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精校)第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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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无痕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气,继而不解地问道:“这些不过是寻常小事,陈老不必如此紧张吧?以沈大人的医术尚且不觉有什么担忧,你这般谨慎是否太多虑了?”他见陈令诚的脸色愈发阴沉,不由闭上了嘴。医道一事自然是大夫最有见地,自己又何苦和陈令诚为了父皇的身体而争议,横竖对方也是好心。
  “殿下,皇上已经老了,此等小恙放在中年人身上自然是可保无虞,但皇上已是年近六旬地老人,一点小病就可能变成沉疴,绝对大意不得。”陈令诚沉声驳斥道,“你以为沈大人不紧张?他是奉了皇上圣谕,对外绝对不能声张,至于什么医案全是我刚刚的借口。我见他最近时常神色恍惚,因此用了极品迷药,这才令他吐露了一切,又趁人不备偷阅了医案,否则我们全被蒙在鼓里。”
  陈令诚居然用了这样极端的手段,风无痕完全愣住了。不说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欺君之举,万一此事泄漏出去,那对混乱的朝局可真是推波助澜的一招。再联想到父皇今日奇特的举动,风无痕已是相信了陈令诚的话,立刻从袖中取出了一直握在左手心里的金筒。
  “这是父皇单独召见我之后赐下的东西,说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打开,上头地封泥盖上了玉玺,因此我不敢擅动。”风无痕小心翼翼地将金筒放在了身旁的书桌上,这才有空仔细端详。只见金筒上边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两条盘旋缠绕在一起的金龙,顶端地封泥清晰
  可见,玉玺的刻印上分明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陈令诚脸上的惊骇之色褪去后,也凑了过来,看着看着,他的神情愈发紧张,思量了一番便招手示意小方子过来。“你去小书房把绪昌先生请来,此地地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办,另外,若是见着徐春书几个,让他们到这边来看着,万不可让人闯进来。”他一边说一边考虑着什么,突然,他仿佛又忆起了一件大事,立刻扭转头来建议道:“殿下,宋大夫乃是我以前的故交,此人极不寻常,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一起掺和进来,以后他便跑不掉了。”
  风无痕不由大愕,他少有见陈令诚如此推崇一个人,但自己先前也曾经打过几次交道,只觉此人阴阳怪气的,看不出什么玄虚来,因此还在犹豫。这时,冥绝却突然插言道:“殿下,那个宋奇恩绝非普通人物,属下和他交手多次都未占得上风。不仅如此,他还喜好读书,殿下养病的那段时日,陈大人把府里的藏书都让他读了个遍。若是属下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和陈大人一类的人物才是,殿下还是把他也一并请来的好。”
  风无痕听得大为惊异,他可是见过两人水火不容的场景,怎么都没想到冥绝居然也建议让那个宋奇恩一起请来。而陈令诚更是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敢情他把冥绝的话当作夸奖了,一时间还没发现其中的讽刺之意。
  风无痕见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也就只得吩咐小方子前去请人,心中却是极为不安。倘若皇帝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决计拿不到什么好处。母亲瑜贵妃虽然比以前亲切了许多,但中间隔着那桩莲子羹的公案,即便没有外人知道,两人的中间还是隔阂重重,轻易合不到一块去。
  他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小方子已是把人都召集齐了。徐春书等几个侍卫虽然不明白事情原委,还是尽职尽责地守在了书房外面的每一个死角。至于宋奇恩则是仍然一副漠然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自己要踏进的是怎样一个是非圈子。师京奇也是泰然自若的模样,只是目光在接触到那个小金筒的时候震动了一下。
  待到风无痕和陈令诚一前一后地将事情解释清楚,宋奇恩第一个勃然色变,狠狠地瞪了陈令诚一眼后,他的嘴角也浮现出了一丝苦笑。此时此刻,只要不是傻瓜的人都知道,再嚷嚷着要离开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宋奇恩和陈令诚以前的交情也不可谓不深,再看看旁边冥绝虎视眈眈的样子,因此他也不再客气,自个在太师椅上坐了个舒舒服服,只等着旁人说话。
  乍闻这等难事,众人都乱了方寸,风无痕和陈令诚都还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脸上的神情是一个比一个阴沉。师京奇则是围着小金筒看了半天,只是啧啧称羡,却忘了拿主意。小方子和冥绝一个角落,一个门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宋奇恩坐了半天,终于感到不耐烦了,“皇上是大病还是小恙都不清楚,如此沉不住气干吗?陈老哥也未免着相了,该来的总会来,商量一个应对之策不就是了。至于这个小玩意,京城里的能工巧匠多得是,你们既然和那一对男女搭得上关系,还怕找不着人?”
  他的话说得利索,听得人便有些不着边际。陈令诚和宋奇恩是相熟的人,连忙在风无痕耳边解释了几句,众人立时都醒悟了过来。对于自己居然在外人面前失态,风无痕未免有几分着恼,但仔细思量后,他不得不承认宋奇恩的话有道理。撇开金筒不谈,他对于父皇的身体状况是最着意的,他见眼下人都已经到齐,咬咬牙便把当日明方真人的话全都吐露了出来。虽然已是将近五年,但每次梦醒时分,风无痕都会忆起当时的场景,几乎是最可怕的梦魇。
  对于师京奇斥之以怪力乱神的说法,陈令诚和宋奇恩却是不以为然。两人身为医者,往日诊病之余,对那等巫蛊之术也有所耳闻,更是听说过不少游方道士身怀异术,因此并不计较这是否妄言。
  “无论是否真有其事,殿下都得作好准备才是。”陈令诚看了一眼众人,脸色凝重地说道,“如今的朝局复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样才能未雨绸缪,立于不败之地。何况皇上赐此物给殿下总是有他的道理,必须小心谨慎才行。我等既然依附于殿下羽翼之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想的总是鸡犬升天而不是玉石俱焚吧?”
  最后一句略带调笑的话让气氛好歹轻松了几分,但众人都知道,就凭着他们得到的这些消息,比其他人的胜算便多了几分。
  第三十一章
脱身
  十天的期限在风绝看来无疑是儿戏,倘若换作从前对那些密探如使臂指的时候,他自然能有十足把握,至不济也能找人顶缸,就如同先前他应付两位皇子被刺一案那样。然而,如今皇帝的疑窦不止一星半点,如果再仿效先前作为就太不智了。思来想去,风绝已是萌生退意,在眼下这种状况之下,由明转暗才是存身之道。
  不过纯妃王氏那边却需要打一个招呼,这个女人实在太聪明了,直到如今,风绝才醒悟到她一直在利用自己。对于一个母家不显又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在深宫中存身便只有儿子一条路。尽管十三皇子只有不到四岁,相比年长的诸皇子毫不起眼,但将来的事谁能预料,说不定这大好江山也能落到他身上也说不定。风绝可以断定,倘若自己应对失当,那个女人就会毫不手软地置自己于死地,然后坐享其成。
  两条赤裸的人体交缠在一起,爆发出惊人的热度,那种仿佛要融化一切的柔情下,掩不住的却是两人各怀鬼胎的异心。在这一刻,风绝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杖伤,能在这一具动人的躯体上再沉沦一会也好,也许以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俯视着身下女人婉转承欢的模样,似乎又忆起了她是皇帝的妃子,心中的战意又开始燃起。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邪邪的笑容,右手轻抚王氏的俏脸,眼中精芒毕露,再次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之中。
  几乎战到两人尽皆瘫软,这一对偷情男女才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半晌,风绝徐徐开口道:“我要想法脱身了,以后宫中无人照拂。你自己小心些。”
  王氏轻嗯了一声,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异。她突然一个翻身将身旁的男人压在身下。脸上尽是妖媚地笑容。“你就不怕我把你私自溜走的事情禀报皇上?风绝,你已经失势了,说起话来却还是从前那幅自信满满的模样。”她嫣然一笑,手指在他地胸膛上慢慢游走,带着一种格外淫靡的气息。“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轻易就勾引上了你么?你我都太寂寞了,现在我给了你身体,你给了我一个孩子,你我也算两不相欠了。”
  如今绝情地话出自刚才还缠绵在一起的爱人之口,风绝却只是冷笑一声。“你的如意算盘不用在我面前显摆,不要忘了,那个孩子是谁的种!我既然有把握全身而退,自然就有同样的决心把你一起拉下水。纯,妃娘娘,别忘了,冷宫地滋味不是你这个淫荡的女人可以忍受的!”风绝狠狠地抓住王氏的手。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手却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着,挑逗得这女人浑身发软。立刻迷失在一阵阵情欲中。
  “记住,我懒得管你的事情,不过万一有那个必要,我不会介意除掉一个妨碍我的女人。”风绝起身披起外衣。仿佛没看见王氏正脸色潮红地在床上挣扎,“我在宫里经营多年,即便皇上也不知道我安插了多少暗桩,除掉一个小小的嫔妃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你的把柄还有不少在我手中。纯妃娘娘,今天的事就是最好地教训,你最好立刻用冷水浇灭那点欲火,否则后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言罢他再也没看这个迷恋已久的女人一眼,悄无声息地出了长清宫。
  王氏原本迷离的双眼突然变得清澈无比,她轻啐了一口,不屑地咕哝道:“用过那么多媚药,难道你还以为我会轻易沉沦?”她地手指滑过自己仿若凝脂般的肌肤,享受般的低吟了一声,“都说瑜贵妃是后宫第一美人,只可惜皇上老了,无福消受我的好处,否则哪轮得到你风绝来亵渎我地身子?”只见她轻轻拍掌三下,寝宫中顿时又出现了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爬到了王氏的床上,转眼又传来了一阵荡魂销魄的呻吟声。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具满是创伤的尸体,面上的惊愕之色迟迟未曾褪去。十日期限本就是一个杀人的法子,对于风绝这个难以驾驭的属下,他的杀心始终未曾消除过。以往是还有用他之处,而如今情势复杂之下,他绝不容许存在任何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只能借此痛下杀手。然而,当这个人的尸体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皇帝还是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太过鲁莽了。
  底下跪着的两个密探忍不住漱漱发抖,一次拼杀居然送掉了首领的性命,他们这些在外围掩护的人岂不是死罪难免?若非皇帝铁青的脸色镇住了他们,也
  许这两人便真的要叩首求饶了。
  “你们可是亲眼见到风绝丧命于那神秘高手剑下?”皇帝怀疑地问道,“那里边聚集的都是些什么人,居然敢在京师重地对抗官府?”皇帝的气性不好,因此言语分外严厉,炯炯的目光将两个首次面圣的小卒牢牢锁定,差点没吓得他们尿裤子。
  “回,回皇上的话,属下,属下亲眼看见那身手不凡,武艺高强的神秘人和风大人拼斗多时,而后用阴招将其一剑刺死。”一个密探连连叩头,起先的言语还有些结巴,说到后来大约是慑于皇帝的怒气,话也说得利索了起来。
  皇帝沉吟了半晌,挥手令两人退去,这等位分低微的人想必不知道其中干系,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两人如蒙大赦地退去,刚刚出了大殿便被几个侍卫执住,立时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也被塞了一团破布,一群人推推搡搡地将他们扔进了一间小黑屋。
  “你们俩看看,这具尸体是否是那个风绝的?”皇帝面无表情地问道。
  两个影子侍卫立刻出现在那具尸体两侧,仔细地查看了起来。良久,其中一人方才略有些犹豫地答道:“启禀皇上,属下只能有七分断定这尸体是风绝,只因人死之后面容必定扭曲失实,因此无法肯定。不过他背上杖痕犹在,经脉也是练武人的迹象,若是那两人看到的情景属实,那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另一个人也随即点头,却没有说其他话。
  皇帝还是有些怀疑,依着风绝平日的身手,他很难相信此人就这么容易为人所杀。他突然想到外间流传的一种假死药剂,立刻提了出来。
  两个影子侍卫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左首那人只能无奈地答道:“皇上若是不信,那属下只能再补上一掌,如此一来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他的性命。”
  他见皇帝点头认同,便挥掌朝尸体的前胸击去,那阴柔的掌力穿透衣物,只听噗地一声轻响,尸体诡异地弹跳了几下,便没了动静。“皇上,属下担保此人已经死透了,为了以防万一,不妨遣两个人直接送了化人场,烧了干净,如此便永绝后患。”动手的那人躬身建议道。果然,皇帝压根没作考虑便答应了。
  解决了一桩麻烦,皇帝的心情不禁轻松了许多,他翻检着案前的各色奏折,脸色又和缓了开来。无论是贺家还是萧家都被这一棍子打懵了,两个顶尖聪明的人似乎都猜到了是皇帝在后边为两个监察御史撑腰,因此早早地呈上了请罪折子,甚至还约束了党羽不得具本保奏,这等示弱的举动令皇帝分外满意。
  事到如今,可以将这两人遣往外地了,皇帝打定了主意,决定在明日朝议上宣布对贺萧两人的处置。对于他来说,现在剩下的最大麻烦无疑就是海观羽说的那些皇家密辛,简直是如同附骨之蛆,折磨得他日夜难以安眠。每每想到卧榻之侧还有他人窥伺,皇帝便觉坐立不安,可恨得是他虽然已经知情,却毫无半点线索头绪,甚至连暗处那人藏有势力几何都弄不清楚,这叫他压根无法琢磨应对之策。
  正在头昏脑涨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汪海的声音,皇帝这才省起自己之前令所有太监宫女退出了殿外,当下便喝令他进来。只见汪海伏地叩首后便焦急地禀奏道:“启禀皇上,长和宫惠贵妃娘娘临盆在即,刚,才稳婆来报,说是胎位不正,可能会……”
  皇帝霍地站起身来,这个节骨眼上贺雪茗居然要生产了,岂不是添乱?不过,当他听到汪海话里带着难产的意思后,脸色便更难看了。姑且不论贺雪茗腹中的胎儿乃是他的骨血,就凭她是贺甫荣的掌上明珠这一点就足以让事态严重到十分。想到这里,皇帝厉声吩咐道:“让那些婆子好生照看着,务必不能出任何差池,另外,让太医院那些太医全在门口候着,若是有什么万一,让他们提头来见!”
  汪海连忙叩头应承,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大殿。皇帝的脸色一看就知道是酝酿着一场风暴,他现在只盼望这火不要烧在自己头上。惠贵妃的身上牵扯到太多人的希望,若是真有个万一,那些稳婆太医什么的还是抹脖子来得干净。
  把皇帝的旨意复述了一遍,果然,那些伺候生产的男男女女都变了脸色,个个手忙脚乱起来。开玩笑,古来这等生产之事最是难过,谁能保证贺雪茗真的无事,他们也只能望天祈祷而已。
  第三十二章
生产
  尽管贺雪茗怀胎十月,早知女人的辛苦,但还是没有料到情况居然如此凶险。她也不知道扯坏了几条床单,连嗓子都已经沙哑了,但腹中的孩子仍始终无法顺利降生。她已经感觉到意识脱离了自己的身体,维持着最后那点力量的就唯有一股决心而已。
  贺莫彬的夫人吕氏已经在长和宫伺候了十几日,贺甫荣怕女儿第一次生产出什么乱子,因此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想不到最终还是诸事不顺。吕氏乃是个朴实的女人,在府中持家管束下人倒还凑合,可碰到这样的大场面便失了方寸。几个稳婆隐晦地透露了难产的消息后,这个没主见的女人几乎骇得昏厥了过去,还是经人提醒才知道往府里报信。
  凌波宫的瑜贵妃萧氏自然也得了消息,自打贺雪茗有孕,她就始终耿耿于怀,只不过面上不好表现得太过。她可不想学已故皇后那般浅薄,既然是权摄六宫,便得摆出肚量来,因此每逢贺雪茗遣人来请安送礼,她都是待之以礼,连皇帝也屡屡称赞她的气量。不过萧氏和贺家人毕竟还是死对头,如今听得贺雪茗难产,她哪有不幸灾乐祸的理。打发走了无干的下人后,她和柔萍主仆俩便乐开了。
  后宫的嫔妃也大都是忌惮贺家势大,平时明面上都与贺雪茗交好,此刻背地里却没有不偷笑的。最张狂的是德贵妃兰氏,几乎就没差摆酒庆贺了,显然是庆幸自己没了一个争夺后位的强敌。这等丑态自然都落在了暗中观察的纯妃王氏眼中。虽然位分不高,但她能在后宫中爬到妃子地秩位,母以子贵自是一点。另外却离不开她巴结奉承的功夫,因此她倒是嫔妃中第一个到长和宫问安的。
  王氏随意和吕氏寒暄了几句。便假惺惺地抹起了眼泪,仿佛自己和惠贵妃贺雪茗有着多深地交情,还不时拿自己当年生产时的情景指点稳婆。几个回合下来,老实巴交地吕氏已是将身旁的这位娘娘当作了自己人,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说出去多少。
  王氏自然有自己的算盘。若是贺雪茗顺利度过这一难关,贺家人自然会念着她的好处;若是贺雪茗一命呜呼,母子皆亡,说不定自己此举能吸引一下那家人地目光,须知自己的儿子比十二皇子年幼得多,作为傀儡无疑是最佳人选。就算是皇帝那里,看在她此举的份上也许会恩宠一二。如今风绝已去,她的一切便要靠自己争取而来。
  她一边虚意奉承劝慰,一边观察着四处的动静。一会儿功夫,她就见鸾驾远远地朝这边来。忙给身边喋喋不休的吕氏使了个眼色。见这位贺家的少奶奶还是一脸木讷的样子,王氏不禁心中暗自嘲笑,手中却使了一把大力。扯着她迎了过去。
  皇帝只瞥了跪在地上迎候的两女一眼,便急匆匆地朝宫里冲去,心中不住地念叨着。无论如何,母亲和孩子一定得保住一个。否则大失所望的贺家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当年瑜贵妃萧氏身上地遭遇绝不能再发生,否则已经不稳的朝局和后宫便会有更多的麻烦。
  才到正殿门口,皇帝便看见医正沈如海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脸上尽是焦躁之色,心中立时便是一紧。他也懒得多话,直接令侍卫将这个老头拖了出来,劈头便问道:“惠贵妃现在怎么样了,孩子还没动静么?”
  沈如海这才想着见礼,谁料还没跪下去就被皇帝拉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这等虚礼,快说,究竟怎么样了?”皇帝地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沈如海不敢耽搁,连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奉上。只见皇帝的眉头皱得愈来愈深,就差没有雷霆大怒了,侍立一侧的沈如海不由感到一阵深入骨髓地寒意。
  “那些稳婆怎么说?难道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么?”尽管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皇帝的声音还是提高了几分,“这些全是御用的人,朕平日无数的银钱供养着她们,事到临头居然一点主意都没有!只知道吹嘘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全是饭桶!”
  刚刚从内殿出来的两三个稳婆顿时吓呆了,她们替王公大臣的贵妇接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碰到难产的机会是凤毛麟角,因此还是第一次正对皇帝的怒气,不由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碰头。皇帝最看不得这等脓包的样子,眼看便要止不住怒气,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
  “皇上息怒,惠贵妃还在内殿待产,还请皇上先放宽心些,让这些稳婆前去服侍。臣妾以为吉人自有天相,惠贵妃平日积德行善,待下平和,定会得到保佑,绝不会有事的。”王氏毫无惧色地侃侃而谈,平静的声音顿时如同一股清泉,让众人躁动不安的心平复了下来。
  皇帝这才注意到王氏,有心发火却觉得她的话挑不出错处,因此只得挥手令那几人进去伺候。沈如海也带了几个太医在门口等待,以防有什么紧急状况。那边既然已经作好了准备,皇帝不由紧盯着王氏看了几眼。尽管这个女人为他诞育过一个皇子,但后宫佳丽三千,又有瑜贵妃萧氏这般无双国色,因此王氏并不算十分出众,只是在榻上别有一番风情而已,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的见识。
  不过皇帝也来不及细想,眼下的状况异常微妙,倘若里边的人有什么万一,那他打算将贺甫荣遣出京城的愿望就彻底落空了。正思量间,汪海便匆匆忙忙地趋前禀报道:“皇上,贺大人听说了惠贵妃娘娘的事情,正在宫外候旨!”
  毕竟还是来了,皇帝心底咯噔一下,却只得无奈地答道:“你去宣朕口谕,让他进来吧,这等时候也不用守着规矩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王氏,示意她先行退去回避。至于在旁边畏缩成一团的吕氏,皇帝则是看都懒得看一眼。贺家也算世家门第,怎么会娶了如此一个不领世面的媳妇,真是不成体统。
  还未等贺甫荣抵达长和宫,皇帝便听得一阵响亮的婴啼声,脸色顿时松弛了下来。只要保住孩子,想必贺甫荣也不会有太多怨言,毕竟女人生产乃是最虚弱的时候,若是有万一也别无他法。一个稳婆笑吟吟地抱着襁褓从内殿走了出来,只看她的脸色,皇帝便完全放下了心,敢情贺雪茗也没有什么大碍,真是虚惊了一场。
  “奴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那稳婆忙不迭地偏身行礼,“惠贵妃娘娘产下了一位漂亮的小公主呢!”
  公主?这两个字顿时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皇帝也呆在原地,仿佛没看见稳婆递过来的襁褓。也不知是何缘故,皇帝后宫嫔妃虽多,诞育的却大多是皇子,而产下公主的却是少之又少,甚至还有一出生便夭折的。现有的公主便只有晋封淑宁公主的长女风凡静,旁的就再也没有了。皇帝脸色复杂地接过了襁褓,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第二个女儿,心中却是欣慰之极。老天总算没有再给自己添一个孽障儿子,比起那些只知道闹家务的儿子,还是一个女儿更为省心,只是贺甫荣就要大失所望了。心情愉快之余,皇帝忍不住用手指拨弄起女儿粉嫩的双颊”卜家伙却并不领情,受不得两下便大哭起来,震天的哭声居然比男孩子更为响亮,倒是让在场的诸人大开眼界。
  “惠贵妃产下一女?”风无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皇帝已经老了,但四年前纯妃还为他添了一个皇子,现有的子女中更是只有一位公主,这让人们下意识地排除了贺雪茗会产下公主的可能。“这倒是一桩奇事,恐怕贺甫荣要大为失望了。”由于事不关己,风无痕自然便有了调笑的心情,想起母妃也一定在宫里幸灾乐祸,他便感到一阵好芜陈令诚却没有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好一阵子才开口道:
  “皇上已是格外恩典,才出生的孩子就晋封了宁安公主,这在公主中可是第一份的封号,尊贵异常,也算是给贺家的一个安慰。何况就算贺雪茗一无所出,只要贺甫荣上书,自幼失母的十二皇子毕竟还可以承欢膝下,贺家一样还是有本钱一争。”
  这话说得却是透彻,风无痕随即便想到了其中深意。如今是不愁没有皇子可以辅助,只要贺家愿意,找一个傀儡不是件难事,就连只有四岁的十三皇子也未必不是好的选择。“如此一来,宫里的最后一个不确定因素已经消失,接下来的便是真正的厮杀。只不过倘若舅舅和贺甫荣知道父皇接下来的举动,不知他们俩又会作何感想?”风无痕冷笑一声,想到了父皇提过的关键,不过被小公主出生的事情一搅,此事又得再拖延几天。
  陈令诚叹了一口气,那个小金筒他们几人琢磨了半天,却始终不得其法。要想打开,便势必得除去封泥,他们竟是完全不敢擅动。至于皇帝的身体则是更没有结果,毕竟就算太医也不可能人人都知道此事,他先前的行为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绝不可能每次都如法炮制。自古乱起萧墙,他不知怎地想起了这句话,又看了一眼踌躇满志的风无痕,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十三章
内情
  贺雪茗出乎意料地产下一女,这个消息让后宫诸嫔妃松了一口气,却是让贺府上下笼罩在愁云惨雾中。皇帝已经老了,因此贺甫荣对于此次女儿的怀孕分外看重,谁想最后居然功亏一篑。虽说皇帝膝下原本只有一女,不管出于什么考虑都会对这位新降生的小公主宠爱有加,但对于急需皇子来巩固地位的贺家而言,这无疑是当头一棒。
  眼下便只有专心扶助十二皇子了,贺甫荣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是老天无眼啊,若是贺家能借皇子之力而再上一层楼,则在朝堂上也不必太过谨慎,时时被萧云朝压过一头。不知怎地,对于连育两子的瑜贵妃萧氏,他竟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怨恨,倘若不是她分去了皇帝的大半宠幸,女儿又怎会进宫四年才身怀有孕?
  然而,无论是贺甫荣还是萧云朝,都没有料到皇帝会就御史的弹劾这般发落两人。朝堂上的所有官员全都鸦雀无声,仿佛在掂量着那道旨意。贺甫荣远去云贵,弹压蠢蠢欲动的蛮族各部:而萧云朝则是前去西北视察军情,然后带去为安郡王晋封的谕旨。虽说不是贬谪,但对于两位权臣来说,这却是比降职查办更严厉的惩戒。
  皇帝突如其来的旨意也同样震慑了贺萧两党的羽翼,若是此事由别人提出,这些人自然会用各种理由加以驳斥,但现在看朝臣们的表情就可知此事皇帝并未与他人商议过,因此他们都不敢妄动。朝议就在诡异的僵硬气氛中从开始走到结束,期间有好几位大臣想要开口建议什么。
  但都在皇帝冷峻的目光下退缩了回去,就连何蔚涛也不例外。善于揣摩上意地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天威莫测,因此只能对萧云朝报以一个歉意的苦笑。
  回到府中地萧云朝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他感到浑身如同散架子般难受。若是去其他地方也许还好,但西北军营却大为不同。
  仅是那位安郡王就不是他应付得下来的。不说远离京城无法联络属下众官,就是皇帝一道密旨即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软禁在那边。什么犒赏三军,为风无方晋封亲王,这点小事派一个挂着闲职地大学士去就够了,又何必劳动自己这个国舅。一切都只是借口而已!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击声,萧云朝本就窝着一肚子火,此时更加气恼了起来。“什么事,连一点安生日子都不让过了么,这是哪门子规矩?”他高喝了一声,显然是迁怒于门外那不长眼的下人。好半晌,外边才传来一个惶恐的声音:“回老爷的话,是七殿下有信送来了。”
  风无痕?萧云朝眼皮子一跳,突然想起了这个最近极是得宠地皇子,心中立时活动了起来。难道他有什么别的消息?想到这里,他便立刻吩咐道:“将信拿进来!”
  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低眉顺眼地快步行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递过一封信函。脸上的恐慌之色还未退去。他只是一个刚进书房伺候的下人,哪知道这份优厚的差事如此难做,刚才萧云朝的几句话着实吓坏了他。
  萧云朝见封口完好,这才挥手示意他退去。临去又嘱咐道:“你看好外头,无论是什么人,未得我吩咐不得让任何人进来,否则唯你是问!”那小厮吓得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好容易答了一个是字,这才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随后战战兢兢地掩了房门。
  萧云朝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今日的朝会风无痕脸色如常,始终一言不发,现在看来的确有几分可疑。若是这个外甥有心,应当为自己争取一下才是,如此做派,难道是他得了风声?萧云朝一边看着手中信函,一边转过这个奇怪的念头。
  直到看完这封短短地书信,他的脸色还是变幻不定。风无痕的意思很简单,贺甫荣出京之后贺氏一党就显得群龙无首,毕竟贺莫彬还难以撑起大局,而自己一旦离京,不管是宫里地瑜贵妃还是风无痕与风无惜,都能够独当一面。想到风无痕如日中天的圣眷,萧云朝突然露出一丝冷笑,论起平衡来,自己这一边比起贺甫荣确实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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