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1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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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发生在淄王府的事情尽管王夫人下令府中不许议论,但张琪婚事已定,再凭着和章晗的那一层关系,自然有人悄悄告诉她。即便对于那些错综复杂的局势远不如章晗敏感,但实实在在的冲突和危险她还是懂得的,一晚上几乎都没能合眼。此刻见凝香一溜小跑进了屋子,她顿时眉头一挑道:“什么好消息?”
  话才出口,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一把拉过凝香低声说道:“是不是世子妃……”
  凝香却没想这么多,满脸喜色地说道:“不是世子妃的事,是四少爷……宫中刚刚来了传旨的公公,命四少爷袭封威宁侯!太夫人和二夫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家里上上下下全是喜气洋洋!小姐,四少爷入嗣已故大老爷的时候,大夫人已经过世,所以当初只是服期丧。等到五月您出嫁的时候,可直接就是侯夫人了!”
  张琪在一愣之后,却没露出多少喜色来。她倾慕的是顾铭这个人,倾慕的是他的人品,却和他是否继承爵位无关,就如同顾铭分明已经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庶女,却仍然愿意一心一意娶了她回来一样。可现如今顾铭袭爵威宁侯,在满京城的勋贵之中也是数得上号的,想必不知道多少人在羡慕她的好运,可对她来说,心中更多的是不安和惶恐。
  “小姐?”
  听到凝香又叫了一声,她才惊醒了过来,当即定了定神说道:“好了,和家里上下人差不多就行了,别端着这幅样子,小心回头被人说轻狂!你去把李姑姑请来,我前些天做了两套孩子的衣裳,请她送去给世子妃,回头就去给老祖宗和二舅母道喜。”
  当章晗收到张琪让李姑姑送来的衣裳时,少不得让人抱来陈曦,在小家伙的身上比划了起来。发现很合身,她自然笑着说道:“回头告诉姐姐,谢谢她费心了。她自己的好日子将近,不妨多花些时间在嫁衣上,不用花费精神给晨旭做衣裳,小孩子长得快,一会儿就穿不上了。”
  “世子妃说得是,但小姐说送别的没法表示心意,也就是自己这些千针万线的活计,送出来更显得诚心诚意。”李姑姑是章晗从宫里头挑选出来放了宫籍的人,想着这下半辈子就都要靠张琪了,自然更乐得张琪和章晗亲近,说到这里又笑道,“只是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四少爷就袭了爵,今后得称一声侯爷了。”
  “四公子自己才干卓著,一心上进,这也不奇怪。”刚刚李姑姑一进来就先禀报了这个消息,章晗一面和人说话,一面便在心中斟酌,此刻便顺着口气答了一句。等到留李姑姑又说了几句话,其人要起身告退的时候,她此前吩咐芳草去打点的贺礼也预备了齐全,索性又让秋韵一块随着去送礼。等到人一走,她一手支着身边的引枕,却不仅仅是替张琪感到高兴。
  顾铭这会儿的袭爵,和昨日之事脱不开干系,而用这样快这样大的手笔安抚了顾家,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抑或是仅仅打算安抚顾家,最要紧的事仍然这么拖着?
  陈善昭兄弟四个这一日齐齐入宫去谒见太上皇了,眼下将近午间,宫中仍然没有消息,章晗便独自用了午饭。等到用完之后收拾了碗筷杯碟下去,她由金姑姑搀扶了到院子里头才小站了片刻,就只听得外间传来了一阵阵喧哗,不多时,却是芳草快步进来。
  “世子妃,皇上在文华殿召见文武重臣,以及诸位宗室亲藩,说是商讨立太子封诸王之事!”
  听到这个消息,章晗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哪怕她也是见过诸多大风大浪的人,此时此刻仍是生出了几许战栗。足足好一会儿,她才一字一句地吩咐道:“约束梧桐苑上下人等各安其位,不许出去。然后替我传话给怀柔郡王妃和宛平郡王妃,就说恰逢朝中商议大事,请她们约束府里上下人等。”
  这一等便是直到傍晚时分方才有消息。来报喜的赵四家的进了屋子之后,直接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恭喜世子妃,贺喜世子妃,皇上已经命礼部拟定册封太子的仪制,要封咱们世子爷为东宫储君!”
  
  
  第三百零四章
封王建储,兄弟之心!
  不到半年,朝廷便两次册立东宫,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是极其少见的。而若算上陈栐被册为太子后才一个多月,就登基为帝,这更是旷古少有的事。然而,此前陈栐这个皇帝搁下了不少官员上书请立东宫的奏章,时至今日却突然重提,这自然让上上下下都有了些猜测。而更让群臣一片哗然的是,陈栐在立嫡长之后,金口玉言亲自给其他成年三子拟定的封号。
  怀柔郡王陈善恩,封范王;东安郡王陈善嘉,封辽王;宛平郡王陈善睿,封平王。
  这陈善恩文不成武不就,什么封号都无所谓。而东安郡王的这个封号,却让人想到皇帝兴许将来会让人就藩辽东。但相比之下,宛平郡王陈善睿的这个平字,那就更让人浮想联翩了。听说皇帝是为了嘉奖陈善睿的昔日赫赫战功,这才封了一个平字。然而,对于某些史书烂熟于心的有心人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联想到从前某位同样也封过平王的名人。
  便是越过嫡庶长幼以平王进封太子,后来又登上帝位的唐玄宗李隆基!
  当乾纲独断的陈栐被晚走一步的夏守义提醒了此事之后,此前根本没想起这一条来的他不得不虚心征询了夏守义的意见,旋即方才立时传口谕给了礼部,将平王改成了燕王。尽管如此,当陈善睿阴沉着脸回到府中之后,仍是恼怒得无以复加,一言不发提剑去了演武场。
  直到把那一套父亲儿时所授的剑法从头到尾演练了十几遍,整个人都已经脱力,他方才颓然坐倒在地。这时候,一直守在场边的王凌低声吩咐璇玑和天衡去外头守着巡查,别让人靠近,这才走上前去。
  “已经很晚了,回房去吧。”
  王凌这话才出口,就只觉得一只手仿佛铁箍似的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见陈善睿猛然抬起头来,那漆黑的瞳仁在一旁的松脂火把照耀下,幽深不见底,她顿时心中一颤,旋即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知道你不甘心,可父皇都已经有决断了,咱们能做的只有接受。”
  “这不是一个梨一个橘子,父皇给了大哥,我可以不在乎,这是天下!”陈善睿虽松开了手,但那声音仿佛受伤的野兽似的,嘶哑低沉,糊满了眼睛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我从十二岁就开始随着父皇上阵打仗了,十二岁!大哥在京城坐享富贵荣华的时候,我却在前头浴血奋战,风里来雨里去!你知不知道,最危险的时候是我第一次上战阵,因为麾下冲得太过头,我一度失陷敌阵,要不是在马腹底下逃得生天,兴许就已经死了!倘若父皇只是把我当做二哥三哥似的那样放养也就罢了,可教我读书的是父皇特意延请来的大儒,教我武艺的则是父皇自己!”
  哪怕是夫妻,但这些话从前陈善睿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此时此刻听着这些,王凌只觉得又心酸,又难过,那些贫乏的劝慰之语竟是难以出口。她能做的,只是陪着陈善睿一块坐了下来,旋即紧紧握住了陈善睿那冰冷的双手。
  “既然不得东宫之位,不就是封个平王,一个名号而已,父皇仍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最后硬生生又改了回来,传扬出去我成了什么?”陈善睿突然抽出手,狠狠一拳头击在了地上,牙齿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来,“难道便因为一个平字,我就会和二伯父九叔那样大逆不道,难道改封燕王,就意味着我会安安分分接受?我如今终于明白,父皇当初为什么一直都在厉兵秣马地预备,为什么从来没放弃过希望……便是因为争过,所以从不死心!我不会死心的,否则我这许多年来只要做个闲散宗室就好,何必这么拼?”
  王凌被陈善睿这种毅然决然的语气说得心头大震。然而,她倏忽间冷静了下来,双手往陈善睿肩头重重一按,旋即厉声喝道:“陈善睿,你给我醒一醒!”
  见陈善睿面色一变,整个人从那种咬牙切齿歇斯底里一般的狂热中暂时恢复了过来,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父皇是从来不曾死心过,但你别忘了,父皇只是尽心竭力做好每一件事,做好万全的预备,但毕竟没有越雷池一步!废太子已经是东宫之尊,可是却心急了耐不住性子了,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秦庶人权倾西北,和父皇争了许多年,到最后也是一个忍不住,把自己和妻儿子女都赔了进去!你就是不为别人着想,也得为我着想,为我们将来的孩子着想!”
  听着妻子这些话,陈善睿终于渐渐沉默了下来。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嘿然笑了起来,旋即一把将王凌揽在了怀里。贴在她的耳边,他低声呢喃道:“你放心,我会学父皇,不会学二伯父和九叔他们那般愚蠢。从今往后,我会尽力做好父皇交待我的每一件事,让别人看到我比大哥有能力有才具!只要我自己不犯错,别人总会忍不住犯错的!凌儿,我会让岳父知道,把你嫁给我是对的,只有我配得上你!”
  尽管陈善睿仍是有些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但王凌知道能够暂时把人劝服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因而,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头轻轻搁在陈善睿的肩膀上,想着这时候陈善昭和章晗是怎样的情景。想必,陈善昭终于得到了东宫名分,夫妻俩应该正在相对庆祝吧?
  梧桐苑的正房明间后头,小小的方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和平日里一模一样,唯一例外的便是一个银执壶。伺候的丫头已经都被屏退在了外头。此时此刻,章晗给陈善昭面前的银杯中斟满了,又给自己浅浅斟了半盏,这才放下执壶双手捧起酒盏道:“不论怎么说,都是可喜可贺的事,毕竟越过了这道沟坎,我敬世子爷一杯。”
  “可这道沟坎后头,还有漫长的路要走。”陈善昭举杯一饮而尽,旋即便淡淡地笑道,“天底下最难当的就是太子,古往今来,能够平安即位的太子恐怕连一半都没有,死了废了的比比皆是,所以从今往后,你得做好陪我一块吃苦头的准备。”
  “再苦,能苦得过你在北平,我在京城?既然那时候都熬过来了,我还怕今后吃苦?”
  陈善昭见章晗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把玩着手中空空的酒盏,这才露出了自失的笑容:“不知怎的,今日在文华殿听到那个消息,看到弟弟们那些反应,我就不知不觉想起了小时候。那次我陪父皇去打猎遭人行刺休整的两年,不但三弟,就是二弟和四弟也常常来看我。因为大夫嘱咐尽量少沾油腻荤腥,可我被憋疯了,到后来只想吃肉,结果他们三个就互相配合着去厨房里偷鸡腿,偷红烧肉,四弟人最小,却最灵活,不但偷着给我吃,还自己也吃得满嘴流油,一来二去就给母后发现了。”
  见章晗听得饶有兴致,他那笑意就更深了:“母后沉下脸一问,二弟吓得打哆嗦什么都不敢说,三弟拍胸膛说都是他的主意,四弟就不干了,振振有词地说歪理,道是那大夫医术不精云云,摆事实讲道理,说我的脸色比之前好,就是因为有好东西吃下肚子,足可见他们没错,错的是那个庸医。母后气得要动家法,结果我下床替他们苦苦哀求,结果兄弟四个一人挨了好一顿训斥,每人罚抄三遍孝经。四弟却还和我讨价还价,让我替他抄,他继续替我去偷好东西吃,可母后看得严了,于是他只能给我搜罗各式小玩意儿,还有我想看的书。”
  说到这里,陈善昭忍不住拿过执壶给自己斟满了,又再次一饮而尽,眼睛竟是亮晶晶的:“当年我们兄弟都很亲近。所以,从北平来到京城的时候,我很不习惯。皇爷爷首先是皇上,然后才是祖父,其他的人表面上都客客气气,背后却是暗箭不断。吃亏吃多了,我总想着北平,甚至午夜梦醒的时候,枕边就湿了……那会儿每年父皇母后和这些弟弟到京城朝觐的时候,总是我最高兴放松的日子,一晃,我在京城已经呆了十年,一切都大变样了。”
  当陈善昭再次伸手去拿执壶的时候,他却发现一只手已经轻轻按在了壶盖上。他抬起头看着章晗,嘴角一挑道:“今晚这种时候,且让我放纵一次吧。”
  想想这执壶之中的酒终究有限,章晗最终还是缩回了手,就只见陈善昭又给自己斟满了,随即喝酒如同喝水似的一仰脖子倒了进去,因叹道:“这世上没有不变的情分,大家都已经长大了,难免各有各的心思,就连我,也从没想过要放弃那个位子!自古以来,有争过皇位的皇子能够善终的,但不曾有被废的太子能够逍遥终老的。此番父皇能够这么快下定决心,除了十七叔的事,还有母后的劝谏,皇爷爷的压力……总而言之,我是因势而立,并不是父皇真的认为我比四弟强。”
  一把掀开了壶盖,径直把一整壶酒咕嘟咕嘟倒向了嘴里,直到酒液顺着脖子流淌了下来,他这才抓着壶晃了一晃,见其中空空如也,他随手把执壶丢到了一边,任凭其在地上骨碌碌滚来滚去。那一瞬间,哑然失笑的他就这么站起身来。
  那一刻,章晗明白了陈善昭心中的无奈。孤身一人在京城打拼多年,最终终于让父亲得以荣登大宝。可如今即便他封了太子,在皇帝心目中,恐怕只会觉得对不住陈善睿!正如同陈善昭说的,此前那件事情虽说是被永远封存了下去,但正因为没有查出结果,所以已经是梗在每个人心中的一根刺。哪怕是东宫有主,名分已定,隐患却根本没有消弭!
  
  
  第三百零五章
诸王贺东宫,皇后留长孙
  和去年腊月初六册封陈栐为东宫的时候相比,这一年四月十六册封东宫的仪制,虽不如那大乱之后江山有主那样大振人心,可终究是让混乱了一阵子的局面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就仿佛和天上很不给面子地淅淅沥沥飘了好几日的小雨一样,君臣众人看着那位从奉天门身穿九章九旒的皇太子冠服缓步行来的新任东宫,心头也是各有一番滋味。
  依照仪制一丝不苟地行礼之后,等到承制官秉制书而出,跪伏于地的陈善昭竟是觉得心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荡,仿佛是从前曾经经历过一次那么平静。
  “树之后王,所以辑宁黎献;承之储副,所以安固宗祧。故能崇四术之科,为万国之本。长幼君臣之序,齿胄知归;温文恭敬之风,群生攸属。古之制也,其在兹乎。朕长子善昭,聪睿夙成,端庄特秀。三雍礼乐,必也生知;五官辞藻,居然暗合。体道为器,非假於学问;资灵授德,自符於神解。夏弦春诵,地义天经。立人之道既彰,为子之诚皆著。今昇平在运,中外咸宁,将有事於元良,固不逾於三善,宜光近日之敏,俾则前星之耀。今册皇长子善昭为皇太子。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当初太上皇册封陈栐为太子时,因孝慈皇后早逝,三妃皆为庶母,自然不好受东宫行礼,自然便没有这一条。如今皇后傅氏既在,册封礼后,便是朝谢中宫。当陈善昭受册后一身皇太子冠服到了坤宁宫外时,就只见四周仪仗齐备,等到依礼升殿,看着一身祎衣的母后端坐于正中的宝座上,那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他一时不禁觉得心中滚热。
  若没有母后一再进谏,哪有他的东宫之位?
  “小子善昭,兹受册命,谨诣母后殿下恭谢。”
  殿中两拜,出殿又是四拜,尽管陈善昭还有众多话语想和母后说,但知道此时此刻不是时候,在人引导出坤宁宫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那高高的中宫大殿一眼。而傅氏还后殿之际,亦是忍不住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好一阵子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长子,明知道其少时遇刺体弱,可在他十二岁那年,却不得不狠心依照规矩让其入京,多年来即便不是不闻不问,却也差不了多少,远远没做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职责。如今,最该给长子的东西总算是给了他!
  陈善昭朝谢中宫之后,便是诸王朝贺东宫。自从定下了册立东宫的日子之后,那些个作为王叔的亲王们此前受诏入京朝觐已经当了一回磕头虫,如今谁都不愿意再去跪拜一回自己的侄儿,因而哪怕很不情愿地留下了自己的嫡子或是庶长子,他们也都紧赶着回封地去了,只有淄王以王妃需要调养身体为由暂时留在了京城。即便如此,这一日他这个长辈仍然恩免东宫行礼,带头的便成了陈善恩这个诸王中年纪居长者。
  换了乌纱折上巾以及盘领窄袖赤袍常服的陈善昭升殿,等诸王由东鱼贯上了台阶,先于殿外俯伏四拜之后,陈善恩便由赞者引入殿内。
  “小弟陈善恩,兹遇长兄皇太子荣膺册宝,不胜忻忭之至。谨率诸弟诣殿下称贺。”
  眼看着诸弟以及在京诸王世子及郡王在殿内殿外行礼如仪,陈善昭又瞥了一眼俯伏拜贺的陈善恩,目光还想去找陈善睿时,却发现那些礼服几乎一模一样,自己只能从排位顺序艰难地把人找出来。在册立东宫和诸王的消息传出之后,他和陈善睿便没有见过几次,兄弟之中只剩下了不过相见时那一点头的情分。因而,当拜贺之后陈善恩辞出殿中,引着诸王再次四拜,经历了此前斋戒排练等等折腾了大半个月的陈善昭看着他们再次前往中宫拜贺,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打量了一眼春和殿这座东宫正殿。
  “太子殿下,明日是百官进庆贺表笺,上庆贺东宫笺,以及内外命妇朝贺中宫,后日是谒庙,二十二是册立太子妃……”
  听着这一连串安排,陈善昭微微点了点头。而蔡亮见他面色疲惫,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如今殿下入主东宫,世子妃尚未得册命,再加上有了身子,今日早上东宫人来人往挪动不便,所以皇后娘娘吩咐,下午再请世子妃搬进来。不过……今天晚上殿下可有什么安排?”
  “安排?”
  “就是……就是那两位姑娘,如今毕竟几个月了……”
  陈善昭愣了一愣,见蔡亮露出了又尴尬又为难的表情,他才陡然意识到,母后已经给他以下的兄弟们,以及诸王世子郡王人各赐了两个宫人。前些天因为那急转直下的事态,他根本就没有顾得上这一茬,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两人一眼,现如今他已经入主东宫,在外人看来名分已定万事俱备,自然就该饱暖思淫欲了。
  想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后就淡淡地说道:“既如此,晚上去坐坐吧。”
  除了两个年岁还小的之外,陈栐诸子都已经封了王。这其中,旧日赵王府如今的皇孙府,便被陈栐赐给了陈善睿。秦王府中人亦是近日迁出,秦王世子陈善文降封了乐安王,其余庶子则是除了宗籍,什么王位都不保留,全都要迁往青州,而秦庶人原本定的是永禁京城秦王府,但敕命未下,太上皇便命永禁宗人府,原本那座秦王府便空了出来。封了辽王的陈善嘉却也不嫌忌讳,直接要了过来。而当日因主子入主东宫,被废太子一度当成别业的魏王府,则是直接被陈栐赐给了次子陈善恩,正好三子各自有所,免得在京城再次大兴土木。
  尽管陈曦早一日被皇后接了入宫,梧桐苑里头的东西已经早早都整理搬了出去,有的直接送了东宫,有的不适宜带进宫的,则是另外安置,如今真的要再次离开这儿,行动已经很有些不便的章晗看着这座从大火中涅槃重生的院子,忍不住神情怅惘。直到门外传来燕王妃到的通报声,她才收回了目光。
  “四弟妹来了。”
  诸王受册尚在皇太子受册之前,因而王凌已经受了王妃册印,此时此刻,那真红大袖衫和红罗长裙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仿佛火中凰似的艳光逼人。她趋前屈膝行礼,随即方才抬头说道:“车马都已经等在了门外,我特来送大嫂升轿。”
  章晗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只是微微颔首道:“有劳四弟妹了。”
  从梧桐苑到二门的那一程路,章晗和王凌走过很多次,但这一回,坐着肩舆的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肩舆至二门落下,章晗但见那一乘华丽的凤轿以及行障坐障都已经摆放整齐,下肩舆时,见王凌亲自过来扶着她的手,虽知回不到从前了,但她忍不住又想起了昔日同生共死的那些情形,上轿之前少不得再次深深看了王凌一眼。
  “四弟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她最后只是冲着王凌轻声说道,“一切保重。”
  “大嫂亦请珍重!”
  看着那一袭青销金罗缘边红帘重重落下,随即凤轿起行,左右夹车宫人将红绫行障坐障一一张起,恰是将那凤轿掩得旁人无法窥视,王凌一路引着家人送到了大门外,直至那前后仪仗导引簇拥着车渐行渐远,她方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今后但使相见,便是君臣两重天,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陈曦早一日便被皇后傅氏使人连同乳母一块接到了坤宁宫,因而章晗入东宫之际,已经算得上是轻车简从了。她和陈善昭用惯的那些陈设用具,都是单妈妈亲自进宫打点的,即便她和陈善昭虽都不愿让其辛苦,可单妈妈执意要亲力亲为,也只能随了她去。正因为如此,当章晗入了东宫,在单妈妈的亲自导引下看了中院正殿丽正殿东暖阁,忍不住面露异彩。
  “竟是和梧桐苑正房布置得几乎一样!妈妈真是辛苦了!”
  “哪里辛苦,奴婢知道世子妃最惦记着那儿,所以自然是竭力想让一切如旧,总算天可怜见,奴婢这记性没有出差错。若是沈妹妹能见着这一幕……”说到这儿,单妈妈自知失言,连忙又笑道,“看奴婢好端端的又提伤心事。只要世子爷和世子妃能喜欢就好。”
  陈善昭也是今日方才踏进这东宫,此前一直在春和殿以及西配殿整理书房,这丽正殿的陈设和布置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会儿他根本没注意到单妈妈仍是用了旧日称呼,一时高兴地点头笑道:“自然是喜欢!妈妈可是给了我一个最大的惊喜。”
  “都是奴婢该做的,怎敢当这样的夸赞。”
  单妈妈高兴地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旋即又说道,“这丽正殿的东配殿奴婢也收拾了出来,打算是给皇长孙的,西配殿是想留给殿下做内书房……”
  听着单妈妈唠唠叨叨地说着这些,章晗只觉得仿佛还是住在赵王府一般,一切都是那样亲切而琐碎。直到外间传来了一个内侍的声音,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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