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校对)第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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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的谕令你做得很好,如今炎侯阳烈和旭阳门主阳千隽纷争一起,许凡彬势必要做出选择,不管他站在哪一边,都会招致无穷杀机,到时候只要你用柔情圈住他,自然就会为我们带来一个顶尖内应。”来人扫了一眼角落中的身影,哈哈大笑道,“师妹,你凡事都得多用点心计,同为师门嫡系,你一旦有所成就,长老之位决计跑不掉的。”
  “是么?”角落中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哀莫大于心死,明萱知道,她早就没了曾经的志向和决心,“师尊也是这个意思?”
  “那是当然!”万流宗傲然答道,仿佛不经意地瞥了瞥周围环境,微微皱起了眉头,“华都隐秘的地方多得很,你何必要找这个破落的地方见面。”
  然而,这句话问上去却许久都不见回答,万流宗终于不耐烦了,几步走上前去查看,却见明萱的嘴角隐现血迹,不禁大惊之色。闪电般在她胸口一连点了数指之后,他狠狠一掌击在她背心,迫使她吐出了一口黑血,而后又迅速取出一颗药丸投入她的口中。
  “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莫要忘了师门规矩,未得上命自裁乃是天大的罪孽!”毕竟和明萱从小一起长大,久违的恻隐之心再次重现,万流宗痛心疾首地怒喝道,“你不是一直喜欢许凡彬那个家伙么,为何要以死抗争师命?”
  “师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明萱没有答话,凄然吐出几个字后,终于昏厥了过去。
  “你这个傻瓜!”万流宗摇头叹息,一边源源不断地将内息输入明萱体内,一边迅速思考起解决之道来。一刻钟后,他放下了死死抵在明萱背部的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脚下一发力,立刻窜出老远,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尽管这一次并未饮下太多酒液,但许凡彬回房时,却依旧是醉醺醺的。推开自己房门的一刹那,他的酒却突然醒了大半,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赫然是一个黑巾蒙面的人,手中还抱着另一个人。大惊失色的许凡彬慌忙运转真气,随即看清了对方抱着的那个人影,顿时如遭雷击。
  “阁下对明萱小姐做了什么?”许凡彬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恐慌,厉声喝问道。
  “许凡彬,师妹为了你,竟然不惜以死相抗,你将来若是负了她,休怪我不客气!”万流宗说着便将明萱凌空抛掷了过去,自己则穿窗而过,一闪而逝。
  “明萱!”醒悟到对方的言下之意,许凡彬立刻二指搭上了明萱腕脉,不禁勃然色变。“你为什么这么傻,我有什么好,值得你一死明志?”聪明如他又怎会猜不透明萱心中的彷徨,倘若真的对他无意,她自可遵照师门指令行事,哪会落得如今的窘境。
  “我一定会救你,一定!”许凡彬仰天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斩钉截铁地立下了誓言,“我不会辜负你的,明萱!”
第十七章
整肃
  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九月十二日,恰逢伍形易命人传回边境捷报,朝中上下全都松了一口气。练钧如却不敢小觑了此事后果,召集太宰石敬,太傅张谦等人商议,回报华王姜离之后,决定趁机重整朝堂。
  次日的朝议上,天子再次亲临,群臣无不惊愕非常。须知此前姜离早有谕旨,将朝政委于练钧如和朝中重臣共同决断,这一次又突然出尔反尔,不少人都怀着异样的心思,满心以为这代表着两方的决裂。
  然而,事情的经过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大失所望,就在姜离的眼皮子底下,练钧如亲自宣读了诏书,一为举贤令,一为裁撤冗官令,一为核实俸禄令。为了确保这三道圣谕能够顺利推行,练钧如甚至派人远赴边境资明城和伍形易交涉,又和诸世家百般计较,最后才在朝堂上撂出了这样一道旨意。
  诏令宣布完之后,朝堂上一片哗然,除了早已知情的石敬等人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度之外,不少小臣都露出了痛心疾首的模样,频频以首触地,从祖宗家法说到江山社稷,似乎一旦推行了这三道诏令,中州就要变天一般,看得练钧如冷笑不已。
  见姜离兀自闭目养神,练钧如砰的一掌拍在座位的扶手上,蓦地离座而起。“各位,陛下的成命早已经诸方讨论,尔等百般鄙薄,这又是何意?”他运足目力,双眼精芒大盛,有如实质的目光扫过刚才那些鼓噪的臣子,重重冷哼了一声,“如今列国无不励精图治,以求强大国力,其中的心思不问自明。中州疲敝多年,若是不下猛药,恐怕那些虚有其表的官吏只知盘剥百姓,不明自己职责,这等废物要来何用?”
  练钧如越说越觉得心中气恼,游历各国时积攒的怒气干脆全都迸发了出来:“中州居天下之中,挟正朔之名,若是早早革除弊政,使百姓归心,又何来诸侯觊觎之说?商侯周侯都是求贤若渴之人,虽说商侯迂腐,但各位也该好好想想,这些年来,天下贤士有多少归于商周两国?治国不外乎有道无道,然有道之君若无贤臣良才襄助,又怎能真正善待百姓?如今列国之内皆有我中州冗官,他们不事农耕政务,反需朝廷给钱供养,若不裁撤,国库空虚根本无法避免!”
  石敬见练钧如已然动怒,轻咳了一声便站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是群臣之首,这个时候若不表明态度,以后要服人就难了。“诸位,殿下所言字字珠玑,若是大家还不能体谅这份苦心,未免就太令人失望了!”他缓缓背转身来望着后头的官员,慢条斯理地道,“所谓举贤,就是礼贤下士光纳人才;所谓裁撤冗官,就是要让那些无所事事的官员自食其力,不能白费国库的粮食;所谓核实俸禄,就是依照国法,核实各级官员薪俸和支出是否相符!”
  太傅张谦见群臣似乎都有慑服之意,也出列添油加醋了一番。“陛下自登基之日起便有心重振朝纲,原本也颇有起色,却在大病之后无力再将良政推行下去。如今陛下、使尊殿下、伍大人和吾等诸人已就此事商量了许久,而且这些事情还未动摇根本,各位若是现在就不能同心协力,那不妨挂冠求去罢了!”
  一向宽厚和平的张谦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警告,阶下众人顿时都沉默了。刚才还喧哗吵闹的几个刺头都缩了回去,此时此刻,他们都看出了朝堂上的架势,上层的所有人史无前例地抱成了一团,甚至还有手段狠辣的伍形易支持,他们若是再反对,无疑是给自己下绊子而已。于是,在一片沉寂的气氛中,华王姜离的三道诏令很快被信使传遍了中州各地。
  下了朝堂的练钧如再次被姜离召进了内殿,与此前相比,这位天子的脸色多了几许红润,只是身体却愈发虚弱了,头上的少许黑色已经完全被白发掩盖,不过两年时间,姜离就似乎苍老了十岁。练钧如看得出来,多年的忧心和疲惫已经一点一滴地渗透了他的骨髓,渐渐侵蚀着他所剩不多的生命。
  “练卿,你是不是对朕今日的沉默有些不满?”姜离示意练钧如坐下,又令赵盐守住了门口,这才伸手取过了一道本章,“朕也无可奈何,你看看,已经有奏本说朕枉顾律例了。治大国如烹小鲜,原本应该抽丝剥茧徐徐图之,如今却不得不用快刀斩乱麻之势勉强为之,足可见局势崩坏到了怎样的程度!”
  练钧如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他能够想出来的,石敬等人府中自有能人,一条一条深思熟虑之后,便拣出这三条不算太严厉的,饶是如此,引起的躁动也不算少。“陛下,您的意思我清楚,石敬他们代表着中州各大世家,能够看清局革除弊政,不仅仅是因为自保,而且更是因为巨大的利益。按照律例,继承爵位官职的应该是嫡长子,但世家中的其他子弟也往往有出色人才,他们那时畏惧伍形易而不敢将其荐之朝堂,如今却可以凭借一道举贤令行事。那三道诏令动不了根本,却能够给天下一个态度,仅此而已。”
  “练卿能看到这些,朕很欣慰!”姜离长叹一声,郑而重之地从袖中取出一枚小玺,“玉玺朕已经交付于你,此物乃是朕的随身小玺,虽只有寥寥数人识得,但这些人无不是朕的心腹,绝对可以信任。若是真的事机有变,练卿可以凭借此物调动三成禁卫,足可自保!唉,假使偃儿真的没有登大宝的福分,练卿便护着他离去吧,无力回天便只能如此了,一切罪过,九泉之下朕自会承担!倘若偃儿能够登上王位,这东西总有一天也能够派上用场……”
  练钧如悚然一惊,尽管姜离话语中多颓废不吉之意,但他却听出了更多深层次的东西,毕竟,介文子当初透露的那件事情依旧没有下文,倘若姜离过早崩逝,那后果着实不堪设想。思虑良久,他还是开口探问道:“陛下,虽然此事唐突,但我还是想知道,与其将这信物交托给我,陛下为何不索性写下遗诏,将来继位有所纷争时,那才是能够镇住局面的东西。”
  “朕……朕的遗诏怕还不及这小玺管用!”姜离颓然摇了摇头,自嘲之色尽显,“朕也不想隐瞒,想必练卿也应该知道兰陵君姜朔之事。此事内情朕也就不多提了,为了除去兰陵君,朕流落在外的手诏不计其数,说来也是荒谬无稽,都是朕糊涂啊!”他见练钧如露出了骇然之色,脸上忧色更重,“所谓遗诏,朕也有三份存于他人之处,其中一道就在伍形易手中,其余两份也都各有去处,朕若是再给你一份又有何用?”
  练钧如只感到一股寒气直冲脑门,手足也近乎冰冷僵硬了,他哪里想得到,华王姜离竟会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了除掉内敌,反而招来了不计其数的窥伺者,这分明是为自己掘下了坟墓。这样一个天子,还能勉强活到今天,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勉强压下心头的冲动,练钧如不置可否地将小玺贴身藏好,斟酌片刻才答允道:“既然如此,我知道该如何做了。不过,还请殿下将小玺的用处全部告知,免得将来误事。总而言之,我既然把姜偃找了回来,就总得把事情进行到底,无论是石敬他们还是我,或者说伍形易,都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姜离镇定了一下心神,示意练钧如靠近,低声告知了所有隐秘布置。足足一刻钟后,他才停住了话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能做的他已经都做了,当初一错再错,如今的后果便只能由他一人承担,即便再苦涩也只能认了。
  练钧如在确定记下了所有细节之后,方才再次抬起了头。“陛下,先前有些事情我也没来得及交待,如今炎国退兵,这些事情也必须得尽快落实下去。当初我为了尽快赶回来,和周国长新君樊威慊、商国信昌君汤舜允、夏国孟尝君斗御殊达成了协议,允诺一旦他们起兵,中州将设法给予他们大义名分。如今樊威慊和汤舜允按兵不动,应该是在等待我的答复。此事我未及通报便擅自做主,还请陛下体谅!”
  姜离哪里会不知道练钧如的私意,换作往常,不要说私相答允这种大逆不道的勾当,就是中州臣子和樊威慊这样的逆臣有往来都是该拿问的,如今却不仅要漠然置之,还要设法替他们掩饰过去,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练卿那时出于不得已,朕自然能够体谅你的苦心。”姜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睁开了一条缝,“只是这一旦答应……”
  “自然不是现在答应!”练钧如淡然一笑,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写满文字的绢帛,双手呈递了上去,“当初的盟约写得清清楚楚,我想他们也不会傻到公布出去。中州局势未明,他们也不敢轻易动兵戈。如今四国皆有内患,只等乱离一起,立储一事才有可能顺利。”
第十八章
内斗
  万流宗一动不动地跪在父亲面前,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那一日他见明萱自裁,确实曾经流露出一丝真情,但随即便被利益之心取代。论理他应该将明萱带回无忧谷救治,而后听由师门长辈发落,但最终他权衡再三,却将明萱留给了许凡彬。这样不仅可以让两人之间的羁绊更深,而且可以让许凡彬的立场更加艰难。他深信,偏执的父亲不可能责怪他。
  “你起来吧!”座上的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此事你做得恰到好处,用不着请罪了!唉,想不到我多年教导明萱,却依旧敌不上一个许凡彬,难道这情之一字,就没有人能够勘破么?”
  明亮的灯光照耀着老人的满头白发,辉映出诡异的光芒,万流宗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竭力避免父亲看到自己眼中的神情。好半晌,他的脸色再次回复了振奋,“父亲,明萱之事暂且可以挪后。如今炎侯退兵,绯都之乱已现端倪,而夏商周三国似乎波澜更盛。观其态势,一时之间绝对无法平息,这正是插手中州的最好机会!”
  “你是说我们可以用得上姜离的那份诏书?”老人讥诮地哈哈大笑,随即好整以暇地靠在了石椅上,“你应该想到,这种东西姜离能够轻易允诺赐人,就证明不止一份,何况他现在人尚且在世,我们拿出来又有何用?”
  “父亲,事在人为,倘若不能尽早赶在他人之前,再想要力挽狂澜只怕也不可能!”万流宗先是一愕,随即又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道,“祖上荣光早已沉沦多年,尽管无忧谷声名天下皆知,但是,我们依旧不能正面插手天下之事,这次的机会一旦错过,就没法抢得先机了!”他一边说一边膝行上前,一脸的坚毅之色,“我曾经见过列国君侯,除了商侯懦弱可欺外,周侯和夏侯皆不容易对付。另外,阳无忌有旭阳门主撑腰,炎侯等闲占不了绝对上风。因此,一旦起动乱,唯有商国可虑而已。父亲还请痛下决断,时不我待啊!”
  “流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又知道审时度势判断时机,确实称得上人中龙凤,在列国贵胄中也不会落于下风。”老人收起了轻松之色,异常严肃地看着地上的儿子,话语中既有欣慰,也有深深的忧虑,“年轻气盛虽是好事,但是,实力对比才是最重要的。”
  “十二年前,本门助姜离之时,确实得益菲浅,但当时获利最大的,却是寒冰崖的那群女子,此事我一直隐而不宣,就是要避免门中的恐慌!”老人突然负手起身,第一次追忆起当年的隐情,“兰陵君姜朔并非不堪一击之人,相反,他那时麾下高手众多,若非有外人助拳,姜离根本就不是对手!是役,我无忧谷出高手十二人,最终死三人,其他九人个个受伤不浅,付出代价不可谓不重。然而,寒冰崖尽管只出高手六人,却斩杀了姜朔的大半高手,而且六人中只有两人轻伤,其余四人尽皆安然无恙!”
  万流宗大惊失色,望向父亲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惊惧。他自然知道父亲口中的高手象征着什么,那都是无忧谷精研武学的真正班底,而这些人尚且伤亡惨重,足可见当日一役的艰难。一瞬间,他只觉得凝聚的自信破裂了,一直以来,支撑他的就是师门隐藏着的巨大实力,却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其他势力能够抗衡,甚至是凌驾于己方之上。
  “好了,一旦你接掌无忧谷,这些事情都会知道,我就不再多说了!”老人突然止住了对往事的追溯,伸手将儿子扶了起来,“染指中州大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夙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但是,你须得记住一点,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无论伍形易还是练钧如,都不是那么容易相与的,就连天子姜离也是如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正视对手才是最重要的!除了寒冰崖之外,当日助拳的还有另一方势力,此事我一直不得要领,你可以自行追查底细,但一定要谨慎,知道么?”
  “孩儿遵令!”万流宗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向父亲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老人目送儿子离去,又从旁边的柜中取出一身衣服换上,突然伸手在石椅的扶手上轻轻一拍,一声轻响,外头的大门立刻紧紧关闭了起来。他几步走到墙上油灯处,摸索了好一阵按下了一个机括,又转至大门门槛处轻踢了一下,随即回到石椅处坐下。在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中,石椅缓缓朝地面沉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房间中。
  地下深处是一条昏暗的地道,空气却通畅得很,老人一离开石椅便迅速朝前掠去,如旋风般冲向尽头,半点都看不出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出了地道就是一条隐秘的小巷,老人只是身形一晃便毫无隔阂地混进了大街上的人群之中,足足闲庭信步了半个时辰才进了一处华美的大宅,又从一处不起眼的后门穿了出来,最终出现在了一个香火鼎盛的道观之中。
  一个哑巴道僮将他引进了后院静室,只见那静室中早已坐满了人,个个都是道人打扮,只是全用黑巾蒙面,一见老人出现便俯身下拜,个个沉默不语。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人环视众人,冷冷地发话道,“之前几次事情你们都出了纰漏,本应严惩,不过念在你们都算拼命的份上,本座既往不咎,希望你们之后能好自为之!这一次,你们全都赶往资明城,对伍形易发动一次绝杀,务必要重伤他,但绝不能让他丢了性命!”
  “谨遵主上谕令!”处在众人之首的黑衣人恭声答道,“属下必定达成使命!”
  “事成之后立刻四散,不能让对方寻得踪迹。若有陨命者,到时本座自会收尔等子弟为徒!”老人微微一笑,撂下一个诱人至极的承诺。
  “多谢主上!”黑衣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掩不住的喜悦,就连其他人也禁不住抬起了头。尽管大多是死士,但其中不少人还是有妻儿家小的,得到的报酬仅仅是够家人衣食无忧而已。他们不知道老人的身份,却清楚对方的实力,自己的子弟被收归门下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很好,那就散了吧!”老人微微颔首,在所有人依次退出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他早就摸透了一点道理,与其用无忧谷的名义驯养死士,还不如自己暗中行事,一来惊动不广,二来就是隐匿方便,如今看来,事情果然能够天衣无缝,就连两年前的事情也毫不例外。
  “天下……天下!”老人的眸子中突然迸发出点点精光,整个人也散发出无穷气势,“雀鸟安知鸿鹄之志,就算这一次不能得手,我有生之日必定会看到那一天!流宗,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蓦地,他收摄了浑身气势,脸色再一次黯淡了下来,“萱儿,只能委屈你了……”
  资明城头,伍形易正一个人负手站在那里,皱眉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从最初设想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到后来的操纵立储,再到现在的勉强妥协,自己经历的不可谓不多,然而,事后却始终有一只黑手在操控着,隐而无形,若是不能查到那些人,自己就是再强势也是白费。四国眼见就要自顾不暇,若是不能把握时机,就惟有一败而已。
  他正在沉思对策,背后就传来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伍大哥,炎国绯都有信传来了!”
  “阳千隽有动作了?”伍形易眉头一挑,语气却很平静,“那些官员又是什么态度?”
  天绝想要张口说些什么,无奈他本就不善言辞,难以组织起有条理的语句,最后干脆将手中信函递了过去。“事情复杂得很,您还是一条条看看吧!”
  伍形易无奈地置之一笑,这才拆开了弥封,只扫了第一眼,他便忍不住一掌拍在墙头,大笑着迸出一个“好”字。“果然不愧是旭阳门主,居然当机立断地对外头宣布了此事,这样一来,阳烈还要宣扬自己的孝悌之名就难了!”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立刻运足功力将其毁去,心中顿时有了底。
  “天绝,这一次带你和地煞来没有打成仗,你是不是觉得气闷?”对于形同打手的天绝地煞,伍形易一直抱着深深的信任,仅次于尚未苏醒的常元而已。
  “伍大哥,还有仗可打?”天绝大喜,急不可耐地追问道,“您发话吧,您说打哪,我绝不含糊,就是您让我和地煞打回华都都行!”
  伍形易闻言哭笑不得,所幸周围没有外人,不虞被人听见。“以后说话小心些,不要总犯混!”他狠狠瞪了天绝一眼,神情缓和了一些,“如今信昌君汤舜允和长新君樊威慊尚未退兵,估计是想等练钧如的消息,你带上十几个可靠的人,偷偷袭营一次,记住,只许闹腾不许动真格,而且不许留一点线索!”
  天绝对于自己的伍大哥一向是无条件服从,忙不迭地点头答允。伍形易犹自不放心,又让他重复了一遍后方才满意。如今的情势下,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燎原大火,他要做的,只是顺便再往商国殷都和周国丰都放出谣言而已。
第十九章
佯杀
  战事已解,资明城的驻军不免就有些松懈。毕竟,每日有数拨探马不断查探四周情况,他国军队要轻易掩过来并不容易。再者,有伍形易这个主心骨镇住场面,上至主将下至小兵,所有人都揣着一颗笃定的心。
  带着两个随从,伍形易换了便衣,悠闲自得地漫步在街头,不时和一些来往百姓交谈几句。尽管资明处在炎国和中州边界,但最近数十年来少有兵戈,百姓休养生息之余,这城里头边贸也逐渐兴旺繁盛了,就连不少商贾也纷纷把生意做了起来,既有收货的也有卖货的。如此一来,街头巷尾虽不能说是熙熙攘攘,但也是人流不断,颇为热闹。
  伍形易打量着那些满脸兴奋之色的商贩,不禁浮现出几许微笑,这军用物资虽不能随意货卖,但从明里暗里从炎国运来的商品却着实不少,论起来两边都得了好处。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好的炎国补膏,要买请赶紧,只剩一箱了!”
  “旭阳门专用锦纹布,夏天透气冬天保暖,便宜有好货,好货也便宜呐!”
  “腌肉腌肉,特制腌肉,馈赠亲友一绝呐,您老买点试试!”
  ……
  不绝于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引来无数旁观者和买主,看着这副兴旺景象,伍形易愈加自得,心头的意志也更坚定了。若是没有他精心训练出来的雄兵悍将,怕是这资明城早就为炎军所破,哪里还有如今的太平?
  突然,他感到背后似乎有人窥伺,心中掠过一丝警惕,思忖片刻就在一个小摊前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翻检着上头的货色。一个老妇忙不迭地上前兜售着胭脂水粉等女用物品,伍形易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敷衍了几句,随手抓了一样就丢过两个银角子,倏然转身朝不远处望去,目光所及处,一缕寒光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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