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锦瑟华年(校对)第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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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乘公主的厌翟车招摇过市,这种勾当有一次就已经够了,所以她坚决拒绝了安乐公主一起住在宫里的提议。现在是李家天下,要是她在长安大明宫中厚脸皮住着,赶明儿非倒大霉不可,她可不像某人那样有李显的金牌保护。值得庆幸的是,安乐公主正在长安的无数高门大院中挑挑拣拣,如今暂时住在宫里,她可以有一段时间的自由日子了。
  要说她现在所住的这座宅子,当初那位旧主人也是名声赫赫权倾一时的人物。那是太宗临终前的托孤重臣褚遂良,不但写得一手好字,玩弄权术也同样是一把好手,在永徽年间和长孙无忌两个齐心协力,开创永徽小盛世的同时,也把所有不顺眼的人都打发了。谁知男性政敌固然都除了,褚遂良却阴沟里翻船碰到一个更狠的女人,于是昔日光鲜亮丽大宅门,之后却辗转换了好几个主人,最后落在了她这个武家人手中。
  这宅子还随附奴婢上百,连家具带摆设应有尽有,也省去了她安置的麻烦。虽说厌翟车行路如履平地,但这么好几天的车坐下来她也是浑身如同散了架子,此时也不耐烦再应付这一拨拨的奴婢,索性把事情全都丢给了楚南和朱颜,自己则是让人烧了热水去洗浴。好在这新居比她当初在修行坊的旧宅更加齐全,那用来沐浴的宝月阁造得富丽堂皇,也不知道这地是不是武三思原本打算留给安乐公主的。
  打量着那温润晶莹的白玉池,尽管凌波一向自诩为见过世面的人,忍不住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市侩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价值,这才摇摇头脱去衣服进了里头。将整个身子泡进这烧得刚刚好的热水中,她只觉得这一路劳累一丝一缕地从身上挤了出来,竟没注意到外头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直到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按上了她的肩膀,她方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往后瞧,便直接顺着那胳膊往前一拽。这下可好,只听扑通一下水声,一个人影就重重地跌进了水中,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等她定睛看清楚池子中的那个人,表情立刻尴尬了起来——这偷袭的人并不是她料想中这宅子的原主特意安排的什么美男,而是小美人陈莞,只不过如今成了落汤鸡美人。
  她慌忙上前把人从水里拽了起来,瞅了一眼那张水淋淋的素面,她索性拿起挂在池边的软巾递了上去,没好气地在陈莞脸上抹了两下:“怎么进来连个响动都没有!还有,你明明是管帐房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没人告诉你,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边?”
  陈莞刚刚那一下跌得七荤八素,此时虽说脸上的水珠没了,但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完全都湿透了,好容易稳住身子之后立刻连连打了三个喷嚏。听到凌波这么问,她顿时委屈地答道:“我正好有事情要禀告,门口紫陌顺手就把小姐的衣服递给我,还说小姐旅途劳顿,问我会不会按摩,我进来的时候见小姐你似乎在闭目养神,所以没敢打扰。”
  “紫陌那丫头人小鬼大,她是在诳你呢!”凌波又好气又好笑,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小丫头。紧跟着,她方才发现陈莞那一身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恰恰勾勒出了无比美妙的曲线,当下便笑道,“好了,既然你这身衣服都湿了,那就赶紧扒下来好好洗洗。这一路闷在车里,你大约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对了,既然你会按摩,顺带帮我好好捏几下,我胳膊腿都是疼的。”
  陈莞原也不习惯在人前宽衣解带,可此时身上湿嗒嗒的,混合着汗水尘土更加难受,再加上对面的女主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她便咬咬牙点点头。她昔日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虽则被发卖,可毕竟在服侍人的勾当上并不熟悉,那一手按摩的技巧还是芙蓉馆的教习硬逼着学的,原本是用于取悦男人,谁知道如今竟派了这种用场。
  凌波身边一向只用朱颜紫陌,紫陌年纪小,朱颜又是出身宫人,所以在这些沐浴上头的勾当她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也分不清陈莞的手法有什么不同。直到她夸奖了一句之后,忽然觉得臂膀上力道一轻,继而发现陈莞面色通红,她方才察觉到了一丝端倪,继而便笑了起来。
  “你大哥如今在外头帮我办事,我和他定了十年的契约,十年之后便放你们俩自由身。陈莞,人最初的命乃是生来注定,能够改变的机会虽然微乎其微,但始终还是有机会的。你从金枝玉叶零落尘埃,此中体会我自是感觉不到。不过,我一月之间失去父母,继而置身在一个尔虞我诈的吃人地方,也并不比你好过。我需要的不单单是如臂使指的奴婢,所以读过书的你无需妄自菲薄。至于服侍男人……不是我夸口,将来往来我这座宅子的女人,远远比那些男人来得尊贵,你明白吗?”
  这算是清楚无误的承诺了,陈莞心头一凛,立刻重重点了点头。正打算拧干软巾给凌波擦身子,她猛然想到了自己刚刚进来的正事,连忙开口说明道:“刚刚安乐公主派了人来,说是已经说动了陛下,预备闰月就下诏诸公主开府。还说既然公主开府,那女子便可一样当官,问小姐是不是也想在公主府随便拣一个官当当。”
  公主府的官……比得了上官婉儿如今的内相风光么?凌波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还是不要去出这个风头的好。反正安乐公主大约也就是心血来潮,多一个官多卖一份钱,她的拒绝绝对不会惹那位金枝玉叶不高兴的。
第九十二章
春光明媚踏春行
  哪怕住在长安的已经的算第二流人物,但第二流人物也爱显摆,所以往年三月三的踏青出游好时节,路上随处可见鲜衣怒马的公子。然而这神龙二年的三月三,路上倒是有不少锦衣华服的仕女带着三三两两的侍女出游,自命风流的少年公子们却都不见了踪影。平常看惯了那帮纨绔子弟跃马长街招摇过市的百姓不禁都纳闷了,难道皇帝回来了,纨绔子弟也收了性子?
  和洛阳相比,长安的街道更对称更严谨,记起路来也更方便,所以凌波只花了几天便摸清了地形。这三月三乃是禊赏的好时节,虽说她自从父母亡故后就很少在意这么个节日,但如今既然有闲,她便决定去曲江池走一遭,也好看看长安的人文风景。她照例换上了一身少年打扮,又逼着陈莞和朱颜换上了男装,竟是把武宇等四个正牌子男人留在了家里。
  “小……公子,你这样子大剌剌出门,万一又遇上了刺客怎么办?”
  听到朱颜这熟悉的唠叨声,凌波不禁莞尔一笑:“我又不是什么真正的重要人物,谁吃饱了撑着一而再再而三找我麻烦?至于只带你们俩自然还有一个原因,你看看你四周左右,能找到几个好容貌的男人?”
  朱颜和陈莞闻声愕然,举目四顾方才发现,这周边虽说有不少骑马人,但除了少部分和她们三人一样女扮男装的仕女之外,就是一些年纪明显偏大的男子,而且大多是歪瓜烂枣,几乎没一个顺眼的。对于这种情形,陈莞面露茫然,朱颜却心有所悟,忍不住开口问道:“听说七公主开府之后,正在大肆征召府官,那些长相清秀的可是都想前去应征辟?”
  凌波晒然笑道:“要是那么简单,我何妨把武宇他们四个带出来充场面?这些天长安城好些人家长得俊秀些的儿郎都莫名其妙不见了,倒是几位公主家里头多了好些清秀的仆役,你说换作是你,还会随便出门么?就算是世家子弟,据说相貌出色的也会接到公主府的帖子,这时候要是谁还在外头抛头露面,岂不是羊入虎口?”
  尽管陈莞和朱颜都听说过那些公主们的强势,但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感到匪夷所思,外加心头惊骇,前者更是不可避免地思念起了独自居住在外头的兄长——陈珞亦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若是常常在外走动,不会因此被人抢了回去吧?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凌波刚刚那番话只是片面之词,原本都是各自策马慢行的大街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继而便有十几个人骑马飞驰而过。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但凌波亦能看见间中有好几个衣衫华丽的年轻人,比起那些眉目如画宛若女子的美男来,这些人都流露着一股难得的英气和刚强,绝非是文弱书生。
  瞧见人家似乎是往曲江池的方向行去,凌波便轻轻拍了拍身下初晴的颈子,回头吩咐朱颜陈莞跟上,一夹马腹就追了上去。后头的陈莞见机得快,飞也似地纵马跟上,朱颜微微一怔落后半拍,自然就落在了后头。
  三月的曲江池正是桃花盛开杨柳垂绦,一眼望去,那翠绿中点缀着桃红,再加上其他争艳的百花,自是美不胜收。微风拂过,清澈的水面在明媚的阳光下映出无数粼粼波光,间有各色飞鸟在其上飞舞嬉戏,时不时一头扎下水觅食,恰似一幅让人赏心悦目的画卷。虽说年轻男子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法在这禊赏,但仕女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纷纷在水边放下了各式各样的觞杯,顺便许下各种各样美好的愿望。
  凌波本就只是为了凑热闹来的,所以在曲江池没有找到刚刚那拨人,便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拣了个还算空的岸边,她轻轻把一个觞杯放在了水面上,目送着它晃悠悠地荡开了去,却没有许愿,而是望着水面出神。
  “没想到你居然也凑三月三的这份热闹!只可惜庭州那地方虽说水草肥美,少爷却不是那么附庸风雅的人,这时候肯定在主人的督促下苦练武艺,没时间找条河放下他的牵挂。”
  离愁别绪忽然被这煞风景的调侃给冲得一干二净,凌波顿时恼羞成怒,转过头来怒喝道:“罗琦,你存心想和我作对是不是!”
  见那个黑面神皮笑肉不笑地耸了耸肩,她只得冷哼一声,暗想裴愿那个该死的小子留谁下来不好,偏偏留下这么一个油嘴滑舌的可恶家伙。正在这时候,她忽然瞥见刚刚在路上遇见的那十几个人从不远处经过。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个被人簇拥在当中的锦服青年,比起武崇训崔湜那样的美男子,他可说是相貌平平,但那笑容却不似达官贵人始终带着嘲弄,而是流露出几分爽利来。而在他身旁,赫然是一个举止翩翩的年轻男子,而且竟然是凌波认识的人。
  这一惊之下,她忍不住盯着人家死死瞧了一会,直到罗琦咳嗽了好几声方才惊醒过来。
  “那是你的表姐夫定安公主驸马王同皎。咦,那个陈珞不是你的人么,怎么和这么个正牌子金枝玉叶混在一起?对了,听说这些天在外头抢男人的公主当中也有那位定安公主,那位驸马爷还真够倒霉的,也不知道那位公主给他戴了多少绿油油的帽子。”
  虽然有不少人知道武家十七娘之名,但凌波对于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的事情向来是能躲则躲,再加上定安公主并非韦后所出,所以她和这位公主打照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和王同皎自然差不多算是路人。此时,听罗琦这么一解说一质疑一感慨,她忍不住又斜睨了这家伙一眼,暗想他做个收集情报的头子倒是很称职,连这种只有虚名的驸马爷也认识。
  而紧跟着,罗琦这个黑面神又嘿嘿笑道:“要说这位小王驸马还有一件事大大出名,那就是他老婆喜欢收集美男,他却喜好结交豪杰,所以夫妻俩各顾各的,全都不管对方的事,所以甚至有人说他好男风的。我看你得提醒你那个陈珞,总归得小心一些。”
  这种话凌波还能当是玩笑,陈莞却一下子面色煞白。
第九十三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曲江池虽则是平民百姓都可进入赏玩,但一墙之隔的芙蓉园却是皇家禁苑。尽管隔着高高的围墙依旧能看见内中灿烂的桃花和华美的亭台楼阁,可纵使是再有钱有权的人也只能望墙兴叹,纵使是王同皎这样的驸马亦是只能在高墙下驻足片刻。
  “李唐江山好容易恢复,却依旧便宜了武家人!”
  凌波装作无心路过的时候,隐隐之中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循声望去的时候却和陈珞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倒还能露出一个没事人般的笑脸,一直冷着一张脸的陈珞却勃然色变。看到那家伙看着她的复杂眼神,她不禁心里暗叹。果然,当陈珞几乎忘却了自己的尴尬身份的时候,她这突然出现还真够刺激人的。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阳光渐渐有几分刺眼,晒在身上更添了几分燥热,曲江池边上放觞杯的人也渐渐少了。三三两两的游人们各自拣干净的地方坐了,若是平民百姓,少不得几个同伴张罗出一块地方,而像王同皎这样的正经金枝玉叶,则是自有仆人前后奔忙,在一棵大树的树荫底下铺开了地方,琳琅满目摆上了各色点心吃食,竟是丝毫不逊于家里的用度。包括陈珞在内的其他十几个人坐在王同皎左右,已经有人慷慨激昂地说起了国事。
  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凌波正把罗琦支使得团团转。她虽说如今有钱,但今天出来也只是准备了三色点心,和那边十几个人几十样吃食的排场比起来自是寒碜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却丝毫不在意那些,等一应布置完之后就在正中翘足而坐悠然自得,时不时还和陈莞朱颜调笑几句,像极了小户人家的懒散公子。
  罗琦不是裴愿,他长得面黑其貌不扬,初看之下仿佛还有些轻浮,心思却缜密得很,此时忙完了一屁股坐下,听那边飘来了对于朝堂大事的种种议论,忍不住便哼了一声:“一帮夸夸其谈的家伙,要是当今那位天子只讲正道,为什么五王如今一个不剩全都给贬出去了?还说什么奸夫淫妇之类的话,难道是嫌命太长了!”
  他一面说一面转头看着凌波,怀疑地问道:“武大小姐,莫非你是让你家那个美男子过去当探子不成?”
  “首先,我不是什么武大小姐,武家排行老大的那位大姐早就死了,如今连尸骨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其次,就算我要派探子,凭陈珞的这相貌,我也得把人送给安乐公主或是长宁公主,王同皎一个驸马算什么?”
  话虽如此,凌波却着实对陈珞的效率有些吃惊。虽说王同皎这架势看上去似乎是喜爱交接三教九流的,但陈珞只凭一个假身份一张冷面孔却能够混得风生水起,本事依旧不可小觑。果然,这样的男人只用来暖床确实可惜了,还好她不曾暴殄天物。
  “小……公子,你快看!”
  正当她脑袋中转着某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忽然只觉得袖子被人狠狠拉扯了几下,那劲儿大得仿佛要把整只袖子都扯下来。再听到这么一声,她便抬头望去,这一看之下她顿时愣了神。才道是如今的俊俏少年郎怕被公主们抢了去个个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今天倒好,一出来就是四个!那个居中顾盼自得神采飞扬的,不是崔湜又是谁?
  崔氏四兄弟前呼后拥从人无数,并不比定安公主驸马王同皎弱了声势。今年这三月三的曲江池原本就是男少女多,四兄弟又是前呼后拥排场十足,再加上全都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往那里一站便吸引了无数女子的倾慕眼神,倒没有功夫分神注意别人。所以,树荫底下的凌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便在陈莞大腿上轻轻拍了一记。
  “不用担心,崔家兄弟几个眼下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愿意嫁崔家老二为妾的人多得是,他有钱有势还怕买不到人?再说了,有我在,他要是再敢提纳你为妾的事,我一定大棒子将他打走。哼,就是嫁一个平头老百姓,那也至少比崔家那无耻的家伙强。博陵崔氏是大世家,不当高官求个一辈子太平总不成问题,崔湜要搏富贵投了武家,连带着自家其他兄弟都捎带了进去。若是武家常青也就罢了,可若是武家败了,他这个走狗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咳!”
  凌波说着说着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武家人,平日一向藏在心里头的感慨竟是一股脑儿全都倾泻了出来,谁知道话说到一大半,对面的罗琦忽然莫明其妙地连连咳嗽,恰恰打断了她的话。她正想教训这家伙几句,忽地感觉身后仿佛有人,顿时心头大凛,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镇定地转过头。一看清了那人,她忍不住呆了一呆。
  刚刚她还看见王同皎这堂堂定安公主驸马坐在那边大树底下听人高谈阔论,怎得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好,果然说的好!虽则有道是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可这崔家几个确实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儿,没来由辱没了博陵崔氏的名头,确实不值得倾心!想当初吕布被人称为是三姓家奴,可人家吕布好歹在战场上还有几把刷子,这崔湜先是为桓彦范敬晖耳目,见势不妙就立刻倒戈投了武家,要说卑鄙无耻,只怕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人比得上他!”
  听到三姓家奴这个名词,凌波忍不住就想翻白眼,然而她没料到的是,眼前这位驸马说到兴头上竟是忍不住在她的肩头重重一拍。这下可好,毫无防备的她竟是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好容易稳住身子之后,她顿时要多恼怒有多恼怒。可这半肚子恼火的劲头,却在人家侧身一步上前来施礼说出一番话之后,化作了满腹哭笑不得。
  “我刚刚见公子坐在这里冷眼看游人如织,眼神却寂寥得很,一时意动就想结交一番,却没料到听到对武家如此中肯的评判,料想定是同道中人。倘若不嫌弃,我那里有酒有菜,更有同伴十几人,不如过去同饮如何?对了,不知道公子该如何称呼?”
  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凌波却不好摆出什么冷脸,再加上她也对王同皎有些好奇,遂隐去了自己的姓氏:“我姓凌,在家排行第七,小王驸马称呼我七郎便是。”
  被王同皎半邀请半强迫地请过去和一堆货真价实的大男人同席,当看到陈珞苦笑无奈的模样,当看到慷慨激昂的始终只是那么几个人,其他人却只负责拍手叫好赞人捧人,凌波终于明白,所谓的结交豪杰,原来就只是这么一回事。
  大多数的人,仅仅也就是为了混一顿闲饭吃,仅此而已。
第九十四章
那寂寥的眼神
  七公主开府的消息在坊间很是热议了一阵,几乎是所有人茶余饭后的最大话题,但现如今这个议题已经转变成了另一个——那就是买一个真正称得上府官的头衔,究竟需要多少钱。要知道,大唐立国之初官吏就有定数,员内官只有数百,品官最贵,现如今只要有钱就能弄个官当当,甚至还有金枝玉叶的公主在后头撑腰,谁不乐意?
  “一个典签十万钱,一个行参军事二十万钱,一个参军事三十万钱。若是想买一个录事参军事……嘿嘿,那得五十万钱!”
  “天哪,就这样外头还有人排队,这公主得有多少钱落下腰包!”
  “切,这不是得填补填补么?就这两天翻新宅子,花出去的钱就和流水似的。再说,咱家公主又不像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虽说在皇后面前得脸,可终究不是亲生的,没那么多赏赐。这要不是公主看着安乐公主的模样学着,指不定那无底洞更大!驸马爷只知道结交豪杰,这开销的事情公主不管谁管?”
  凌波被王同皎生拉硬拽进入定安公主第的时候,就听见两个仆役在那里窃窃私语——说是窃窃私语,其实那声音几乎就和光明正大地聊天没什么两样——她有意留心了一下王同皎的脸色,发现那位驸马爷仿佛没事人似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顿时钦佩了起来。
  这大唐的驸马爷,果然是天底下第一苦差事。如此看来,她那位几乎不曾打照面的公主表姐也是一个彪悍的女人。
  这定安公主的宅子虽然比不上凌波昔日曾经造访过的两座公主豪宅,但却是长安城第一座新鲜出炉的公主第,内中不少地方还在大兴土木,从已经完工的几处楼阁就能看出那富丽堂皇奢华贵气来。今天前来造访的十几个人中,有些人来过,有些人没来过,有些人和王同皎交情深厚,有些人却像凌波一样是被人家三两句邀约来的,自是各有各的心事,走着走着就分成了几拨。
  虽然自己就是那几个人诛之而后快的武家人,但凌波完全没有这个自觉,一路走来虽不至于附和某些人对于武家的肆意指摘,却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异色,仿佛人家咬牙切齿喊打喊杀的人和她没有丝毫关系。朱颜和陈莞都是下人,因此进门之后便有管事负责招待,料想两个大姑娘在这公主第总不至于出事。至于罗琦则是早就借机会溜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溜去向某人报信。
  她能忍得住,别人却忍不住。趁着前头的那些人还在边走边义愤填膺地大发感慨,陈珞忽然把一把拉住了凌波,沉声问道:“你也太逞强了!这王同皎虽然是驸马,但素来痛恨武家人,结交的都是些和武家不对路的人物。这要是被人识破你的身份,你别以为能够安然无恙地出去!”
  凌波古怪地看了陈珞一阵,忽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真那么有名,是个人就会认识我?不就是和武家不对路么,到时候我在席上破口大骂一番,谁会怀疑我和武家人有关?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说得起劲,但真正要做事就成了缩头乌龟,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王同皎果然不负其豪爽的名声,直接吩咐在诺大的庭院中摆开了宴席。珍馐美酒之外,尚有家伎献艺,于是酒酣耳热之际竟是有不少人搂着侍酒的姬人放浪形骸,一时间席间一片混乱。这种事情在达官显贵家里原本就是司空见惯,因此凌波目不斜视,只是淡淡地啜饮着杯中美酒,心中暗自嗤笑。
  所谓豪杰,原来就是这样的!倒是陈珞那小子有些急智,竟是借着酒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是不是也可以仿效一下?
  然而,她正这么想着,却不想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记。转头见是王同皎,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及至看到对方朝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招手示意她出去,她方才恍然惊觉。想到自己刚刚在席间虽没说什么话,但好歹旗帜鲜明表示了态度,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她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从容地跟了出去。
  出了庭院转入一条小径,在林荫中穿行了一会,便只见曲径通幽处赫然是一个精致的亭子,其中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凌波远远地扫视了一眼,发现这几人都没有在刚刚的酒宴上出现过,其中两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另一人则是比自己年长少许。等她跟着王同皎进入亭子之后,那三人便齐齐起身拱手,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脸上。
  “周大哥,仲之,延庆,这位乃是我今日刚刚结识的凌七郎。早先在曲江池游玩的时候,恰逢崔氏四兄弟出行,别人都是艳羡不已,他却在那里说那崔湜乃是武家走狗,还对随行的美婢许诺说绝不会将她送与崔家老二为妾。如今崔家攀上了武家,人人都是趋之若鹜,少有人有这样的志气。兼且刚刚席上几乎人人放浪形骸,偏偏他冷眼旁观,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
  王同皎虽说豪爽,只要是看得顺眼的人便会引为上宾,但真正带到这聚贤亭的人却是极少。刚刚那三人见凌波年少,心中都未免不以为然,此时听了这番话方才为之释然。
  “今日能够有缘相知相善乃是缘分,七郎,这位是周璟,这是张仲之,这位是祖延庆,都是我的至交好友。从今往后,我这聚贤亭便又多了一个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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