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15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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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佶顿觉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立时变得铁青一片。
第二十二章
因天花众人惊心
  “天花?你确定朕的七皇子得的是天花?”
  淑宁殿偏殿之中,赵佶用几近怒吼的声音咆哮道:“这怎么可能,天花之症一定要有人传染,禁宫乃天下第一防范要地,怎么会带进来天花之症?你必须给朕一个解释,否则你这个院使也不用当了!”
  罗蒙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背心更是早为冷汗浸透。刚刚确诊完毕时,他已经感到整个人落入了无底深渊。须知天花虽是绝症,大宋宫禁却向来防范森严,等闲绝不可能让天花传入宫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必定有人夹带天花病人的衣物或其他物品。可是,他不过是翰林医官院的一个院使,又怎敢对这种事情说三道四?生平头一次,他突然痛恨起了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倘若还当着那个副院使,又怎么轮得到他来最终定论?
  左右斟酌良久,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奏道:“回禀圣上,臣只是照着小皇子的脉象和其他征兆进行诊断,这才得出是天花之症。虽然小皇子还小,看不出是否有头痛或是背痛发冷,但是,高热不退,就连吃进去的奶也吐了,所以,臣断定有八成可能是天花……”
  赵佶如获至宝地睁大了眼睛,急不可耐地问道:“那就是说,也可能不是天花?”
  见君王如此紧张,罗蒙却觉得心中发苦。然而,这个时候给赵佶吃定心丸,无疑是拿自己的性命前程一起赌博,他怎敢冒这样的风险。“圣上,并非臣自矜,若在诊出天花后及早救治,那七皇子还有相当大的可能安然无恙。但是,若是在确诊的过程中浪费时间,那么,耽搁的时间很可能会……”
  “不用说了!”赵佶猛地开口喝住了罗蒙的话,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痛苦之色,几乎用全身的力气迸出了一句话,“你的医术朕信得过,尽力去医治吧!”
  罗蒙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然而,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开始。“臣必定竭尽全力。不过,圣上万金之躯,如今请回福宁殿,这里有贵妃娘娘就够了。请圣上下令暂且封闭淑宁殿,禁止一应宫人进出,另外,小皇子的所有衣物也需一起焚烧,否则若有后患不堪设想!”
  “封闭淑宁殿可以,但是,小皇子的所有东西都不能烧,朕一定要问个清楚,这天花之症是怎么带进宫里来的!”赵佶见罗蒙还要再劝,立刻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朕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总而言之,小皇子的病朕便托付于你了!”突然,他的脸上露出了深重的犹豫之色,“郑贵妃也不能离开这里么?”
  “恐怕不行。”罗蒙也知道郑贵妃乃是赵佶的宠妃,但是这种时候,他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若是圣上有差池,恐怕天下震动,圣上还请三思。”
  “不用说了,请圣上即刻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脸色惨白的郑瑕突然出现在了殿中。她朝着赵佶深深一礼,言辞恳切地道:“圣上,臣妾和小皇子朝夕相处,也许已经感染了病症,更何况母子连心,臣妾怎可在这个时候离开?圣上请速回福宁殿,否则,臣妾便万死莫赎了!”
  赵佶闻言脸色大变,他盯着郑瑕看了半晌之后,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咬牙转身离开了偏殿。当站在淑宁殿外不远处看着重重禁军将淑宁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时,他只感到心中的一根弦啪地断了。他甚至不知道,在有生之年是否能够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心爱的幼子。
  “你再说一遍?”
  当消息入耳的一刹那,高俅的脸色立刻煞白一片。等到报信的人又重复了一遍之后,他方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宫中还没有安生多久就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在硬生生地往赵佶胸口扎刀子么?
  挥手示意那报信的内侍先行回宫,高俅这才细细思量了起来。自己这边还没来得及走,那边就出了如此的大事,要知道,那可是天花,这个时代的最大绝症!就算是七皇子此次得免于难,他日病愈之时,赵佶岂不会大张旗鼓地进行查证?在他的印象中,可从来没有宋朝徽宗年间流行过天花这种事,倘若是有人加害,那也太疯狂了!
  不说赵佶如今还只有二十三岁,正是春秋鼎盛的时节,就拿其膝下的几个皇子来说,也不应该轮到七皇子受害。倘若真的册立太子,那么,王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赵桓乃是最名正言顺的选择,为何要去害七皇子?
  大宋传国至今,除了赵佶之外,历代皇帝都是早立太子,而且太子多为长子。在有嫡长子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册立其他皇子为太子。此次的事,究竟是偶然,还是凑巧?
  “高郎!”
  听到这个突然传来的声音,高俅顿时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心中叫苦。若来的是做事沉稳的英娘,他还能打个商量,可来的偏偏是做事风风火火的伊容。若再算上她和郑贵妃的关系,只怕是她一急之下就会立刻冲进宫去。
  伊容却是善观颜色,不待高俅开口便问道:“刚才那个内侍面生得很,我看他行色匆匆,是不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有心隐瞒,但是考虑到隐瞒到最后的后果,高俅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他上前关好了门,面色郑重地道:“他是福宁殿派来传旨的内侍,说是医官诊断,七皇子先前的发热乃是天花所致,圣上已经有旨暂时封闭淑宁殿。”
  果不其然,伊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跳了起来,脸上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我前日还去过淑宁殿,小皇子看上去活蹦乱跳的,哪里有什么病?”
  高俅自己也觉得蹊跷,尽管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少了解,但他还是依稀记得,天花自潜伏到发作有一段时日,若照那内侍所说,七皇子是昨天开始发热,而且热度也不太强,怎么会今天骤然高热不退,而且还这么快就确诊是天花?退一万步说,若是七皇子真的感染天花,那么,淑宁殿中其他人呢?时时抱着儿子的郑贵妃呢?
  “我要进宫去看看!”伊容终于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一句话,抬脚正要出门时却停住了脚步,“你为什么不拦我?”
  “我拦得住你么?”高俅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从后面轻轻揽住了伊容的纤腰,亲昵了一阵方才放开了手,“你们姊妹情深,郑贵妃若是有什么万一,想必你也会悲痛欲绝。好了,圣上派人来知会我这个已经不是宰相的人,大约也是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不便出面,你就准备一下和英娘一起进宫吧,顺便让她再到王皇后那里去看看。不过你记着,切忌冲动!”
  “高郎,谢谢你!”伊容回头深深凝视了丈夫一眼,然后便似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怔怔地望着妻子的背影,高俅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些预防天花的土方子,似乎好像是将天花病人身上的干痂研磨成粉,然后吹到小孩的鼻孔中,以此来预防天花,后世便由此法改为了种痘。只是,接种的人既可能免于天花的危害,也可能因接种而真正患上天花,因此仍有相当的危险。
  反反复复考虑了好几遍之后,他不得不认为,这一次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郑贵妃本人阴差阳错造成的。
  “真是天大的风波!”喃喃自语了一句,他跌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苦笑。但下一刻,他却突然觉得眼前一亮,立刻一挺身跳了起来。想到这里,他立刻唤来了一个家人,详细地嘱咐了一番方才命人离去。
  黄昏时分,淑宁殿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七皇子的寝宫中,郑瑕正呆呆地站在床前,呆呆地看着几个医官在那里忙碌,任别人如何劝诫也不肯挪动步子。若是旁人在一边观察,便可以看到郑贵妃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别样的情绪,似乎是焦急,也似乎是后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异样的喧哗,不多时,紧闭的大门便突然被人推了开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便冲了进来。
  呆立在那里的郑瑕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闯入,还在那边喃喃自语什么。直到发觉眼前多了一个人影时,她方才从极度的恍惚中回过了神,失声惊呼道:“姐姐,你怎么进来的?”
  “我去求了圣上和皇后,所以才进来的!”伊容不管不顾地握住了郑瑕冰凉的手,很是郑重地道,“你生来就是个执拗的性子,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若不是我苦苦劝住,只怕是锦儿也要跟着进来。可是,她已经有了高密郡王,我死活才劝住了她。”
  郑瑕的眼睛里一下子布满了水光:“姐姐,可是你也已经有了儿子和丈夫,怎么能以身犯险?”
  伊容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关系,你放心好了,我向来命大。再说,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你看,我的脸上还有几个疤,说不定就是天花呢……”
  听到这里,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的郑瑕一下子扑进了伊容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千头万绪难排解
  “伊容居然进了淑宁殿,她……她知不知道里头现在有多危险?”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高俅第一次冲英娘发起了脾气:“她一向说风就是雨,你为什么不拦着她?这种事情自有大夫管着,她就算进去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她还能妙手回春不成?你和她一起进宫去的,怎么能够放任她乱来?”
  疾风骤雨般的责难过后,他这才醒悟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由无力地坐了下来,刚刚的气急败坏消失得无影无踪。都是自己的错,早知如此,根本就不应该让她进宫去,以伊容的脾气,肯定是把危险两个字忘在脑后,行动起来肯定是不管不顾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立即浮上了几许歉然。
  “英娘,刚才我的话太重了,对不起,我一时气昏头了!”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一抬头却看见英娘正在流泪,不由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当时正在王皇后那里,突然听得宫人来报,说是伊容求了圣上去了淑宁殿,我当时就愣了。王皇后虽然病着,但也立刻让宫女陪我去福宁殿,我一时气急,几乎冲撞了圣上……”
  见妻子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悔意,又听到冲撞两个字,高俅此时又怎会辨不出当时的情景。赵佶那时自己就气性不好,若是因此而迁怒于英娘,那又岂是一介女流能够承受得起的?
  将头埋在丈夫怀中,英娘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一五一十地讲述起了当时的情景:“所幸圣上没有怪罪,只说那是伊容拼死要求,他心急如焚之下没有详加考虑就答应了。不过,圣上说若不是伊容一口咬定小时候得过天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进淑宁殿!”
  伊容的话也能相信?这个时候,高俅已经无力去计较赵佶的心虚,只能低着头细细思量了开来。他刚刚从公孙胜那里得到消息,去给郑贵妃的七皇子种痘的正是道录院的一个道士,由于经过他所谓神手点过的官宦子弟确实没有一个染上天花,因此小有名气。而若不是公孙胜见机得快,这个家伙见机不妙恐怕就真的跑了。
  “好了,如今只希望伊容吉人自有天相吧!”高俅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这才松开了怀抱,“你也累了,先去好好休息,别想这么多,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尽管淑宁殿被禁军团团围住不许进出,但是,络绎不绝的信息还是不断传往福宁殿。当夜,赵佶几乎彻夜未眠,这不仅仅是忧心于爱子的生死,也不仅仅是忧心于宠妃的心绪,他更在乎的是,这样一件事情发生在宫闱中的严重后果。兹事体大,群臣肯定都得到了消息,而他虽然已经命人追查,但是,能否有结果还不得而知。
  “圣上……”
  赵佶不耐烦地转过头,见是曲风,脸色方才好看了些,但口气依旧很有些焦躁:“朕现在不想听什么政事,无论什么事情都暂且搁着。朕倒不相信,会有什么军国大事需要这个时候呈递进来!”
  曲风被这一通话噎得一愣,好半晌才低声奏道:“回禀圣上,并非什么军国大事,而是高相公差人送来了一封奏疏,说是可以暂解圣上疑惑。”
  听说是高俅命人送来的信,赵佶的脸上顿时有几分不自然,要知道,早先他放伊容进淑宁殿确实是考虑不周。只是,高俅这时候送奏疏进来又是那般?来不及细想,他便伸手从曲风那里接过奏疏,打开一览之后便脸色剧变,竟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朕还以为宫里好生生地怎么会闹天花,原来竟是为了这般!胡闹,简直是胡闹!”
  身为君王,赵佶当然曾经听说过,当初京城闹天花的时候,曾经有不少道士出入达官显贵府邸,用一种奇妙的手法施加在那些年幼的孩子身上,从而让他们免遭天花荼毒。只不过,其中既有成功的例子,也不乏失败的往事,只是这都是有年头的事了。虽然京东河北时有天花病例,但罕有大规模爆发,郑贵妃又怎么会糊涂到去做这样的尝试?
  “曲风!”
  一旁的曲风见天子官家脸色阴晴不定,心里自然忐忑,偏生他又不知道奏疏中写的是什么,只能在那里干着急。突然听到这声厉喝,他顿时浑身一颤,连忙躬身应道:“小人在!”
  “你现在就带人去高府,让伯章把他奏疏上提到的那个人交给你!”灯光下,赵佶的脸色显得异常狰狞,“然后把人带到这里来,朕要亲自问他!”
  尽管不知道赵佶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曲风没有半点犹豫,答应了一声便连忙冲了出去。他乃是入内内侍省的押班,几乎是内臣极品,因此,调动宫中部分禁卫不费吹灰之力。一刻钟之后,他便带着几十个人匆匆赶到了高府门外。
  还不待他开口,两个高府门房便推出了一个被黑布罩头的人,二话不说地交给了他。曲风也不敢多问,喝令禁卫上前将人带上马车,又回头打了个招呼立刻便走。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回大内,曲风便喝令不许外传今日之事,自己则叫来两个心腹的小黄门,将那人押进了福宁殿。
  “圣上,人已经带到。”
  赵佶死死盯着那个被黑布罩住头脸的人,许久才迸出了一句话:“将那黑布拿下来,朕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究竟是谁!”
  曲风不敢有违,慌忙拿下了那人的罩头黑布。一看到那人头脸,他便立时认出了这个人。要知道,只要是宫中贵人首肯,道录院的不少道士都能够随意出入宫禁,而此人正是除了左街道录徐知常外,最得诸嫔妃信任的道士左明虚。宫中所用符水,一多半是徐知常送进来的,还有一小半便着落在这个左明虚身上。
  赵佶当然也认出了这个曾经颇得宠信的道士,只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此人面目异常可憎。他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在其人脸上打了个转,这才森然问道:“是你给小皇子用的所谓神药?”
  情知事败,左明虚哪里还不明白生死只在君王一念之间,面如土色自不必说。他不是那等精研道法的同僚,之所以频频出入大内禁中,也是希望能够借此而求得富贵。谁知这仅有的一次疏忽,却很有可能让他所有的计划划成泡影。
  “回禀圣上,贫道只是按照往常的法子用药,按照常理,小皇子只是会微微发烧,决不会有什么大碍。”抱着一丝侥幸,他老老实实地将当日的过程重复了一遍,然后便叫起了撞天屈,“圣上明鉴,臣在京中为不少官员子弟都行过此术,从来没有一例失败的。”
  “从未失败,那为何小皇子至今仍然高烧不退,而且医官还一口断定乃是天花?”赵佶冷笑一声,话语异常刻薄,“你既然领着道录院的差事,不好好按照本分修撰道书,反而到宫中招摇撞骗,如今事败还要狡辩,难道你就以为朕无法治你的罪么?”
  “贫道确实冤枉!”眼见无法脱罪,左明虚索性将心一横道,“圣上,郑贵妃当日召贫道为小皇子解难的时候,贫道也曾经有过顾虑,毕竟,小皇子还未满周岁,若是有所差池,贫道担不起那个责任。但是,郑贵妃似乎为人撺掇,一心要这么做,贫道一时迷了心窍,所以……”
  “好,很好!”赵佶死死地盯着左明虚看了许久,脸色阴沉得可怕,“来人,把他带下去。若是小皇子的病疴得解也就罢了,若是不能解,那朕便不得不以谋害皇子罪论处!”
  一旁的曲风已经是听得心惊肉跳,见状连忙一挥手示意几个内侍把人拖出去,自己抬眼觑了一下赵佶的脸色,也悄悄跟着退了出去。谁知还未到门口,便听得背后传来一句话。
  “朕问你,你到伯章府上的时候,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曲风一惊,连忙跪地答道:“启禀圣上,小人一到高府门口,他们就已经将人关在了门房旁边的屋子里。后来小人把人带了出来,没有人和小人说一句话。”
  “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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