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校对)第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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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
店大不欺客,更不能被客欺
  一连几天,歙县征输库旁边的义店,都是县城乃至于府城之中生意最兴隆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之一。因为足足比其他米行粮店高出三分银子一石粮的价格,不止是歙民,就连其他五县乡民,在求得许可之后,一个个也全都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粮食送到这里,变卖为成色足且丝毫没有克扣的银子。
  于是,叶青龙白天恨不得两手两脚齐上,晚上核对完账本到了床上倒头就睡,每天犹如打了鸡血似的忙个不停。也难怪他如此兴奋,就算之前他手里已经捏了三百两银子的卖身钱加卖命钱,汪孚林言明他可以随时自起炉灶,可三百两银子看着不少,只够做点小本生意,哪像现在可以经营这样一家声势浩大的粮店?毫不夸张地说,他这个休宁小伙计现在是歙县一大堆豪强聘请的掌柜,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谁不敬称他一声叶掌柜?
  就连戚良这个曾经的戚家军百户,对他也是客气三分,让从学徒到伙计,尝够了被人呼来喝去滋味的叶青龙心头热乎乎甜滋滋的。
  可今天,他平生第一次认识到,做掌柜是什么意思。因为那意味着在面对突发事件时,你就得顶在最前头!此时此刻,过了年就要满十七的昔日小伙计如今大掌柜站在最前方,虽说身后就是戚良以及三五个戚家军的老卒给自己撑腰,他仍然有一种在狂风大浪之中即将被吞没的感觉!
  幸亏预计到可能有变故,提早把程大公子给哄回家,陪陪即将远行的程老爷了!
  “不是说义店吗?就在刚刚,其他的米行粮店都一口气涨了四分银子,那我们呢?我们只不过早卖了一天,每石粮食就少了四分银子!”
  “没错,我们一年到头就赚这么一点辛苦钱,你们既然号称仁义,总不能看着我们损失就是!”
  “把差价赔给我们,否则这个义字招牌就取下来,大家说对不对!”
  “对!那些米行粮店都开始收咱们歙人的粮食了,咱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地方可卖!”
  面对这样的喧哗声,叫嚣声,叶青龙不禁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静一静,那些米行粮店既然已经上涨了收粮的价钱,我们当然也会相应调高价钱……”
  “调高价钱那也是之后的人受益,我们的损失呢!”
  “对,我们现在是想要讨个公道,赔补我们的损失!”
  叶青龙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怒骂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早先你们卖粮欢天喜地的时候,都觉得这价钱不错,如今人家一上涨,你们就痛心疾首跑来要赔补损失了,占了便宜便不做声,吃了亏就立刻骂奸商,这都是什么人啊!
  不知不觉之间,小叶子就已经完成了身份认知的转变,因为他现在不再是区区小伙计,而是独当一面的掌柜。
  而在屋子里,正好从后门溜进义店的汪孚林和小北,正好和今天来此地查看的南溪南村吴老员外碰了个正着。面对外头那汹涌人情,吴老员外不禁皱眉说道:“若真的是刚刚调价,仓促之间怎有这许多人蜂拥而至?分明是那些米行粮店蓄意引人闹事!”
  “应该就是这样。”汪孚林一点都不意外地摸了摸下巴,随即就对吴老员外笑着说,“不过他们能用的手段并不难猜,只不过这时候我不太好露面,既然吴老员外正好在,能不能请您出面一下,替我捎带一个消息,给这些气势汹汹自认为受了委屈的人?”
  “哦?汪小官人尽管说。”
  小北正站在椅子上双手扒着支摘窗偷窥外头那动静,尽管有戚家军那些老卒在,她也不禁有些担心情形失控,这些乡民冲击进来,因此,听到背后传来汪孚林和吴老员外嘀嘀咕咕的声音,她不禁回头瞅了一眼,却只见汪小秀才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贼贼的笑容,赫然胸有成竹。至于吴老员外则是眼神古怪地盯着汪孚林瞅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怪不得这数月以来你能声名鹊起!”
  见吴老员外撂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赫然到了外头大庭广众之下,小北不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蹭蹭蹭跑到汪孚林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喂,你究竟给人家出了什么主意?这至少有四五十人,你真能把他们弹压下去?”
  “那当然。有些人是被人买通,有些人是趋利而来。前者是单纯闹事的,你怎么弹压都弹压不住,但只要抛出一个得利的机会,那么后者就会轻易倒戈,前者也就很容易分辨了。到时候他们如果再闹事,壮班班头赵五爷的那些民壮,可不是吃素的。”
  “把话说清楚,别卖关子!”
  “嘘,听,吴老员外开始了!”汪孚林没有在乎小北的直跳脚,目光落在了叶青龙身上。虽说他之前对小伙计已经面授机宜了,但既然吴老员外送上门来,那还是给小叶子减减负,省得揠苗助长,让人家压力山大。
  叶青龙眼见群情汹涌,马上就要撑不住,他把心一横,正打算就这样抛出那个汪孚林事先拟定的应对方案,突然只觉得有人从身旁走过,竟是杵在了自己身前。瞅见这是个一头花白的头发,素缎衣衫的老者,虽说不太认识人,但他还是赶紧闭上了嘴。
  “老夫南溪南吴胄,也是这义店的东主之一。”先是撂下这一句话,吴老员外环视众人一眼,见虽说还有人在鼓动叫嚣,可大多数人都暂时停止了喧哗,听自己说话,他不禁稍稍心安一些,随即便开口说道,“我刚刚在里头也听说了,各位听说府城那些米行粮店涨价,所以想要前来索要之前的差价补偿。有道是,买卖无悔,也就是说,不管是卖出去的东西将来价格升了,还是买回去的东西将来价格跌了,都不能反悔!”
  眼见四周须臾又要哗然,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说:“但是,既然当初我们硬是要在小店加上一个义字,那么,按照这义店发起人汪小官人的意思,当然要把这仁义两个字,做到底!之前义店收进来的粮食,但凡想要赔补差价的,可以用比之前每石粮价高一分的价钱,把粮食买回去,然后送到府城那些收粮食的米行粮店,赚取这三分银子的差价!”
  此话一出,人群先是一片寂静,紧跟着就沸腾了。有人高声问道此话当真,有人叫嚷为何义店自己不收,也有人当场捋起袖子就要赎回之前卖出去的粮食……但随着吴老员外高举双手,人群渐渐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不过,老夫在此有言在先。之前卖粮的时候,义店比寻常米行粮店的做法要繁琐些,留下了姓名地址,甚至于画押,手印。赎回之前卖粮的时候,也一样要核对这些东西,以免有些人心存恶意前来捣乱!至于为何要比原价高一分,很简单,人力也是要成本的。劳烦各位去别的地方卖也是同理,我刚刚说了,买卖无悔,既然有人悔了,那就断然没有在小店继续交易的道理!有人要问人家收是不收……呵呵,刚刚还有人说那些米行粮店都收歙人的粮食,你们赎回粮食去,他们却不收,难道你们就不能效仿此时此刻在小店门前那样,继续集合在一起,到人家那里去闹?”
  吴老员外早年也是在南直隶和浙江先后当过两任教谕的人,能够慑服江南学子,他这气势一提起来,当然非同小可。一时间了,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登时又仿佛鼓足的皮球被戳破了一般,完全泄了气。而趁着这机会,叶青龙一下子有了底气,当即神气活现地说道:“吴老员外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他的话,就是这义店所有东家的意思,所以谁要赎立刻就可以上来赎!”
  他大叫一声后,停了一停后就叉腰说道:“至于那些根本就没来这里卖过粮食,却又故意来此闹事的,那对不住了,别说戚百户和麾下这些军爷们辛苦钱放在这里,也都是东家,就连歙县壮班赵班头,也已经带人来维持了!”
  屋子里,汪孚林见小北看得目不转睛,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笑着说道:“喂,回魂了!”
  小北这才惊醒过来,斜睨了一眼汪孚林就嗔道:“你太贼了!”
  “过奖过奖。”汪孚林丝毫不以为意,手一摊说,“所谓义店,又不是真的单纯只为做好事,要是一再遇到这种事,那岂不是麻烦?所以,得让人知道,店大不欺客,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小北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等跟着汪孚林从县后街回县衙时,她还在那冥思苦想,一点都没注意汪孚林一路鬼鬼祟祟和做贼似的。等到闪进了知县官廨后门,她跟着汪孚林来到了叶钧耀的那间堂屋门口,正要进去时,她却发现身边没了人,扭头一看,人既然已经从二门往外头去了。
  “喂,你去哪?”
  “我去大堂上看看情况,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个舒推官这种时候又跳出来,显然是有鬼!
第一六八章
壮哉,吴司吏!
  歙县公堂之上,这会儿正乱成一团。
  作为苦主的吴兴才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当事人,至今还鼻青脸肿的小伙计,他还捎带上了四个同属于休宁的粮商。至于舒推官,则自称段府尊很关心这个案子的进展,硬是前来旁听,方县丞又不是叶钧耀,怎有底气把人给赶走?
  于是,升堂后不久,吴兴才那义正词严的指责,再加上他那个尖酸刻薄的伙计在旁边帮腔,就把南溪南村的乡民们给惹毛了。那个之前就是第一个动手的后生原本还跪着,可这时候蹭的站起身来,一连串土语骂了过去,而吴兴才以及那伙计又是休宁土语骂了回来,公堂上是鸡同鸭讲,热闹非凡——反正方县丞这个淳安人基本上有听没有懂!
  方县丞第二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坐正印官的位子,却不像上次那样有底气。上一次,他和叶县尊一块演了一场双簧,把赵思成给坑进了大牢,事后粮长上供的东西全都进了他的腰包,而且叶县尊也把他当成了心腹,甚至连此前刑房一个典吏缺都交到了他的手里,可以说他这个佐贰官简直成了县衙中真正的二把手。可眼下,他就没有那次死活搏一把的勇气了。
  因为他不再是一穷二白的光杆子县丞,他刚添了个还算不错的丫头,过上了小康的生活,绝不愿意一朝回到和老仆相对泪两行的日子!
  看到这一番乱象,方县丞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侧头一看,就发现身边竟是多了个皂隶,可再细细一看,他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因为那胖墩墩的身材,颇为熟悉的脸,不是叶县尊家的宝贝儿子还有谁?见叶小胖默不做声直接递了一张纸条过来,虽说心里只觉得诡异十分,但他还是接了在手,偷偷瞄一眼上头的字迹,他便陷入了抓狂之中。
  因为上面只有区区两个字,立威!
  可说得简单,他又不是正印官,这会儿下头还坐着舒推官这个两榜进士,一堆家产比他多几十上百倍的休宁盐商虎视眈眈,他找谁立威去啊!难道那堆泥腿子?可他往那脸红脖子粗的后生瞅了一眼,见其他乡民仿佛也忍不住了,随时随地可能开始公堂全武行,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又不太敢随便拿这些泥腿子立威。
  见方县丞在那纠结,叶小胖想起李师爷刚刚说的话,暗自嘀咕一声先生真是猜得准,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说了,二尹不知道怎么立威,那就两边各打五十大板!”
  方县丞登时眼神一凝,当发现那后生和吴兴才的伙计竟是互相揪住了衣领,他突然挺直了腰杆,抓起那块今天只是一开始动用了一下的惊堂木,砰的一声用力砸在了桌子上。升堂到现在,他这个署理县令的存在感极其薄弱,眼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刚刚在他旁边的叶小胖虽说身材圆滚滚,动作却贼快,一瞅见那动作就嗞溜闪了人,这会儿到了一旁角门屏风后头,站在李师爷旁边,他就低声问道:“先生,五十大板是不是太多了?”
  “只是个虚数而已。”李师爷随口答了一句,紧跟着听到方县丞说的话,他就轻轻吁了一口气。总算这位方县丞还聪明!
  “公堂之上,岂能容尔等争执喧哗取闹,成何体统?”方县丞又是用力一下惊堂木,丢下一根堂签怒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大胆狂徒拖下去,先责五小板再问话!”
  五十大板变成了五小板,叶小胖顿时瞠目结舌,李师爷却对方县丞的变通表示满意。这种打了被告打原告的方法,是不能常用的,但今天这种双方全都无视于主审方县丞的情况下,如此执行并没有实质性问题。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就只见公堂两边那些黑衣皂隶没有一个动手的,一时间,方县丞说出来的话,丢下的那支堂签,就仿佛丢在水里连个水花都不响的石子,那气氛竟是无比尴尬。
  面对这一幕,刑房吴司吏顿时心头咯噔一下。他咬咬牙站了出来,厉声冲着那些一动不动的皂隶喝道:“方二尹都下了堂签,你们还杵在那里不动?”
  要是往常,他这话说出来,虽不说掷地有声,可也总有相应的效用,可此时此刻,他就只见那些皂隶们竟对他的厉声厉色毫无反应,到最后,还是一贯不显山不露水的皂班郑班头站了出来,却是根本不理会他,像模像样朝着上首的方县丞深深一揖说:“二尹息怒,今日这原告被告当堂相争,险些动手,确实是他们无状,但二尹这发下堂签就要痛责人,小的身为皂班班头,实在不敢轻易受命,这打了被告不说,却连原告苦主一块打,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糟糕!千算万算,竟是漏算方县丞不是叶县尊,对县衙吏役的掌控和威慑天生不足。而刑房吴司吏固然是老资格,可那是几十年书办的老资格,又是从户房刚刚调到刑房去的,没有足够压制皂班的本钱!
  李师爷虽说天赋才情一流,见微知著的本事亦是不差,可这会儿他方才发现,自己到底是门馆先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师爷——因为他对县衙事务的熟悉程度实在是不够。他轻轻用指甲掐着手掌心,脑筋快速转动着,而旁边的叶小胖亦是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突然低声说道:“先生,要不,我去后头看看爹爹是否醒过来了?”
  如果叶县尊能够现身,就可以顺理成章接替方县丞,那时候这些阴奉阳违的胥吏差役定然不会是这个态度……但不行!之前说病倒,眼下说出现就出现,正好还有府衙的舒推官在场,指不定会被人传成什么。而且,叶小胖、金宝、秋枫,这三个小家伙可一直都是把他那位东翁当成重病号来照顾的!
  “不要拿这些烦心事去搅扰东翁。”
  李师爷摇了摇头,暗想汪孚林和叶明月等人去福圣寺,这会儿已经到了晚堂快结束的时候,论理怎么都应该回来了,可却一直都没消息,说不定是有变故。见叶小胖张头探脑,仿佛立时三刻就想冲出去看个究竟,他干脆一把揪住了这个小家伙,免得出岔子。须臾,他就听到吴司吏跳将出来,引经据典对郑班头的言语加以迎头痛斥,而郑班头亦是寸步不让,他终于回过神来,也不用什么字条了,直接对叶小胖耳语了几句。
  这一次,叶小胖又悄悄溜了出去,趁着那边厢吴司吏和郑班头争得不可开交之际,他又蹑手蹑脚来到了方县丞身边,这一次就不用传字条了,他直接对方县丞说道:“先生说了,这时候二尹你不能软,一定要凭着署理县令的威势,把那股歪风给压下去。吴司吏是刑房掌案,郑班头对律法总没他熟!”
  说得容易,我这位子让给你得了!
  方县丞简直坐立不安,可不管如何,李师爷未来的前途说不定比叶县尊还要光明,到了这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可就在他想要开口喝止的时候,一直在看热闹的舒推官终于开了口:“全都给我住口,这是公堂之上,先是原告和被告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又起内讧,你们还有没有规矩?郑班头,你也太冒失了,就算方二尹不熟悉律法,事后徐徐劝谏也就行了,竟然当场不遵,谁给你的胆子?还有吴司吏,你一个刑房掌案,这种时候的职责是记录供词,以便回头画押,你却和郑班头争吵,让小民百姓看笑话,丢了县衙尊严!哼,烂泥扶不上墙!”
  这一句烂泥扶不上墙,充分暴露了舒推官的倾向。不同于最初责备郑班头的话,对吴司吏的这评价,已经完全上升到人格侮辱了!然而,吴司吏的脸色却纹丝不动,不但如此,他竟是还用带着几分森冷笑意的眼神看了舒推官一眼。
  “舒爷说得没错,小的身为刑房掌案,管的应该是供词,可问题是,刚刚自从二尹升堂之后,苦主说了三两句话后就开始谩骂,被告亦是忍不住回骂,来来回回的全都是些不堪入耳的粗话,难不成要小的如实一一记录,吴氏米行的伙计安顺骂南溪南村这几个闹事的是狗,而人家反骂他们是猪?回头再把这样的供词依样画葫芦上呈府衙刑房,给舒爷过目,然后呈送给段府尊?”
  吴司吏尖酸地反刺了回去,见舒推官登时面皮紫涨,他就不紧不慢地说,“所以小的倒有些后悔,应该记下来的,有这陈堂证供,谁还敢说方二尹这堂签出得有问题!谁敢说藐视公堂,不该打!谁敢说小的引用律法,和郑班头相争,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真正的歪风不刹,却只知道吹毛求疵,那才是圣贤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此时此刻,无论是站在方县丞身旁的叶小胖,还是屏风后角门的李师爷,又或者是方县丞本人,以及众多其他相关不相关的人,全都被吴司吏的强大战斗力给震慑住了。身为吏,在官的面前从来就低不止一等,更不要说舒推官还是两榜进士,不是府衙中那些杂牌子出身的同知通判,可就是这样身份扎手的对手,吴司吏竟是悍然挺身直接撞了上去!
  那一刻,李师爷手中扇子啪的一合,脑海中冒出了寥寥数字。
  壮哉,吴司吏!
第一六九章
图穷匕见
  从叶小胖传话,到舒推官插嘴,再到吴司吏顶撞,一整个过程,方县丞都看得瞠目结舌,但到最后却有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口干舌燥的他随手拿起公案上一盏茶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再想到叶小胖代李师爷传的话,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际,啪的一声砸下了惊堂木。
  吴司吏都敢硬扛舒推官,他好歹一个有品级的县丞,还要怕下头一个区区皂隶班头吗?
  “郑班头,本县丞的堂签已经丢了,现在本县丞最后问你一次,打是不打?”
  郑班头登时有些挣扎。须臾,他就恭敬地弯下腰去,顺服地说道:“小的明白了,谨遵方二尹吩咐。”他说着直起腰,转过身一扫下头那些皂隶,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凶光,“黄安,程陆……”
  随着他一个个名字报出来,几个皂隶应声而出,水火棍熟练地一叉,立时将那伙计和后生压在了地上。可还不等开打,就只听突然一声大喝:“慢!”
  当发现这搅局的又是吴司吏,就连方县丞都有些皱眉了。而这位刑房掌案,多年六房老帮闲站出来之后,却是阴恻恻地说道:“郑班头,别说我非要砸你皂班的饭碗,今天这场合,我早就知道会有点什么,所以大夫都请好了,就在我那刑房直庐里头呆着。你要是拿出什么打板砖,打豆腐之类的绝招来,一会儿大夫当堂验看,接下来咱们就不用在这县衙里头直接打嘴上官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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