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精校)第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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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虽说出身也算世家,但家族早已败落,因此对于丈夫的前程分外热衷。她从小便在母亲的要求下熟读诗书,琴棋书画也略有射猎,但最主要的还是言谈举止。果然,此次拜访的几位贵妇都对她很有好感,无形之中便为丈夫的仕途增加了几分砝码。她知道丈夫每回京城一次就必定不会忘了那个著名的风月之地,也曾经借机吵闹过两次,只是最后在丈夫悄悄透露了内情之后便止息了。仕途险恶甚至比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她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幸毕云纶仅仅止于逢场作戏,至今连妾侍都未纳过,这也算对她地一个不小安慰吧。
  勤郡王侧妃越起烟拜访毕云纶夫人冯氏的消息立时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谁都知道风无痕行止谨慎,断然不会轻易让自己的妻子交接外臣妻室,因此不少有心人便猜测起其中内情来。不过,毕云纶地履历上干干净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为出色,便是吏部尚书萧云朝也找不出差错,因此谣言虽多,却动不了此人的根本。
  只是一次试探,风无痕就感觉到府邸门前冷清了不少,心中不禁暗笑。这些来访的官员中,求官的和巴结地差不多五五之数,如今别人以为自己心目中有了人选,有些人便打了退堂鼓,自己的耳根也能清净一下了。然而,入夜时分,当范庆承苦着脸前来禀报门上多了几个黑木箱子时,他的脸色怎么都好看不起来。
  看那几个箱子沉重的模样,风无痕便能断定其中必是黄白之物,送礼的总不成拿几箱石块来胡闹吧。几个小厮上前打开之后,掀开上面覆着的几匹绸缎一看,里边那灿烂夺目的颜色几乎晃花了他们的眼睛。蹊跷,风无痕立刻涌起了一阵荒谬的感觉。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如此不识轻重,送礼的多半不是送银票亦或是产业奴仆,谁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送这些东西?风无痕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有人栽赃陷害。也无怪乎他这么敏感,上次中毒便是托了这些东西的“福”现在他是已经被吓怕了。
  还是范庆永在一旁解释,送礼的乃是理亲王府的总管,听说是为别人求直隶总督的差事。这个莫名其妙的说法立刻让风无痕愣了神,理亲王这个名字实在不陌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年若不是此人花银子走通了萧云朝的门路,姚慕同那档子事情压根就不会有,自己也不会应付得那么狼狈。可一个闲散的王爷哪会突然拿出这些贵重之物,而且连一点避嫌的道理都不懂,未免太过可笑了。他略一思量,便知道这件事又是棘手得紧。
  理亲王风怀章乃是皇帝的堂兄,虽说从来不理政务,但皇帝看在他一向还算安分的份上,向来是优容有加,逢年过节的赏赐都比普通皇族更丰厚,甚至连长子的名字都是钦赐,因此在京城的日子也算逍遥。此刻,王府上更是多了一位贵客,如今天子驾前炙手可热的勤郡王风无痕突然造访,让阖府的下人都有些慌了手脚,理亲王更是亲自来迎,给足了风无痕面子。
  仅仅打量了一番周围景致,风无痕便知道这位皇叔并非生活极为优裕之辈,大厅的陈设甚至有几分寒酸,那几个下人更是上不得台面,面对贵客竟是畏缩得很。他心中盘算了一会,面带微笑地寒暄了几句,便示意理亲王风怀章打发走那些伺候的人。
  “皇叔,昨日夜晚您可是遣人往我府中送了几箱礼物?”风无痕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您可知道,这让侄儿分外难做,如今府外窥伺的人愈来愈多,您这些东西在门上一搁,岂不是给您老也添了麻烦,父皇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风无痕推心置腹的神情立即让理亲王的脸红了,他本就是受人之托,但又不好亲自登门,权衡再三才让总管出马,谁料那个没见识的家伙刚刚上任没多久,什么人情世故都不甚明白,居然把东西扔在门上转头就回来了。“无痕,这事是本王做得孟浪了。”风怀章尽量让自己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不过也是却不了的情,否则本王也不会让你难做。如今皇子中你的圣眷最佳,想来也会有大位之分,本王寻思着……”
  话未说完就被风无痕匆匆打断,“皇叔,此等说法万万不可,我和父皇情虽父子,名为君臣,这大义名分绝不可逾越。”他被理亲王的言辞吓了一跳,这种话传扬出去怎么都不是个好名声,“皇叔,我也和您直说好了,父皇派的这个差事并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最后人选仍要请他老人家御断,您若是有合适的人知会我一声也就是了,送礼之事万万不可。”
  理亲王见风无痕脸色凝重,心中未免有些不快,然而风无痕接下来又低声道了另一番话,这让他神情一振。这些年来他做得都是些穿针引线的差事,至今府邸还是一片萧索的景象,上次为了姚慕同请托萧云朝办事的那一遭更是差点引来了大祸,想来也是心中不甘。他佩服地看了这个年轻的侄儿一眼,这才佩服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无痕,本王已经老了,以后还要靠你多多提点才是。”
  第二十二章
转机
  理亲王派人给风无痕送礼的事自然瞒不过耳目众多的皇帝,他仅仅是皱了皱眉头而已,未置一词。不过,当风绝禀报了风无痕回访理亲王府,并派人退回了所有东西之后,皇帝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下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给儿子出了一个大难题,但只有让风无痕能够扛住各种压力,将来才可能在更乱的情势下站稳脚跟。
  就在数日之前,风绝交上了一封奇怪的信件,上面分明写着他的四个儿子已经结成了一党共谋进退。虽然事情早在皇帝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感到一阵顾然和无奈。风无言、风无候、风无景和风无伤,这四个人就占了如今皇子总数的将近一半,而且均已成年分府。若是他们真的有什么异动,稍不留心,社稷便有伤筋动骨的危险。看来这些孽障真的不容自己善始善终了,自己身子还康健的时候就算计至此,那将来还不知会如何闹腾。
  “启禀皇上,鲍大人有密折送到。”汪海捧着一个密匣,匆匆进殿禀报道。
  皇帝眉头一扬,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论理淮安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但鲍华晟迟迟未归,并屡次密折陈情要查清真相,这让他有些懊恼。朝中大事纷乱,他虽然驳回了海观羽辞相的折子,但由于那次毫无顾忌的谈话,君臣间未免有些隔阂,鲍华晟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在淮安搅和便显得有些不智了。皇帝自忖自己查了那么许久仍没有半点消息,足可见幕后之人并非等闲,倘若淮安之事真是出自那人的手笔。鲍华晟断然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然而,一扫奏折内容,皇帝便知道自己低估了鲍华晟的决心。奏折足足有上万字。而且全是鲍华晟亲手抄录,一手漂亮地小楷中条理分明地记录着他调查到的一切。这位右都御史也是精细人。明里遣了差役四处打探尹家的人际交往,暗地里却换了平常打扮走街串巷,做起了小本生意,一来二去便和尹家周围地百姓话起了家常。
  鲍华晟本是寒家出身,也没有什么架子。那些寻常百姓又怎会分辨得清楚,因此一个月下来竟是让他把尹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尹千杉这个名字很快便引起了旁人地谈兴,鲍华晟在得知此人很可能事先就逃出了火场之后,立刻上了心,下令那些差役着重注意此人的去向。最终,他得知这个人有可能逃往了京城。
  “好大的胆子!”皇帝突然冷笑道,侍立在一旁的石六顺和汪海全都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又全装成了若无其事的模样。“敢情是想到了灯下黑地那一招,只可惜碰到了鲍华晟,耍弄这点小聪明就太过了!”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太监。沉声喝道:“你们两个出去,把风绝叫进来!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石六顺和汪海连声应是。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大殿。他们知道,只要风绝一出马,铁定又有人要倒霉了。这年头,皇帝信任的人没几个。
  享有密折直奏之权的臣子,宠信最深的除了海观羽就是鲍华晟,连贺萧两人都得靠边站,不知道那个冷面无情的右都御史又发现了什么弊病。
  两人心中同时转过一个奇怪的念头,皇帝最近召见风绝的次数似乎愈来愈多了,不是又有什么腥风血雨吧?
  风绝一进殿便俯伏在地,不敢仰视。他知道最近自己的差事都办得不甚得力,若非皇帝无人可用,恐怕也不会容忍自己到现在。可他实在气闷得很,从来不知道有人居然事事都能料敌机先,不露出一点马脚也就算了,还时常累得自己扑空,因此往往交差不得。
  “风绝,朕今天有另一件事情要交给你!”皇帝地声音冷漠而又森然,“倘若你能将功赎罪,那之前的失职朕也懒得追究,但若是你再出什么纰漏,那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属下一定尽心竭力。”风绝重复着那句曾经说过千百倍的话,神色间掠过一丝异色,倘若今次再没有任何建树,那他就得思量脱身之法了。伴君如伴虎,他可不想将自己地性命葬送在这深宫之内,至少不是现在。
  皇帝又吩咐了几句,这才令风绝退去。看着大殿的门再度关闭,他突然想起了海观羽上次的建议,不错,皇家密探虽然遍布朝臣府邸,但往往只是占了一些微末小职,根本无法打探各家官员大的举动。海观羽居然如此不避嫌疑地要求自己派一个可靠地人为他伺候笔墨,无疑是表示一种坦荡之意。
  究竟派谁去好呢?皇帝又开始思量,自己身边可靠的无非就是那些太监,按照礼制,以海观羽的官位
  资历年纪,应该也够得上让太监伺候的资格,就给他派两个手脚利落的人吧。既然盘算清楚,皇帝便高声唤了石六顺进来,吩咐他去挑选两个伶俐的小太监,到时教导完之后送到海府。
  石六顺立时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应承了一声便匆匆办差去了。在宫里伺候的那些小太监哪个不想分派一个好主子,否则一辈子被人使唤不算,还得被别的太监踩在头上。只不过有头有脸的角色宫里统共就这么几位,跟了一个气性不好的主子被活活打死的下场更惨,因此去海府伺候无疑是一个优差。照他的想法,自己先前收的两个小徒弟倒是可供驱使,与其让他们在宫里一步一步地磨,还不如遣出去来得实在。
  在理亲王那边理顺了头绪后,风无痕终于知道这个差使有多烫手。
  凯觎直隶总督这个位子的各方神圣都有,而要把这些人全都压服了,拿出一个最终可以让皇帝点头的人选,现在看来比登天更难。这一天”卜方子又为他带来了郎哥那里的消息。果然,毕云纶是醉香楼的常客,每年入京丢在那里的银子便不下数万,换取的东西则更多,因此每每能避开许多凶险,一帆风顺地升官发财。也幸好毕家家境相当不错,虽然不是什么世家,但银钱方面的进项却源源不断,因此他在任上也没有大肆搜刮,倒是留了一个不错的官筏。
  “殿下真的看中了此人?”陈令诚见风无痕愣愣地思索着,不禁开口问道,“若是真的有所决断不妨让他过府一谈。湖广总督在总督那一级官员中算不得顶尖的,毕云纶又没有投靠贺萧两家,一直游离在外,殿下何不乘势留他效命?”
  风无痕一副苦恼万分的样子,摇头道:“父皇的心意我还没有十分把握,即便真的推荐了此人,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和他往来。唉,如今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这个身份不尴不尬的,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旁边的师京奇心中一动,这位主儿可是从来没有表现出这个意思,今天倒是奇了。虽说自从风无痕病愈后便与往昔有些不同,但一而再再而三地露在明处实在大违他当初的用意,难道他真的想去争什么?
  “殿下,既然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您想要放手恐怕不可能了。”
  师京奇笑道,“除非您想让皇上龙颜大怒,否则还是只得继续下去。说实话,最近那些来访的官员中不乏有才干者,殿下可是莫要错过了,机会难得啊!”
  风无痕哪会听不出心腹字里行间的用意,但他实在不能芶同那等龌龊嘴脸的官员中能找出几个能员,不禁摇头道:“真正有风骨的人绝不会掺和到这些人当中,绪昌恐怕要失望了。这些人热衷宦途之心太切,容易沦为墙头草之流,我可不敢用此类人。”
  “殿下这就错了。”陈令诚突然趋前一步,郑重其事地道,“如今的大势就是巴结权贵才能高升,随波逐流才是大势所趋,那些清高的有几个能出头?朝中的清流不过只有监察院那等御史,而鲍大人虽然清正,却不迂腐,你没看无论哪家权贵的喜庆日子他的家人都会送礼么?殿下莫要忘记了,郭汉谨和卢思芒当年也是此类人呢。”
  一席话说得风无痕呆若木鸡,许久才察觉到自己最近的心境变得太乱,许多事情都有些操之过急了。此次遴选直隶总督,虽然要挑一个中正的人选,但筛下来的大可留为己用,或是着意拉拢,自己怎么变成那等迂腐之辈了?须知亲贤臣,远小人虽是有理,但自己眼下的目标不同,自然得收罗各色能用的人物,连皇帝都不见得能做到这一点,自己又何苦和前程过不去。
  “陈老,多谢提醒,我这些时日实在是有些迷茫,因此行事颇有些不着门道。”风无痕诚恳地谢道,又转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师京奇,“眼下确实正是招揽人手的机会,那些借机打秋风的也不必都回绝,你让范庆承看看有什么起眼的角色,合适的不妨就留下来。至于官员我虽没有时间一一接见,但那些品级不高的,绪昌你可以抽空见见,说话谨慎些就行。总而言之,父皇如今态度未明,我也不得不伺机自保,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师京奇和陈令诚对视一眼,随即点头应是。陈令诚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道:“殿下,您最好能抽空见见宋大夫,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况且也有别的本领。”他突然止住了话头,仿佛不欲多说,好半天才迸出几个字,“总而言之,他是老夫旧识,殿下不妨好好结交一下此人。”
  第二十三章
不合
  陈令诚不提起,风无痕几乎要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府上。宋奇恩替他诊病的那几日,他是着实吃尽了苦头,因此对这个古怪到极点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虽说他已从几个妻子那里得知陈令诚似乎和此人有旧,但一直没往心里去,自古医者多重交流,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然而陈令诚颇有几分蹊跷的言辞却让风无痕起了兴趣,能让这个医术精湛,见识不凡的老人如此称道的,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若是依着宋奇恩本来的脾气,这种透着富贵奢华的王府一天也不想多呆,可是这次偏偏碰着一个比他还要不讲理的。冥绝以风无痕病情不明为由,死活不让他离开,为此两人在暗地争斗了好几场,可最终还是不分胜负。一来二往,宋奇恩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冷冰冰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敢情是一物降一物,他算是栽在冥绝手里了。不过,陈令诚为他额外大开方便之门,王府中的藏书任他翻检,宋奇恩也倒不愁寂寞。
  这一日,他还是照旧研究几本已经几近失传的医术典籍,正看到妙处的时候,突然察觉房门被打开了。宋奇恩自忖在王府只有两个人会没事逛到这里,因此头也懒得抬,但片刻之后他便察觉到一阵不对劲,其中一人的脚步虚浮,似乎大病初愈,而陈令诚和冥绝都是习武之人,断不会有此隐疾。抬头一看,宋奇恩不禁愣了一愣,他倒是没想到一府之主风无痕会来此。只看冥绝在背后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就知道今天怕是不容易蒙混过关。
  “宋先生,多亏你妙手回春。本王才逃过一劫,只是一直未得空闲。竟冷落了先生,实在是心中愧疚。”风无痕长揖为礼,神色间显得甚有诚意。
  宋奇恩明知他言不由衷,但此刻自己的死对头就在人家背后,他也不好露出过分地神态只得勉强露出几分笑容。“草民只是尽人事。知天命,殿下不用记怀。不过如今殿下既然已经痊愈,是否能放草民回去?”果然,他一开口便是要归去。
  “难道先生对此地或不满么?”风无痕眉毛一扬,目光里闪着奇特的光芒,“若是王府中有什么人得罪了你,先生尽管说出来,不用有顾忌。虽然不能完全仿效古来贵人的礼贤下士,但本王自信还有那心怀肚量,王府地方宽敞。像先生这样地大才,本王又怎能放过?若是先生执意只为平民诊治,大可居于王府。本王也决不会阻拦先生行善积德。”
  风无痕自以为这话说得天衣无缝,谁料宋奇恩却气了个半死。他平生做事只凭自己喜好,哪会轻易给陌生人看病,什么行善积德更是屁话。可是若真要推托。势必态度强硬,届时得罪了权贵不算,回去还得遭人嘲笑。那个冰块能轻易找到他的隐居之所,不用想也知道乃是有人透露了音讯,想到那一对狡猾地狗男女,他便恨得牙痒痒的。
  沉默半晌,他方才勉强答道:“草民天性疏懒,不识礼数,行止间一举一动都是山野闲人,绝不适宜居于王府这等富贵之地。殿下强留草民下来,不过是为王府平添笑柄,这又是何苦呢?”要宋奇恩这般咬文嚼字地说话已是痛苦万分,他可不想一辈子就卖给别人。
  虽说觉得此人矫情,但风无痕想起陈令诚的言语,心下未免不死心,正要再劝时,却听得身后的冥绝突然发话了。“宋大夫,殿下好心好意留你下来,你一再推辞,是不是太过分了?哼,你若是能斗得过我,自然可以离开这里,否则就好好留在王府中享福得了,你那间茅屋都快开天窗了,哪里还住得下人?”
  宋奇恩见冥绝当面就拆他的台,不禁恼羞成怒,出言反讥道:“当初若非见你苦苦哀求,态度恳切,我怎么会随你回来?茅屋虽破,还可容身,总比你这样与人为奴好!”两人本是一见面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今天风无痕在场,两人便只能斗起嘴来,只是他们都是直爽地性子,因此两句话下来便彼此瞪起了眼睛,眼看这种古怪的气氛便要成为另一场风波的源头。
  风无痕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人剑拔弩张的场面,一时之间竟愣了神。冥绝生性冷淡他是知道的,宋奇恩的古怪也早就领会过,谁料这两人聚在一起竟似八字不合,仅仅两句话便要大打出手。“冥绝,你要干什么?”风无痕突然叱喝道,“宋先生怎么也算王府的客人,你怎可如此无礼?”
  “冥大人恐怕是将我当作囚犯了!”宋奇恩冷冷丢出一句话,话音刚落,只见冥绝就一言不发地扑上前来,两人竟是又回复了以前每次打照面的情景。大约是在房内打斗,身旁又站了一个身份尊贵的风无痕,他们谁都不敢过分恣意,打得也是缩手缩脚,只是双方肚子里都憋着一股气,谁都不愿意停手。
  风无痕还没见过冥绝这么出格的举动,起先还窝着一肚子火,但看到后来,他算是看出了一点门道。两人地拳脚轻车熟路,显然就是有过多次这样的经历,怪不得很少说话的冥绝会一点都不给这个宋奇恩面子。不过再闹下去,事情恐怕就不好收场了,毕竟宋奇恩是自己地救命恩人。
  “统统给本王住手!”风无痕大喝一声,情不自禁地用上了自己多年习练出来的九炼阴阳罡,两个斗得正欢的人顿时愣了一愣,身上分别中了对手一记狠的,同时落在了地上。无论是宋奇恩还是冥绝,都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那一下着实不轻,但比起风无痕突如其来地那一声带来的震动还要轻些。两人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同时转过了头。
  “殿下,属下刚才冒犯了。”冥绝深深低下了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冲动的后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见宋奇恩那副嘴脸,他的心火就会上来,也许是那次去请这个家伙的时候吃了太多苦头。
  风无痕无奈地看了状似恭敬的冥绝一眼,脸色冷淡地对宋奇恩道:
  “宋先生,本王的侍卫自会管教,不过你刚才也实在鲁莽了些。本王留你也是一番好意,这样,再让你考虑三日,若是届时你真不答应,本王也不勉强。”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风无痕已是动了杀机。宋奇恩刚才的身手让他大为戒惧,这等精通毒术,又武艺精熟的人才若是不能收归己用,便只有灭口一途。
  王府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朗哥和翠娘,两人听说宋奇恩撞到了克星,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不过,这也了却了他们的一桩心事,毕竟有宋奇恩这么一个知根知底,却始终不肯入伙的人在身边呆着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风无痕若是有本事将他收服,那以后自己这边又多了一个帮手。
  不过眼下两人还不能过分放松,这些时日京城里行踪诡异的人多了不少,皇家密探更是遍布各处。所幸醉香楼的生意本就分配到了各个姑娘头上,再也没有起先的无知和张扬,毕竟床第间的闲话总不能追根究底,因此和京中的官府势力倒是没有干碍。至于那些从女人身上得了消息,受了好处的官员自然不想断了一根上线,因此护得更牢。虽然朝中大佬只是偶尔光顾,但上至六部侍郎之类的中枢要员,下至普通低品京官,谁都知道醉香楼每个姑娘的入幕之宾都身份不凡,只要掏得起银子,能弄到的消息就实在太多了。
  不过那些各色消息也同样再度回到了朗哥他们手中,其中就包括吏部郎中左焕章的异动。透露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左焕章本人,由于升官心切,他来往这边的次数着实不少。虽然他每次在醉香楼度夜都极为谨慎,但一旦醉酒,说话便没有那么顾忌了,更何况还有美女陪侍在侧,几次下来,他陆陆续续把自己的很多勾当都露了出来。
  尽管有萧云朝这个当朝国舅坐镇吏部,但那些贪财小人自然不可能放过吏部那块肥肉,左焕章在吏部为官多年却始终不得萧云朝青睐,升迁更是渺无音讯,若非家境殷实,便是日子都过不下去。一气之下,他哪会放过风无景送出的诱惑,当下便答应了这位殿下的安排,除却大笔银两不算,还见到了幕后的三皇子风无言,得蒙重用的信心就愈发足了。
  朗哥和翠娘得到这个消息后,本能地感到一阵不对劲。尽管知道身为健在皇子中最长者的风无言有很大的野心,背地里也拉拢了不少势力,但现在往来的都是些小臣便未免有些奇怪。左焕章虽然品级还低,但在吏部好歹也能说得上话,若是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扶助一批低品官员,那目标应该很容易达成。
  想通了这一点的两人自然不敢等闲视之,风无候的府中养了不少能人异士,这些人倘若真闯出什么乱子来,京城势必又要清洗一次,那他们辛苦创建的基业就全完了。眼看那四个皇子已经连成了一线,甚至有蠢蠢欲动之势,两人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消息整合起来,然后送去了勤郡王府。
  第二十四章
欲动
  暗潮涌动的永远不止那些皇子,那些当年夺嫡幸存下来的皇族也同样蠢蠢欲动。尽管他们安分守己多年,但并不代表着这些心高气傲的天家子弟能永远心甘于风花雪月。权力的诱惑曾经使他们疯狂,但皇权的压迫又让他们一个个收敛起锋芒,韬光养晦地在皇帝的威权下挣扎。毕竟像风无方这样受重用的还是少数,皇帝的兄弟或子侄辈中,绝大多数人袭着一个亲王或郡王的爵位,空有尊荣而没有实权,只能看着别人在朝堂上厮杀。
  能够压服这些人的氓亲王已经老了,将近八十的年纪让本来不怒自威的老人显得格外孱弱。宗人府宗正的位子虽然重要,但只不过徒富尊荣,除了管理皇族子弟便没有半分实权。如今皇帝也是老了,倘若这些人不趁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一点权势,那新皇登基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一日,京城一处不起眼的茶楼中,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奇怪的客人。他们都是从偏门进入事先预订好的包厢,每人后面都或多或少地跟着些从人。而这些装扮各异的跟班则是一个都没有进入茶楼,全都在附近的不少小店中或是外面的摊贩那里蹲着,显然是充当了眼线的角色。
  座上的一共四人,年岁都至少已是四五十出头,却一个个都一言不发,脸色凝重得仿佛可以凝下霜来。整个房间内透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再加上那黯淡的装饰和沉重地脸色,足以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一个头发花白的瘦高个实在忍不住了。狠狠一拍桌子道:“喂,当初是谁说要奋起而战,不能这么不死不活的。现在怎么全都哑巴了?今儿个大伙冒了多大风险,一个不好就把辛苦经营地这番产业全都搭进去了。还不趁早商量好大家回去干活!”
  剩余三人你眼望我眼,当中的理亲王风怀章终于开口道:“今日我等聚会,本是庄亲王发起,只是他至今未到,我们还有什么可说地?如今大势已是如此。若是鲁莽抗争,说不定连本都保不住,我如今是看穿了,老了,享享清福算了!”
  瘦高个立即不乐意了,他本就是个气暴性子,这些年碍着皇帝的权威忍气吞声,早就心怀不满,因此庄亲王风怀起一提此事,他就立马答应了下来。“我说五哥。你怎么这么没志气?成天帮那些小字号的跑腿办事很威风么,你实在是太没用了!”他也不顾风怀章难看的脸色,又继续讽刺道。“大约前几日皇帝跟前那个小七子到你那里跑了一趟,给了你不少面子,你可别忘了,人家是为了避嫌去你那里退还礼物。以前可有记得你这个伯父么?”
  其他人的脸色顿时都黯淡了下来,这些年他们不再管事,一个个都是闲散王爷,甚至连以前在外做官地门人都一个个混得没人样,等闲升迁不得。就是有两个稍微出头的也改换了门庭,巴结起那些个新贵来,几乎忘了自己这些主子。此时听得瘦高个如此冷嘲热讽,谁能忍耐得住?
  风怀章身边的胖子便有几分不忿,“九弟,你这话未免太伤人了,眼下谁能说可以抗衡皇帝的权威,那是不要命了!就连那几个小崽子也不过背地里闹闹,谁敢当面和老爷子过不去?五哥不过是为了弥补生计,这才拉下老脸为他人穿针引线,你们谁没有凭着王爷的身份做过这种事?如今我们的庄子压根不够养家糊口,不另寻生路贴补家用怎么行?亏你还封了一个青郡王,品秩爵位比你低的皇家子弟多了去了,还不是照样安分糊口?”
  “他们那叫胸无大志,没有谋划哪会有好结果!”众人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便是这句话。四个王爷本就是惊弓之鸟,齐刷刷地回转头来,风怀章的脸色甚至一片惨白。
  “二哥,你晚来了不打紧,可也不该这般吓唬我们这些人。”青郡王风怀德一见庄亲王风怀起熟悉的身影,神色顿时轻松了许多,“不过你这话实在说得好,我们若是自己都自轻自贱,甭想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能尊重我们这些老家伙。好歹这王爵是先皇钦赐地,皇帝若是想夺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九弟说得好!”风怀起拍掌赞道,他瞥了一眼其他三人不豫的脸色,又沉声道,“各位都是皇族,身上又袭着王爵,难道就这么甘心让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么?须知朝廷地那些官员也不是铁板一块,若是让他们见识到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各位,荣华富贵还是清苦度日,你们应该很明白其中的差别才是!”
  虽然这些话很是蛊惑人心,无奈下头坐的都是老油子,哪会为区区几句话所动。风怀章刚要出口质询,那胖子便又抢在了前头。“都是姓风地,谁不是天潢贵胄,太祖爷的一脉?要说荣华富贵,我们都是王爵,平日也自有些孝敬,银子勉强是够使了。二哥,你让我们这些人冒着丢脑袋的危险跟着你干,怎么也得露一点底才是!”他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突然完全睁开,目光中满是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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