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校对)第2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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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别说张泰徵张甲徵兄弟二人面色大变,就连其余人也都有些意外。这时候,汪孚林方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如果你认得的那个人并不在我们之中,那么我只能说,姑娘你很不幸,遇到了一个假冒应考举子,骗财骗色的混账东西……”
  他这话还没说完,愤怒的张甲徵已经厉声喝道:“等等,秦三娘,你再好好认一认,否则你想想戏耍本公子的下场!”
  尽管被张甲徵叫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秦三娘抬起头来在众人脸上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奴家虽操持贱业,却也粗通诗书,不敢指鹿为马。奴家认得的那位汪孚林汪公子,绝对不在其中。”
  话说到这份上,张甲徵就算再不甘心,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认错人了,一张脸登时变得煞白。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得汪孚林开口说道:“这位姑娘,你口口声声汪公子,如果我记得没错,去年殿试中了进士的,只有我一个姓汪,名孚林,你现在反悔,把脏水泼在我身上,那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张敬修张嗣修张懋修登时为之侧目。这汪孚林到底怎么回事,哪有人明明洗脱嫌疑,却还要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引的?
第六一九章
被坑的张公子
  蠢货,竟然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是要找个归宿吗,还不赶紧硬赖上去?
  张甲徵暗自在心里大嚷了起来,只恨不能叫出声催促。然而,今天他亲自带过来的这个青楼女子,仿佛就完全是为了颠覆他的固有认识而存在的。
  秦三娘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震惊之色,随即方才声音惶然地说:“那不可能!奴家根本就不认识公子!”
  “你再仔细看看?”汪孚林看张甲徵要开口,索性就代他说了。
  “绝不可能,奴家曾和那位汪公子同床共枕多日,便是眼睛烂了也绝不会认错……是了,一切都是我错听错认!他之前初次登门的时候,因为不好意思,没有说清楚到底是王还是汪,后来落魄得要被妈妈赶出去的时候,只说自己是赶考的举人,让妈妈莫欺少年穷,否则来日等他飞黄腾达的时候,一定让她好看!后来是我一时不忍留了他,自己贴补了妈妈,又资助了他,他那次方才说,他以后会另起表字德玉谢我。”
  “君子如玉,德才兼备,这种有才无德的家伙,居然用这个表字?简直辱没了这两个最好的字眼!”沈有容忍不住大骂了一句,等看到沈懋学瞅过来,他方才赶紧一缩脑袋,再也不做声了。
  跪在青石地上,秦三娘强忍悲意,已经失魂落魄,完全顾不得之前开始就已经忘记了用自谦的奴家二字:“会试之后,我让丫头去看榜,发现一位汪孚林公子榜上有名,后来他又兴高采烈来了,说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中了。我心中高兴,便只以为他便是汪公子无疑。”
  听到这里,每一个人都能明白,这一场错认的误会是怎么来的。张甲徵已经气得脸都青了,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张居正的三个儿子在,他恨不得立时上去给那贱人一个窝心脚,然后扭头就走。而汪孚林却眯了眯眼睛,继而沉声问道:“那后来呢,如果不是他对你亲口承认,你应该不会这样一口咬定才对。”
  “正是因为他亲口对我说的。他那次会试之后来过,紧跟着说是回去预备殿试,却是在殿试发榜之后过了三天才来的,来的时候人还醉醺醺,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公平。因为我殿试也让人去看过榜,知道汪孚林是三甲传胪,便宽慰他三甲传胪已经是很好的名次了,谁知道却惹得他大发雷霆,又是妈妈出来替我张目,骂他受我资助却不知道感恩,中了三甲传胪还不知满足。结果他竟然更加暴跳如雷,狂笑说我汪孚林就是这样的德行,睚眦必报,妈妈这才吓得放软和了,还送了他三百两银子,他为了选官,我把自己的体己都送了给他。可从此之后,他就杳无音信,再也没回来过!”
  听到这份上,之前张家三兄弟只以为是话本戏曲中那些才子卷了妓女钱财跑路的烂俗戏码,此刻终于确定,这不是一出苦情戏,而是一出陷害戏,神色就格外不同了,看向张泰徵张甲徵两兄弟的目光更是带着几分探究。而事到如今,张泰徵和张甲徵也意识到,今天本该由他们主导的事情完全偏离了既定轨道。张泰徵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走上去,先是对张甲徵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紧跟着方才来到了秦三娘面前。
  “你付出那么大代价,心目中的这么一个良人却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就没想过去找他问个清楚,怎会错认到今天?要知道,汪孚林是兵部汪侍郎的侄儿,很多人都知道。”
  “我当然去过汪府,可在门前就被人当成骗子赶走了!汪府的人说,汪公子绝对不会去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不会见我的。而我失魂落魄回去之后,妈妈更是告诉我,有客人说殿试之后不少人对汪公子的名次大放厥词,可后来首辅大人发怒了,不少说闲话的进士都被发落到了天南地北,一时无数人噤若寒蝉,我一个弱女子若是还死揪着不放,还怎么在京师这种地方立足,说不得连命都没了?妈妈苦口婆心劝我,让我就只当被一条忘恩负义的狗咬了一口。我原本也想就此罢休,可谁曾想一年多之后,汪公子又在辽东惹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秦三娘忍不住看了一眼和心目中的良人相貌截然不同的汪孚林,忍不住竟是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就因为又听到了他的名字,我那天听到妈妈说张二公子来了,那是当朝三辅大人家中的少爷,这才不管不顾想要求个公道!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认打认罚,汪公子若要治我诬陷诽谤之罪,便送我到官衙去好了!我瞎了眼,将所有的积蓄和终身托付给那样的卑劣之辈,我也不想活了!”
  盛气而来兴师问罪却丢了这样的脸,如果光是被汪孚林等人看到也就算了,可偏偏还有不能得罪的人在场,张泰徵只觉得骑虎难下,后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张甲徵就更加不济了,平生头一次遇到这种下不来台的事,他只能不住地偷瞥张泰徵,希望长兄能够帮帮忙。
  就在这节骨眼上,汪孚林却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开口说道:“秦姑娘起来吧,不用哭了,这又不是到大庭广众之下去闹,诬陷诽谤这四个字我可以暂且不论。只不过,若不弄一个水落石出,这盆脏水恐怕还是得落在我身上。首先,你要证明你自己没有说假话。”
  秦三娘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认为负心薄幸,也不知道日日夜夜咒骂过多少回的那个汪孚林竟然如此宽容,强忍抽泣直起身来,哪怕她操持皮肉生意已经有两三年,却仍然生出了一种深深的羞耻感:“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可有那个骗财骗色奸徒亲手写的什么东西?诗词歌赋的纸笺,什么都行。”
  秦三娘顿时眼睛一亮,立刻点点头道:“有的有的!我一直保留着几张,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揭破他的嘴脸!”
  “那就好。”汪孚林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张泰徵和张甲徵兄弟,口气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想来也知道,之前带你来的这位是内阁三辅张阁老的二公子,旁边这位呢,就是他的大哥,只要他们肯帮忙,让人凭着笔迹去查一查殿试那些进士,那不是轻轻巧巧就能把那个负心人给找出来?在我想来,会试之后那样踌躇满志,殿试之后却气急败坏,一定是对三甲的名次不大满意,又觉得我这个三甲传胪不够格,肯定是去岁的三甲进士无疑。而且很有可能姓王或者黄,如此一来,目标已经很小了。他说表字德玉,未必是真的,但表字里头很可能有德,又或者玉字,只不过找找他们的笔迹而已,我想两位张公子应该不会拒绝仗义帮忙吧?”
  张泰徵冷不丁想起之前明明是自己先出手,却被汪孚林坑了,成为楼外楼股东的那一次,再联想今天这遭遇,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事不同而理同。如果不是有张敬修三兄弟在场,他们勉强还能设法断尾求生,丢下秦三娘全身而退,可现在是显然不可能了,还要被挟持去做这种被父亲知道要被打得半死的事!他瞅了一眼张敬修张嗣修和张懋修,很希望这三人能够知道轻重,可三人却你眼看我眼,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口阻止。
  “怎么样?两位能够为一个弱女子出头而找我兴师问罪,就没胆量给人一个真正的公道?要是这样,公报私仇,偏听偏信,这八个字传出去,两位都是世家大族子弟,这种名声背在身上绝不会好听吧?只要你们能有担当,继续帮人帮到底,我想这位秦三娘子会感激你们不说,我也可以和在这里的其他人给你们一句明话,今天这上门挑衅的事就此一笔勾销,绝不对外流传。”
  张甲徵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被人逼得无路可走。他深知此时此刻不答应下来,不但别想走,而且还可能反而丢掉名声。他瞅了一眼张泰徵,见大哥正好看了过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后无声点了点头,他虽说心里满是屈辱感,但还是不得不咬咬牙答应。
  这时候,秦三娘终于完全醒悟了过来。她在跟随张甲徵过来时就意识到,人家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好心,只怕是要借此打击仇人,可她恨所谓的汪孚林入骨,因此想都没想就来了。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她原本已经万念俱灰,却不想她之前险些诬陷的汪孚林竟然不吝伸出援手,而且是这样莫大的人情!那一瞬间,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能够做的唯有连连磕头,仿佛这样做才能稍稍表示感谢。
  汪孚林知道张家两兄弟肯定恨不得再不见到秦三娘,便吩咐人去叫了范斗和李二龙送秦三娘回去,顺带去取冒充自己的那人字迹证据给张泰徵和张甲徵。等到这一拨不速之客离开,他方才笑着对惊叹不已的众人说道:“今天这情节实在是连连反转,让人惊奇,我看我日后去写本类似这样简短故事的书好了,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做初刻拍案惊奇!”
  对不住了凌濛初,我不剽窃你的故事,我直接借用一下你的书名,毕竟这年头想书名比想内容更难,以后就用来记我走南闯北遇到的各种离奇事!
  张敬修等人只以为汪孚林是有感而发,当即有的打趣,有的附和,有的叫好,而角落中看够热闹的小北把叶小胖三人轰了回去读书,这才对身旁的碧竹说道:“你回一趟叶家,告诉娘,把今天这些事都告诉她。”
  只怕苏夫人也不会想到,今天会是两个张家五位张公子齐齐登场!
第六二零章
给人送刀子
  当张敬修三兄弟回到大纱帽胡同张大学士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尽管张居正管教儿子严格,但他们平日里偶尔还是有出门的,但这么晚回来却还是第一次,而且无巧不巧的是,他们与从宫里回来的张居正不期而遇。当张居正从八抬大轿上下来,看到三个儿子站在一边齐齐行礼,他微微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到三兄弟跟着他进了二门,他才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
  “到我书房来。”
  有了这话,纵使起初听到游七传话最最心里嘀咕的张懋修,也不怀疑今天这一趟真是父亲的授意了。等到进了书房,眼见父亲屏退闲杂人等,竟是问起他们在汪家都见了什么人,兄弟三人不知道张居正是想听听沈懋学的情形,只以为是父亲也知道了张泰徵兄弟去闹事,便由张敬修主讲,张嗣修张懋修补充,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都细细叙述了一遍,当然,张泰徵和张甲徵兄弟带着秦三娘来兴师问罪,结果却闹了个乌龙的这一段,他们说得最最详细。
  张居正原本听到汪家除却沈家叔侄之外,还来了三个歙县举人,而且均是才华横溢,又很有游历经验的,倒是心里有些盘算,可听到张四维的两个儿子竟然跑去大闹了一通,还被汪孚林挤兑得不得不接下那个大包袱,他顿时眉头紧皱。
  要说他援引张四维入阁,一来是为了表示自己并无独揽大权之心,所以给内阁再添一个人,二来是因为张四维很会做人,入阁以来不像吕调阳不哼不哈常常做些曲意调护的事情,而是一直紧跟他的步调。可这两个儿子实在是逊色多了!而这份对汪孚林的敌意,也许不单纯只是嫉妒,父亲长辈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某些态度,兴许也是诱因。
  张敬修见张居正脸色不大好看,还以为父亲是恼火他们好端端的掺和了进去,当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毕竟牵涉到的很可能是去年的进士,若真的闹大了,也许有损朝廷声名,若是不妥当,不如就让那两兄弟作罢?”
  “作罢什么?我本来就要整饬学政,堂堂进士尚且如此卑劣,更何况下头的秀才举人?他们惹出来的事情,就让他们去收场,若真的又是冒名,又真的是去年的三甲进士,那我也不怕让天下人知道,此等凉薄无行之辈,就不配立在朝堂之上!”
  张敬修三兄弟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张居正,张泰徵和张甲徵却万万不敢。张泰徵昨天才刚挨了父亲张四维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张甲徵今天又闯了这样的大祸,还把长兄给一块捎带上了,他们要是说出来,敢保家法大板子打下来,几个月都别想出门。因而,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汪孚林等人信守承诺,能够对今天的事情完全保密,而张敬修他们也别把事情告诉张居正。于是,他们这满腔怒火,自然全都倾泻在秦三娘和那个负心薄幸汉的身上。
  可秦三娘这个证人被人保护着,又在张敬修三人那边打过照面,他们也不能对她如何,只能竭尽全力让人搜寻去年三甲进士的笔迹以供核对。好在这种殿试金榜题名的人,哪怕只是三甲进士,也大多留下了很多文墨在外,实在不行,靠着父亲当初在翰林院的旧关系,他们还能寻到这些人的殿试文本作为比照。唯一有点麻烦的也就是比照的工作需要精通这种事务的刑部老手,这时候,王崇古这个刑部尚书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当朝三辅的嫡亲儿子,刑部尚书的嫡亲孙外甥要查,谁还能不配合?
  而在他们抓紧时间排查的时候,汪孚林这边也迎来了宫中的颁赐。他自己的分配问题因为递上去的奏疏,继续悬而未决,替沈有容等人求的东西却都准了。此次每人颁赐司礼监经厂刻印的四书一部,据说挑的最好的版,还有御酒两坛,但额外还增加了每人一口钢刀,这让沈有容以下每一个人都喜出望外。尽管那刀并不是什么千挑万选的精品,远远逊色于谭纶送给汪孚林的那口剑,可象征意义毕竟无与伦比。
  以后说出去,也是挎着御赐宝刀的人!
  至于汪孚林,他更意外的是来颁赐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宫中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他对宫中宦官的了解很少,却也听汪道昆提过,这是仅次于冯保的宫中太监第二号人物,比冯保资历还老,年纪更大,在两宫皇太后面前很有体面,又深得小皇帝敬重,笑起来犹如弥勒佛,可汪孚林哪敢对这位掉以轻心,嘱咐人打赏了其随员,他少不得亲自客客气气把人请到了正堂安坐。
  年近六十的张宏犹如寻常老人一般左看右看打量着这地方,最终却笑着冲汪孚林点了点头:“汪公子年纪轻轻,却有担当,有胆色,最重要的是,皇上金口玉言让你进都察院,你还敢上书推辞,这可真叫让皇上记住你了。”
  如果有可能,我哪想让万历皇帝这种心胸狭隘的凉薄人记住!用完了就扔,形容的就是这位皇帝,在其手下就几乎没有荣宠不衰的臣下!
  汪孚林心中腹诽,嘴上赶紧辩解道:“张公公这话说得我着实无地自容。皇上垂青固然是无上荣幸,然则我年纪轻轻,之前在辽东顶多就是功过相抵,如何能够经得起骤然提拔?更何况天下有才者众多,我不过是侥幸中了进士,可殿试之后风波不断,到了辽东之后更是被人指斥为只知道闯祸,甚至被人说是灾星,若是我进了都察院之后,再惹出什么是非来,只怕就要真正千夫所指了。还请公公代为禀奏皇上,君恩无以回报,臣只能心领。”
  颁赐这种事,看东西贵重多寡,宫中自然有不同等级的宦官可以做这种事,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万历皇帝给张居正赐东西,都用不着张宏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亲自出马,而他今天亲自来,是因为听冯保说了几句“闲话”。
  冯保自从赶走高拱,又逐走隆庆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孟芳等人,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便罔顾历来司礼监第二人提督东厂的老规矩,自己依旧把东厂捏在手里。张宏不是喜与人争的性子,哪怕是本该在自己手里的东厂被冯保抢去了,却依旧没什么怨言,始终维持着和冯保不错的私交,所以冯保也常常把东厂刺探到的事情拿与他说。
  这一次,他听到的不是别的,正是数日前汪孚林挑衅张泰徵,而后张家兄弟联手到张家找回场子,却惨败而归的事,后半截完全是别人不知道的秘闻,冯保嘱咐别人不得泄露,自己却当成笑话拿来对他讲。联想到那次朱翊钧被张鲸张诚等近侍撺掇去文华殿旁观看热闹,结果惹出来的那场大事,张宏再琢磨琢磨这一次的事,对汪孚林自然存着几分小心审慎。
  张居正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因此,听到汪孚林拿出灾星二字作为搪塞,他就不动声色地品了一口茶,继而挑了挑眉道:“汪公子这待客之茶,似乎是徽州来的?”
  这老货好厉害的嘴!
  “正是祁门的茶叶。”汪孚林欠了欠身,随即又添了一句,“公公若再是一口一个公子,我恐怕就再也坐不住了,公公还请直呼我的名字就是。”
  “既如此,咱家就直接问你,你自己属意何官?”
  要不是被人天天催着赶着去科举,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当官!有个进士出身的头衔在身上,全天下哪里不可以去?而且我说想当什么官,你就能给我?
  哪怕心里如此想,汪孚林却更明白,这话在自己人面前抱怨一下没什么问题,但绝对不能对外人说。所以,对于张宏这开门见山的问题,他的回答却依旧滑头:“回禀公公,说实在的,我去年根本没想到能中进士,中了进士之后因为名次问题被人揪住不放,我修身养性了大半年,总算得了太平。可去了一趟蓟辽回朝就又成了众矢之的。我眼下只想去个不出风头的冷衙门,那些找茬的家伙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张宏在宫里前前后后四十年,进过内书堂,阅人无数,自忖也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可今天实在是觉得叹为观止。当着他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面,汪孚林不是尽力表现,或者自命清高,或者拼命结交,又或者保持距离……反而自始至终闲话家常,现在更是表示情愿去冷衙门躲事!他着实难以判断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当下便干脆放下之前的预想,也同样闲话家常似的询问汪孚林家中情形,这下子就把对方话匣子完全打开了。
  因此,当张宏离开汪家时,原本透过冯保的东厂,了解一些汪孚林家中人口的张宏算是把汪家的情形全都给摸了个清清楚楚。进了东华门后,他换乘凳杌,就忍不住开始发呆——因为汪孚林最后和他套近乎时,竟是小心翼翼提出,反正现在选官还没定,是否可以回一趟徽州,先把家中嫡亲妹妹的婚事给办了,然后带着妻子去老家宁波府探望一下祖母叶老太太。直到这会儿,他都忍不住替张泰徵张甲徵兄弟二人默哀。
  惹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别看那兄弟二人是阁老的儿子,也一样要吃亏!
  然而,等回到司礼监,他还没进自己的直房,却被正好从里头出来的冯保叫住了。两人多年老相识,冯保笑呵呵一颔首,示意手下人把守住各处,不得让人进来,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太岳的意思是,他打算好好整饬清洗一下科道。至于汪孚林的事情,等他和两边张家那五位公子哥惹出来的事情结束,就给他找个名头让他回家一阵子,避避风头。”
  张泰徵和张甲徵要十天八天才能查出来的事,放在东厂手上,不过是两三日光景就能有结果!当他查出那个名字属于都察院的试职御史时,自然就立刻告诉了张居正,这次还真是意外之喜!
  张宏对于清洗科道言官这种正经大事倒不怎么上心,因为他很清楚,此事自己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横竖小皇帝也对那些乱喷的言官没好感,可对于汪孚林的这措置……他能对冯保说正好遂其心愿吗?
第六二一章
保驾护航张公子
  汪孚林的上书也好,那一日在某场文会的当众挑衅也罢,固然惹来了一部分言官越发暴跳如雷,从而奋起反击,但某些迹象诸如首辅张居正,次辅张四维的儿子全都出入汪家,疑似交往甚密,尤其汪孚林和这两家的所谓私交也被好事者深挖了出来,却也让不少脑袋还清楚的官员选择了暂时退避观望。
  当然,若是某些人知道张泰徵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汪孚林,最好把某人彻底打倒再狠狠踩上一千脚,那交往甚密四个字更是恨不得砸在传言者的脸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会儿的汪家书房中,张泰徵和张甲徵一块虎着脸站在那儿,半点没理会汪孚林请坐的表示。看着死沉这脸的他们,以及他们丢在桌子上的几份东西,汪孚林却压根没有去翻看的意思,笑眯眯地赞叹道:“不愧是二位张公子,做事情就是有效率,这才过去了几天,那位秦三娘恨了一年多,害得我险些夜夜被人扎草人,却就是找不到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浮出水面了。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你不会自己看吗!”张甲徵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可见汪孚林坐在太师椅上纹丝不动,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说道,“就是那个三甲倒数第一名王世芳!之前会试的时候,吊榜尾的是和你交情很好的那个程乃轩,结果殿试换成了他吊榜尾,程乃轩的名次却上去了不少,你更是夺下了三甲传胪,他自然心中不满。不过,他授官倒是运气好,在都察院试职御史,据说还有哪家在六部当员外郎的看中了他,打算把女儿许配给他!”
  “原来如此。王世芳……说实话不止是他,去年这一科的同年,我统共也没认识几个人,却没想到真是这么一位三甲进士坑了我。好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有没有什么相识的有正义感的科道言官,可以把他这真面目给揭露出来?”
  张甲徵还没来得及回答,张泰徵就怒喝道:“汪孚林,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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