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15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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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陈善昭直接连东西都预备了,宋宜顿时苦笑连连:“听说此人当初见王元通时就已经四十出头,太子殿下缘何会想起此人?”
  “心宜真人在世人面前从现身到消失,总共不到三个月,究竟年岁几何,却也说不好。”见对方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陈善昭便欣然坐下,随即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是我说,早在章家第一次看到宋先生的时候,就觉得并非池中之物,宋先生觉得这解释如何?”
  “臣不过是寻常人,不敢当殿下如此赞誉。”
  “敢当也好,不敢当也罢。宋先生此前和我岳父在北平行都司的那一场大捷,多被人说是运气使然,又有人说你是纸上谈兵。别人说且让他们去说,如今我可以告诉你,武艺和军略是我之软肋。我身为东宫,不奢望也不希望将来能够亲上战场,但舆图地理方略却不可不知。因而我特意向父皇进言留了你在东宫,便是因为你既通兵书,又真的上过战场。从前不论你做过何事,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只请宋先生今后能够尽心竭力!”
  一番话说得宋宜再不能用别的话搪塞,唯有躬身行礼答应。等到出了这外书房,他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想当初他年少气盛,却不过一少年书生,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元通在江南行苛政,臣下百姓敢怒不敢言,可及至王元通下令顽抗,令子侄掌兵,心腹监军,上下军民要被逼和齐军玉石俱焚,于是他不得不破釜沉舟出此下策。
  他早年家里收留过游方道士,学了地道幻术和易容术,那海上船来仙风道骨的假象骗住了王元通,之后他又以几手自创的巧绝小戏法哄了王元通开怀,最后更是立下军令状,王元通自然放心让其炼制仙丹。事了飘然消失,靠的是他暗中以妙手回春的医术救过几个看守兵士的家人。
  他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想在新朝有所建树,谁知道才刚考了个秀才,此后齐太祖竟然也让人四下里找寻他的踪迹,他想着历来帝王都想长生,而自己压根不会,生怕万一被人认出来麻烦就大了,无奈之下投笔从戎,躲到镇守甘肃的镇西侯刘大秋处,从一介文案做起,一直到最后成为刘大秋的心腹谋士,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倒也立了不少功劳,可后来刘大秋回朝因韩国公缘故被杀,家人也只是侥幸保全,已经拿了金银回乡的他索性携妻子避居河南睢阳,后来又迁到了归德府,结果女儿却招人觊觎,幸好章家贵幸不忘旧情。他本打算跟着章锋重操旧业,异日兴许能够给刘大秋讨个公道,现如今皇帝大赦天下,这事儿竟是已经成了!要说他这辈子骗过的人不少,后半辈子能安安稳稳过,倒也实在不坏!
  “好在除了我这个书呆子,别人就算查到他是江左迁过去的,却也再难察觉他的来历。”
  书房之中,陈善昭展开了那幅卷轴,看着那画上和如今的宋宜只微微有些相似的面孔,知道其人当初应是乔装打扮平添了二十岁。但最关键的是那卷轴右上方的题诗,和宋宜这一回送到京城的报捷折子上字迹一比对,即便如今宋宜的字相比当初更有进益,但少时习惯毕竟还在,自然而然也就穿帮了。所幸他此前奉旨修书的那些日子在古今通集库中把祖父搜罗的各朝字画都翻了个遍,恰好得了如此东西带回赵王府,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事后一番变迁,直到前一阵子他重新主持修撰大典,这东西方才和那些珍本书一块完璧归赵,否则刚刚宋宜那目瞪口呆的样子,怕是他就看不到了!
  他不怕自己在军中根基薄弱,但却不能真的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否则父皇起自戎马,将来万一问及军略大事他却不知,那可不止是丢人而已!
  想到这里,等路宽回来,他把宋宜的奏折递了给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送通政司重新存档。”
  而挟着这一幅卷轴,他便笑呵呵地回了丽正殿。待到东暖阁中,见妻子临窗倚枕而坐,面上仿佛有些什么疑难,他就打了个手势让周遭伺候的人退下,这才笑着说道:“怎么又蹙眉?你什么好的不学母后,偏学她这最不好的。”
  “你回来了?”章晗正想斥人竟然不报,可见人都躲得没影子了,她少不得嗔道,“好端端的竟然编排母后!”
  “好好,不编排了。”陈善昭挨着章晗坐下,这才展开手中图卷道,“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章晗见陈善昭要给自己看的竟然是什么画,顿时愣住了,第一反应便是他从前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春宫图。如今是老夫老妻了,她总算没那么脸皮薄,正待要再嗔骂他两句,可眼看着卷轴慢慢展开,上头赫然是一个峨冠氅衣,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她不禁微微一愣。瞅着那稍稍有些面熟的容貌,她忍不住瞅了一眼陈善昭,这才看到了右上方的题诗。
  “教人只有寻汞铅,二物采入鼎中煎。夜来火发昆仑山,山头火冷月光寒。曲江之上金乌飞,嫦娥已与斗牛欢……这似乎是炼丹的诗?”
  “不是诗,是道门南宗四祖陈楠的《紫庭经》。”这是二十年前,一统江南的吴王王元通让人他最信赖的一个道人画的像以及让其本人题的字。那人自云来自海上蓬莱仙山,会各种方术,尤其善于长生不死药,结果把王元通喜得上蹿下跳,从臣下军民处勒索了不少东西之后炼丹七七四十九天,丹成之日却是连人都消失了,鼎中只剩下一团飞灰,守门的军士全都一口咬定没见人进出。见章晗满脸的不解,陈善昭方才笑着说道,“你不明白很自然,只是宋先生此前替岳父写的报捷折子我让人送回通政司了,所以不好对比,否则你应该能分辨出应是一人笔迹。”
  “啊!不会吧!”
  见章晗那目瞪口呆的样子,陈善昭顿时笑出了声:“这事儿我曾经听皇爷爷也提过,长生不死之说,古之帝王多半不能免俗,他即位之初想把人找出来,却是打算申之天下作为严禁。可宋宜估摸是做贼心虚,结果考了个秀才听到风声就心虚跑了。不过他要是不跑,皇爷爷就算见过他这幅画像,日后再见到他的笔迹,也决计认不出来,毕竟日理万机哪记得这许多。也就是我闲人一个,他这次又立下了赫赫功劳,于是少不得琢磨琢磨,否则这一茬估计是拆不穿的!真说起来,皇爷爷当初能够轻易拿下江南,他这个假方士功不可没。”
  听到最后,章晗终于笑了起来,可想起舒恬通过秋韵送来的信,她便收起了笑容:“对宋先生感兴趣的人,远不止你一个。你看看这个。”
  接过妻子递来的信笺,陈善昭一目十行地一扫,继而便沉下了脸。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得知是秋韵去章家回程路上得到的,他好一会儿才说道:“虽则明人不做暗事,但如今看来,一味正大光明却也不是对付这些诡谲小道的办法。既然他所求不大,再试一试便用了他吧,我明里需要宋先生这样的人,暗里也需要人手。但记住,你不要亲自接触,秋韵不通武艺,也不行。”
  “那飞花如何?”
  “唔……”想起那个断了一手的侍女如今暂时养在句容温泉别庄,又受过舒恬救命之恩,他思量再三,最终点了点头,“我先把她的家人安置出来,断了她后顾之忧,再用她不迟。”
  夫妻俩对视一眼,陈善昭便站起身来,到了屋子里刚刚烧起的火盆边,将这一卷东西丢了进去,眼见火苗渐渐在画上窜了起来,将那丹青妙笔以及题诗都吞噬了下去,他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只看昔日王元通和皇爷爷此消彼长就能明白了。但我不结党不借势,只凭稳扎稳打,如今看来还有些不够。毕竟和我从前独身在京城不同,那时候我只是皇孙中出挑的一个,现如今却成了东宫,觊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吾家儿女初长成(上)
  又是一年大比日。
  每次到了这个时节,都是京城那些酒楼饭庄旅社,以及家中有空屋子可以赁给那些举子的京城百姓最高兴的日子。入京赶考的举子往往不是单身一个,书童小厮随从,甚至有的出身富家大族的还会带上丫鬟婢女,这一下子涌入京城的竟有三五千人,简直是做生意的黄金时间。而这一年已经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二个会试年了,废太子之乱和秦藩反叛平定之后,隔了四年方才在长宁三年重开会试,如今到了长宁六年,战乱的创伤已经平息,风调雨顺仓廪丰实,于是赶考的人相较前一次,也是多了两成,各省会馆被挤了个严严实实之外,其他的客栈也有不少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眼下距离会试只有两日,酒楼饭庄里头,高谈阔论的举子们讨论最多的话题,一是今年的考题,二则是参加今年会试的那些有名人物。这会儿临窗一桌上,一个衣衫鲜亮的举子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之后,拿起酒杯痛喝了一气,这才嘿然笑道:“说了这许多各省有名的才子,这末了我要说的,却是京城的人物。这第一个要对大家说的不是别人,乃是一位出身非比寻常的。”
  “可是睢阳伯的小公子?”
  “嘿,贤弟说对了!这勋臣贵戚子弟多半是家学渊源走武途,纵使肯读书的,考个秀才进国子监,然后恩荫一官,在太常寺光禄寺这些地方混混日子也就是了,少有肯真正走科举的,毕竟这条路难走得很!可睢阳伯这位小公子是什么人物?他姐姐是太子妃殿下,他那父亲在开平大捷之后封睢阳伯,以总兵官镇守开平,而他的长兄,则是在榆林力拒虏寇五昼夜,等到了绥德的援兵,现如今已经升了参将,就是坐享富贵也没人会说什么,可他前年县试府试院试一蹴而就,县试第三,府试第二,院试第一,竟是个节节高!”
  此人说到兴起,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目光熠熠地说道:“而去岁秋闱,他虽没能取得解元,却是直隶第三,在江南这文华宝地也是极其难得了。这文武殊途,去年主持直隶乡试的,是翰林侍读学士魏源彷,绝不会看太子妃的面子,料想是真才实学,所以今次春闱,他是热门得很!”
  “热门得很又如何?勋臣贵戚子弟落地的富贵,他就算真有学识,难道还能中状元?就算他中了状元,难道还能将来真的入阁拜相?”
  “什么落地的富贵,章家当年可是贫寒之家,否则太子妃殿下怎会寄养于……”
  “噤声噤声,这等话如今不可胡说,为尊者讳!说到入阁拜相,皇上也只是建了文渊阁设诸大学士协理政务,拜相两个字却也休提。”
  “不是拜相,胜似拜相,入阁后朝夕侍奉皇上身侧参赞机务,都是从翰林院挑选出来的,就连夏尚书这种资格老的也往往呼一声阁老,何等风光!”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靠楼梯口的一桌上,一个带着小厮的年轻书生喝完了最后一口酒,让小厮结了账之后便施施然下了楼。待到街对面上了一辆早就停在这儿的马车,他往后头一靠,就对那小厮吩咐道:“回去之后只说我去会友人,其他的别废话。”
  “少爷这话还用吩咐么?小的又不是第一回了,哪次在夫人面前露了马脚?”
  “算你晓事。”
  马车在大街小巷七拐八绕好一阵子后,最终停在了一座三间五架金漆兽面锡环大门前。那高大的门楼上赫然是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头睢阳伯府四个字在日头底下显得熠熠生辉。尽管并非御赐,但来往此间的每个人看到这字都往往都会多瞧几眼,毕竟,素来低调的东宫太子陈善昭也就是帮岳父家写过这么一幅字而已。马车耽搁片刻,随即从侧门而入,一直到了二门方才再次停下。从车上跳了下来的章昶还没站稳,就有一个仆妇迎上来屈膝行礼。
  “小少爷,皇长孙来了,正在里头和夫人大奶奶说话呢!”
  “啊,怎么不早说,我进门的时候竟也没人言语一声!”
  听说陈曦来了,章昶立时喜形于色,当即脚下匆匆往里赶去。待到了母亲起居的正房,他见门口除了往日那几个丫头仆妇之外,尚有几个垂手侍立的内侍,人人都是规规矩矩大气不敢吭一声,他少不得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进而方才走到了门口。刚一立定,门口一个内侍就扬声说道:“皇长孙,睢阳伯小公子来了!”
  “快请。”
  话音刚落,章昶等不及人为自己打起帘子,竟是自己径直一手托起帘子闪了进去。居中的主位上,一侧坐着章刘氏,另一侧则是坐着一个童子,宋清盈则是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左下首。那和章刘氏对坐的童子身穿竹青色的交领右衽衫子,脚踏一双黑色布鞋,双目黑亮,五官俊秀,乍一看去仿佛只是个粉妆玉琢的邻家孩子,可往那儿一坐,却是四平八稳颇有一番气势。章昶见人笑吟吟的,少不得上前要行礼,可腰都还没弯下去,冷不防就有一双手托住了自己的胳膊。他惊讶地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本应是坐在那儿的陈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到了自己跟前。
  “小舅舅无须多礼。”背对着章刘氏的陈曦对章昶眨了眨眼睛,等章昶站直了身子,他才转身对章刘氏和宋清盈颔首道,“外祖母,大舅母,听说小舅就要下贡院了,我特意来给他打打气鼓鼓劲。”
  章刘氏把这外孙一直当成心肝尖一般,他既然说了哪有不从,当即笑道:“去吧去吧,只皇长孙别耽搁太久,回宫时辰迟了可就不好了。昶儿,你说话也当心些,别拿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污了皇长孙的耳朵!”
  “是是是。”
  章昶连番答应着,见六岁不到的侄儿章骏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仿佛希望自己把他也捎带了一块出去玩,他不得不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这才陪侍陈曦出了屋子。等到了书房,他把人都留在了外头,等到把陈曦迎到书案后头坐了,他亲自去斟了茶送来,这才笑问道:“皇长孙找我何事?”
  如今不在人前,陈曦也就褪去了那沉稳有度的皇长孙派头,双手按着扶手,垂落下来的两条腿微微摆动了两下,他这才说道:“小舅舅,昨日皇祖母对我说一件事,她问我想不想搬回东宫去。”
  一晃陈曦养在坤宁宫已经六年了,就连章昶对此也已经习惯了。陈曦启蒙是皇帝亲自挑选的翰林院两位侍读学士,而武艺则是皇帝亲自教授,如今年纪虽小,却也是等闲人近不了身。皇后傅氏对这个长孙宽严相济,起居饮食无所不经心,但文武课业却从没有任何放松。
  从陈曦走路娴熟了之后,每日从坤宁宫去东宫向父母问安,无论是大风雨雪都雷打不动,等五岁过后,傅氏想着让陈曦知道民间疾苦,旁人不及外家可靠,再加上章家门风严谨,于是常常让其出宫到外家,让章昶带着他遍历京城人情。当初第一次见到陈曦的时候,章昶看着这小大人的外甥,想起自己同样大时亦是因为和长姊分离而刻苦读书,对这个外甥自然更多几分怜惜。而陈曦和他这个小舅舅混熟了之后,自然而然也就在他面前稍稍放松了一些,常常和他说些心底话。
  于是,他立时来到陈曦身侧,一手按着椅背,一手按着书案,弯下腰低声问道:“皇长孙是怎么回答的?”
  “我回答皇祖母,回东宫固然可以长伴父亲母亲,可我舍不得皇爷爷和皇祖母。”陈曦见章昶形容黯然,他便一手支着下巴说道,“其实我不敢说实话。母亲每次看到我都是笑盈盈的,可我走的时候,她总是很舍不得。父亲看到我就考较进益,可发觉我几乎都答得上来,他却又总有些唉声叹气。而我看到明月,还有青鸢他们两个在东宫嬉戏玩闹,也觉得很羡慕。皇祖母对我是很好,也选了小火者随侍,可和弟弟妹妹毕竟不一样。”
  “那皇后娘娘后来怎么说?”
  “皇祖母说……她和皇爷爷提过了,日后让我一日住东宫,一日住坤宁宫!”陈曦一下子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见章昶亦是又惊又喜,他才一挺双腿稳稳跳下了地,又对章昶说道,“但这事还没正式定下,所以我只告诉小舅舅,还没对外祖母和大舅母说!”
  “对对,事情还没定之前,得先瞒着。”话虽如此,但章昶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却是根本藏不住。到最后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双颊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笑道,“有了这好消息相助,后日会试的时候,我也能豁出去好好发挥一把了!”
  “小舅舅,你会试有把握么?”
  见章昶欣然点头,陈曦顿时微笑道:“那我可就不怕告诉小舅舅了,为了你这次去考会试,已经有御史上书弹劾了去年主持直隶乡试的魏大人,说他攀附权贵,所以你的卷子皇爷爷一定会亲自看的。你要发挥可得发挥好些,否则难为的就不是母亲一个了,点了你直隶第三的魏大人,给你启蒙的宋先生,他们就算没人怪罪,面子上也下不来!”
  “哪有没考之前就这么给我加压力的?”章昶一时气急败坏忘了尊卑上下,话出口之后改不回来,他只好握紧了拳头说道,“你看着,我当初听了宋先生的话,日日苦读,推迟了四年才去应县试,可不是因为没把握!”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吾家儿女初长成(下)
  东宫丽正殿东暖阁,看着手牵着手进来的一双儿女,章晗不禁笑了起来。陈曦虽说养在坤宁宫,但她先是有了陈皎这个女儿,继而太祖皇帝服满之后,又有了陈旻这个儿子。现如今陈旻才刚两岁,最先学会的便是叫爹娘,接下来便很快学会了不少字句,让她和陈善昭都大为惊喜。
  “娘,青鸢太淘气了,又弄脏了我的裙子!”七岁的陈皎眉眼如画,此刻松开牵着弟弟的手行过礼之后,她就跑到章晗身侧拉着母亲的手道,“我要教他写字,可他弄了满手墨汁,染了我一裙子!”
  章晗顿时哑然失笑:“你弟弟才两岁呢,你就按着他写字,揠苗助长也没有你这样的!”
  “可娘不是让我每天都要写一页的字吗?青鸢如今已经可以勉强拿得住最细的笔了。”陈皎有些不痛快地抬着头,随即已经启蒙读了诗经和论语的她好奇地问道,“娘,什么是揠苗助长?”
  笑着给女儿讲了揠苗助长的故事,见人在那儿歪着脑袋思量了起来,章晗便招招手示意陈旻过来,见其仿佛做错了事有些心虚似的往乳母身后躲躲闪闪的,她便沉下了脸。果然下一刻,见过她从前变脸什么光景的陈旻立刻高一脚低一脚快速跑上了前,屈下两条胖乎乎的腿跪在了地上,随即像模像样地把头往地上一磕,小屁股翘得老高,还在那拱啊拱的。面对这一幕,别说她本就没什么火气,纵使有火气也都飞到九霄云外了,当即伸手就把孩子拽了起来。
  “没事不要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尽管知道陈旻未必听得懂,但章晗还是替其整理了一下衣裳,继而摩挲了一下那颗小脑袋,这才说道,“今天是你姐姐不对,不该拉你去写字。”
  陈旻立时笑了起来,高兴地挥舞着手说道:“姐姐……教写字……好!”
  “娘!”
  陈皎才皱着小脸说了一句,只听外头传来一声太子殿下回宫,她立刻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多时便牵着一身皇太子冠服,分明是才从今日大朝会之后的议事下来的陈善昭进了屋子。她好容易把事情说清楚,想让父亲给自己评评理,谁知道下一刻,脑门上就被父亲重重拍了一下。
  “青鸢现在一个字都不认得,你有功夫教他写字,怎么不知道先教他认字?唔,这样,要是你能让他端午之前能认识一百个字,等到端午节我带你去西苑莫愁湖划船!”
  “爹,你是说真的?”
  “爹还会骗你?”
  见陈善昭二话不说把手指伸了过来,陈皎生怕母亲横插一脚让父亲反悔,慌忙伸出手指和父亲拉过勾,继而拖着陈旻撒腿就跑。看到乳母慌忙追了出去,而单妈妈亦是笑着打发了两个宫人跟出去看着,自己则是悄无声息地退下守在了门口,章晗这才对陈善昭嗔道:“你这打发孩子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让七岁的明月教两岁的青鸢认字,亏你想得出来!”
  “那是自然,膝下荒凉的时候只想着儿女绕膝天伦之乐,可真的他们闹腾起来,那还是真的吃不消,没这一招怎么行。”陈善昭笑着坐下身来,一手轻轻揽住了章晗那依旧柔软的腰肢,这才轻声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应付不过来,尽管多生几个热闹热闹。”
  “你说得容易!”章晗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记陈善昭的手,见其收起了戏谑的笑容,她便正色问道,“怎么,朝中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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