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精校)第2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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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杨大人从兴武营赶了过来,如今正在总兵府!”
  “杨大人来了?”
  徐勋不知道杨一清是得到了安化王朱寘鐇谋逆的消息而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还是因为自己此前送去的那一封信,沉吟片刻就拨马直奔总兵府,立时便有人飞报了里头。他进门之后不多久,就只见杨一清和姜汉一前一后联袂迎了出来。由于从兴武营这一路赶过来,就是驿站快马也得一天半,因而杨一清非但风尘仆仆,脸上也尽显疲态。
  “邃庵公,让你又跑了一趟,辛苦了。”
  “我部署完花马池一带的防务之后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所幸没出大事。”
  杨一清脸上表情虽还勉强维持得住,但却是满心的后怕。若是真的让安化王朱寘鐇占据了宁夏城,那他这个陕西三边总制不说别想干了,甚至连体面致仕都是难能。因而,见徐勋含笑点了点头,他陡然之间想起了之前从姜汉那儿听到的昨夜经过,不免四下扫了一眼。
  “张公公人呢?”
  “哦,张公公和苗公公去镇守太监府了。”
  尽管徐勋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李增邓广都已经是死人了,他们的府邸也是险之又险才没有让之前那些群情激昂的将士给血洗一遍,这会儿张永和苗逵去那儿能干什么,那自然只有一个答案。要知道,此前王宁可也是住在那里的。于是,杨一清在微微皱了皱眉之后,便沉声问道:“安惟学依旧没有下落?”
  尽管安惟学鲜少和李增邓广混在一起,就连王宁也只见过一次,但徐勋又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宁夏镇可说得上是绝无仅有的文官是个什么角色。单单只看朱寘鐇设宴,宁夏镇从总兵姜汉到两大镇守太监全都去捧场,只有此人托辞不来,而事后又在张永故意漏掉没派兵去那儿救助的情况下,府邸被烧成了白地,可自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足可见此人的心术。
  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宁夏城从之前你下令六门封闭开始,就一直都是许进不许出的状态,所以他应该还在城内。倘若是人没死,到时候发现时局已定,应该会现身出来。倘若是死了,送到化人场的那些尸首,我已经让认得他的人去辨认了,至今还没传出讯息来。”
  杨一清又问了几句昨夜到今日的情形,随即便看向了总兵姜汉。尽管徐勋也提到,弹压的时候乃是姜汉亲自出马,可宁夏镇的地盘上竟然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造反谋逆,而且姜汉竟然还毫不怀疑地去参加了朱寘鐇的宴会,事后追责下来绝不是一个小罪名。然而,姜汉坐镇宁夏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想想便有些犹豫,但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汉升,毕竟是一夜动乱,之前我经过大街上仍能看到不少乱象。你亲自带上人出去维持,记住两条。第一,不能放过一个真正造逆的犯人;第二,也绝不容许有人利用这个机会陷害欺压良善!”
  尽管杨一清的品级不比姜汉高,但杨一清在陕多年,积威甚重,再加上如今自己是待罪之身,姜汉自然知道杨一清此时吩咐的这个任务,也是给自己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于是,他拱了拱手便应命而去。见他一走,杨一清便反客为主地虚手请道:“我们屋里说话!”
  两个人是老相识了,等进了帅府公堂,徐勋仍是把曹谧排在外头看守,又将亲兵把守四下其他门户,随即就和杨一清在相邻的两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两人先是言简意赅地说了此前用兵之事,紧跟着徐勋便提了江彬去见火筛的经过。而杨一清听到徐勋竟直接让江彬提出了内附二字,他一时忍不住站起身来,旋即方才缓缓坐了下来。
  “若不是枭雄末路却依旧不肯认命,兴许这事情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谁让他老来却没有一个儿子继承领地子民?”徐勋想到历史上朱厚照的结局,再想想火筛殚精竭虑争取来的这么一个结局,心里顿时百感交集,“越是枭雄,就越是不愿意一辈子拼死拼活挣来的东西就此到了别人手中。就是外孙再不中用,他也希望其继承自己的事业,而不是随随便便交给汗庭指定的人。所以,等宁夏城安定之后,我便会派人去和火筛定下见面之期。而我对他所提十二团营和京营枕戈待旦之事,也不全是虚张声势。要复河套,全凭陕西三边目前的兵力自然不够,所以哪怕只是做做姿态,也需得从各镇调集兵马来。”
  “以免巴尔斯博罗特败退,小王子一怒之下立时兴兵?”
  “没错!”
  杨一清飞速地盘算起了陕西三镇的兵力,沉吟了一会便点了点头:“陕西三镇能调动的兵马,立时三刻大约只有两万许,我会立时布置在从清水营到镇远关一带。此事我立时行文各处,固原镇曹雄和延绥镇张安应该都不会马虎。”
  “那好,京城的折子在此前出发之际我就送出去了,以皇上的性子,应该不会拖太久。”说到这里,徐勋便一手支着扶手,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固然要紧,但小王子即便怒不可遏,倾举族之力来报仇,却仍不是轻轻巧巧就能办到的。他想把蒙古变成和咱们中原似的一人说话万人俯首,但事实却是各部首领一直都不肯完全降服,而这一次便是比之前亦不剌兄弟反叛更加严重的事件。他如果不把内部先清理干净了就贸然出兵,只会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所以,趁着如今的当口,把咱们要做的事迅速推行下去,一定要快!”
  “我知道要快。”杨一清点了点头,随即哑然失笑道,“你推荐给我的那个监生夏言,我这一次也带来了。此人在大局上的领略极强,就是还差历练,心气也高。这一次你要是去见火筛,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带上他吧。好歹让他看看肆虐大明边境几十年的火筛是不是三头六臂,如此一来见识过真正的枭雄,就不会小觑天下英雄了。”
  战事说完,两人闲适自如地又谈了一会杂务,杨一清方才仿佛若无其事地问道:“这次安化王谋逆,虽是轻而易举就镇压了下去,但李增邓广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还死了个王宁,那是司礼监刘公公的心腹人,你可不要告诉我,这都是巧合。”
  “邃庵公还真是慧眼如炬。”尽管这事情是张永折腾出来的,但两人相见之后,张永把那点子私心都倒了出来,而且也直言不讳地说,他们在前头冒险,刘瑾在后头拆台,总得给人一记狠的教训,所以才纵容了此事。可当着杨一清的面,徐勋总不好把张永给卖了,因而索性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们是咎由自取,再说没有这三颗脑袋,不能安宁夏上下军民之心,所以他们死了比活着好。”
  “那远在千里之外,却引发了今次动乱的那个人呢?”杨一清一把抓住扶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徐勋,“或者说,今次之事后,平北伯还以为能够和刘公公井水不犯河水?”
第七卷
寒光照铁衣
第529章
一劳永逸,庆功大会
  屋子里一片静寂,两个人四只眼睛死死盯着彼此,良久都没眨一下眼睛。良久,徐勋才仿佛是眼睛干涩了疲累了似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随即又拿手去轻轻揉捏了一下鼻梁,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杨一清。
  “邃庵公,我不算是个纯粹的武人,我那半吊子的弓马,就是从卒伍之中随便拉几个人出来,兴许我也要甘拜下风。”说到这里,他仿佛丝毫不觉得这是在自曝其短,又不以为意地说,“当然,我也决不能说是个文人。虽说南监章大司成对我有半师之谊,曾经对我讲授过一月经史,但就算我都能一字不漏地记下来,也曾经看过不少书,但我对经史却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所以,我这个人很实际,你有话不妨直说。”
  杨一清对徐勋的性子已经有相当的认识,只是对于其在这种关键问题上的单刀直入,他仍是不免微微有些意外,但旋即就正色说道:“那我就径直问了,平北伯究竟想忍到何时?”
  “忍到刘瑾犯下无可遮掩又无可挽回的大错。当然,这一次原本是个最好的机会。倘若我不在陕西,你也不在陕西,又没有那样一位刚烈的姬人将朱寘鐇手刃刀下,那这件事的影响会比此刻大上十倍二十倍,应该便会大大动摇刘瑾的根基。只是我们既然在,便不得不负起责任来。”
  “那平北伯是在后悔?”
  “后悔?自然不,只是一夜,到时候人头落地便至少要上百,若是战火蔓延,这一场事情拖上三五日十几日甚至几十日,死的人又何止成百上千?为了一个所谓正义的目标便拖上一群同样无辜的人去死,我虽然心狠手辣,但还不至于这么没人性。”说到这里,徐勋微微一笑,这才看着杨一清道,“我之所以忍着刘公公,是因为他跟着皇上多年,皇上虽说信赖我,但对于他的信赖,绝不在我之下,兴许还有过之。贸然鹬蚌相争,兴许只是渔翁得利。而且,若不让人看到他行事的急功近利,又怎能显出我的步步为营?”
  把这样本该死死捂着的隐情大大方方揭开了,杨一清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知道这会儿徐勋并不是要自己回答,因而只是坐在那儿等着接下来的话。果然,下一刻徐勋便问出了最至关紧要的一句话来。
  “我不妨直接问邃庵公一句话,若要扳倒刘瑾,你觉得用何法最好?”
  “我若是说请平北伯造膝密陈刘瑾的罪责,恐怕平北伯直接就要拂袖而去了。”杨一清自嘲地一笑,继而就倏然语气转为郑重,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办法只有一个,请刘瑾那些昔日同僚对皇上去说!张公公也好,谷公公也好,而八虎之中的其他人则更理想。三人成虎,更何况刘瑾本来身子就是歪的,不怕参不倒他!”
  “然后呢?”徐勋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要知道,之前就是王岳等人,也只是杖责之后发南京,皇上并没有想要他们的命。他们都如此,就更不用说刘瑾了。而凭着刘瑾的本事,就算把人赶出了京城,你不怕他会东山再起?”
  “所以,只有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才能一劳永逸。”杨一清声音低沉地回答了一句,随即停顿了许久,声音竟是变得有些干涩,“便只有如同此次朱寘鐇这样的谋反大逆,才能让皇上对其大失所望,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是一劳永逸,但邃庵公想过没有,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自己最信赖的人,却被人指斥告发谋反大逆,皇上会怎么想?一个最亲信的人尚且会背叛,那么是不是还有下一个,下一个之后是否还会有下一个?”徐勋连珠炮似的丢出了这几个问题,见杨一清显然是没准备,他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虽打出娘胎没多久就是太子,也是先帝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但却一直都是重情的人。倘若按你说的去办,与其说皇上之后会审慎地分辨是非曲直,还不如说在大失所望之下,做事会越发偏激。”
  因为那样在皇帝心中种下怀疑种子的同时,还会种下接下来无法无天的种子。
  自从到了这个时代,又亲眼见识了那个历史上出了名荒唐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是怎样的性子,徐勋比刘瑾琢磨小皇帝琢磨得更多,因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见杨一清面上露出了少见的凝重之色,他便知道这位聪明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所以,他便往后头靠了一靠,似笑非笑地说道:“所以,倘若真的有造反谋逆这样的罪名栽到刘公公头上,我恐怕还会为他辩解一二。”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自己将来不被人如此对付一遭!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未必就是一辈子这么顺风顺水!就算对付刘瑾,主动权也要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直到第二日傍晚,宁夏城中的满城大索方才渐渐放松了下来。进出城门的限制稍稍放宽,但从总兵府到都司衙门的牢房中,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犯。这还是甄别进行得异常迅速的缘故,否则就连都司衙门的屋子都险些腾了出来。然而,眼看太阳落山,都司衙门的几个军官却都顾不上这些收尾工作了,一个个都在那交头接耳。
  “听说今晚平北伯在总兵府设宴,宴请有功将士。”
  “什么总兵府,你知道这次跟出去的有功将士有多少人?是总兵府旁边的校场,听说五千多人全都去了,单单酒肉就是莫大开销。倘若不是平北伯发了一注大财,总兵府和都司衙门非得被掏空了不可!”
  “什么大财?”
  “啧啧,这你都不知道?一来庆王殿下把彩云班拱手送了给平北伯,还搭上首饰行头,这一笔至少就有上万两。二来,这安化王死了,镇守太监府的两位公公也死了,这得发多少死人财?别说宴请五千多号人,就是多一倍人也请得起。”
  尽管旁人看来异常容易,但这一夜校场上的庆功宴,却着实备办得并不容易。酒倒是现成的,拿着钱到各家王府摊派,即便有人不乐意,可强买强卖也总比强拿来得好,再加上朱寘鐇出事,庆府诸王都是惶惶不安,谁也不敢在这当口得罪了平北伯徐勋。至于肉食,宁夏镇并不算缺乏,只这一趟过去之后,市面上的肉食价钱陡然上涨了三成。
  在这个没有麦克风高音喇叭的时代,在这两千余人面前要说些什么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当彩云班的那些歌女舞姬乐姬入场的时候,当丝竹管弦声响起的时候,四周围仍然顷刻之间鸦雀无声。即便偶尔有不凑趣的人,也会被同伴打得满头包。对于平日只能去最便宜的地方找最便宜的姑娘,不少连婆娘都娶不起的正军来说,尽管只是遥遥看一眼那些平日想都不敢想的美貌姬人演上一段歌舞,那也是莫大的享受,至少老来是对人吹嘘的本钱。
  所以,当一曲终了,大多数人都是恋恋不舍。然而,直到依稀听到上首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原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的众人方才安静了下来。可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不少人都听不清楚,直到前头的人炸开锅似的嚷嚷了起来,这一个传一个,徐勋所说的话才一下子四下里传开了来。
  今晚说是照功劳簿赐美酒一杯,而且不止这一丁点赏赐,最要紧的是,奇功首功居前的人,还会由那些刚刚献上歌舞的美人儿们过目。倘若投了美人的眼缘,那平北伯答应亲自做媒!也就是说,幸运儿可以名利双收,兼且抱得美人归!
  “老天爷,这样的好事儿,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
  “怎么没听说过?想当年威宁伯经略陕西三镇的时候,听说就赏过美貌的歌舞姬人给下头的有功将士。”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了,也不曾一次性赏过那么多美人!听说那里有三十六个,整整三十六个!只可惜听说最漂亮的那个死了,而且是和安化王同归于尽,好烈性的姑娘!”
  “知道就好,所以这可不单单是赏,得人家姑娘看对了眼才行!而且刚刚平北伯还说,会连她们的嫁妆一块赏了,不想娶可以提出来,可娶回去之后倘若变心,他可不会放过那个负心汉!”
  下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时竟是群情激昂。因而,当第一个被报上名字的陆海上台之后,他便爽朗地笑道:“末将都已经快六十了,膝下孙子也已经有三个,这样的大好机会,就让给下头的年轻人吧!”
  今日本应是仇钺第一,但仇钺先率军去了镇远关加强守御,便是陆海第一,但若加上去见火筛的功劳,江彬拔得头筹也是理所当然,然而那件事毕竟如今还是隐秘,因而江彬却也不争这个。轮到自己的时候,他却和陆海一样同样笑眯眯地推说自己只是大同边将,此来不和宁夏镇官军争美人,一时又引来了下头阵阵欢呼。等到了第三个第四个,全都是各式老将,一色的高风亮节,等第五个总算是轮到一个年轻军官上台,当他回头得意一笑,不报名字官阶,却先说自己如今正单身时,这气氛自然而然就推到了顶点。
  哄笑之中,他便用热络的目光看着那些姬人,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俺是庆府中护卫总旗韩永,虽说这一回叙功,俺顶多也就是一个百户,但俺家里就俺一口人,没人管俺娶谁回来!俺只想说一句话,哪位姑娘跟了俺,俺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第七卷
寒光照铁衣
第530章
乐户民户,美人英雄
  尽管今日的庆功宴乃是徐勋一手导演,但他着实没料到竟然会跳出这么一个能说会道,还调动起了全场气氛的活宝来。大笑之余,他见一旁的杨一清依旧眉头紧锁,忍不住打趣道:“怎么,邃庵公是担心这家伙放下豪言壮语,却没有姑娘肯嫁给他?”
  “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杨一清叹了一口气,随即正色说道,“都已经这好几天了,安惟学竟然就是不见踪影。他一个大活人竟然能在此前戒备森严的宁夏城中失踪,怎叫我不多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放着人不管。”
  徐勋对这个宁夏城中此前唯一的常驻文官并不感兴趣,微微一皱眉正要说话,突然只听得下头传来了一阵起哄声,立时就分了神。定睛看去,就只见一群姬人之中,却是有一个头梳双鬟的少女款款而出。只见她年方二九,脸上虽是妆容甚厚,但细细审视却仍是一个美人。她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而在她身后,那些姬人们不少都是露出了懊悔的表情。
  第一个虽未必是最好的,可这个年轻的少女却确实是这些姬人中最美的一个。
  “贱妾白鹭,只想问韩爷一句话。若是贱妾愿意跟了韩爷,韩爷刚刚说的话真能说到做到?”
  “那当然,俺虽然不是君子,可俺说过的话,绝不会那些负心书生那样说了当放屁!”韩永高声嚷嚷了一句,随即便兴冲冲地趋前几步在徐勋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平北伯,卑职愿意娶这位白鹭姑娘为妻!而且卑职不自量力,回头想请您到家里喝一杯喜酒!”
  此话一出,徐勋见下头议论声嚷嚷声不绝于耳,见那韩永单膝跪在那儿满脸的诚恳,反倒是那白鹭仿佛没料到这一出,原本大大方方的姑娘竟是站在那儿发愣,脸上还飘着红霞,他顿时笑了起来:“好,就冲你这和战场上敢打敢拼一个架势,我就答应了你!只不过,我酒量有限,若是接下来人人都学你,我可消受不起!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倘若说韩永的直截了当让下头众将士已然大吃一惊,此时此刻听到徐勋竟然真的答应了,顿时又是好一片哗然。几个和韩永往日交情甚好的,这会儿的声音尤其大。其中一个按理该排在他后头的汉子就捶胸顿足地说道:“这小子平时看上去脑子就一条筋,怎么今天一下子就聪明了?这区区一顿喜酒居然能请到平北伯大驾光临,这面子简直是大得顶天了!”
  “懊悔也没用,没听见下不为例?哎,这小子真是挡都挡不住的好运气!”
  韩永一时兴奋得脸上放光,索性就势屈下另一条腿磕了个头。磕完头的他正要喜滋滋站起身来,突然嗅到旁边传来了一个动人的馨香,一侧头就发现那位白鹭姑娘竟是紧挨着自己盈盈下拜。刚刚隔着还远看不清楚,可此时此刻紧挨着人,那柔滑的脖颈,细嫩的脸颊近在咫尺,他一时间只觉得心猿意马,一颗心更是滚烫滚烫的。
  “多谢平北伯成全!”
  然而,这两人仿佛夫妻拜高堂似的拜了下去,后头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喝:“且慢!”
  尽管这又不是真的就此成婚,但此时此刻传来的声音,却让人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些小说话本戏文里头常见的场景。无数人扭头过去看究竟怎么回事的同时,还有韩永的同僚在那起哄嚷嚷道:“得,是老天爷也看不得这傻小子快快活活抱得美人归,这下子有人来搅和了!”
  “莫非是那位白鹭姑娘是已经许人了?”
  “那可是庆王府的姬人,许什么人,除非庆王殿下把人送出去却反悔了,今儿个晚上又亲自过来讨要!可想也知道这不可能,要我说,一定是韩永那小子当了负心汉,他青梅竹马定过亲的姑娘来这儿讨公道了!”
  “呸,你这什么児多,那叫且慢的分明是男人!”
  “男人又怎么了,那不会是人家姑娘的哥哥来给妹妹讨公道?”
  下头是众多乐得看热闹起哄的将士,而上头的韩永和白鹭虽是往后张望,但看着那边厢出声叫唤的人,两人却都根本不认得。而徐勋依稀看清楚那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心里正沉吟,一旁的杨一清却已是霍然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是安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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