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校对)第3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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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是两具滑竿,难道汪道贯要跟着一同回松明山?
  “你既然要送我出城,还不上来?”
  汪孚林这才意识到这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他没有犹豫,立刻坐上了滑竿,接下来,两具滑竿便被轿夫高高抬上了肩膀。出乎他意料的是,汪道昆并没有往西面经由府城出门,而是直接绕往县城北面的新安门。这时候是大中午,太阳火辣辣的极其炎热,哪怕两具滑竿上都有遮阳的竹凉棚,人坐在上面也不禁浑身出汗,更不要说在下头肩扛手抬的轿夫了。而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才有一两个人顶着烈日经过。
  “双木,自从你六岁过后,我们就没有这么说过话了。”
  听到这个开头语,汪孚林不禁觉得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更多了。从前的汪孚林是个孤僻的人,这本该是最大的缺点,如今却成了他的保护伞。于是,他就用极其逼真的不自然态度笑了笑,讷讷说道:“从前是我不懂事……”
  汪道昆显然也没有太大的兴趣纠结于前事上,笑了笑就继续说道:“二弟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都对你说了,我也不妨挑明了,前事不能都怪你爹,可他钻牛角尖不肯回来见我们,实在是太过了,只希望你那封信能够劝醒他。至于少芸的事,人暂住我家中,你大可放心。今天我想对你说的,是这歙县夏税丝绢的问题。”
  这是近几个月来,汪孚林面对的那连场风波的真正中心,所以,他立刻顾不得热了,坐直身体,满脸的聚精会神。他很清楚,汪道昆在这如今因为炎热而少人的大街上谈论这个问题,显然也有某种考虑,而身下这些抬滑竿的轿夫,无疑都是忠心耿耿,值得信赖的人。
  “人人都认为我汪道昆是均平派,其实,我根本就没掺和过这场无聊的纷争。你固然是遭了池鱼之殃,我又何尝不是?”
  见汪孚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汪道昆便淡淡地说道,“听说叶县尊给你送了一整套徽州府志,看过那个你就该知道,歙县乃至于徽州之苦,根本就不在夏税秋粮,岁贡也还勉强能够忍受,重点在于岁办和军费。徽商在外豪富,于徽州拥有的田亩不过尔尔,自然也贡献不了多少赋税,所以大家的目光也就集中在了不合理的丝绢夏税上。徽州八山一水一分地,根本不产丝绢,却要独派歙县丝绢夏税,故而歙民多年生怨。此事不是由帅嘉谟而起,而是从嘉靖年间就有人发现了,到汪尚宁总裁编纂这徽州府志,则正式摆上了台面。”
  汪孚林本也就有这样的猜测,此刻就反问道:“伯父的意思是说,挑起此事的目的,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意在争夺在徽州府的话语权?”
  “为乡民造福嘛,乡民怎会不感恩戴德,奉若神明?”
  汪道昆哂然一笑,随即做了个手势,下头抬滑竿的轿夫立刻将两具滑竿靠近,仅仅相隔了一肘的距离。这时候,他才用很低的声音继续说起了话。
  “汪尚宁起复无望,想要以此为子孙留下名声,以便将来出仕,帅嘉谟冲杀在前,只为求名,其实真正欢欣鼓舞的,是那些歇家讼棍。你以为之前在新安门挑起歙县生员和五县生员纷争的程文烈是什么人?他是秀才,可也是个有名的以词讼为生的状师,不知道包办了多少状子。这样一场大风波如果搅动起来,乡宦需要他们,一心想着能够减负的小民也需要他们,更会巴结他们,如果这官司旷日持久,他们何愁没有财路?”
  此时此刻新安门已到,汪道昆敲了敲轿杆,这才让滑竿停了下来。他看着汪孚林,一字一句地说道:“京城有消息来,我过一阵子应该就会起复,一旦为在朝官,这些乡间事务就都不好沾手。你之前打着均平丝绢为名,为叶县尊聚拢了一批人,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而这也是辨明敌我的应有之义。但接下来,你务必提醒叶县尊,此事不能冒进,一定要慢要稳。如果发现苗头不对,你不妨立刻脱身,我自会安排你。”
  事到如今,汪孚林只有唯一的一个感受。不愧是饱经世事的老油条!
  汪道昆说此事于己不相干?那当初在县衙吏役当中分化阵营的时候,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是汪道昆代表,为什么人人都认为汪道昆是均平派,如赵五爷这样的人,更是因此对他信赖备至?否则刘会不好出面,其他吏役众多,他哪有那么容易拉过来?究其根本,是屁股的位置已经发生了改变。作为乡宦,要为本乡父老谋福减负,然后争取在徽州府的话语权;可一旦起复为朝官,至少得保持表面公正,否则会被御史喷死。
  这场看似大猫腻的夏税丝绢纷争,他翻过两个版本的徽州府志,发觉根本就是个大坑,幸好他就是做个样子,没打算随便往里跳!更何况,他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自己家的问题!
第八十二章
智取叶大炮
  送汪道昆出了新安门,想到回程时要在大中午的烈日下步行回去,汪孚林便有些发怵。所幸汪道昆总算没有过河拆桥,又吩咐抬他过来的轿夫送他回县衙,然后回斗山街吴家和汪道贯会合。他这才知道,汪道昆此次竟是独自回去,那位闲得没事游野泳的汪二老爷并未一同回乡。等到了县后街的知县官廨后门,他便从钱袋里掏了两块几分的银子,打赏了这烈日底下一来一回汗流浃背的轿夫。
  再一次于书房和叶大县尊见面,汪孚林自然不会转述汪道昆的原话,而是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气说道:“南明先生的意思是,县尊一心为民谋福减负,歙民上下无不感恩戴德。可县尊才刚刚上任不足一年,若是立时三刻就强推均平之事,只怕县尊固然力气用尽,却反而让段府尊为难,其他五县更会怨声载道,眼下最要紧是夏税之事,本末倒置就不好了。”
  收起伯父那个称呼,而用其他生员常用的南明先生,汪孚林也是巧妙地向叶钧耀表示,自己不是代表本宗长辈,而是作为居中的一个联络人。
  果然,叶钧耀立刻眉头舒展了开来,欣然点头道:“到底是南明先生,能够体会轻重缓急,不像那些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家伙。”
  话虽如此,吃一堑长一智,上次才险些在赵思成身上栽了个大跟斗,眼下众多的吏役都是出于一个目的集合在他麾下的,而且民间也已经有不少人得了风声,叶钧耀也不愿意重新被人架空了。所以,他斟酌了一下语句,便用尽量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夏税征收当然要紧,可县衙其他事务也不能放下。毕竟,歙县这么大,不是除了收税就没有其他事情干。”
  和这位叶大县尊打了这么多次交道,汪孚林对其人秉性已经摸到了七八分。这话不外乎是说,叶钧耀想在除了收税外,再做点政绩,免得那些衙门的吏役认为他只是存心拖延到八月,其实也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而这正中他下怀!因此,他便站起身来,突然对主位上的叶县尊做了一个大揖。
  “孚林,你这是干什么?”叶钧耀吓了一跳,立刻礼贤下士地一把将他搀扶了起来,“你我也不是外人了,有话你尽管说!”
  “县尊,学生之前是不想说的,可这两天辗转反侧,一直都睡不好,实在是只能找县尊诉苦了。”
  汪孚林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用愤慨的语气,把自家妹妹被职业骗子狠狠坑了一把的事情说了。他这次是务必求成,故而充分表现出当初得知消息的愤怒,难以追查的无奈,跑去果园揍了极品无赖一顿的愤怒,以及最终请刘会帮忙调出刑房众多案卷看过后的震惊。尽管调卷这种台面下的事情大可略去不说,但他和叶钧耀更多是靠之前同仇敌忾而形成的联盟关系,彼此地位不对等,他有必要把小动作解释清楚,免得日后这种亲近关系因为大意给毁了。
  果然,就如同之前他大半夜的被叶钧耀召来提及县衙账面亏空风波时,顺便诉苦自家被派了粮长之役而引起的同情,眼下他再次一倒苦水,好比晚辈找长辈主持公道一般,让叶大县尊又生出了同情和愤慨。再加上今日午堂也遇到了那么一桩无头公案,叶钧耀便忿然一拍太师椅扶手,满脸的痛心疾首。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才以至于骗子横行!本县恨不能把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一网打尽,杀鸡儆猴,让那些狗东西不敢踏入我歙县地界!”
  叶大炮果然又放大炮了!
  汪孚林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他顺手就把今天随身带的那文书袋双手呈了上去,这才开口说道:“县尊有此心,我就代歙县上上下下饱受骗子之苦的百姓,在此拜谢了!这些就是我通过刘会收集到的卷宗,县尊上任之前的旧案暂且不提,县尊上任之后,光是告到衙门的就有七八宗,而据说更多因为无望而不敢告状的,还有更多!县尊如若能够一举将这些骗子绳之以法,那些受害却诉冤无门的百姓一定会拍手称快!”
  叶钧耀没料想汪孚林这么快就打蛇随棍上,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当了这么久的县令,他当然知道,嘴上慷慨激昂容易,可要是做不到,麻烦就大了。就比如前时先后被人算计了两次,归根结底不就是他刚上任的豪言壮语惹的祸?他不得不紧急开动脑筋,寻思怎么把会错意的汪孚林给扭转过来。
  他甚至愿意自己掏钱,帮一把损失惨重的汪家,可这种无头案一旦大肆追查,闹开了破不了可是天大的麻烦!
  “不过,县尊日理万机,如今又是征收夏税的时节,若是因为学生家里这点事情,让人认为县尊本末倒置,那就是学生的罪过了。”
  汪孚林适时话锋一转,见叶钧耀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他便用十万分诚恳的语气说道:“所以,学生只求县尊能给一个方便,让学生能够用追查自家私事的名义,劳烦一下县衙中一些熟人帮忙,不会大肆声张。若是真的侥幸能够找到确切线索,抓获那些为祸乡里的骗子,到时候再出动三班差役,显示王法威严,县尊公正!这样一来,县尊上任未久就侦破连环诈骗案,自然是为民做主的青天!”
  什么叫做善解人意,叶钧耀在一次次和汪孚林打交道的过程中,对这一点真是体会得越来越深刻。责任人家背,事情人家做,万一没结果,自然万事皆休,可如果有成绩,那自己这个一县之主就能占据首功!于是,他竟是不由自主地对汪孚林生出了几许歉然,立刻毅然决然地拍了胸脯:“那好,你尽管放手去做,要是谁推三阻四不肯帮你,你尽管报我,回头我好好收拾他们!”
  哪怕只是这样的承诺,汪孚林也已经相当知足了。他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说,等待的就是一个契机,而现如今能够拉起虎皮做大旗,他就不愁没人帮手了。接下来他给叶大县尊送了一大堆高帽子,等从书房辞出来的时候,方才发现外头树荫底下,金宝和秋枫正等在那里。
  “爹!”
  “小官人!”
  “上完课了?”汪孚林笑问了一句,见他们都点了点头,他就看了看天色道,“这时候才下课,难不成还没吃过午饭?”
  “吃过了吃过了。”金宝赶紧解释道,“叶公子说,先生最近讲课结束得越来越晚,所以叶小姐吩咐过,留我和秋枫哥与先生还有叶公子一同用饭之后再回去。知道爹来见叶县尊,我们就没立刻回家,特意到这里来等爹。”
  汪孚林话问出口,方才想起自己吃了一顿简单的早午饭就出门到了县衙,来回折腾了一遭,这顿午饭看来是吃不成了。横竖还不算太饿,他少不得问了问秋枫求学感觉如何,当金宝抢着说李师爷对秋枫的悟性评价很高,基础也不错,四书五经几乎都能背,他就笑着说道:“能得李师爷夸奖不容易,好好努力。不过,我在县衙还有点事情要做,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去温温书,写写字,我晚饭前就回来了。”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那我能不能跟着金宝秋枫去你家里坐坐?”
第八十三章
汪小官人请喝茶
  突然探出来的这么个脑袋,还有这突兀的一句话,让汪孚林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叶小胖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了树后。对于这个讲义气的小胖子,他好感不少,刚要开口答应,却突然想到了叶明月,便状似无心地问道:“横竖正对官廨后门,叶公子想去坐坐,我自然随时欢迎。不过,你不对你爹或是姐姐打声招呼?”
  “姐出去参加衣香社的聚会了,没回来呢。”叶小胖哪知道汪孚林那点花花肠子,想也不想地把姐姐卖了,随即又着重强调说,“爹对汪小相公素来看重,知道我跟着金宝秋枫去你那,绝不会有什么二话的。”
  “那你就去吧。”汪孚林记住了衣香社这么一个名字,见叶小胖又惊又喜,拉起金宝就要跑,他突然又将人一把揪住了,“我有点事要和前头县衙里的几个胥吏说,还请叶公子给我找个地方,顺便借我个人。”
  叶小胖急着去金宝的新家参观,顺便偷个懒,哪里会去寻思汪孚林让自己帮的忙是什么意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直接把汪孚林带到了知县官廨最外头的一间小穿堂,又去叫了一个从宁波府老家带来的年轻小厮,嘱咐他万事都听汪孚林的,立刻就拉上金宝走了。秋枫本还想留下来帮忙做点事,却同样被汪孚林三言两语硬是打发了回家。
  他今天就是打算狐假虎威,借一下叶大炮和叶小胖的势,留着自家人干什么?
  叶小胖借的小厮还算机灵,须臾就按照汪孚林的吩咐,从前头壮班的直房里,把班头赵五爷给找了过来。赵五爷认得这小厮是叶钧耀的贴身人,原还以为是叶县尊见召,等匆匆赶到之后一进门,却发现等自己的是汪孚林,他登时大吃一惊。看到汪孚林用吩咐自家下人似的语气,叫那小厮在门前看着,他就更加不敢小觑这个十四岁的小秀才了。
  “赵班头,今天特意让人请你来,实在是有一件事我想要请你帮我一同参详。”
  笑容可掬地请赵五爷在身边坐了,汪孚林这才将那刚刚呈给过叶钧耀的卷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还请赵班头帮忙看看这些东西。”
  汪孚林与刘会之间,还有段患难之际见真心的经历,可和赵五爷就是纯粹靠程乃轩牵线搭桥而建立起来的关系,相对而言要不稳定得多。所以,昨天在县尊书房,汪孚林硬是帮着叶钧耀把商议夏税丝绢一事的时间点推迟到了八月,收留了帅嘉谟的赵五爷心中就有个疙瘩。这和普通的芥蒂还有所不同,他更在意的是汪孚林背后的汪道昆。
  毕竟,那是歙县乃至于徽州府都极其有话语权的乡宦,而且这位乡宦起复的可能性还很大!
  他来这里之前,已经听说了汪道昆今日来访,而后汪孚林一路把人送出去后,又折返回来见县尊的消息。理所当然的,他觉着汪孚林肯定是汪道昆的代言人,这会儿打开案卷扫了一眼那些条目,他却有些迷糊。
  因为松明山那边汪二娘被骗的消息有汪道贯尽力遮掩,并未传扬开来,他自是不知;可连年诈骗案高发的态势,他这个班头又怎会不晓?
  可问题在于,这些骗子当中固然有流窜犯,可也有不少是本地那些犹如滚刀肉的棍徒从中作祟,一个不好就很容易踢到铁板。万一大动干戈,他这个壮班班头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
  赵五爷看案卷,汪孚林却在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人,从赵五爷表情的微妙变化中,他就察觉到对方知道些什么,但也同样在顾虑些什么。他不动声色,亲自提壶给赵五爷倒了杯茶,笑吟吟递了过去。
  果然,看到茶送了过来,赵五爷不好再沉默,欲言又止地问道:“堂尊打算要追查这些案子?”
  “不是县尊。”汪孚林轻描淡写地否定了赵五爷的猜测,这才叹了口气说,“赵五爷,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程公子也好,叶县尊也好,都对你评价相当高。知道你嘴最紧,不至于往外乱说,我实话告诉你,是我嫡亲妹妹被人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想私底下请你这熟人帮忙!”
  面对这个答案,赵五爷实在是有些意外。如果是私事,他和汪孚林也算是有点人情往来,请了他到家里去私谈不是更好?又怎会在这县衙后头知县官廨的一亩三分地上?他家里世世代代都在壮班当差,一点一滴熬到眼下这位子上,眼力脑筋都不知盖的,须臾就脑补了起来。
  从前那些悬案暂且不提,但堂尊上任之后的这些案子,若是每一桩每一件都没有一个结果,那堂尊的威望何在?而堂尊若是威望不足,八月之后面对的是五县县令,还有那些数目庞大的乡宦,他还怎么想办法推动夏税丝绢均平六县?可这种案子堂尊也不太敢随便沾手,于是就把汪孚林给推出来当个挡箭牌,事成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获民间好一番赞誉!
  既然想通了,赵五爷立刻爽快地答应道:“这话好说,既然是汪小官人的事,那就是我赵五的事!”
  “赵五爷果然义薄云天!”汪孚林笑眯眯地给赵五爷戴了一顶高帽子,随即就从文书袋中拿出自己昨夜做的那些笔记,拿出其中一张,推到了赵五爷面前,“赵五爷,骗我那亲戚的是一个老家伙,而我调看过先头那些案子之后,发现确有四五件都是如此。这样利用别人的怜老惜贫之心,如若不加以惩治,那么世上还有谁敢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这种坏人变老的典型,一定要严厉打击!
  赵五爷没想到汪孚林连办这种案子,竟然也要引经据典,但他既然想通了,哪敢真觉得这个小秀才迂腐。他仔仔细细看过那张笔记小纸片,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太确定地问道:“汪小相公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这种骗子最是狡猾,此时又不知道身在何处。若是能知道此人形象,我倒是可以把壮班所有人都调动起来,撒出去全城大索!”
  “又不是什么通缉要犯,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全城大索就实在太小题大做了。我的意思是,请赵班头挑几个嘴紧的妥当人准备,我到时请你帮忙。”
  赵五爷没听明白汪孚林到底怎么个打算,可既然并非全城大索,需要折腾无数人跟着忙,而是只需要动用一小部分人,他也就没有再推三阻四,爽快答应了下来。等到汪孚林起身把他送到了穿堂门外,他见那小厮果真一直守着,心中顿时一动。他多长了一个心眼,还是悄悄到县尊书房那转了转,花钱买通了一个在门前伺候的僮仆,然后“凑巧”等到了出来的叶钧耀,立刻便上前行礼。他刚开口试探了汪孚林见自己的事,便得到了一个清楚无误的答复。
  “孚林吩咐的事,你务必要尽心尽责,但记住,不要声张!”
  横竖只是口头上吩咐,又不是正式出牌票,叶钧耀乐得用这种方式给汪孚林撑个腰。于是,赵五爷彻底打消了心底所有疑虑,等回到直房之后,他在脑海里将自己手下所有人过了一遍,立刻就有了主意。
  既然这是在堂尊面前刷好感的好事,到时候他不但自己要亲自上,还要把最可靠的那些心腹带上。反正抓一两个典型杀一儆百而已!
  见完赵五爷,汪孚林又让那小厮先后从县衙前头的三班直房之中,先后请了三四个正役副役过来喝茶,而这是他刚刚见赵五爷的遮掩,态度亦是客客气气,可只是拐弯抹角闲聊一阵子。最后,当见到当初去松明山提领自己进城的快班正役许杰时,他便笑着说道:“又和许爷见面了。”
  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许杰亲眼见证了汪孚林从一个连功名都岌岌可危的小秀才,成长到徽州城中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尽管这个传奇的程度还不能和什么进士举人那样的科场名人相提并论,但也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如今回过头来再看看倒霉地被革除出去,又连亲叔父刘会都与之一刀两断的刘三,他不得不感慨自己当初会做人。这会儿,他赔足了小心笑道:“怎敢当得起小官人如此称呼,直呼我名字就行了。小官人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好气色。”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当初许杰和马能对自己态度不错,眼下汪孚林自然也对人不同。他又依样画葫芦给人倒了杯茶,这才笑道:“许爷客气了。今天我请你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你是快班老手了,我家里有个佃仆,不久之前赎身走了,可他却偷了我家里几样东西。因事情不太光彩,也不好声张。此人最好赌,许爷能否帮个忙,在县城府城那些地下赌窝,看看可有此人的下落?”
  他相信,只要人在城里,那么狗肯定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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