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校对)第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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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个月动辄焦头烂额的汪孚林正在那美滋滋,接下来汪道贯的一句话就立刻把他打醒了。
  “之前大哥用飞派白粮那一招来促成今年夏税,但等到八月初夏税收齐,那一批去南京参加今年南直隶乡试的人回来,汪尚宁就应该会知道怎么回事。老家伙这次一招算错满盘皆输,名望也随之大跌,甚至连原本还有一丝希望的起复都铁定无望了。醒悟过来之后,他恼羞成怒,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毕竟年底还有秋粮。我和仲嘉先去郧阳,明年还要赶去春闱,短时间回不了松明山,所以你得提醒叶县尊小心些。之前压得越厉害,反弹也就会越大。”
  尽管早就知道飞派白粮的谎言只是权宜之计,可听说汪道贯也要跟着汪道昆跑路,而且还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这才会让他代表松明山汪氏,而且这事儿只怕立时三刻就要穿帮,汪孚林顿时气结。这是丢下一个看似完好,实则已经烂了的摊子给他一个人收拾?所以才给他这么一个美好的名头?
  汪道贯也知道这么做有些不地道,顿时干笑一声道:“不过你放心,我和仲嘉跟大哥去了郧阳之后,一定会把你爹娘劝回来的。反正叶县尊那儿的事,你能管就管,不能管,也不必强求,毕竟,你已经帮叶县尊很多了。大哥后日启程,你若愿意,随时可以到郧阳来投靠大哥,正好给大哥帮手。”
第一四一章
竞争上岗?
  去松明山的时候,汪孚林还因为程老爷的承诺而振奋,那么回歙县县城的时候,他就着实是一肚子的脾气。
  程家父子的事情应该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可汪道贯暗示他,回头汪尚宁兴许会反扑,而且汪家兄弟三个都要去郧阳官场上开辟新战场,帮不了他,而且还隐隐流露出,叶钧耀这个歙县令要是保不住就可以不保。可他怎么能平静地接受?他从前没混过官场,没那么黑心黑肺,好歹叶大县尊对他一直都算不错,言听计从不说,其他方面也多有照拂,这过河拆桥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干?
  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毕竟汪家兄弟一直藏在后头,在前头冲锋陷阵的可是他!
  从府城进了县城,二人抬的滑竿走在县后街上,虽说上头有竹子编成的这样顶棚,可四周空气燥热,汪孚林仍然出了一身汗。一路上他就没停下过思量,这会儿脑袋都想得有些昏昏沉沉,眼睛半睁半闭,他不知不觉就有些精神恍惚。突然,他只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
  “汪小相公。”
  汪孚林闻声睁开眼睛,见旁边是一乘两人抬的青绸小轿,此刻窗帘半掀起,露出了一只纤纤玉手,前后还跟着几个人。轿子后头,一个熟悉的俏丽丫头正拿眼睛瞪着他。到了这份上,他哪里还会不知道里头是谁?于是,瞧着距离自家不远,他想了想,干脆就示意康大二人停下,自己下了滑竿,嘱咐他们先回家去,这才拱了拱手道:“没想到会这么巧遇见叶小姐。”
  轿子中的叶明月抿嘴一笑,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南明先生起复郧阳巡抚,爹本来想要斟酌送一份礼过去的,一直都想问你的意见。可你倒好,自从昨天府衙群英会后就不见踪影,爹也不知道抱怨多少回了,我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
  他抱怨,我都不知道找谁抱怨去!
  汪孚林倒没在意叶明月的称呼问题,暗自抱怨了一句,这才强打精神说,“我昨天今天连跑了两次松明山,本来也打算一回来就去见叶县尊。”
  “说什么同路。”跟在轿子后头的小北轻哼了一声,随即低声嘟囔道,“小姐不说,看你还会想起去见老爷吗?”
  汪孚林才不会和这么个浑身是刺的小丫头一般计较,信步跟在轿子旁边往知县官廨后门而去,少不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叶明月说话。当听说她今天又是去赴衣香社的聚会,那些闺秀千金们还在遗憾他两个妹妹没来,他登时在心里狠狠赞赏了一番叶青龙。
  汪二娘和汪小妹的女红都只是差强人意,所以那小子没有兜揽什么刺绣之类的伙计,而是从一家首饰铺买了一批散珠以及金银线等等,汪二娘在设计首饰方面有些天分,汪小妹跟着照花样串珠子,两个小丫头做的头几件首饰就让人收了去。算算赚到了钱,小财迷似的汪二娘立刻带着小妹大干特干,哪里还记得什么八卦闺秀团?
  “二娘和小妹最近都有些忙,所以才只能婉言谢绝。”
  汪孚林刚说到这里,就只听到身后又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一天到晚忙着做首饰,她们这妹妹也当得太辛苦了。”
  那俩丫头悄悄做这活计,要不是叶青龙私底下告诉他,恨不得连他都瞒着,身后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汪孚林顿时有些不高兴,可就在这时候,他只听轿子里的叶明月轻喝道:“小北,住口!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叶明月这后半截话入耳,汪孚林突然对这位知县千金有些刮目相看。不论她是怎么知道那回事的,可她至少明白,汪二娘和汪小妹并不是因为生计所迫,而非得要去找点事情干,而是因为觉得那样的日子过得充实。也许有的才女喜欢诗词歌赋,甚至欲与男子试比高,八股文章写得比男人还溜,可自家那两个小丫头喜欢看杂书,喜欢听戏看传奇,喜欢摆弄小玩意,女红马马虎虎,也偶尔会帮刘洪氏的忙下下厨,他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任何不好。
  也许她们今后嫁人,得遵守这年头的礼仪规范,当循规蹈矩的媳妇,可在她们还是他汪孚林的妹妹时,他大可以让她们活得恣意一些!
  所以,他接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在轿子抬进官廨后门停下来,轿夫都退下之后,他这才开口说道:“如果二娘和小妹听到叶小姐这句话,一定会很高兴的。人生能得一知己足矣。衣香社中,到处都是衣香鬓影,说是言笑无忌,可有时候难免仍要比拼某些外在的东西,还不如三五知己自在。若是叶小姐和小北姑娘觉得二娘和小妹不出门有些闷,不妨常去看看她们,她们一定会很欢迎的。”
  小北原本在心中幻想着汪孚林支使两个妹妹挣钱供自己的场面,可听到这邀约,原本伸手去扶叶明月下轿的她登时怔住了,那双手呆呆放在半空中,甚至连叶明月怎么出的轿子她都没发觉,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汪孚林拱手后径直而去的背影。直到一只手在她眼前挥舞了两下,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看呆了吧?”
  “谁看他!”小北赶紧摇了摇脑袋,想到那平易近人,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的汪家姐妹,她便扬了扬下巴道,“去就去,又不是龙潭虎穴。若是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敢压榨两个妹妹,看他下次还敢在我面前说大话!”
  “弟弟只不过说了一句看到她们在做首饰卖,你就敢歪到人家压榨妹妹上头!”叶明月用手指在小丫头脑门上点了点,这才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上次我带她们去衣香社聚会的时候,你难道没瞧见,她们两个都对哥哥信服到了十分?听汪小相公那些故事的时候,她们比谁都要聚精会神。”
  “我不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姐,下次我们多去汪家,少去衣香社的聚会!那儿吵吵闹闹的,除了许家九小姐她们几个,其他好些人都明里暗里较劲,说话都说是带刺的,没劲透了。老爷不是都站稳脚跟了吗?不用你再卯足了劲敷衍这些人……”
  主仆俩彼此犹如要好姊妹一般说着话,却是通过一条迥异于汪孚林刚刚那条路的小小夹道,径直往官廨后院去了。
  至于汪孚林,他当然不会在意自己走了之后是否还会被人八卦,径直熟门熟路来到了叶县尊书房。门前台阶上坐着打盹的书童微微睁开眼睛一看,已经见惯了他,竟是连声音都没出,继续垂下头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继续打盹,汪孚林知道里头应该没什么情况,就干脆叩了叩门,随即推门而入。
  书房中确实没有外人,但除了叶钧耀之外,还有个李师爷。汪孚林和李师爷算得上是说话相交并不多,却很能够互通心意,这会儿当然只是熟不拘礼地互相点了点头,随即,他便对叶钧耀拱了拱手:“叶县尊,学生从松明山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会儿,叶钧耀哪有叶明月说的埋怨之色,满面春风地说,“听说你昨天回了松明山就没回来,虽说坐滑竿能省力,但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回头有机会,你可以请赵五爷帮你去买一匹好马代步,这就方便多了。要不是身为县令,我也不会成天坐着四人抬轿子进进出出的招摇。”
  “原来东翁也喜欢骑马?”李师爷立刻眼睛一亮,随即遗憾地说道,“只可惜我从宁国府出来的时候,把最喜爱的坐骑留在了家里,否则倒可以找东翁切磋一下骑术。汪贤弟,日后去买马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说到这里,他就对叶钧耀一揖道:“东翁,那件事就先这样吧,汪贤弟想必有要事,我先告退。”
  叶钧耀对李师爷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举人相当礼敬,竟是离座目送其离去,这才冲着不明所以的汪孚林叹道:“李师爷九月初就要上京,毕竟春闱虽说在三月,可天一冷,路上就不好走,所以举子总得寓居京城一阵子,一来熟悉环境,二来以文会友。所以,他生怕耽误三个学生的学业,举荐了人代替他。他说已经写信回乡去了,那是他授业的老师,学问很扎实。我想他推崇的人应该信得过,就答应了。”
  李师爷还真是尽职尽责好师长!
  汪孚林一面寻思着日后该如何感谢这位年纪轻轻的俊杰,一面把松明山汪道昆那儿门庭若市的情况简短介绍了一下,绝口不提汪道贯的提醒,随即才拿出了汪道昆给叶钧耀的亲笔信。这是封了口的,所以他虽说好奇,却也没办法偷看,这会儿看到叶钧耀有些激动地拿在手里,坐下之后,就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割开封口,拿出里头两张薄薄的信笺,展开后全神贯注看信,他想到汪道贯转达的话,突然觉得这年头当个县令着实很悲催。
  上有朝廷,中有乡宦富民,下头是一堆胥吏差役,没有点高超手段的话,那是分分钟就要被生吞活剥了。
  “咦……”
  听到叶钧耀的一声惊咦,汪孚林有些奇怪,下一刻,他就看到叶大县尊脸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他当然不会认为汪道贯会在信里把有些关节都给挑明了,这会儿不禁有些好奇信里写了什么!
  “南明先生知道李师爷明年要下春闱,所以给金宝他们三个举荐了一位老师,说是当年他弟弟的授业恩师。”
  这不就是举荐了汪道贯的业师吗?
  汪孚林登时明白叶钧耀为何表情微妙了。李师爷和汪道昆全都推荐了人来,而且全都是他们的老师,回头一个门馆先生岂不是还要竞争上岗?
第一四二章
冯师爷的好感,叶县尊的家底
  按理汪道昆如今已经官居巡抚,他亲自推荐的人,叶钧耀一定得卖个面子,可李师爷那也不是寻常师爷。别说人对自家儿子叶明兆严加管教,如今小胖墩又有了金宝和秋枫做伴,和最初的厌学偷懒不可同日而语,就冲着李师爷离去之前还想着写信给旧日恩师,把人请来教书这一点,叶大县尊也决不能厚此薄彼。所以,眼下他和汪孚林面面相觑,都觉得异常纠结。
  好在李师爷启程怎么说都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足够好好斟酌考虑清楚。
  不过,汪道昆这样一个即将上任的高官竟然能为自己费这样的心思,叶钧耀很高兴,当下欣然把信递给了汪孚林,示意他也看一看。汪小秀才接过来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发现这信上除却推荐老师这一项,其余的都是些废话,顿时意兴阑珊,还得装着很高兴的模样,把信交还给了叶大县尊。接下来,两人回顾了一下过去一段日子的艰辛,取得的成就,同时就未来开展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叶钧耀对夏税问题已经不那么担心了。那些粮长如果说此前只是用个七八分的劲,现在恨不得用十分。毕竟,一旦真的轮到歙县飞派白粮,那时候,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负责收解的粮长!白粮可不比其他赋税,可以想办法拖欠,那是一粒米都不能少的!
  所以,叶钧耀有些踌躇地说道:“既然这一次的夏税应该能收齐,若是我坚持各里收各里,破坏了祖制,会不会反而引来乡宦的反弹?此事不如就算了?”
  “县尊,夏税完了,还有秋粮。”眼下这种情形下,汪孚林不得不对叶钧耀泼一盆凉水,“这一次六县纷争,是用飞派白粮的危机给强行压下去的,根本就算不上真正解决。如汪尚宁这样煽动底下拖延夏税的乡宦,也许会暂时偃旗息鼓,甚至于被乡里抱怨,可等到这一轮过后,如果没有新的手段,那么反弹恐怕会比之前更加严重。说到底,县尊至少还要继续在歙县干一两年!”
  叶钧耀登时噎住了。良久,他才悻悻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容本县再想想。唉,真是不当官不知当官不易,从前只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治理地方的经验,怎么也不见有先贤好好写一本书来让后辈们好好学一学?历朝历代,就数本朝俸禄最少。要当个清官还得往里头贴钱,本县上任以来,这贴进去的银子少说也有上百两,换成个出身贫寒的县令,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再加上和这些乡宦吏役打交道,本县的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
  叶大县尊突然换成这种幽怨的妾妇口气,汪孚林却没觉得好笑,只觉得这年头当官简直是苦逼到了极点。可他一个十四岁的小秀才,要找话去安慰一个科场突围的一县之主,实在是有些困难,他绞尽脑汁想了想,最终方才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只要县尊做到了正风气,平赋役,光是这两点的政绩,就已经足以在名宦祠中占据一席之地。日后县尊入朝前途无量,想想如今的披荆斩棘,说不定也会觉得这是一段难得的经历。”
  “孚林,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叶钧耀本来就是那种情绪化的人,这会儿听到汪孚林描绘的前景,他不禁眉开眼笑。两人说话间,外间报说县学教谕冯师爷来了,汪孚林看了一眼叶钧耀,少不得亲自出去相迎。果然,清癯的冯师爷满面春光,兴高采烈地跟他进来后,就笑着拿出一沓东西,举重若轻放在了县太爷的案头。
  “县尊,这是杜骗新书第一卷,我殚精竭虑方才写完了,还请县尊斧正。”
  这套书关系到自己上任以来最大的一桩政绩,叶钧耀若不是自己太忙,再加上一县之主写这个不算太合宜,最大的功臣汪孚林年纪太小不能服众,也不会把偌大一桩名声送给冯师爷。所以,他立刻接了在手,兴致勃勃地开始一张张看书稿。
  而冯师爷则趁机对汪孚林说道:“孚林,南明先生此次起复郧阳巡抚,实在是众望所归,我本待亲自去道贺,可之前埋头写书,再加上学宫之中千头万绪,一直都没抽出空来……”
  话才开了个头,汪孚林就猜到了结尾,冯师爷不外乎是希望他能够带其去一趟松明山,见上汪道昆一面套套近乎,当然最重要的是,想当初他可答应过冯师爷,请汪道昆为这《杜骗新书》写个序!他两日之间来回一趟松明山,眼下实在不高兴大热天里再奔波一趟。但不管怎么说,他还只是一个隶属于歙县学宫的小秀才,冯师爷那是直管上司,他以后有求于人的地方还多的是——比如岁考——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趁着汪道昆还没走,他得狐假虎威把自己的根基全都打牢了再说,接下来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心气也能平一点。
  冯师爷对汪孚林的态度自是高兴得很,接下来,他就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看书的叶钧耀身上。毕竟,他虽说已经是日以继夜,这才完成了这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杜骗新书第一卷,可都是听人讲述的案例,又要注重教化,所以具体成果如何还不太有把握。尤其是叶钧耀看书时不出一言,他更是忐忑不安,当突如其来传来啪的拍桌子声时,他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好!”
  叶钧耀简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杜骗新书》第一卷就是根据歙县这连环诈骗案改编的,生动详实,而且突出了他这个县令的决断之功,下头吏役的奔走破案之劳,最终还提到了他的大度不争,这简直是一口气往他脸上贴了无数金子!抬头看到汪孚林扶着冯师爷,他压根没想到是被自己吓的,有些纳闷地挑了挑眉,随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汪孚林。
  “孚林,这只字不提你的功劳,是不是有些……”
  “县尊,这是我特意求冯师爷的。我一个县学生员,已经因此被舒推官指责不务正业了,若要挑明我参与此事的正当性,还要把舍妹被骗的事情揭出来,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再说,县尊亲手题字,把我那两句门联给挂到了紫阳书院门前,这种天大的殊荣已经有了,怎还敢在书中再争什么名?”
  嘴里说得大义凛然,汪孚林心里却在想。这要是回头《杜骗新书》被推广开来,无数骗子都知道歙县有个小秀才汪孚林曾经坏了一大堆人的财路,他回头还要不要出徽州府了?
  汪孚林替自己解释了此节,又得到了县尊的击节赞赏,冯师爷老脸放光,自然更加高兴。眼见县尊留下书稿,说还要慢慢品鉴,他就知机地不再骚扰,告辞离去。当然,临走前,他没忘了先和汪孚林再次敲定了明天同去松明山见汪道昆。而冯师爷前脚刚走,叶钧耀也想起了这一茬来,当下有些扭扭捏捏地说:“孚林,南明先生不日就要起行前往郧阳,你觉得,本县是不是也该亲自登门道贺一声,权当送行?”
  之前叶明月也提过这事,所以此时此刻叶县尊提出来,汪孚林当然不会有任何意外。他几乎是习惯性地往屏风后头瞟了一眼,暗想这会儿那个小丫头会不会又神乎其神地穿窗而过,在这屏风后头猫着。奈何缝隙后头瞧不见衣裙影子,他又不可能绕过去偷窥,因此竟是先走神了片刻才开口。
  “说实话,我回乡也没见到南明先生。”点了一下客人太多,汪孚林方才继续说道,“县尊是一县之主,日理万机,去跑松明山这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在夏税的紧急关头,被别人看起来就有巴结之嫌。干脆我明日带冯师爷过去的时候,给县尊捎带一份贺礼就行了。”
  早在昨天府衙之中这个消息倏忽间传开之前,叶钧耀就从汪孚林口中得知了这么个消息,一直在纠结该如何操作,这会儿汪孚林揽事上身,他就放心了。他深幸自己和这个小秀才关系密切,不用和冯师爷那样眼巴巴登门求套近乎,当即眉开眼笑地答应,但少不得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不是亲自去,预备的礼物就有些轻了。这样,你给本县帮个忙,到本县那些珍藏里头再挑一样当礼物。”
  汪孚林只知道叶县尊出身宁波府,家中是殷实大户,可具体如何一个殷实,他却还不太了然。等到叶县尊笑眯眯地带着他进了官廨最深处,叫了叶明月过来,在那些珍藏中翻找合适的,叶明月如数家珍地说着那些东西时,他方才意识到,这位叶县尊家里压根就不止是殷实,而是豪富!
  因为其中一个小小的匣子里,竟然珍藏着田黄石和鸡血石这些名贵的印章石,还有在徽州府这种歙砚垄断的地方,极其少见的几方端砚精品。虽说叶钧耀当然不会为了恭贺汪道昆高升,就随随便便送出去这么贵重的礼物,可他还是有些暗地咂舌。
  敢情菜鸟叶县尊家底这么丰厚!有钱人哪!
第一四三章
大部队杀向松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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