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校对)第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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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孚林那一下过肩摔重归重,叶青龙泄愤的那几脚也不轻,可当然不可能要得了他的命,只是在接下来赵五爷等民壮和家丁们发生的那一片混乱之中,“不幸”遭遇踩踏事件。不但邵员外这个收过赃、杀过人、这次杀人未遂而后又拒捕,还打算挟持汪孚林的罪魁祸首被人活生生踩死。
  而按照赵五爷的说法,连恐吓带威胁,再加上民壮们武力值不错,又有县衙牌票的权威,一场乱局方才平息了下来。
  也只有汪孚林这个旁观者从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赵五爷在和那些家丁推推搡搡,摆事实讲道理期间,故意引发了这桩可以避免的事件。经此一事,他这才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心黑手狠,和这位壮班班头比起来,他简直就犹如天上的雪一样纯洁。他顶多是放诱饵钓鱼,可赵五爷这个老油子直接是借刀杀人,要不是叶青龙那小子机灵且动作快,说不定会和金朝奉一块被带到沟里去!
  吴有荣死了,所谓钓饵自然就不存在;而邵员外这元凶一死,那五百两银子的好处也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也难怪壮班那些民壮会帮着赵五爷灭口!至于金朝奉这个脓包……他还不敢乱说话,巴不得把所有罪过都推在邵员外一个人身上!
  经此一事,汪孚林进一步认清了一个事实——赵五爷从来就是善茬!
  所以,对于赵五爷提出的邵家大抄检,汪孚林便干咳一声提醒道:“赵五哥,今天的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见叶县尊请罪?”
  在赵五爷看来,自己将邵员外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家伙直接从肉体上消灭了,避免了日后公堂审案时被攀咬的麻烦,又替汪孚林铲除了吴有荣这么个祸根,两人现在应该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汪孚林这话说出来,他方才陡然意识到,这从天而降的牌票到底什么来历还没弄清楚呢!虽然那丫头自称是叶小姐的婢女,是来送自己遗落的牌票,但他自己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人是否叶小姐的婢女就更不得而知了,他又没见过官廨见过人家女眷。
  于是,他立刻赔笑道:“是我忘了这一茬,可小官人说的固然不错,但你要知道,起赃要趁早,否则邵员外没有儿孙,这些家丁只怕会把他这些家财哄抢的干干净净!还有那口号称用人去填的井,也得先好好看看,否则怎么回报叶县尊?”
  汪孚林正要回答,叶青龙拽着金朝奉正在旁边,立刻出声说道:“小官人,要知道赃物在哪,问这老东西就行了!”
  金朝奉见汪孚林和赵五爷同时看向了自己,想到刚刚邵员外凄惨的死法,他登时硬生生打了个寒噤,旋即立刻点头道:“小人知道,小人带路!”
  尽管赵五爷早就看过当初那本账册,但当他跟着金朝奉,真正见识了邵员外的秘密库房时,他仍然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至于从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的叶青龙,这会儿也是眼花缭乱,就差没流出口水。倒是汪孚林后世逛过无数博物馆,此时表现得挺淡定。
  再精美能比得上那些国宝?
  金朝奉在一旁偷眼瞥看,对汪孚林的评价就更上升了一个数量级。他狗腿地从暗格里翻出几本账册,满脸堆笑地呈送到了汪孚林面前,点头哈腰地说:“小官人,这是之前那老骗子,还有其他几个骗子棍徒手里收来的东西,是和单纯的死当分开的,全是赃物。”
  全是赃物!
  汪孚林顺手一翻,见账册上从时间、人物、物件、收来的价钱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三本账册上足足罗列了几十上百样东西,他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
  赵五爷倒没想到金朝奉把账册给了汪孚林,心想这老东西怕自己过河拆桥,登时有些不痛快。等汪孚林把东西递给自己,他翻了翻之后,就把这一茬给丢到了九霄云外,甚至不自觉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好一会儿,他方才低声说道:“单凭赃物,还不算铁证,可有这账册在,再加上之前那些罪名,咱们的功劳铁板钉钉!”
  “对了,邵员外没有儿孙,那兄弟侄儿这些同宗亲属呢?”
  金朝奉听到汪孚林突然问了这一句,赶紧讨好地答道:“邵员外因为小时候穷苦被人瞧不起,所以从休宁出来后,就几乎和同宗族人断了往来,听说他没有亲兄弟,倒是有几个堂兄堂弟堂侄,都是很疏远的关系了。”
  这么说,接下来这块肥肉怕是要在官府中间引来好一阵哄抢了!
  汪孚林心里这么盘算,却压根没提这一茬:“账册带走,赵五哥你留个人和小叶子一块在这先看着,我们去后院那口井!”
  歙县衙门知县官廨书房中,叶钧耀简直要被今天层出不穷的事件给弄晕了。先是早堂上刑房司吏张旻和快班胡捕头出来,一口咬定昨天那所谓畏罪自尽的人犯是被杀;紧跟着女儿派了小北回来,说是汪孚林和赵五爷在一块有大行动,为了以防万一,死活求着自己给开一张盖印的空白牌票。他身为一县之主哪能这么胡来,当然不肯,结果那个小丫头软磨硬泡,甚至连他留在家里待产的夫人都给搬出来了,他只能无奈就范。
  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刑房司吏张旻是个难缠的人,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抄牌的。可小北一走之后他去刑房打探,却得知张旻正好腹泻回家去了,一个典吏抄了牌!至于张旻怎么腹泻……他都不敢去想!
  这么大的事,他怎能不提心吊胆,坐立不安?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做官的手段和威信,又自怨自艾没能在殿试中考一个二等,这才落入了浊流。直到女儿叶明月回来,解释了一下邵员外是凶嫌的可能性,他才稍稍提振了几分信心。可一想到那是在府城里,稍有差池就会惊动徽州府衙,自己这个县尊要担大责任,他不禁又患得患失了起来,又是埋怨赵五爷不和自己打个商量,又是想着汪孚林太胆大,浑然没注意叶明月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自己。
  “急死我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堂尊,赵五爷和汪小相公回来了!”
  从外头传来的这句话就犹如九天仙乐,把叶县尊从抓狂的边缘拯救了回来。他都没想到女儿还在房里,立刻一拍桌子叫道:“快叫他们进来!”
  于是乎,叶明月只能熟门熟路地往屏风后头一闪,眼睛从缝隙中往外看去,心里想到了前天几乎一模一样的情景。就只见赵五爷和汪孚林仍然彼此谦让了一番,这才进了书房,而且汪孚林的表情也和前一次有几分类似,不见大功告成的神采飞扬,反而有几分凝重。
  而这一次,先开口的赫然是汪孚林:“县尊,这次是学生做事太过冲动。事情是这样的,学生之前新收了一个小厮,正好是被人从五福当铺赶出来的小伙计。因为想要拿出之前没能拿出来的积蓄,他今天跑去五福当铺讨公道,正好遇到吴有荣在高价兜售那四卷古书……”
  汪孚林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演绎出了一个叶青龙闯进五福当铺,无意中发现吴有荣要卖的古书是当铺收赃,吴有荣进而讹诈,金朝奉把人带回去见邵员外,邵员外杀心大动,自己和赵五爷正好在府城追查疑凶,恰逢其会追踪到邵家,接下来又是惊天地动鬼神的一番斗法,吴有荣被邵员外杀人灭口,而邵员外在看到牌票,狗急跳墙要挟持自己,结果混乱之下被踩死……
  他本来就很有讲故事的天分,就连猜中了几分事情经过的叶明月也不得不承认,这小秀才不去写闺秀们最爱看的各种白话小说,实在是可惜了。
  至于叶钧耀,他已经完全被汪孚林形容的场面给惊呆了。至于逻辑和合理……汪孚林在一路上仔细推敲过好几遍,补上了各种漏洞,他哪里可能发现什么问题?等到赵五爷直接屈膝跪下赔罪,说是之前把他杀说成自杀,是为了先结案,让幕后真凶麻痹大意,这种牵强的理由他都轻而易举就相信了。
  反正只要有好结果,过程当然不重要!
  眼见叶县尊已经完全信之不疑,汪孚林方才拿出了三本账册放在了大案上:“赵班头之前追回的那几件赃物,也是老骗子向五福当铺出手的,只存放在别的地方,正好被赵班头起获。除了发还的,还剩下三件东西等认领。但这账册上,邵员外收的大部分赃物都在其中,足有几十件。此外,学生和赵班头还在邵员外家后院的井里,挖出来至少三具尸骨,其中一具还未完全腐烂,是五福当铺一个伙计。”
  听到邵员外和吴有荣在混乱中死了,叶明月只是吃了一惊,倒并没有多少害怕,可听到说井里还挖出了尸骨,其中一具还能辨认出身份,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一动,胳膊眼看就要撞到屏风,就在这时候,她只觉得旁边多出了一双搀扶的手,这才稳住了身体。她不用看也知道身边的人是小北,连忙顺势靠在了她的身上,便继续凝神静气地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光天化日,竟有这样的事!”叶钧耀终于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说道,“给本县传令下去,快班和皂班也都集合起来,立刻把邵家牢牢看好,本县这就去府衙求见段府尊!”
  见赵五爷立刻离开去召集人了,汪孚林方才上前一步,对眉飞色舞的叶钧耀说道:“赵班头的意思是,那四具尸骨是杀人案,发生在府城,如今既然尸骨找着,凶嫌有主,让给府衙也无妨。不过所有赃物应该运回歙县衙门,这样一连串诈骗大案能够告破,就都是县尊的功劳。但学生愚见,这案子太大了,县尊一个人担不下来,再加上之前的一场场风波,县尊如若分润一些功劳给段府尊,旁人就无话可说了!不论如何,此次事后,县尊的威信都不可动摇。”
  叶钧耀一下子醒悟过来,他本来还有些舍不得,可仔仔细细一掂量,他就当机立断地说:“好,就按你说的办。孚林,这次事了,本县一定给你个廪生!”
  眼看叶县尊撂下这话就走得没影了,汪孚林顿时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说自己要廪生了?这也歪的太远了!
  紧跟着,他的目光就投向了屏风之后。他刚刚进门前就习惯性往屏风后头瞅过一眼,发现了可疑的衣香鬓影,这会儿想到今天人家帮的那个大忙,他就决定不去拆穿对方了,轻咳一声便一本正经地说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今日多谢了,小生告辞。”
  屏风后头,叶明月和小北听到这话,再眼见人潇潇洒洒就这么走了,顿时面面相觑。足足好一阵子,小北才扑哧笑道:“小姐,他说你是美人呢!”
  叶明月脸上一红,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哦?也不知道是哪个美人从前在屏风后头推了他一把,今天又从天而降给他及时送去了牌票!”
第一零八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叶县尊去徽州府衙怎么和段府尊汇报加扯皮,赵五爷怎么在邵家和快班皂班协调瓜分利益,汪孚林就没去继续掺和了。他毕竟只是区区一个小秀才,现在已经超额完成了给汪二娘出气,替自家追回损失的任务,又亲眼看到两条人命就在眼前没了,哪怕是自己憎恶讨厌的人,他也颇觉有些提不起劲来。于是,他去了一趟邵家,把同样出色完成任务的叶青龙给接了回来。
  找了间僻静小茶馆,他招呼了人坐下,随即就从随身钱袋里掏出两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信手递了过去。
  叶青龙这会儿还沉浸在今天那跌宕起伏的惊险剧情中,此刻愣了一愣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官人这是干什么?”
  “今天这一趟太凶险了,勉强了你,这是给你压惊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都是邵员外的不义之财,你拿去做生意也行,成家立业也行。”
  叶青龙瞅了汪孚林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展开了银票,发现两张总共二百两,他登时两眼全都是小星星,激动得无以复加。可他转瞬间意识到汪孚林后头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连忙又抬起了头,可怜巴巴地问道:“小官人这是不要小人了?”
  “你都有钱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没必要再跟着我。”
  话是这么说,可叶青龙想想自己如今这年纪,再想想家里爹娘偏向大哥幼弟,唯独不惦记自己这个次子,指不定一听到他有钱就拿着孝道逼迫他,这卖命钱都未必能留得下。相比汪孚林,嘴里说是不要他,又刚让他去干了那样一件危险事,可却真的是一点都没亏待自己,他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小的把钱存着!之前程公子可是一百两银子买断了小的十年,这十年小的就是小官人的人,否则就坏了名声信誉,日后怎么立足?”
  这小子还知道名声信誉,那耍宝无赖的样子都忘了?
  汪孚林又好气又好笑,可他接下来不管怎么劝,人就是死心眼硬是不愿意走,还振振有词拿着金宝和秋枫的例子出来,以证明跟着他汪孚林是一件多正确的事,他不得不佩服程大公子的洗脑本事。想想金宝是养子,秋枫也偏好读书,叶青龙对读书科场半点兴趣都没有,反倒和他有点相似,再加上人浑身消息一点就动,他最终便摇摇头道:“你爱留就留吧,至于给你的钱,你自己收好了,日后娶媳妇做生意!”
  先头他和赵五爷在搜查邵家的时候,发现了邵员外藏东西的几处暗格。这其中,银票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是房契和地契。可赵五爷也好,他也好,那些价值贵重的契书都没多瞧一眼。这种不动产入手容易出手难,而且很容易招人眼。
  于是,赵五爷拿了一把一百两的银票,硬是要和他二一添作五,他知道这是拉自己下水,不收对方心里就会结下个疙瘩,就半推半就收下了,这会儿慷他人之慨直接给了叶青龙这个出大力的二百两。那些千两以上的庄票,赵五爷即便垂涎三尺,却也没去碰。
  至于多捞点不义之财去还自家债务,汪孚林压根就没去想过——他怎么对极其聪明的汪道昆汪道贯兄弟解释这钱的来源?
  昨天才顺利把四百两银票还给了汪道贯,早上这位汪二老爷笑说要到府城访友,潇潇洒洒走人,汪二娘本是如释重负。可哥哥一大早比汪道贯出门还早,神神秘秘的,竟然中午时分方才回来,后头还跟着自家刚来的那个新小厮,她不禁有些纳闷。她对叶青龙完全不熟,此刻见汪孚林满脸疲惫,后头这当小厮的却眉飞色舞,正想好好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只见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紧跟着,昨天见过的叶公子叶小胖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汪小相公,听说今天你和壮班赵班头一块,一举破了徽州府有史以来最大一桩案子?听我姐说,又是杀人,又是诈骗的,又是劫持,又是拒捕,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和我说说啊!”叶小胖连珠炮似的说到这里,回头一看金宝和秋枫也都过来了,赶紧一手一个把他们拖了过来,“你看,金宝和秋枫知道之后也好奇坏了!”
  最后进来的李师爷见汪孚林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他便好心解释道:“汪贤弟,整个县衙都已经乱套了。三班六房乱成了一锅粥,传什么的都有。有说赵班头是不忿早上被人揭穿他杀变自杀,于是硬栽上了邵家,直到县尊那张牌票传下去,办事的壮班那些人出来剖白,这流言才暂时平息。至于恰逢其会的你,更是被人翻出了你一桩桩旧账来,说是从前只不过敲人饭碗,现在变本加厉,干脆破家灭门了。”
  别人都说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他区区一个小秀才还真是凶名卓著啊?
  汪孚林知道必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还有更多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当下笑吟吟地拱了拱手道:“李兄,叶公子,既然知道我奔波一早上,那可否容我先祭了五脏庙再说?你们也是上了一上午的课,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虽说在乡间时家里人口不多,不用那么拘泥于规矩,昨天晚上在马家客栈时,这两位也被汪孚林当成自家人似的请到里头那桌,可今天汪二娘再见到李师爷和叶小胖那么熟络地来自家,她还是吃了一惊,听到他们说那什么案子,她就更好奇了。可汪孚林不肯立刻说,她在人前也想尽量像表现得淑女一些,这会儿只能硬忍着,还很有礼节地拉了汪小妹和连翘回房单独用饭。一进后院,她就立刻问道:“这两位真的常来咱们家?”
  汪小妹想都不想地答道:“当然天天都来,叶小姐还特意送了银子来让他们在咱们家搭伙!”
  一想到那什么杀人诈骗的案子,汪二娘就连吃饭都不香甜,只拨拉饭粒发怔,甚至没注意到汪小妹什么时候溜走的。直到一个人影如风一般出现在面前,她才微微有所察觉。
  “二姐,我刚刚到前头去听哥和李师爷他们说话,哥今天和那个赵班头抓到了昨天那些连环诈骗案的最大主谋,从人家里抄出来三本账册,那个坏蛋,都是因为他收赃,那些骗子才能那么骗人!”
  汪二娘一下子回过神,见汪小妹认真地在面前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她立刻放下碗站起身,顾不上刚刚还告诫汪小妹要注意男女之别,不要去前头厮混,顾不上连翘在背后阻止,一溜烟地就往前院明厅那边跑去。到了隔屏后头,她就放轻了脚步竖起耳朵,果然就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汪小相公,说话别说一半啊,这正精彩呢!”
  “又不是说书,什么精彩!今天死了两个人,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那口枯井里更是尸骨累累,起获的赃物不计其数!这样一个人物,竟是自始至终就堂而皇之在府城当富家翁!”李师爷直接把叶小胖给堵了回去,随即看着汪孚林说,“这次整个徽州府都要炸了!”
  见李师爷看着自己,汪孚林很无奈。他只是想抛饵钓鱼,解决自家的问题,谁能想到钓起的鱼有点凶猛,再次将其钓起的时候才发现这条鱼实在是太重了,而且还是吃肉啃骨头的恶鱼?见秋枫和金宝虽然不像叶小胖那样好奇宝宝,可也全都在一边吃一边偷眼看自己,他可不想带坏这些幼苗,正好吃完了,当即干咳一声站起身来。
  “李兄,咱们到外头走两步消消食?”
  “固所愿矣。”
  李师爷文绉绉地吐出四个字,两个年纪相差五六岁的人就这么撇下桌上其他三个人出了明厅。隔屏后头偷听的汪二娘和汪小妹大为纠结,而桌上被丢下的三个小的也一样面面相觑。到最后,还是叶小胖啪的一声丢下了筷子,振振有词地说:“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咱们跟上去看看!”
  金宝和秋枫对视一眼,全都觉得如此很不妥,可看见叶小胖嗞溜就直接闪出门去了,两人大惊失色,慌忙追了过去。他们这一走,汪二娘和汪小妹方才从隔屏后头出来,汪二娘看着一桌狼藉,随即指了指外头道:“他们从前也是这样子的?”
  汪小妹懵懂地点了点头:“二姐没来时,我都是跟着大家伙一块吃饭的,热热闹闹好玩极了,有时候哥还会故意和李师爷说笑话,引得大家喷饭。”
  汪二娘算是长见识了。没想到叶公子不但人胖,平素表现也不像县尊公子,李师爷这堂堂南直隶亚元,名次比汪二老爷还高,竟然有如此一面!对了,听大姐说那程公子似乎还好男色……哥哥这朋友圈实在是太奇葩了!
  她和汪小妹自然不能如前头三个小家伙那样贸贸然追出去探听机密,而两人的郁闷也没持续太久,片刻外头就有动静,汪二娘赶紧又把汪小妹拉回了隔屏后头。不多时,就只见叶小胖一马当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一屁股坐下后,他狠狠抓着头发痛苦地说道:“要背五篇春秋,先生要不要这么狠啊!”
  金宝和秋枫也好不到哪去。金宝记性好,字却不太熟练,这次被李师爷罚了十张小楷。秋枫是叶小胖和金宝的综合体,背书两篇,五张小楷。
  汪二娘听到这些长吁短叹,第一次觉得哥哥从前苦读的日子似乎比眼下这三个小家伙要幸福一些。至少,还有自己这两个妹妹帮忙掩护,至少还能看点杂书什么的。
  外头县后街上,李师爷犹如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撵回了三个跟踪技术极其差劲的小家伙,这才看向了汪孚林。
  “汪贤弟,你之前说金宝不进学,你就不求贡,不下秋闱,我想问你,你难道是根本就不愿意继续举业,这才抛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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