜负既定,先生又担心将军进退。案牍劳形,忧思劳心,先生觉得疲惫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进退分明,先生可以放心了,很快就会好起来。”
  张纮抚着胡须,微微颌首。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先生一句,先生不可伏案太久,有些文书上的事可以交给年轻人去做,你年轻时读书作文用功太过,目力、心力损耗都太大,留下了隐疾,秋冬之季注意保暖,不要受寒,夏季不要贪凉,尤其是要避免大汗淋漓,以免心火损耗太过。保养数年,适量运动,先生一定能看到太平盛世。”
  张纮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惊讶。“仲翔,你是猜的,还是真从我的脉象上得出的结论?”
  虞翻笑了。“有一部分是推理,但主要是脉象。”
  “脉象还能看出我年轻时留下的隐疾?我前些日子身体不爽,在本草堂请张仲景诊脉,他也没说这些事啊。”
  “他可能没看出,也可能看出了没有说。不过,就算他看出了什么,他也不敢肯定。先生度量过人,凡事看得开,当年的隐疾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般的医匠看不出来,即使看出一些端倪也不敢轻断。”
  “你比张仲景断脉还准?”
  “张仲景修的是医术,我修的是医道。他主治已病,我主治未病。”见张纮还是将信将疑,虞翻将两个茶杯放在一起,说道:“先生看这两个杯子,哪个热,哪个凉?”
  张纮伸手摸了摸,仔细的鉴别了一下,刚要说话,虞翻说道:“是不是我这个凉,你那个热?”
  张纮露出惊异之意。两只杯子是同时倒的茶,温度差不多,他是摸了很久才勉强辨认出来的,虞翻怎么一样子就能分辨出?
  虞翻得意地笑了,伸手指指茶雾。“其实很简单,看茶雾就能知道。热茶雾水多而浓,流动快,凉茶少而淡,流动慢。”
  张纮转头盯着两只杯子上方的茶雾看了好一会儿,说道:“仲翔,我看这茶雾也没什么区别啊,莫非是你的目力比我好,看得清楚一些?”
  “先生,这当然和目力有关系,不过也和平常的观察有关系,有些细微的区别难以言表,只能靠感觉。就比如先生作书,一笔一画,好与不好,如何评价?又如先生作文,一字一句,达与不达,如何细品?这都是感觉。要练就这种感觉,不仅需要目力好,还要平时留心,目到心到,才能身心合一,品其微妙之处。”
  张纮叹了一声:“仲翔果然是通人,说得透彻。这么说,你断定我的隐疾是因为你比张仲景更敏锐?”
  “我和他各有所长。他经验多,我感觉准。他胜在博,我胜在深。他的医术可学,我的医术难学。”
  张纮深有同感。“博则易,深则难。仲翔不愧是五世传易,既博且深,又明易变,境界非等闲可比。”
  “先生谦虚了。当世若有人堪为翻之知音者,先生必是其一。”
  张纮笑笑,沉吟片刻。“仲翔,如果在江东立都,你觉得在哪儿比较好?”
  虞翻笑了。“阳羡。”
  “阳羡?”张纮很惊讶。
  虞翻从怀里掏出一幅帛书绘制的地图,铺在案上,又将油灯移了过来。张纮凑进细看,只见地图以阳羡为中心,将丹阳大半和会稽沿海诸县全部画了进去,标注出溧水、松江、浙江三条重要水系。溧水入江,松江入海,浙江则深入山越腹地。看得出来,虞翻这个在阳羡立都的计划不是说着玩的,他已经进行了周密的规划。
  虞翻将在阳羡立都的计划说了一遍,基本和他对孙策说的差不多了。与吴郡相比,阳羡有土著少,拓展空间大,水陆交通方便,又有山地可以防守,以备不时之需等优点。在阳羡立都,三百里以内有数十座县城,可以形成辐射效应,不管是政令传令还是货物齐散,都有比吴县更大的优势。
  张纮听完,沉吟了片刻,微微一笑。“仲翔,你这个方案得天得地,不得人。”
  “请先生指点。”
  “在江东立国,将来天下太平,则以阳羡为陪都,这的确是一个比较超前的决定,却符合将来的形势,可谓得天时;阳羡立都,交通、地理、人口都比较均衡,可谓得地利;可是放弃吴县,在阳羡立都,又由你这个会稽人提出,吴县人会怎么想?他们不会同意的。吴会是将军的根基,你们如果内讧,影响非常不好,可谓失人。”
  “那先生的意思是说,如果不考虑人的因素,阳羡立都可行了?”
  “至少值得考虑,但人……”
  虞翻笑眯眯地看着张纮。“既然如此,那我不说,先生说。”
  张纮愕然,盯着虞翻看了好一会,伸手指指虞翻,无奈地摇摇头。“仲翔,你太过份了。”
  虞翻笑而不语。
  张纮沉吟片刻,又道:“你对将军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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