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16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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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马车还没有到自家门口,他便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紧接着,马车嘎然而止,车夫竟是忘记了尊卑,从前面掀开车帘探进脑袋,欣喜若狂地叫道:“老爷,外头说,小皇子的天花之症已解!”
  郑居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上前揪住那车夫的袖子,厉声问道:“此话当真?”
  “老爷,你听听,那是大内传出来的话,确信无疑!”
  郑居中脸色苍白地松了手,一把掀开了旁边窗口的帘子,但见民间一片欢腾,他登时犹如感同身受,竟是瘫倒在了座位上。担了十几天的心思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消解,他已经是不知道念了多少声阿弥陀佛。
  郑居中因为小皇子的转危为安松了一口气,那边的高俅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不自觉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尽管大内禁中日日报平安,但是,他根本就不曾停下过担惊受怕的心思。虽说他没听说过在宋朝发生过天花肆虐生灵涂炭的景象,但是,焉知不是他孤陋寡闻?这大宋的东京城确实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不假,但是,以这样的人口密度来说,一旦天花泛滥传播,转瞬间就可能成为一座危城!
  “总算没事了!”英娘也是情不自禁地合拢双掌念了一声,“明日我便去上清宫和大相国寺分别还神,多谢三清道君和佛祖庇佑!”
  见妻子又是道观又是佛寺的挂在嘴边,高俅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声,却没有提出阻止。盛世年间,人们求神拜佛不过是为了求一家平安,并没有多少偏执的情绪,因此他自己并不认为佛道并重有什么不好。也只有后世程朱理学泛滥的时候,士大夫才会摒弃佛道,只敬一个儒字,却只得其糟粕忘了其根本。
  他抬头看了看那个前来报信的内侍,思量片刻便沉声问道:“医官可是完全确认小皇子已经无事?淑宁殿的其他人可有任何症状?”
  “回禀相公,是罗院使亲口断定小皇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接下来只要细细调养便可以痊愈。”那内侍正是福宁殿杨戬,他深深弯下了腰,满脸恭谨地奏报说,“罗院使说小皇子生来便身体强健,所以不会有什么后患,另外,淑宁殿宫人一直都按照他的吩咐在用各种方法进行预防,所以,没有任何人染上天花,郑贵妃和许昌县君也安然无恙。”
  想到罗蒙这个如今代表着大宋医官最高水平的人,高俅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但随即便敛去无踪:“知道了,你回去吧,圣上那里我自然会去上书!”
  “小人告退!”杨戬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谁知才到门口就又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居何职司?”
  “小人杨戬,前时刚刚蒙恩受内侍高班,职司尚无所定,但由曲大人分派。”杨戬转身又是一躬,见高俅无话,他便低头告退,匆匆出了高府。
  高俅面上淡然,心中却是大吃一惊。去了一个梁师成,又来了一个杨戬?好嘛,眼下竟是赫赫有名的奸臣都会齐了,蔡京在京城,童贯还在西北,他高俅还没离京,梁师成死了暂且不算,杨戬如今又突然冒了出来。看来,人说宋徽宗赵佶在位年间不见什么正人,基本上是群魔乱舞,这句话还真是说准了。
  就他自己眼下的经验来看,如今的朝堂上除了蔡京和他高俅之外,其他人全都是见风使舵的典型,蔡京当政便附蔡京,蔡京失势便个个想着自立门户,中间有才能而又有品行的,竟是难能找出一个。好在武将仍有得力的,而且还没有到国难当头的局面,否则,他根本就不用指望一个人能够撑下去!
  “高郎,高郎?”
  听到耳边妻子的叫声,他这才恍然一醒,随口一笑道:“我只是觉得他这个名字有趣了些,居然叫杨戬,岂不是和民间流传的二郎神一个名字?”
  “二郎神?杨戬?”
  见英娘满脸疑惑,高俅这才想起吴承恩的西游记尚未面世,而他在四川的那会儿,灌口二郎神庙仍在为祭祀的是哪家二郎而闹腾不休,不由苦笑了起来。若是论先来后到,恐怕还是宦官杨戬在前,而那位赫赫有名的二郎神杨戬在后,也算是一桩奇事了。
  “没什么,我也就随口说说罢了。”高俅转念就把杨戬扔在了脑后,先头梁师成刚刚暴死,要是这杨戬还敢兴风作浪,那就是同样下场,对于阉宦,赵佶绝不至于如历史上那般恣意,不见以童贯之奸尚且在御前战战兢兢么?看这杨戬还算一个机灵的,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头的事,而他也没必要像防贼一样地防着这些臭名昭著的人,仅仅是一个蔡京就有得他头痛了。
  “对了,早先清照那边派人来报,说是李文叔李大人已经请旨准备回京。”
  “李文叔……”乍听得这三个字,高俅不免一愣,随即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他和李清照初次见面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是佳人环伺,得陇望蜀也是得靠缘分的。一切随缘吧,能够借着女儿高嘉的名头多见见这个才女大家,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
第二十九章
君臣促膝谈前情
  由于自作主张再加上身入险境,因此,伊容走出淑宁殿的时候颇为心虚。但是,想到自己成功挽救了一个濒临崩溃的姐妹,她仍旧感到这一趟冒险去得相当值得。若是没有身临其境,她哪里会想到,这闹得天大的风波居然是郑瑕自己造成的,原因只在于让小皇子日后能够免遭天花之害。若不是她那时陪伴在侧,恐怕一有闪失,郑瑕便会自绝。
  后宫中那么多女人,谁不想保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就算平时再谨慎,遇到这种事情也就顾不上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抬头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顿时呆若木鸡。其中一个自然是赵佶,而另一个却是脸色铁青的高俅。
  “拜见圣上!”
  她匆匆上前行礼如仪,起身后却见赵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更加心中惴惴。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去看高俅的眼睛,平日的镇定和洒脱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伊容,朕这一次为了你松口,差点落下了一身不是。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朕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和伯章交待了!”赵佶也是头一次见到伊容如此模样,不觉很有些好笑,但脸上的神情却渐渐柔和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多亏了你。罗蒙和朕都说了,若非是你,方寸大乱的郑贵妃恐怕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而朕的小皇子也不能这么快脱离危险。总而言之,朕身为君王,欠你一个人情!”
  “圣上!”伊容闻言大震,终于抬起了头,不料在对上赵佶目光的同时,她也看到了高俅阴沉沉的神情。
  “好了,朕要去淑宁殿看看郑贵妃和小皇子的状况,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了!”赵佶潇洒地一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远远地还飘来了一句话,“朕已经吩咐这些内侍不得乱嚼舌头,你们俩有什么话尽管在这里说!”
  伊容先是一愣,转头却见除了紧跟赵佶的几个人之外,一大帮子内侍宫女全都如潮水一般退得干干净净,就连刚刚跟她出来的两个淑宁殿宫人也不见了踪影,一时间,她竟发觉自己避无可避。此时此刻,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了两步,低声嗫嚅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你如今是有家的人,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还未满周岁的鹏越怎么办?”眼见周围再也没有碍事的人,高俅再也忍不住心头激动,突然伸手按住伊容的肩头,恶狠狠地道,“我知道你念着当年姐妹之情,但是,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些天我们在家里是怎么过的!亏你还对圣上信口开河说什么小时候感染过天花,我专程派人去打听过,结果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见丈夫雷霆大怒,伊容顿时有些慌乱,但是,肩头的那两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让她根本无法动弹。要说后怕她当然是有的,在淑宁殿的这些日子中,她也不知道看过多少瑟瑟发抖的宫女,就连平日里最是镇定的郑瑕也是夜夜难寐。若不是天性达观再加上心有牵挂,只怕她也难以支撑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太莽撞了,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就是被事情冲昏了头,所以……”伊容情急之下,竟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说辞,脸色更是涨得通红,“一样是为了儿子,我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她便突然发觉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巨大的力道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但是,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这么多天来,她凭借着周到的安排和镇定的举止让整个淑宁殿得以不乱,但是,她安慰了别人,别人却不能给她半点安慰,几乎每时每刻,她都在担心家中的孩子和丈夫,可这一切,她还能和谁去说?
  “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高俅自顾自地苦笑了一声,忽然左右张望了一阵。换作是现代,他的这种做法自然是没有问题,可这是十二世纪的大宋,不是二十一世纪。见果然没有一个内侍宫人,他这才吁了一口气,顺势松开手想再说几句安慰话时,却发觉怀中的人已经睡熟了。
  “这丫头!”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定睛看了看怀中那张睡熟的玉颜。曾几何时,这个大大咧咧的小丫头便闯入了他的视野,一次又一次地帮他渡过了难关,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张满不在乎的脸。他喜欢她爽朗的笑容,喜欢她毫无矫饰的性格,也喜欢她永远惦记着旧情的心……可是,他唯独不喜欢她事事为别人考虑这一点。他多么希望,伊容的心中只有他一个!
  他轻轻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却不敢挪动脚步,唯恐惊醒了沉睡中的佳人。此时,他倒有些痛恨起目前的处境来,若是再没有人过来,他总不能在这里一直死死站着吧?正踌躇间,他终于看到淑宁殿那一头出现了一个人影,才想开口呼唤,他却突然发觉,那个没有带任何从人的,居然是赵佶!
  “伊容睡着了?”信步走过来的赵佶低头瞅了伊容一眼,突然莞尔一笑,“还真是像她的脾气,总是不管不顾地冲在前头,让别人为她担惊受怕!”
  高俅见赵佶脸色怅惘,顿时有些疑惑。按照道理,赵佶既然是去探望郑贵妃和小皇子,那就不应该这么快出来才是。犹豫片刻,他便开口问道:“圣上,你这是……”
  赵佶闻言并不搭话,下一刻,他竟不管不顾地在高俅旁边的台阶上径直坐了下来,完全忘了帝王风度。“伯章,你陪朕坐一会好么?”
  尽管知道地点完全不恰当,但是,高俅最终还是坐了下来,顺手帮伊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以为此刻赵佶只不过想寻一个说话的对象,因此索性保持了沉默。
  “朕的生母去世太早,所以,朕一直对她没有太多的印象。一直以来,钦圣向太后都对朕看顾有加,朕也一直把她当作真正的母亲。”说起当年旧事,赵佶脸上属于君王的色彩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寻常青年的惘然神情,“那时,钦圣太后的慈德宫中有三个最出色的宫人,一个是伊容,一个是郑瑕,一个是王锦儿。这其中,由向氏一族抚养长大的伊容最无心机,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郑瑕最善解人意,而民家出身的王锦儿则最为娇柔善媚。那时朕每每觉得心情难解,就会去找瑕儿或是锦儿,总觉得她们看待朕是和旁人不同的。”
  “所以,在即位之后,朕便向钦圣太后要了她们,又一步步地册了她们为妃。如今的宫中,除了皇后,没有人的位分能够高得过她们。”说到这里,赵佶的语调不由骤然提高了几分,“可直到今日,朕方才发觉,相处那么多年,朕其实从来没有看懂过她们!”
  听赵佶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回忆旧事,高俅不由感到头痛至极。要知道,尽管他和赵佶有旧日情分在前,但是,听这些宫闱隐情无疑是极其不妥当的。可是,此时此刻,他若是要走只怕会立刻惹怒赵佶,因此尽管如坐针毡,他仍是只得耐着性子听。
  然而,听到最后,他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圣上,请恕臣直言。官员们大多是三妻四妾,而圣上则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即便郑贵妃王淑妃再好,圣上可会因此而不搭理其他嫔妃?”见赵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连忙趁热打铁地道,“圣上乃一国之君,家事即国事,专宠郑贵妃和王淑妃已经让外面时有微词,所以即便是她们,也会和其他嫔妃一样感到忧惧,所以也会做出一些不得体的事情。正如圣上刚刚看到的一样,伊容的事也让臣非常焦躁,但是,臣却仍然要包容她,这也是男女间的应有之义。”
  “包容……”大约是头一次从男人的口中听到这个词,赵佶不由觉得异常新鲜,忍不住抬头多看了高俅两眼,“别人都说女子应该不妒,应该包容,朕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伯章,有的时候朕不免会觉得,你总是能够另辟蹊径,以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那臣应当把圣上的话当作是褒扬还是警告?”见赵佶心情转好,高俅不由也开起了玩笑,“总而言之,今儿个臣只是进宫来接伊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好了,是朕自己对你说的,难不成还要追究你的罪过?”赵佶没好气地瞪了高俅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好了,你还要和伊容在朕的宫里头卿卿我我多久?你若是再不走,朕可是要下逐客令了!”
  “圣上说的简单,她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走!”高俅勉强架着伊容站了起来,脸上自然是苦不堪言,“至少也得让人帮臣一把!”
  赵佶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久违的爽朗笑声响起的时候,竟惊飞了不远处的几只小鸟。“朕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也罢,朕就让人送你们回去!伯章,别亏待了伊容,否则朕饶不了你!”
第三十章
送别离人生百态
  小皇子的转危为安让朝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要知道,真宗年间流行天花的时候,曾经使得人人自危,就连一些达官贵人的子弟也不能幸免。此时此刻突然传出宫中皇子得了天花,怎不叫人心惊肉跳?
  然而,事情过后,赵佶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处置,只是轻描淡写地敷衍了几个朝官几句,似乎没有多加追究的表示。然而,几个消息灵通的明眼人却发现,昔日在权贵府邸出入殷勤的道士左明虚,似乎从几天前起就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这些人自然便发觉了一丝端倪。只不过,这涉及到天家之事,谁都不敢多嘴。
  计算了一下旨意下达的时日,高俅发觉自己已经在京城盘桓了近两月之久。虽说宋朝官员上任向来有拖沓之嫌,动辄在京城拖延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是奇事,就连旨意也往往是三天两头的变化,甚至往往有派了差遣却来不及上任,然后又改派他职的。不过,他却不想仿效此举,因此,在行装打点完毕后,他便进宫陛辞,然后回府正式动身。
  自崇宁元年末拜相,直到因星变罢相,他和蔡京总共执政了三年多,虽说并不算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但是,和大宋频频更换宰辅的历史相比起来,他仍旧算是在位长的。如今一朝离京,却也没有人走茶凉之虞,前来相送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达官显贵。不过,当人们看到尚书右仆射赵挺之时,却惊讶地发觉,身为高俅姻亲的蔡京竟然没有前来相送。
  “伯章,此去东南路途遥远,一路多加保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赵挺之丝毫没有避讳之意,很是热忱地说道,“圣上对伯章此行也很是看重,我也希望你能够马到功成。此次你挑的这些人,若是不够使用的话尽管上书,我一定会请圣上再遴选一批良材!”
  “正夫兄言重了!”饶是高俅知道赵挺之的心意是希望他在东南多盘桓一阵子,最好干脆就是别回来,此时也不免为其情真意切所动,“既然是国事,我当然只有尽心竭力的道理!今次和这么多年轻俊达同行,我也希望借一借他们的锐气!”
  赵挺之当下连连点头,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便转向了一旁的十几个进士,这一次却是端出了宰相的架子。他威严地扫了这些后辈一眼,沉声道:“诸位寒窗苦读数十年,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投身朝堂报效于国。如今高大人受圣上诏命安抚东南,从众多的进士中选择了你们,足可见诸君品行学问!我也不想多说,只告诫诸位一句,所思所行时,多想想你们平时读的圣贤之书,切勿迷失了为官的本心!若是尔等有贪赃或是扰民之事,莫说高大人会上表参奏,我也容不下你们!”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兼且又是出自当朝首相之口,这些刚刚登科的进士立时熄了焦躁不安的热火,连声称是不迭。一旁早早来到的叶梦得也不觉在心中暗赞,仅仅是这番话,赵挺之便在人前竖起了宰相威严。这“高大人”三个字,若是一旁的官员还品不出滋味,就枉为朝官数十载了。
  这边陈瓘陈次升侯蒙等人也一一上前与高俅话别,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后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有人嚷嚷道:“陈王来了!”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须知开春之后陈王赵佖的旧病又犯了,有时就连大朝也难得看到他的人,此番高俅出京,这位天子兄长,当今最贵重的亲王竟亲自来送,这人情可是顶了天了!
  听到陈王驾到,赵挺之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大宋宰辅最重,虽贵为亲王,在朝上有时仍不免位列宰辅之后,然而,面对深得赵佶敬重的陈王赵佖,即使是当初的蔡京等人尚且以礼相待,又何况是他?因此,见人群分开了一条道,他立刻整了整衣冠,换上了一幅更得体的笑脸。
  高俅却是立刻迎了上去,见肩舆上的陈王面色苍白,他不由在心底暗叹了一声,然后便拱手道:“此乃京城郊外,风大人多,陈王既然抱恙在身,让其他人来也就行了,何必亲自走这一遭,也叫我心中过意不去。”
  “哪怕不是圣上让我代为相送,我自己也是要来的!”肩舆上的赵佖微微一笑,似乎丝毫不觉自己这番话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震动。他稍稍直起身子,向四周众人点了点头,然后才对高俅道:“高相公,圣上还有一件礼物让我带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刻便有四个内侍抬着一个箱子上了前来,轻手轻脚地将其放在了地上。下一刻,他们便开了箱盖。
  “天哪!”
  “这都是……”
  “似乎贵重得很呢!”
  听到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惊叹,高俅也不由心中苦笑。赵佶此举无疑是为了出一口当初因星变而罢相的恶气,因此是变了法子似的向朝官们表示,他高俅的圣眷依旧在他人之上。否则,这一箱子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送到他的府邸,而是选了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日子在众人面前亮出来?
  不过,虽知推托不掉,但是,场面上的客气话还是要说的,否则,他担保明日便会有御史弹劾他一个不恭之罪。当下他便皱了皱眉头道:“陈王,我离京在即,圣上送这么一箱子羊脂美玉似乎不合适吧?”
  “哦,是我刚刚说错了,东西不是送给你的!”赵佖似乎很喜欢这种一惊一乍的感觉,见周围众人似乎愣了神,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去岁高相公喜得贵子的时候,圣上曾经提过,还有礼物日后再送,乃是为了令郎的抓周之礼。宫中玉工足足忙了大半年,这才将于阗进贡的美玉琢磨了这样两套玩意,其中一套乃是为了备小皇子使用,另一套就送给伯章了!其中还有几件小玩意是送给令弟高傑,贺他喜得双子的!”
  赵佶是懒得搭理别人的感受,而陈王赵佖此刻这么说,那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了!不用看周边人的表情,高俅便知道大多数的人脸色是难看得紧,须知他高俅虽然人缘不错,但是也不会惊动几十个官员出城相送,这些人当中,只怕是看热闹和幸灾乐祸的居多。只不过如今陈王这么一说,恐怕这些人都得好好掂量。而当初那些为了求名求利而弹劾他的御史,似乎也应该摸摸头上那顶乌纱帽了。求名求利,不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
  “好了,圣上的话既然带到,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赵佖轻轻伸了一个懒腰,大有深意地扫了旁边神色各异的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赵挺之身上,不由露出了一缕异色,“想不到今日赵相公也来相送,足可见同僚旧情!高相公,此去东南,我只有一句话相送,多多保重!”
  尽管赵佖只有四个字,但是,听在高俅心中却感到异常温暖。然而,在周围众人听来,此话不啻是话里藏锋别有文章。
  换作是别的宗室和大臣说这种话,异日便必定会引来一场麻烦,但是,处于陈王赵佖的立场,却没有人能够说出二话。谁都知道,这位年轻的亲王百病缠身,身体大大不如赵佶,而赵佖平日是个富贵闲王,可每每根据赵佶的示意周旋于百官之间,竟是一个宗室中的异数。此时话虽然从赵佖口中说出,焉知不是赵佶的意思?
  高俅郑重地拱拱手,微微一笑道:“陈王也请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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