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校对)第1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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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想着借此给武人出一口恶气。可如今被严诩这么一说,某些文官声名扫地自是大快人心,可如果北燕不只是借此落中原士气,还要借此南侵,那他这所谓的快意还有什么意思?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宰相出气筒
  这一夜,玄刀堂灯火通明,醉倒一大片少侠侠女。跟着诺诺过来的小胖子和李崇明,因为斗口没有分出个结果,便斗起酒来,最终同样双双醉得不省人事。
  这一夜,武德司灯火通明,因为越影带去的那个光头大汉,沈铮和韩昱吵得完全翻脸,可越影不劝不语站在那儿,他们最终却还是不得不“大局为重”,忍气吞声一同审理。
  这一夜,刑部总捕司紧急出动,满城大索,最终大牢里塞满了自称出自武德司的人。
  总之,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一晚是狂欢上元不夜天,可对于达官显贵来说,消息闭塞的还能睡个安稳觉,但凡得到消息的,全都敏锐地意识到,又一场绝大的风波已经来了。
  尽管平日也没有宵禁,可大晚上的在外走毕竟碍眼,趁着眼下举城热闹,也不知道多少官宦人家彼此串联商量。
  而作为如今金陵城中举足轻重之地的越府,自然是所有人打探消息的重心。奈何那两扇大门紧闭,守门的家奴对求见越老太爷的每个来访者都只有千篇一律的一句话。
  “老太爷已经早就歇下了,谁也不敢扰他睡觉。”
  至于聪明地提出要见越千秋的,那答复就更简单了——九公子压根就没回来!
  前一夜早早歇下的越老太爷,次日一大清早起床洗漱过后,那自然是神采奕奕。虽说正月十六仍然属于灯节范畴,按照一般的习惯,宰相不用去政事堂点卯,可他老人家还是坐了轿子慢慢悠悠出了门。当他优哉游哉进了政事堂时,却发现赵青崖和裴旭竟然全都在。
  “哟呵?两位果然夙兴夜寐,这正月十六一大早,居然都在这政事堂忙公务,真是天下官员的楷模啊!”
  裴旭被越老太爷这揶揄口气顶得一阵胃疼,一拍扶手就没好气地叫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孙子大晚上折腾出老大事情,我们怎么睡得着?”
  “孙子?是说千秋?哎呀,我年纪大了,昨晚上早早就睡下,也没去看灯,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越老太爷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拉开椅子,随即一屁股坐下,这才饶有兴致地问道,“昨夜放花灯,我家千秋难不成去强抢民女了?否则你们用得着这样对我黑着脸?”
  此时此刻,就连赵青崖也受不了越老太爷这东拉西扯的态度了。他没好气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千秋和你身边最得力的护卫越影纠集了一大群各派武人,把一个自称武德司,大晚上带人去伏杀神弓门那几个弟子的家伙拿了送去武德司?”
  裴旭更是紧跟着说道:“刑部总捕司一等捕头杜白楼又紧急提请总捕头和其他一等捕头,满城大索,也不知道把多少人抓了进去,闹得满城不宁,你敢说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啊!”越老太爷惊讶地揪了揪自己的胡子,那莫名诧异的表情活灵活现,浑然不理会对面两个老家伙是否会气出个好歹来,“千秋这小子,什么时候做事居然知道叫上小影了,这小家伙倒是越来越贼机灵了!至于杜白楼,他要干什么,关越家什么事?”
  你这孙子什么时候不机灵,想当初七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够难缠了!
  杜白楼和你家没关系?谁不知道他三天两头找你那个护卫比试!
  赵青崖和裴旭气得无不暗骂越太昌老滑头。可这时候不是和人斗气的时候,他们急着知道,越千秋抓人的细节——毕竟,有小胖子和李崇明这两个龙子凤孙帮忙打掩护,要说皇帝什么都不知道,那分明是不可能的。
  难不成在之前清洗了刑部总捕司之后,皇帝又对武德司有所不满?
  然而,越老太爷不想说真话的时候,别说两个宰相加在一起,就连皇帝也拿他那东拉西扯的态度没办法,因此两个人越是追问,越老太爷越是瞎扯这些年带孙子的辛苦,到最后连带孙女的心得也拿出来分享,直让赵青崖暗骂狐狸,裴旭则按捺不住暴跳如雷捋起了袖子。
  见此情景,越老太爷眉头一挑道:“怎么着,想打架?那敢情好,我这些年没活动过腿脚,筋骨都快要生锈了!”
  裴旭本来就不是好脾气,被越老太爷这一撩拨,他那点拙劣的忍耐功夫顿时为之彻底破功。怒喝一声后,他就冲着比自己年长一大截的越老太爷扑了上去。
  就在这政事堂眼看要上演一场全武行,赵青崖正在思忖是劝还是放任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裴旭下意识地皱眉住手,却没看见越老太爷耸了耸肩,仿佛非但不是如释重负,而是还有点失望。很快,大门就被人轻轻敲响了。
  “皇上在垂拱殿召见三位相爷。”
  裴旭面沉如水,越老太爷但笑不语,赵青崖只能沉声问道:“还有谁?”
  这就是作为首相的审慎了。果然,自己一言过后,赵青崖就发现门外那禀报的书吏沉默了下来,分明是并没有想到这一茬,此时正忙着跑回去追问来传话的人。足足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了一个略有些气短急促的声音。
  “三位相爷,英王殿下、嘉王世子、越九公子都去了。武德司的沈都知和韩知事去了,刑部总捕司的杜爷去了。除此之外,刑部尚书余大人也去了。”
  虽说把刑部尚书余天成放在最后头仿佛有些不恭敬,但赵青崖和越老太爷都听出来了,外头那个书吏是裴旭的人,从这种角度来说,此人故意贬低刑部尚书余天成迎合裴旭,那是根本就没什么好惊讶的。
  至于越千秋,那肯定是因为和李易铭李崇明那叔侄俩联袂去的,所以被放在了前头。
  可不管怎么说,从垂拱殿中此时汇聚的人选来看,三个人谁都知道事关重大。
  所以,刚刚耽搁了这么一小会,此时此刻,这三位宰相立时站起身来,整整衣冠后就先后出门。不论平时他们对彼此是什么态度,刚刚又是否险些抡拳头打架,可这时候却严格遵守着次序,赵青崖最先,越老太爷居中,裴旭则落在最后。
  走在前面的两位宰相,丝毫没有注意到落在最后的裴旭脸色发黑,眼神犹如锐利的小刀子似的往前头的他们背上扎。直到出了屋子,裴旭这才回复了一贯死板的那张脸。
  接下来往垂拱殿的一路上,三人少不得也会说说话。领路的小黄门是陈五两的心腹,一路走一路观察,却发现赵青崖和越老太爷还常常交谈几句,裴旭反而很少开口,一开口则必定是硬邦邦的,仿佛另外两位欠他钱似的。
  “怪不得陈公公说,政事堂若是要换人,裴相爷虽说出身最显贵,却肯定是第一个被挤下去的。”
  发现越老太爷正在和赵青崖谈笑风生,说的是当年设计皇宫的几位前辈先贤,话里话外却有所暗指,那小黄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直到把人带进了垂拱门,他才停下脚步,眼看着陈五两亲自出来,领着这三位可称得上吴朝官阶最高的三位文官进了垂拱殿。
  三人是最晚到的,一进殿就发现英王李易铭侍立在皇帝左边,而右手边稍稍下首处,不但站着李崇明,而赫然还有越千秋。至于其他人,一溜站在下首,却也没有分左右。对于这样的格局,哪怕三位宰相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可裴旭还是朝着越千秋投去了狠狠的一瞪。
  可下一刻,裴旭却迎来了自己绝对意想不到的反击。
  “裴相爷你瞪我干嘛?我忙活了一晚上,几乎连觉都没来得及睡,这才好容易把事情收拾干净抹平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值得你对我这么吹胡子瞪眼吗?”
  “你……无事生非的黄口小儿,昨夜好好的上元之夜,被你搅和成了什么样子,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功劳苦劳!”裴旭下意识地狠狠回击,可当这气话一出,他就看到了越千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等发现皇帝微微皱眉,小胖子和李崇明面色古怪,他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就因为越千秋出言撩拨,他竟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反唇相讥,实在太不冷静了!
  这小子从来都和越老头一样难缠!
  裴旭不安地扫了沈铮一眼,却只见这位之前自己还维护过的武德司都知目不斜视,甚至没有给他一个暗示,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千秋,哪有你这样对着宰相居功自傲的?”
  皇帝板着脸看了越千秋一眼,见人喏喏应是,却别过脑袋不去看裴旭,一副赌气的架势,他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淡淡地说道:“裴卿确实有些苛责了千秋。昨夜是他带着一群少年英杰设伏,抓了一个打着武德司名义兴风作浪的北燕谍探!”
  这下子,裴旭顿时瞠目结舌。
  想当初越千秋就是凭着抓了北燕谍探这个名义,摇身一变进阶六品的,现在居然又被他瞎猫撞到死耗子抓到人了?那些北燕的蛮子也太没用了!
  越老太爷笑呵呵地瞄了一眼越千秋,心想这孙子真没白养。他倒是想在裴旭身上试试自己那还没生锈的拳脚,可惜裴旭半途而废,但如今却有千秋接上给了人凌空迎面一拳!
第二百五十四章
烫手山芋
  尽管裴旭心中对皇帝所言之事半点都不相信,可是刚刚的教训已经让他不敢再随随便便开口质疑,免得在皇帝面前那不分青红皂白,以大欺小的印象越来越深。他少不得拿眼睛去看赵青崖,期冀这位当朝首相站出来质疑此事。
  赵青崖也确实站出来了,可和刚刚裴旭相比,他的说辞,却非常温和:“皇上,臣等三人刚刚才到,是否能请越九郎原原本本说明一下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旭这个世家子弟出身,仕途一帆风顺的容易撩拨,赵青崖却不好对付,因此越千秋才懒得多费劲,想都不想就打太极道:“人都交给武德司和刑部总捕司了,还是请沈大人和杜捕头说吧。”
  他一边说一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就差没有伸懒腰了。可对于他这惫懒样子,皇帝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对陈五两吩咐道:“你让人给所有人都搬一把椅子来。”
  只要是长时间议事,宰相素来在御前有座,但其他官员就未必有那样的待遇了,而此时皇帝特意吩咐是所有人看座,自然惠及在场每一个人,包括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李崇明不由得偷瞥了越千秋一眼,见其没事人似的,还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不禁心情复杂。
  这位越府养孙,到底凭什么在皇帝面前如此有脸面?
  因为搬椅子的缘故,一直等到其他人都坐下了,沈铮方才开始陈述。然而,他毕竟是昨夜先被韩昱绊住,直到接手了那个光头大汉,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自然而然也是满腹按捺不住的火气。
  可他这一次却不敢冲着越千秋开炮了,因为如果越千秋昨夜反一反,把罪魁祸首送去刑部总捕司,把小杂鱼送给他,那么只要这六年和武德司矛盾越来越深的刑部总捕司操作一二,他私募人手,大逆不道的这个罪名根本别想摘掉。
  “越影先生把那设伏截杀神弓门弟子的主谋金阿七送到了武德司,臣和韩知事用了最猛烈的酷刑和三人份的秘药,这才从其口中撬出,他是北燕秋狩司副使楼英长的心腹,一直都以武德司暗哨的身份,在金陵大肆招揽人手。因为组织明确,上下严明,麾下竟是信之不疑。”
  把这个事实原原本本说出来,沈铮只觉得脸上发烧,可却万万不敢有半点矫饰:“只是此人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在问出他属于楼英长直辖以及招揽人手之后,他就清醒了过来,臣和韩知事此后想尽办法讯问,却是再也没能问出一个字,还得防着他自杀。臣实在是无能,不曾察觉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更使得武德司之名被人冒用,实在罪该万死。”
  离座而起的他免冠叩首,心里很清楚,他早就把越千秋得罪死了,如今落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把柄在人手里,越千秋却又和韩昱交好,如果皇帝只追究失察,他这个都知降职是最轻的处罚,如果重一点,丢官去职回家养老都不奇怪。
  如果是换成从前太后在时,常有大臣动辄得咎的那会儿,他这颗脑袋绝对是保不住!所以与其推脱责任,不如爽快认承下来,也许还能换得体面下台。
  而沈铮说完,杜白楼从容起身,拱了拱手道:“那些被金阿七招募的人手,原本大半是金陵城中的青皮地痞,不但接受了非常严苛的训练,而且赏赐非常丰厚,但因为金阿七很少放他们回去,所以竟是一直都没有泄漏。据那几个人透露,金阿七驭下严厉,恩威并重,所以他们从来没怀疑过人并不是武德司的。说到之前那场截杀,他们无不捶胸顿足,而且……”
  稍稍一顿,杜白楼终究还是实话实说道:“除却昨夜之事外,他们还曾经冒名武德司,做过其他非同小可的事情。”
  这时候,除却早就知情的越千秋和皇帝,其他人全都面色大变,就连越老太爷也皱了皱眉。为免多事,越影昨晚就没离开过武德司,他是货真价实不知道昨晚的具体经过。
  一贯冷静的沈铮此时此刻面如白纸,平生第一次深深懊悔当初趁着刑部总捕司整顿扩充眼线。想来正因为此事有风声透出去,所以那些地痞混混之流才会对所谓的武德司招募人手信以为真。而他的麾下恐怕还出了其他问题,这才会让金阿七之流被视而不见。
  “杜大人,他们还干了什么?”越千秋一脸纯粹好奇的模样,“难不成他们还敢冒名武德司,打探朝中大员的阴私不成?”
  他这话刚出口,杜白楼就干咳了一声。这下子,越老太爷想起了当初吴仁愿也曾经利用刑部总捕司做过类似的事情,甚至还在狗急跳墙之际拿出来要挟人,他不由呵呵笑了一声。
  “杜捕头,难不成还被千秋猜对了?”
  他根本就不是猜,而是知道实情!
  杜白楼明白越老太爷这笑声乃是嘲讽,可想到昨夜越千秋紧急入宫,后来又回了玄刀堂,就连越影也一步不曾离开过武德司,他就明白,越老太爷竟是真的没有事先了解情形。
  心念一转,他就郑重其事地对皇帝一拱手道:“越九郎说的没错,那金阿七确实是指使他们去刺探满朝文武的阴私,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方才会认为金阿七确实属于武德司……”
  他还没说完,越千秋就又插嘴道:“敢情如今刑部总捕司总算在民间百姓眼中不再是黑皮狗了,可武德司就被他们当成是刺探阴私无所不为的鹰犬了吗?”
  在皇帝和鹰犬面前说鹰犬,这自然是一件很令人尴尬的事。跪着的沈铮低着头,牙关紧咬,只觉得自己这六年自以为功劳不小,实际上却隐患重重,否则,武德司眼线这么多,怎会没人察觉到此事?
  而韩昱同样有些不自然,心想自己虽没有附和沈铮,可也悄悄打探过某些官员的阴私。
  至于杜白楼……曾经的大高手浮云子哪怕如今身入公门,却从来都没当自己是鹰犬,所以在拱了拱手之后,照样脊背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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