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1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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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怪太夫人……眼看着长房的嫡孙殁了,顾振又不成器,若长子命中就这么两个儿子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因为侍妾们都给灌了药,长子回京已经是一身病痛,再奢求生男谈何容易,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二房身上。至于责备防患未然,虽有些苛责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养了这么大的顾镛会如此轻易地撒手西归,可诸子成器的二房就在边上,谁没有个比较?
  顾淑妃借着胡夫人的事,也并不仅仅只是给已故的大哥求情,希望能留下威宁侯的爵位。见章晗果然陷入了惘然,她便没有出声,直到人许久回过神来,她方才轻声说道:“晗儿,你和善昭是患难夫妻,情深意重,如今趁着年轻,能生便赶紧多生几个孩子。日后纵使他有身边添人的那一天,也再越不过你的孩子去。想当初我在有十七郎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结果两次小产身子亏了,好容易才有了他。大嫂是因为和大哥聚少离多,方才会落得如今这地步,你母亲却曾经平安有了你们兄妹三个,足可见你必然是多子多福的命。”
  听到这一番话,章晗自然明白顾淑妃的好意,当即欠了欠身道:“多谢淑妃娘娘提醒。”
  “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顾淑妃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言归正传道,“我只求你有机会对善昭提一提,只要暂且留着威宁侯的爵位,哪怕暂时不挑人世袭也成。我那二嫂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朝廷要另选顾家子弟承袭爵位,必定是选嫡子,她未必愿意割舍。”
  想到顾镇和顾铭当时都在奉天殿前带着几个勋贵武臣竭力相抗,又有嘉兴公主这个顾家媳妇一直在想方设法穿针引线,章晗心里知道,顾家这愿望十有八九是能成的,因而思来想去,她便答应在陈善昭面前提一提。只是,等到出了长宁宫,她却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胡夫人挣扎着活过了前年,活过了去年,又挣扎着到了今年,如今庶子除爵处死已成定局,不知道她是什么感受?
  “夫人,夫人……”
  见胡夫人两眼呆呆愣愣的,那妈妈不知道胡夫人是究竟高兴还是气得狠了,慌忙在旁边连叫了几声。顾振得势之后,便借故把胡夫人身边的仆妇丫头撵得撵卖得卖,换上的都是新人,若不是此前天冷,早就派人去接回了自己的生母和妹妹。如今人还没到京城,他就被以附逆的罪名拿下,威宁侯府上下可不是人心惶惶?
  “报应,报应!”形销骨立的胡夫人重复着这两个字,但眼角倏然露出了水光,两行眼泪从深陷的眼窝中顺着突出的颧骨缓缓流下,声音亦是变得嘶哑了起来,“镛儿没了,如今这个孽畜也是活不成了,真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抒儿……抒儿……为什么你不学你二婶,偏要学为娘这般骄傲任性……”
  儿子早死,女儿远嫁,她这一生有什么意思?
  喃喃念着自己唯一女儿的名字,胡夫人突然缓缓软倒了下来。一旁的妈妈为之大骇,一面慌忙扶着人按人中,一面打发人去请大夫。然而,这一天夜里,一直苦苦熬着,希望能等到女儿喜讯的胡夫人,还是终于离开了人世,身前冷冷清清。
  
  
  第二百六十五章
废东宫,从此云泥两端!
  威宁侯府因胡夫人过世,挂起了白色帐幔,糊了门神,上下人等全都扎起了白色孝带的时候,东宫中同样是一片愁云惨雾。宫门被封已经好几天了,尽管外头的饮食供给仍然是一如从前旧例,但从上到下谁都没法安下心来。
  太子被禁咸安宫的消息并没有瞒着这儿,此前还做着皇后美梦的太子妃固然是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不止,如刘良媛这样的侍妾也同样是哭天抢地,但更惶惶不安的无过于下人,数日来陆陆续续投缳自尽的宫人,服毒自尽的太监便有七八个。
  这一天,当东宫大门终于被人打开,喝令上下接旨的时候,上上下下顿时一片忙乱。被冯姑姑和几个亲信宫女搀扶了出来的太子妃面色青灰,一手一个拽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待到了那陌生的传旨太监跟前,她本待还想摆出自己昔日东宫女主人的傲气,可当那太监一句有旨的尖厉声音出口时,她仍是本能地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臣妾领旨。”
  “朕起于军伍,力克群雄一统河山,登基为帝,今二十载矣。昔以元后嫡子立昭庆太子,而昭庆太子早薨无子,因再立皇九子为东宫,以贵妃子故。然太子居东宫而不知立才竖德,履行悖逆,乃至居心叵测谋害朕躬,失人子孝道,更失人臣事主之忠!若以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子为君,朕后祀不绝而绝,江山纵有主而如无主,兄弟阋墙,宗室离心,朕即入土亦心不安。今废太子陈桦为庶人,禁锢咸安宫永不得出。东宫妃方氏,为人妻而不知规劝于夫,反使母家助纣为虐,不贤不孝,同废为庶人,其二子同除爵。东宫良媛刘氏等,尽去封号钗环,禁咸安宫。东宫使令宫人等,交淑妃惠妃敬妃查问处置。”
  尽管起头在奉天殿前,陈善昭拿出的密诏就已经明明白白废太子为庶人,但此刻这长长的诏书无疑是昭告天下的版本,此时此刻只听着便能想见皇帝的震怒。太子妃此前已经料到了多半是如此结局,可听到自己的罪名,以及两个儿子同被除爵,她仍是发出了一声泣血一般的惨呼,突然抱紧两个儿子苦苦哀求道:“求公公禀报父皇,万请见一见妾,妾还有话要说!至不济请公公带两位皇孙去见见皇上,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妾求求您了!”
  见人前从来都是架子十足雍容华贵的太子妃花容惨淡苦苦哀求,东宫的其他妃妾也都膝行上前痛哭流涕,有女儿的如刘良媛少不得学太子妃那样拿着女儿当由头,没有一男半女的则是在那申辩自己不知情,那宣旨的太监起头还觉得大为快意,待后头提醒了一声后,他才立时清了清嗓子。
  “这事儿是皇上亲自拟的圣旨,甚至那些中书舍人都没能插手,奴婢是什么人,敢掺和如此大事?圣命难违,请各位这就去咸安宫吧!来人,帮着她们挪一挪。”
  眼见那太监后头那些健壮的宫人快步上前来,说是搀扶,还不如说是把自己架了起来,太子妃不禁使劲挣扎,口中仍是嚷嚷着要见皇帝。她身旁的两个儿子亦是哭闹着又踢又打,可终究禁不住那传旨的太监带来了众多人,两个服侍一个,该堵嘴的决不放松,须臾就把一个个人都给拖出了东宫。而当太子妃被人强行架着离开这座自己才呆了两年多的宫殿时,她忍不住竭力回头张望着。
  住在这里头时,只觉得屋子少屋子小,还不如当初的魏王府,可如今就要别人赶离这里,她却觉得这地方无比轩敞明亮!
  “母妃,母妃!”
  身边儿子的哭声惊醒了遐想联翩的太子妃。看着两个儿子被两个太监分别夹在腋下,她险些目眦俱裂,可嘴上早已被牢牢堵住了,想要呵斥叫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这么被人架了拖着走出去老远,她突然看到那边一众衣饰华丽的宫人和太监们簇拥着一乘肩舆往这边过来。待到迎面碰上的时候,她一眼便认出,那赫然是章晗!
  眼瞅着那个在自己面前满嘴圣意气势凌人的太监笑容可掬地跪下拜见,其他人也纷纷下拜行礼,自己就犹如无关紧要的东西那样被放在地上坐着,太子妃忍不住想到当年在琼苑第一次看见章晗时的情形。
  那时候,刚刚被册封为太子妃的她拿着刚刚采摘的鲜花考较章晗在内的那些姑娘,人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地行礼,人人都在她眼前小心翼翼地答话,可现如今不过是两年多,她便成了跌落尘埃的庶人,章晗反而高高坐在肩舆上俯视着她!
  章晗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遇上了去东宫宣旨后强行将太子的妃妾儿女移宫的那些一行人。见太子妃怨毒地盯着自己,她不由得眉头一挑。即便如今是胜利者,但她并不喜欢在敌人面前耀武扬威,微微颔首便吩咐继续前行。然而,偏生肩舆才往前走了两步,她便听到身后飘来了一句话。
  “世子妃,奴婢已经吩咐了下去,东宫这一两日就能收拾出来,您和世子爷很快就能搬进去住了。”
  闻听此言,章晗突然伸手在肩舆的扶手上重重一拍,随着肩舆停下,继而又徐徐调转过来,章晗看着那满脸讨好之色的太监,再扫了一眼太子妃那突然震惊而又狰狞的脸,突然冷笑道:“东宫易主,自然应该好好收拾整饬,可是谁告诉你,世子爷和我要搬进去住?”
  见那太监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又声色俱厉地说道:“东宫素来乃是储君所居之地,能够住进去便只有皇上祭告天地册立的储君!我知道这几天下头有些议论,但这一点希望你们全都牢牢记着!念在今日你是奉命去传旨的,自己掌嘴二十,若再有下一次,休怪我直接扭了你送去给淑妃惠妃敬妃三位娘娘发落!”
  “是是是,奴婢该死!”
  眼见得那一大堆人簇拥了肩舆重新起行,那先头在自己面前摆架子的太监垂头丧气跪在那儿,使劲一下一下自己掌着嘴,不到十下腮帮子就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却丝毫没有因为章晗那一行人的远去而停下动作,太子妃顿时觉得心里犹如针刺一般。不但是因为章晗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和做派,也是因为她完全无视自己的态度,那比羞辱她一顿更让她难以承受!
  当这一段小插曲传到皇帝耳中的时候,皇帝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但却并没有掩饰脸上的赞赏之色。而当同在长宁宫的惠妃和敬妃听到这事的时候,和嘉兴公主一般心直口快的惠妃便叹道:“这孩子果然我当初没看错,就是有那么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哎,就连我家十二娘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在这上头也逊色两分,幸亏我最后还是没求着这么一个媳妇,十八郎确实消受不起。”
  敬妃微微笑道:“所以说,赵王世子好眼力,慧眼识珠挑着如此贤内助。”
  顾淑妃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这几日不少人在我面前再三暗示说等东宫腾出来,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赵王世子和世子妃一块先搬进去,空着正殿就行了,我也懒得费工夫训斥。明明皇上喜爱信赖,她却深知分寸,宁可赵王世子和之前他父王那样暂住诰敕房,她常常入宫探看,也不肯让我安排地方让她住在宫中,她是真缜密。还有,那个去传旨的路宽,再看两天,倘若知道改了,暂时留在乾清宫伺候,若还不知道悔改,那就换人!李忠不在,皇上是再没有兴致管这些内官上头的细枝末节了,咱们得一一留心着。”
  而被皇帝赞赏,被三妃拿出来赞了一番缜密的章晗,当出了皇宫上了自己的马车时,她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尽管陈善昭只是住在诰敕房,而她更是不得不忍着夫妻分离之苦继续住在定远侯府,但仍然不能禁绝人言,尤其是现如今赵王这位准太子带兵在外,陈善昭却留京形同监国的情形。须知就算将来赵王如愿登基,陈善昭为太子,正当盛年的赵王少说还能在位十几二十年,日后的事情都是说不准的,眼下若有一丝不当,往后兴许都是把柄!
  父子相疑,原本就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当她在定远侯府二门下车的时候,赵二家的就快步迎了上来。她和芳草等人毕竟不同,装傻充愣之下,在惜薪司吃亏极少,如今知道章晗可用人不多,立时毛遂自荐依旧在定远侯府看着二门。此时此刻,她行礼之后就满脸喜色地说道:“世子妃,天大的好消息,秋韵姑娘和飞花姑娘有消息了!”
  之前因为沈姑姑意外地触柱而死,而定远侯王诚又从金吾卫的赤忠那儿问出了逐月在那天夜里奋不顾身行刺后殒命的事,章晗心里对秋韵和飞花能够生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因而此时此刻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她顿时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狂喜。
  “此话当真?人在何处?”
  “回禀世子妃,说是在句容的一个村子里,郡王妃已经命人去接了,您且稍等一时!”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丹心为主
  尽管定远侯府和威宁侯府武宁侯府都是当年工部统一营造的府邸,但由于定远侯王诚只有王凌一个女儿,亡妻故去之后既未续弦,也未纳妾,因而偌大的府邸之中空屋子极多,下人却少,因而章晗和已经出嫁的王凌暂时住在这儿,即便再加上赵王府中那些劫后余生的下人,地方也绰绰有余。毕竟,此前赵王府中潜伏的各色人物,不论是太子的党羽,还是诸王乃至皇帝的眼线,大多都已经因为先前一事而被清理了出去,如今剩下的人只有一半不到。
  当宛平郡王妃王凌派出去的人将秋韵和飞花接了回来的时候,见章晗竟是亲自在二门相迎,无论是定远侯府的下人也好,赵王府那些逃过一劫的下人也好,心中都唏嘘不已。尽管不少人都在惜薪司吃了些苦头,可这笔账谁都会记在太子头上,毕竟要在那兵荒马乱火烧赵王府的那个晚上再四散奔逃,谁都不觉得自己就能逃得了性命。如今世子妃这样厚待秋韵和飞花,无非是因为她们在最关键的时候以身相代,这种忠义无双自然值得如此褒奖。
  王凌特意腾出了自己年少时住过的一座清幽院子,又挑选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可即便她因为之前死了的沈姑姑和武妈妈等人,想到两人的状况必然极其不好,可当二门口的马车上抬下来那两个人的时候,她仍然一时大为震惊。就只见秋韵原本姣好的脸上,一道伤疤从右颊到下颌,虽说如今已经勉强愈合,但瞅着却分外狰狞可怖。飞花则是右手齐腕而断,身上在这将近三月底的天气里盖着厚厚的毯子,可想而知必定虚弱得很。
  秋韵是章晗的丫头,飞花逐月都是从北平赵王府派来的丫头,和她从前并无多少情分,可那一夜她能够护着章晗从赵王府杀出来,飞花和秋韵以身相代引敌之功,而逐月更是拼死争取了时间,最后尸骨都没能找到。因而,见章晗已是两眼通红,她不禁上去紧紧揽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大嫂,人活着就好!咱们请最好的大夫给她们医治,不会再让她们吃苦!”
  章晗强忍眼睛的酸涩,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握了握秋韵的手,又替飞花捋了捋额前那一缕头发,随即柔声说道:“这几个月苦了你们。如今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好好养伤。”
  “世子妃不用替奴婢这样的人难过。”飞花洒脱地一笑,仿佛断了的不是自己的手一般,“奴婢奉命到京城来,本就是为了保护世子妃和郡王妃的安全,如今非但功成,还能保着一条命,奴婢已经知足了。没了右手,奴婢还有左手,一样能拿得动刀剑保护世子妃和郡王妃。”
  “傻话,什么知足。”章晗此前只觉得飞花和逐月两个性子都阴沉了些,因而对她们并不算热络,此刻听着这般话,想起她们这一身武艺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方才习得,关键时刻方才能派上那样的用场,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若是想嫁人,赵王中护卫必然能挑得出愿意爱护你们一辈子的勇士;若是不想嫁人,赵王府也会荣养你们一辈子。若是你们还有放不下的家人,也只管说。”
  飞花正要说话,王凌便开口笑道:“外头太阳照着,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吧!”
  等到几个仆妇把秋韵和飞花一块搬到了那座王凌腾出来的院子上房之内,两人看着四周围那雅致的陈设,不禁都露出了几分不自在。秋韵讷讷地才开口说了一句这地方未免不合适,章晗就打发走了那几个抬人的仆妇去领赏,旋即在床头坐下,这才含笑说道:“怎么不合适?没有你们,我和四弟妹未必能够逃脱,皇上的密诏兴许就会石沉大海,你们两个不但是赵王府的功臣,对如今终于反正成功的皇上来说,何尝不是功臣?”
  “世子妃……”秋韵蠕动了一下嘴唇,见章晗先是一愣,随即便把耳朵贴了上来,她只觉得心中感动,挣扎了好一阵子,这才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说道,“奴婢虽只是痴心妄想,可只希望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世子妃能够求赵王殿下或是世子爷开恩,赦了六安侯夫人……奴婢家里就只剩下奴婢一个了,愿意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世子妃这般恩德。”
  听到秋韵竟是不为着自己,仍然心心念念惦记着曾经的旧主,章晗却并没有生出丝毫不快,反而大为触动。她缓缓直起身子,在秋韵那满是盼望和渴求的目光中,她微微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异日只要有机会,我必然会遂了你的心愿!”
  “多谢世子妃!”
  秋韵只觉得一直以来心中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情终于落地,一时间立时挣扎着起身,就在床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由于这骤然激烈的举动,以及她心情的剧烈震荡,下一刻,她便软软伏倒,竟是昏厥了过去。伸手去扶她的章晗一时大骇,慌忙开口叫人。不消一会儿,才在东次间中安置了飞花的王凌便赶了过来,随即立时命人去请父亲一直养在府中的一位大夫。
  “是外伤过重,再加上脏腑之中也有不少内伤,心情大起大落,这才支撑不住晕倒了。此前大夫虽说调理了一番,但终究才几个月还没能养着大好。先吃几副活血化瘀的伤药继续调理调理,切记不可大喜大悲。”说到这里,这位五十开外的刘先生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小可还是想看看她身上的伤。毕竟,只凭诊脉,对那些外伤未免处断不准。小可也得瞧瞧,之前用了些什么样的外敷伤药。”
  听王凌说人是定远侯王诚养在家中的昔日军医,最擅长的便是各式外伤和因外力所致的内伤,章晗考虑再三便答应了,却让芳草和碧茵来帮忙打下手,却拒绝了王凌让自己先避开的提议,坚持守在了旁边。然而,当秋韵身上的衣衫揭开,露出内中的肌肤时,她却一时倒吸一口凉气。
  却只见背上密密麻麻都是各式各样的伤痕,其中有的疤痕看上去已经很老了,瞧着依稀是鞭笞所致,有的却是新伤,结痂甚至都没有落下,至于臀腿之上亦是有锐器所伤,有拍打旧伤,那凄惨的样子连此前吃过不少刑罚苦头的芳草和碧茵都不忍直视。
  刘先生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一片铁青:“居然这么多陈年旧伤!就算是丫头,做错了事情何至于如此责罚?世子妃不觉得手段太酷烈了?”
  此话一出,章晗还来不及辩解,一旁的芳草就忍不住大声说道:“世子妃对秋韵素来倚重,从来就不曾责罚过她,更不用说这样的严刑了。秋韵是张昌邕送来的,是六安侯府旧人,服侍了世子妃还不到两年!”
  见刘先生眉头大皱,章晗便摆手制止了要解释的王凌,脸带愧然地说:“不管她从前跟过那些旧主,确实是我此前没想到,否则就可以早些给她瞧一瞧调理调理,这次也不会因为她坚持留下,而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刘先生虽没有改掉当年军旅之中的驴脾气,但大是大非却还能察觉得出来,再加上从小就瞧着长大的王凌在那没好气地瞪自己,他也就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把那些新伤旧伤一一瞧了下来,末了方才抬起头。
  “清创上药的应该也是军中老人,处置得很到位,但那些旧伤却有些疏忽了。大小姐,回头你去我那儿拿两瓶你以前用过的金创药来,只要她好好将养将养,伤疤会淡去很多,不至于如现在这样。至于那些新伤,也换几味药,这姑娘家总不能像军中粗汉那样,只求好得快,不管是不是受得住,也不管是不是留疤。只不过,她的身体已经被这一回折腾坏了,日后别说鞭笞板子,就是重一些的刺激都受不得!”
  说话间,秋韵已经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上只盖着一层被子,里头竟是赤裸裸的没穿衣裳,而面前竟然站着一个灰衣男子,她险些没吓得惊呼出声。待听得人最后一句话,她立刻意识到对方应是大夫,而那话里不无质疑章晗的意思,她便支撑着胳膊抬起了头来。
  “那些旧伤和世子妃无关……是当年在锦衣卫吃的苦头,还有景宽那个畜生……”
  见章晗和王凌立时看向了自己,前者更是快步过来一把按着她躺下,又掖上了被子吩咐她不许多说话,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这才说道:“若不是世子妃,我早就和当年的百灵一个下场,我不能让您背这黑锅!”
  “刘先生,这下子知道了吧,别没事尽瞎揣摩!”王凌见刘先生面上讪讪的,当即把人推了出去,临到门口时又开口说道,“大嫂好好劝导着秋韵,我再带刘先生去看看飞花。”
  眼见得芳草和碧茵也笑嘻嘻地避出了门,秋韵突然一把抓住了章晗的手腕,随即低声说道:“世子妃,我还有一件事要禀告。我和飞花虽说竭力突围,但那天晚上倘若不是有人相助,早就不知道化为飞灰多久了。就是我们能出城,能在句容那个田庄上将养,也是有人出力帮忙。他说,他欠世子妃救命之恩。”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子赐柔仪,世子断旧怨
  尽管只是一个丫头,但从六安侯夫人身边的心腹大丫头,沦落到景宽手中刺探顾家的棋子,再挣扎求存到了章晗身边,在那最危险的一夜中毅然决然和飞花一块从另一路走,将金吾卫的人马吸引走了一大半……如今劫后余生,虽说容貌已毁,但秋韵反而丝毫不以为意。此时此刻,她仿佛忘记了礼仪似的仍是紧紧抓住了章晗的手,声音变得更加暗哑低沉。
  “世子妃,那人虽说和奴婢见面的时候一直遮着脸,声线也有些掩饰,但听他说话的口气,仿佛对世子妃身边的人颇为了解,所以不但一语点穿了奴婢的身份,还问过芳草和碧茵。而且,送了奴婢和飞花出城的时候,奴婢那时候还有几分清醒,清清楚楚地听到那外头盘查的情景。他只是出示了什么东西,奴婢二人就简简单单藏在马车上,可却没有人上前盘查,轻轻巧巧就让咱们出了京城。而且,后来处理伤口和上药的时候,听飞花说,那都是军中的手法,不是寻常外伤大夫会做的。奴婢别的都不怕,就怕他居心叵测!”
  听到这里,章晗不禁沉思了起来。秋韵所说的这前前后后的讯息,加在一块自然是莫大的佐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会救下她们,而且又费心带出城将养的除了那位韩国公的七公子,断然不会再有别人。只是若照秋韵这么说,只怕此人此前被太子笼络在麾下,但却为了昔日那滴水之恩,给了秋韵和飞花一条生路。
  “我知道了。”章晗轻轻点了点头,见秋韵如释重负地松开了手,她便笑着让人躺下,又亲自掖好了被子,这才微微笑道,“不论是谁救了你们,这情分我都会铭记在心,你不用担心其他。不论真的如他所说报我的恩情也罢,亦或是挟恩图报也罢,这都是日后的事了。”
  “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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