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2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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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达成了这样的协议,耶律余睹也不想在东京城多呆。按照萧瑟瑟的意思,谈判的底线就是把南京道送给大宋,让宋人和耶律淳对耗,谁知大宋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茬。而作为他而言,虽然深恨耶律淳落井下石,但南京在耶律淳手中,毕竟还能算是辽国土地,一旦落入大宋之手,他免不了就是大辽罪臣,如今好歹也算是避免了丧权辱国。
  耶律余睹前脚刚刚离开东京城,大宋官员后脚便把吴乞买迎入了东京城。在看到这样繁华的都城之后,吴乞买的第一感受便是,将来若能成功平定北方,一定要领大军南下,夺取中原这富丽河山。他心里既然这么想,面上自然有所流露,看在善于察言观色的廖进眼中,自然免不了在心中冷笑。
  而把人安置到客省之后,在高俅授意下,那帮官员便整天把吴乞买往那些笙歌曼舞的地方带,成天好吃好喝的供着。金国初立,虽然官职撒下去一堆,但毕竟诸般享受没有跟上,所以,当吴乞买知道中原和他官职差不多的官员所能够得到的享受之后,心底原本就热切的希望登时更浓了。
  美酒佳肴,鲜衣怒马,国色天香,他毕竟还年轻,心志也不如阿骨打那样坚毅,几乎沉浸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就是那十几个战场上无所不能的女真勇士,对着那从未见过的花花世界,提防之心也渐渐淡了。而宗濑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最后也放松了心志。毕竟,女真人通习汉学的没有几个,当然不知道这些都是先贤曾经使用过的策略。
  如此一番十日之后,负责谈判的大宋官员方才和吴乞买正式见面。这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官员在吴乞买等人面前摆出了极为谦和的态度,不仅对金国大加恭维,更是对女真勇士的豪勇赞不绝口,言谈中当然不忘点穿本国对辽国的切齿痛恨,只是一直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对于金国举兵的壮举异常钦佩。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吴乞买等人自然是被奉承得飘飘然,若不是宗濑还记得一点正事,恐怕这一过程还要继续。而当他提到要宋国和金国联合,从河北发兵攻辽的时候,那些大宋官员立刻露出了为难的态度。
  “不是我国不想攻辽,而是辽国在南京道一带驻扎有数万重兵,我国难有寸进。”那大宋官员满脸的尴尬,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当初大金建国之后,我国也曾经想要趁机发兵,谁料便在边境上中了辽人诡计,不幸损兵折将,所以如今朝中没有多少人敢提攻辽之事。大金勇士足可覆灭辽国,而我国如今实力不济,贸然进攻恐怕会……”
  他刚刚犹豫地止住了口,旁边的官员便接上了话头:“我国已经答应了辽国两不相帮,不过,我国对于大金很有信心,相信贵国一定能够节节胜利!虽然不能出兵相助,但是,我国愿意赠送一批物资,以祝愿贵国克复强辽!”
  对于大宋这样的低姿态,无疑让吴乞买极为满意,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条件。而当谈判内情传到了宫中之后,赵佶几乎笑岔了气,就连蔡京也差点失仪,更不用说其它人了。示敌以弱直接摆到了外交场合,这对于大宋还是第一次,更何况是面对区区金国。
  高俅望着御座上志得意满的赵佶,心底暗自想道:“像吴乞买这样刚愎的人,决不会因为阿骨打之后的教训而高看宋国,而倘若翌日他成为金国之主之后,则更会不可一世。宋军西北的堡垒战术曾经拖垮了西夏,以后就看河北的了!”
第十四卷
国之末路
第一章
已是穷途末路时
  辽金使臣各自动身归国的时候,西北大战的帷幕终于拉开。这是一场早在预料中的战事,先前由于辽国屡次陈兵边境作为威吓,大宋自然不能不稍缓步伐,而在辽国被东面的金国完全拖住之后,谁都知道,西北的战局恐怕是已成定局。
  果然,在大宋优势兵力以及早有准备的进攻下,西北原本平静的战局很快就有了变化。昔日驰骋西北大漠了无敌手的党项骑兵,一次又一次地在大宋弓手的面前碰得头破血流。而大宋兵马全线压上的结果就是,西夏根本就没有援兵可派。
  盐州失守、宥州失守、夏州失守!
  一连串的消息传到兴庆府,李乾顺已经连忧虑的兴趣都没有了。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品尝到了重文轻武的后果。曾经那支纵横西北无敌手的党项铁骑早就不存在了,战场上传来的更多是败绩,而不是破敌大胜的好消息。而曾经在党项人手中接连战败的陕西诸军却越打越强,以步克骑的战法越来越犀利有效,开战这两个多月来,他手中能用的兵越来越少,如今根本就连兴庆府也没有足够的人守卫。
  “横山……丢了横山便是最大的失误,朕早该知道的!”
  李乾顺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上,心中异常酸苦。他幼龄即位,大权全部把持在母亲梁太后手中,更有外戚专权,若不是那时国势衰落,辽主派使者鸩杀他的母亲,恐怕他至死也是一个傀儡。他亲政之后大力推行汉化,重用汉臣,一步步削弱党项贵族的特权,看似把大权全都收归了自己手中,其实却埋下了深重的隐患。
  当初差不多年龄的三国君主中,耶律延禧已经死了,若是前方战事还是如之前那样,怕是他也同样离死不远,只有那位大宋天子如今依旧风采飞扬,不仅在辽金之间周旋自如,而且还把大夏逼到了这样的境地!身为天子,他如何不恨?
  “皇上!”
  听得这一声唤,他恼怒地转过头去,见是平常一直服侍自己的宫人,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但依旧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王后这一次阵痛得厉害,太医说……”
  “不用说了!”李乾顺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她退下,随即闭上了眼睛。一直以来,大夏都是靠辽国的支持方才能够和大宋周旋,这已经是很久以来的惯例了,久到谁都认为这种局势会永远存续下去。但是,这终究是痴心妄想。
  辽国几十万军队都被拖在辽东,而且还不能断言必胜,为此不得不和大宋达成妥协,用牺牲西夏作为代价,换取大宋的中立态度。对于辽国来说,这种态度并没有错,可是,对于大夏来说,这无疑意味着灭顶之灾。
  整个横山都丢掉了,军中再也没有兵源补充,战死一个就少一个,而这些天来,前线的局势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就连晋王李察哥都已经多次受伤,更不用说别人了。
  辽国的态度则是让王后耶律南仙寸步难行,即使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同样免不了要遭受宫人内侍的冷眼。而他尽管怜惜耶律南仙,这个时候却不能有任何表示。他是丈夫,但他首先是夏国之主,如果不能摆出明确的态度,那么,军中那些人还有什么信心作战?
  也不知过了多久,刚才那个宫人又出现在了大殿侧门,犹豫了好半晌之后,她终于还是挪到了李乾顺身前,双膝跪地禀奏道:“皇上,王后她……”
  “朕不是说过了吗,这种事情不必说给朕听,滚!”
  李乾顺勃然大怒,重重地一拍扶手:“这个时候朕什么都不想听!”
  那宫人跪在地上簌簌发抖,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鼓起勇气道:“皇上,王后方才产下了太子,只是……”
  李乾顺突然一推椅子站了起来,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除了耶律南仙之外,他还有其他几个妃子,然而,他至今没有一个子嗣,只有两个女儿。对于党项人的习惯来说,对于一个君王,女儿是根本没有用的,无论他将来还能不能在兴庆府站稳脚跟,他都需要一个儿子,一个能够承继王位的儿子。
  当下他不再理会那个跪在地上的宫人,匆匆往后宫奔去,很快,他便看到了正躺在宫人手中的孩子,立刻上前一把抢了过来。
  他低头俯视着自己的骨肉,见其在那里冲自己咧嘴直笑,心中不由浮上了一股异样的柔情,这是他在两个女儿身上从来没有感觉到的。他用笨拙的姿势逗了一会儿子,突然转头向几个宫人问道:“王后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几个宫人不免面面相觑,就连那些内侍也露出了异样的神情。好一会儿,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方才上前禀道:“皇上,王后产后大出血,那些太医正在尽力救治,但恐怕已经不行了。”
  李乾顺几乎感到脑际轰然巨响,下意识地抱着儿子冲进了房间,而此时,那几个正在手忙脚乱施行救治的太医方才如梦初醒,慌忙跪拜了下去。
  他根本不理睬那几个太医,疾步走到了床前,见耶律南仙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双目黯然无神,一颗心顿时狠狠揪了一下。她刚刚嫁来的情形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为他出谋划策的情形他也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曾经想为他回国求助的情形他依旧清清楚楚地记得,而现在,这个曾经被自己称赞作冰雪聪明的女子,居然要死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几乎是用最温柔的态度坐在了床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过去:“南仙,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你好好看看!将来,他就是大夏之主!”
  耶律南仙没有转过头,但是,一行清泪却已经从她的面颊上滚落了下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这个时候,她能够说什么?难道她能指责自己祖国的背信弃义,难道她能指责丈夫的薄情寡义?不,她只能怪自己所生非时,倘若能够早生十年,倘若能够早十年嫁给李乾顺,一切说不定还有转机,但是,如今却什么都晚了!
  终于,她轻轻挪动了一下头,看到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管怎么样,她终于生下了孩子,无论他将来是承袭夏王之位也好,是流浪天涯也罢,那都是她和他的孩子,那就足够了!至于她,却不得不回归天神的怀抱了!
  见耶律南仙缓缓闭上了眼睛,李乾顺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叫来了几个太医。然而,一番诊断之后,几个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其中一个为首的太医更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皇上,产后出血原本就难治,而王后已经心生死志,臣实在是回天乏术!王后这一昏迷,怕是不会醒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李乾顺连退三步,最后无力地瘫坐在了床上。他最后扫了一眼那一张安静的面庞,突然用嘶哑的声音怒吼了一声,抱着孩子便冲了出去。
  老天,你眼看就要夺走我的国家,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妻子!
  他一路也不知撞倒了多少宫人内侍,这才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殿,最后才抱着孩子坐在了宝座上。为了这一张椅子,他的先祖李元昊曾经用了无数手段,他的每一位直系祖先,都付出了无数的代价,而现在,他这个承继者居然无法保住这个位置!在辽宋的夹缝间游刃有余,曾经借着两国力量不断壮大的大夏,难道真的走到了末路?
  王后耶律南仙静静地走了,丧事办得极其简单,毕竟,在举国上下都知道辽国抛弃了大夏的时候,他就算再爱这个妻子,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但是,几乎是在妻子下葬的第二日,他便向天下宣布,立耶律南仙所生的李仁爱为皇太子。
  然而,纷乱的战事并没有因为西夏皇太子的诞生而平息下来。
  大观三年三月初十,西寿保泰军司三万人为宋军所败,余部逃窜!
  大观三年三月二十一日,韦州失守!
  大观三年四月九日,宋军兵困西平府!
  传入兴庆府的依然是各式各样的坏消息,而早就激荡的民心更是越来越难以控制。李乾顺如今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至少除掉了那些怀有异心的贵族,否则,此时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恐怕有人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押着自己向大宋请功!
  然而,当又一个消息传入王宫的时候,他终于遭到了最后毁灭性的一击——晋王李察哥中伏败死!
  西夏并非没有其他的将领,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李察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些年来,每一次出兵总少不了李察哥坐镇,每一次军事行动他都是和这个弟弟商量,哪怕是耶律南仙,在政治军事方面也同样比不过李察哥的影响力。然而,继王后耶律南仙去世之后,他居然连这个弟弟也同样失去了?
第二章
遵圣意悍将回京
  就在西北战事正酣的时候,姚平仲却奉了圣旨回京,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当年在西宁州一役中和他一起建立过大功的钟达也在此次回京之列。尽管比姚平仲年长几岁,但是钟达好歹也算是年轻军官,这一路两人飞驰而过,倒是引来不少人注目的眼光。
  由于去年刚刚开过制举,这一年的进士科举便显得没有那么热闹了,只不过,东京城里照样还是满满当当的人头。钟达出身寻常,除了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之外,往日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哪里看过这样繁华的都城,因此一进城之后免不了四处看,看得姚平仲频频皱眉,只是不好说什么。
  “老钟,你能不能消停一下?”
  就在钟达朝路边的一个少妇投去羡慕的一睹时,姚平仲终于忍不住了。“你在军中那么多年,总不成连个美女都没有看到过吧?”
  “美女是看到过,但哪里的美女能够有东京这样的质素?”钟达没好气地丢过一个白眼,然后便朝长街上的客栈看去,“只是这士子赶考的时节,客栈大概都住满了,千万别连累得我去住大街就好!”
  “哼,你要是没有客栈住,东京城里大小的青楼楚馆多了,你大约会随便找一家进去度夜吧?”姚平仲往日在军中极为严肃,只有在面对钟达时才维持不住那张刻板的脸,此时忍不住嘲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军中不是每每自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么?怎么到了东京城反倒谦虚了起来?”
  钟达愣了好半晌才哭丧着脸道:“你还说,这东京城又不比西宁州和延安府那种地方,这一夜的开销哪里是我一个小军官负担得起的?希晏,谁都知道你是一向不沾女色,这样吧,支援我几个成么?”
  姚平仲闻言气结,再也懒得搭理这个军中同僚,自顾自地打马前行。很快,两人便抵达了枢密院,先是呈递了公文,然后又到兵部报备,这才离开了大内禁中。
  见钟达仍在那里愁眉苦脸地寻找下处,姚平仲不由心中好笑,当下便板着脸说道:“别找了,每次科举的时候,京城的大小客栈几乎全都是满的,有时就连百姓家也会把房子租给前来应考的举子,你这个小军官还想和那些未来的状元公抢房子住?我那里还有空房子,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什么,希晏你居然在东京城里有房子?”
  钟达闻言大感惊讶,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可是当年姚帅的府邸?”
  听到姚帅两个字,姚平仲心中一沉,微微点了点头。尽管每次回京还是住在那里,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姚麟的死给他带来了相当的压力,如今尽管伯父和父亲都仍旧在西北前线,但是,他总感到心中那根顶梁柱倒下了。也只有在战场上奋力拼杀的时候,他才能够心中稍稍安定一些。
  可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够对钟达讲。当下他便不言不语地在前面带路,而钟达似乎是自知失言,因此一路上也不多问,很快便抵达了姚府。
  和王恩一样,姚府也位于将巷之中。但是,由于当初姚麟死时赵佶亲自前来吊祭,并封赠开府仪同三司,因此,姚府自然是整个巷子中最最气派的。门上两个家人起初还斜眼打量着这两个风尘仆仆的军官,终于,那个眼尖的终于认出了姚平仲。
  “平仲少爷回来了!”
  他一句惊呼过后,竟是拔腿便往院中跑,而另一个家人在愣了半晌之后,也连忙上前替姚平仲牵马,还不时朝一旁的钟达投去奇怪的目光。自打姚平仲懂事开始,就没有多少知心的朋友,当初和燕青虽然交情不浅,但是两人时常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很少有时间聚在一起,这姚府之中,便是连燕青也没有来过。
  而真正论起来,姚平仲应该回父亲当年置下的另一处府邸,无奈他从小就是在姚麟身边长大的,反而和这些堂叔伯们交往更多,就是和几个堂兄堂弟的关系也还不错,所以一回京城,第一反应便是到这里来看看。此时见几个匆匆迎出来的家仆不停地朝钟达打量,他便出口解释道:“这是钟达,和我一样,也是此次回京即将调往河北的,他日说不定也是将帅一流!”
  钟达还是第一次听姚平仲开这样的玩笑,当下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等到姚家一群人迎出来之后,他连忙一个个打招呼,等到人头都认齐全了,他也免不了出了一身汗。
  姚平仲在姚府本就有一个小院,因此一群家人理所当然地把两人安置在了那里。洗完了脸用了几块点心之后,钟达便舒服惬意地往藤椅上一靠,最后竟呻吟了起来:“怪不得人家说与其在战场上死拼的比不得京城温柔乡,光是你们姚府便是如此舒服,那其他达官贵人的府邸就更别提了。希晏,你在这里人头广,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识见识?”
  姚平仲见钟达把一张椅子摇得嘎吱直响,忍不住把手里的毛巾扔了过去。“怎么,你到如今还没娶亲,想在京城娶一个名门淑媛么?”
  “名门千金我是不想了,但好歹也应该是家财万贯的小家碧玉吧?”钟达嬉皮笑脸地坐了起来,乐呵呵地笑道,“我这个人天生就没有大志向,也不指望将来别人称我一个帅字,只要能够坐享千金,将来生活无忧,我也就知足了,决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凑到朝堂上去。我说……”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刚才领着两人进来的那个家人便急匆匆地奔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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